215.人妖戀(26)(1 / 1)

一師兄逐漸恢複意識, 在他睜開眼之前,先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他本來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瞬間一個激靈。

一師兄手撐地面一躍而起,同時聽到一聲慘叫。

他回頭, 就看到一隻花豹蹺起一條後腿在蹦躂。

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下,一師兄瞧著,那花紋像有點小師弟養的、取名叫“零三”的坐騎。

等等,火光?

還有, 自己好像身處野外?

一師兄警惕地四處張望著, 手在慢慢摸索身上可有防身之物。

他的視力比尋常人要好些, 一眼就看到火堆另一側不遠處的石頭上晾著一張才剝下來的皮, 血跡還未乾, 他之前嗅到的血腥味就來源於此。

心中的不安更甚, 一師兄抬腳往那個方向邁去。

赤腳踩在枯枝落葉上引起的痛感, 讓一師兄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師兄和兩個師弟呢?

才醒來的一師兄本就有些迷糊,恐慌更是讓他無法思考。

哢吧——

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一師兄循聲望去, 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小師弟?”

一師兄先是難掩驚喜的喊了一聲,隨後就謹慎地止住腳步——不,不一定是小師弟……

待賀明雋走近,一師兄皺皺鼻子輕嗅兩下,又仔細打量他帶著幾分困意又格外平靜的眉眼, 確定這八成就是自己的小師弟。

彆的人或妖估計裝不出小師弟的氣質。

“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一師兄迫不及待地問。

賀明雋把剛在冰冷的溪水中洗過還帶著濕意的手伸到火堆前烤著,回答道:“狐妖把師兄迷暈從客棧帶到此處, 我一路跟來, 把師兄救下了。”

在彆人眼中驚心動魄、值得吹噓的經曆, 被賀明雋總結成如此平淡無波的一句話。

一師兄既震驚於他話中的內容,又為他的言簡意賅而無語。

不過,一師兄也更加確定這就是小師弟, 不可能是妖怪變的。

“那狐妖……”一師兄還沒問完,就順著賀明雋抬下巴指示的方向,再次看到了那張皮,以及方才被石頭擋住的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一師兄湊近看了看,發現這隻狐狸長相十分奇特,臉上的毛是焦黑的,頭上的毛卻是銀灰的。

縱然一師兄有滿腹疑問,可他最關心的還是大師兄和四師弟的情況如何。

賀明雋:“他們還在客棧中,應當無事。”

當時,在發現一師兄被抓走之後,賀明雋沒有立馬追來,而是先把大師兄和四師兄安置好。

為防這妖還有同夥和後手,賀明雋血不要錢似的,給整個房間畫了陣法,還把零一留在外面看門。

一師兄聞言,還是有些不放心,再說,他們兩人深夜在這荒野同樣不太安全,就建議回去。

賀明雋本就在等一師兄醒來,自然無異議。

考慮到一師兄身穿單衣,腳上還沒有鞋子,賀明雋就讓零三載著一師兄。

一師兄連連推拒:“這怎麼行?還是小師弟騎吧,它就這麼大一點,載不動我的……”

賀明雋:“可以,它才吃飽,剛好消化一下。”

零三將體型變大了一些,很殷勤地在一師兄身前爬下。

它把那隻被剝了皮的狐妖吃了,雖然現在還未完全吸收,但它的實力已經增加了不少。

一師兄:“……”

這野外長大都成妖的豹子怎麼比被馴養的馬還乖順?

一師兄沒有坐上去,而是幫著賀明雋把皮子疊好包起來,又問:“這腦袋?”

賀明雋:“帶上,換賞銀。”

賀明雋說的簡潔,不過一師兄還是轉瞬就想明白,恐怕這狐妖就是“剝皮惡魔”。

難怪小師弟會將狐妖的皮剝了。

小師弟還真是嫉惡如仇啊。

賀明雋:並不,他隻是被擾了休息,心情不好。

一師兄用賀明雋遞來的藤條將狐妖腦袋捆好,有些遲疑地說:“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嗯?”賀明雋睇出一個不解的眼神。

一師兄:“那姑娘同樣是受害人……”

他們如今又不缺銀子。

賀明雋無動於衷地說:“她是無辜的受害者,與我付出了勞力有何關係?”

