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會遇到蔣安昊, 純屬巧合。
原本,賀明雋是打算一個月後再去古玩街截一次胡的。
劇情中提到蔣安昊逛古玩街時不隻有一個收獲,隻是另一件描述得沒有那麼詳細, 之前為了避免蘇願出錯,賀明雋才隻說了有把握的那一個物件。
而且, 他要拉仇恨, 如果這一切都悄無聲息、不讓蔣安昊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那就沒意義了。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賀明雋覺得, 既然今天這麼巧,那如果自己不搞點事,就對不起這個緣分。
如果蔣安昊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啐一口:狗屁的緣分!
蔣安昊把剛才談生意的兩位老板送上車,心情很好地返回酒店。
他剛談好了一筆生意,而且, 上面還有個小美人在等他。
他有些迫不及待,連步子都邁得比平時大,還走了條近路,誰能想到他半路竟然遇到一個碰瓷的。
還如此拙劣!
蔣安昊自從練習那些功法之後,五感就比常人敏銳很多。
雖然這裡光線有點暗,但他依舊看得很清楚。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身後還有一個推著他的人, 不到兩步外還有一個近兩米的保鏢, 那麼一大堆, 即便在夜色中,存在感也很高。
他認出這是之前才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考慮到那一絲熟悉感以及這人可能身份不凡,而且他看出來對方好像是衝著他來的, 因此他才沒有繞開。
走到他們之間有一步多的距離時,他還沒開口,就見輪椅上的少年往前一滑,又伸出了腳。
他沒想明白這人要做什麼,但因為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已經敏捷地躲開。
他沒有被踢到,頂多是褲子擦了下對方的鞋尖。
然後,還沒等他質問,對方反而先發製人:“你撞到我了,如果你不跪下磕頭道歉,這事沒完。”
語氣之平淡,姿態之閒適,絲毫沒有碰瓷為了顯得理直氣壯而加大聲音,也沒有紈絝子弟那種惡作劇時的得意和囂張。
可就是這樣的平靜,不僅讓人摸不著頭腦,更讓作為被捉弄者的蔣安昊有一種被侮辱、被無視的憋悶,似乎在對方的眼中,自己就像是在尋找食物的路上被孩童拿小棍挑起的螞蟻。
“小兄弟。”蔣安昊被氣笑了,上揚的尾音帶著逗弄,說出的話卻很諷刺。
“你都坐輪椅上了,還這麼調皮呢?”
彆說蔣安昊了,就連小熊都覺得賀明雋這種做法很欠揍,連忙把輪椅往後拉了一點,還緊緊攥住,免得賀明雋再作妖。
他覺得奇怪,賀明雋不是這麼無聊的人啊?
難道是在為蘇願出氣?可蔣安昊都與蘇願分手一年多了,就算蔣安昊私生活再亂,也沒必要吧?
鹿鹿也往前跨了一步,護在賀明雋左側。
無論是不是賀明雋故意惹事,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挨揍。
然而,他們能通過輪椅限製賀明雋的行動,卻沒辦法捂住他的嘴。
賀明雋沒理會蔣安昊諷刺他是故意惹事才被打斷腿,隻是重複之前的要求:“跪下,道歉。”
蔣安昊視線掃過賀明雋那條截肢的腿,輕飄飄地反問:“如果我不呢?”
小熊忙打圓場:“不好意思,孩子喝醉了,有點不懂事。”
“我沒醉。”賀明雋先拆台,然後才回答蔣安昊:“如果你不願意,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打過我的保鏢了。”
蔣安昊覺得這個殘疾比他以前接觸過的所有紈絝都要讓人討厭,可他又摸不準這人的來路。
現在他們兩人離得比之前那次擦肩而過更近了,昏暗的光線又模糊了賀明雋的神色,突顯出他的五官,於是蔣安昊就更感覺他有點眼熟。
可蔣安昊都有一年多沒見過“賀明雋”了,他對原來的賀明雋的印象隻有“蘇願那個討人嫌的、沒血緣的、啃姐的弟弟”。
現在沒有蘇願在身邊,蔣安昊覺得現在的賀明雋眼熟就已經很難得了。
沒能喚起更多的記憶,蔣安昊就把那點熟悉感拋之腦後。
想了一下,蔣安昊笑著說:“我道歉,不小心走太快拿腿碰了你的腳。”
他刻意在“腿”這個字上加重語氣。
或許是覺得殘疾人對這些會格外敏感,想在賀明雋傷口上撒鹽。
“但要我跪下,就有點過分了吧?是你少了一條腿就嫉妒我這雙能健步如飛的大長腿,還是,我以前得罪過你?”
沒等賀明雋回答,蔣安昊就繼續道:“其實呢,我淺通醫術,如果你早一點認識我,我說不定會有辦法能讓你免受截肢之苦,可惜啊……”
蔣安昊是故意這麼說的,他知道這人或許不信,但等日後了解過他,隻怕腸子都悔青了,而且估計也不敢再對他不敬。
他是沒辦法令殘疾斷肢重生,但他可以讓人更好受一點。
到時候,看這小殘廢怎麼求他。
蔣安昊緩緩地勾了下唇角。
賀明雋出聲打斷蔣安昊的美好幻想:“我知道。”
“啊?”蔣安昊沒理解。
賀明雋:“我在截肢之前就知道你有本事能醫治我。”
這下,不僅蔣安昊意外,小熊和鹿鹿更是震驚,如果他知道的話,又何必截肢呢?