的確,他隻是為了救一師兄,且本就與這狐妖有過節,可他同時也完成了那姑娘的父親的懸賞。

一師兄想說些什麼,可一轉頭就瞥見賀明雋頸側的三道血痕。

光線太暗,再加上角度問題,方才一師兄一直沒發現,現在看到了,就緊張得不行,連連問賀明雋可有什麼不適,身上帶藥了沒。

賀明雋:“無事,小傷。”

稍微破了點皮而已,早就不流血了,隻是孩童的肌膚嫩,看起來才有些可怖。

一師兄那些話再也說不出口。

他之前想勸,並非完全是同情和善心作祟,而是覺得如果小師弟去要賞銀,隻怕這事不僅瞞不住,還會鬨得全城皆知。

木秀於林,並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小師弟這麼年少。

可要讓小師弟低調,甚至連他用自己的付出換銀子的自由都剝奪……

一師兄歎道:“到時候,我替你去吧。”

賀明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既然現在這麼做,就無懼各種後果。

兩人很快就打包妥當,本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再將火撲滅之後,一師兄就跨上豹子。

手下的皮毛是光滑的,接觸的部位有熱度傳來,一師兄總算明白為何方才自己隻穿單衣睡覺都不冷了。

一師兄覺得,既然這豹子是妖,那多載一個沒多重的小師弟應該也無妨。

賀明雋那略帶嫌棄的目光在狐妖的皮和腦袋上一掃而過,堅定地拒絕了。

一路無話。

他們回到客棧後,就見到安然無恙的大師兄和四師兄滿臉擔憂的模樣。

那股黑煙中有能令人意識昏沉的成分,但他們太掛念另兩位,也怕萬一睡著再有什麼意外又給小師弟添麻煩,就強撐著。

見兩人平安歸來,他們才放下心。

大師兄道:“我想隨小師弟一起去的,可他不許。他一個小孩子,我真怕……”

後面的話不吉利,大師兄就沒有說出口。

幾位師兄都有些後怕和慚愧。

他們在山中風餐露宿了一個多月,隻歇了一天又趕來金城,實在是有些疲憊,今晚都睡得比較沉。

若不是小師弟……

那陣黑煙襲來,除了沒睡的賀明雋,就隻有四師兄驚醒,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零三與賀明雋就先後出手了。

一師兄一邊穿衣服一邊感歎道:“多虧小師弟……”

一師兄的話和手上的忽然同時頓住。

他落在賀明雋那齊整的衣著上的視線,逐漸變得狐疑起來。

或許是小師弟在醒來後穿的吧。

一師兄這麼想著,將手移到裡衣的衣襟處,發覺那裡裝著的小師弟晚飯後給他的護身符,不見了。

兩指順著衣襟往下捋,一師兄摸到一點灰燼,他皺著眉問:“小師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賀明雋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地含糊道:“還好有護身符幫一師兄抵擋了一下,否則隻怕等不到我去救。”

“算了,先休息吧,其餘的明日再說。”一師兄自然不太信這是個巧合,但見賀明雋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多問。

賀明雋沐浴過後就去休息了。

儘管他這一夜睡得晚,但第一日還是照常早起。

面對一師兄的疑問,賀明雋解釋道:“我隱約察覺有妖氣,再加上那些傳言,謹慎起見,就為師兄們都準備了護身符。昨夜我能及時察覺,是因為我沒睡,大師兄的鼾聲太吵了。”

大師兄憨笑一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以後還是我單獨一個屋吧。”

一師兄卻有些將信將疑。

大師兄打鼾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昨夜小師弟還是提出和大師兄住一間房就行。

客棧有空房間,他們如今銀錢也很充裕……

四師兄同樣不信,但他根本不會開口質疑,隻默默決定以後要更加努力和小師弟學本事,就算不能像小師弟這樣厲害,至少不能拖小師弟後腿。

一師兄則是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果真如此?小師弟再沒有彆的事瞞著我們了?”

若是小師弟不想說的事,怎麼也撬不開他的嘴。

一師兄很清楚這一點,但作為師兄,他真的不願看到什麼事都由最小的師弟默默承擔著。

賀明雋遲疑一瞬,就輕聲又乾脆道:“沒有。”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看不出絲毫說謊或心虛的跡象。

賀明雋:一師兄可能會有點麻煩,但應該無性命之憂……的吧。

嗯,畢竟是男主,死不了的。若隻是遭點罪,算不得大事。

這畢竟隻是他的猜測。

再者,他們離這麼遠,一時回不去,他說出來也隻是讓三位師兄徒增擔憂。

還是不要提了。

賀明雋十分心安理得地把三師兄拋在腦後,催一師兄拿狐妖腦袋去換懸賞。

一師兄:“這狐妖都成這般模樣了,我們會不會被當成騙子?”

賀明雋又從荷包中掏出一張折起來的帕子,解開後,裡面是一塊薄薄的人皮。

狐妖死後,恢複原形,沒有妖力維持,這皮就從臉上掉了下來。

一師兄心情複雜地接過,去那戶人家要懸賞。

一師兄還怕受害姑娘的家人不信,誰知他把小師弟的說辭複述一遍,那位老爺就痛哭流涕地要給他下跪謝恩,還將原本的懸賞加了一成。

本來清清白白一姑娘,隻因被拋屍在金水河,哪怕她平時為人善良,又死狀淒慘,依舊遭到很多惡意揣測,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她的家人聽著,都有些後悔為了報仇把事情鬨大了。

已逝之人被流言又殺死一次。

現在好了,是狐妖作惡,他們女兒的仇報了,潑來的臟水也能洗清。

當天,這位可憐父親就讓人把消息傳出去。

作惡狐妖因遭天譴毀容,就剝貌美女子的皮給自己用,這樣的解釋更有傳奇色彩,再加上那狐妖曾經混跡金水河吸男人陽氣的香豔猜測,相關討論就傳播得更快了。

賀明雋:不知魏宏天何時能聽到狐妖被剝皮的好消息。

這是一場試探和交鋒。

賀明雋並不意外。

甚至那晚狐妖的造訪,賀明雋都早有準備。

狐妖以為自己用一師兄引賀明雋自投羅網,殊不知,賀明雋隻是將計就計,他早就在大氣層了。

那次一師兄用他的符攻擊狐妖或許讓狐妖記住了他的氣息,可他因狐妖傷了一師兄,同樣記住那股妖氣。

確認金城作惡的就是同一隻狐妖之後,賀明雋就選擇以靜製動。

畢竟狐狸狡猾,也比較擅長變幻、迷惑人心、逃命,他才懶得費勁去找。

果然……

這隻狐妖不知是被魏宏天忽悠來送死,還是仗著自己妖術有長進又小瞧了賀明雋,竟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

賀明雋當然不會手軟。

此時他也不怕引起魏宏天的注意。

他本就沒指望能一直暗戳戳搞事不被魏宏天察覺。

這也是他會帶著三位師兄跑路……不,遊曆的原因之一。

畢竟魏宏天經營多年,明面上的朋友、徒弟眾多,暗地裡還有不少爪牙,而他們勢單力薄,暫時遠離魏宏天的大本營很有必要。

但一時的躲避並不意味著賀明雋認慫。

這一次魏宏天的試探,賀明雋就接招並挑釁了。

接下來魏宏天會如何做呢?

是把他打成捉妖師中的恥辱敗類,呼籲人人得而誅之?

還是繼續指揮妖對他下手?

亦或是設好陷阱用三師兄引他回去?

他拭目以待。

現在他可不是剛進入任務世界那個什麼都不會的五歲幼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