就算原本蔣安昊不願幫忙,隻要賀明雋展露出他的本事,除非蔣安昊不想在這個國家生活,否則總會同意的。
其實賀明雋並非沒想到這一點,但他不願意。
有求於人,就矮了一頭。
他喜歡平等的交易,喜歡掌握主動權,而不是被施恩。
而且,如果他是殘疾的話,進行後續的研究會更順理成章。
儘管賀明雋決定要儘量在這個任務世界活得久一點,但他依舊不能像在他記憶中的原世界那樣生活。
他對於自己現在的身體有些不夠上心。
可彆人不知道這些內情。
對於小熊和鹿鹿等人來說,這就是他們的真實世界,所以在他們看來,賀明雋的輕描淡寫就顯得不正常。
哪怕蔣安昊誇大了自己的本事,但如果知道有那個可能的話,至少也該試一試吧。
那可是一條腿啊!
而不是一根小拇指。
況且,賀明雋才十七歲,還如此天才。
“那你……”小熊和蔣安昊幾乎是同時出聲。
賀明雋知道他們想問什麼,繼續說:“我去請你幫忙治腿,你會讓我跪下求你,用我那隻有一條能正常活動的腿。”
用一條腿下跪會有多麼狼狽,並不難想象。
蔣安昊覺得很莫名其妙,皺著眉開口:“你胡說什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斷了腿,更沒見過你來找我幫忙。”
“哦,因為那些發生在我的夢裡。”賀明雋輕飄飄地說。
蔣安昊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小熊更是嘴角直抽抽,虧他還認真地思考了很多……
而且,這個由頭也太敷衍了吧!
就算想借題發揮,好歹找個能說得過去的說法啊!
賀明雋卻沒興趣再多說。
現在已經是深秋,他身體又不算好,風一吹還真有點冷。
他向左側首,然後抬抬下巴,對鹿鹿說:“揍他。”
這下,鹿鹿的嘴角也開始抽抽。
他隻是被叫做“鹿鹿”,既不是鹿,更不是狗,這一副“上,咬他”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更何況,他不是保鏢,甚至都不聽命於賀明雋,為什麼賀明雋能這麼理所當然地指揮他揍人?
賀明雋也清楚,鹿鹿未必會聽從自己這種聽起來就很離譜的命令。
不是自己的人就這點不好。
他擺擺手,示意鹿鹿稍微彎腰,然後說:“彆忘了我和你們的約定,而且,和他打一架,我保證,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他的聲音比剛才輕一點,可也沒有可以壓得很低。
彆說現在蔣安昊聽力超常了,就是普通人,這兩米不到的距離,也能聽得到。
所以……
蔣安昊:到底能不能尊重一下他?
自從接受了那些傳承之後,不管是在什麼場合,蔣安昊要麼被吹捧恭維,要麼被人針對然後打臉再被吹捧恭維,他一直是人群中的焦點,還沒這麼被無視過。
而且,想要和他打架,也得看他同意不同意吧?
正想說些什麼,蔣安昊的餘光瞥見那近兩米高的保鏢一臉若有所思,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
蔣安昊:???都有病吧!
鹿鹿的躍躍欲試不是衝著蔣安昊這個人。
他看過蔣安昊的資料,知道這人是混混出身,比較能打,可這並沒有引起他的特彆注意。
普通人的“能打”,和他們這種經過特彆訓練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現在他動了想和蔣安昊打一架的念頭,是因為賀明雋的話。
首先,賀明雋應該還有很多有價值的東西沒有拿出來,他們是來保護他的,不說要捧著他,至少不能太不給他面子。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鹿鹿對賀明雋也有一點了解,賀明雋這人行事無忌,很難用對常人的標準來評價他,但他並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就憑賀明雋之前很隨意就交出來的圖紙可以看出,他說的收獲,肯定不一般。
鹿鹿還真的有點心動。
可是,他是軍人,怎麼能對普通百姓動手?
那麼……
“我們切磋一下。”鹿鹿上前半步,視線向下,微微俯視著蔣安昊。
嗯,如果他們是友好地切磋武藝的話,就沒問題了。
蔣安昊一米八八的身高,以前不管在哪裡都是鶴立雞群,可在鹿鹿面前就有點不夠看,甚至身材也差一點。
蔣安昊本來就有點憋悶,現在一看自己被比下去了,更是不悅。
他很想出手把人打趴下,給這個狂妄無力又格外氣人的臭小子一個教訓。
但那麼做的話,他還是覺得憋屈——你說比就比?
糾結幾秒,蔣安昊還是點頭同意,卻又提出要求:“既然是切磋,而不是打架,那總要有個彩頭吧。”
賀明雋:“你要是贏了,我就把他開了,讓你做我保鏢。”
蔣安昊:“……”
他媽的,誰稀罕這個啊!
等他把保鏢打趴下,一定要把這殘疾連人帶輪椅踹到灌木叢去,然後再把輪椅丟在一邊,讓這人好好學學怎麼跪下來求人。
蔣安昊把拳頭攥得咯啪作響。
賀明雋一邊拿手機出來錄像,一邊對鹿鹿說:“不要輕敵。”
鹿鹿點頭,他對戰一向很認真,而且他要全神貫注、注意分寸,免得真的傷了人不好收場。
鹿鹿是這麼想的,但等交起手來,他就發現蔣安昊不簡單。
小熊想攔,可是沒能攔住,他很煩躁地對賀明雋說:“你這樣,會害他背處分的,你能不能……”
他話沒說完,就被賀明雋打斷:“幫我推近一點。”
小熊看他舉起的手機,此時想法莫名和蔣安昊重合——真想把他推進灌木叢裡。
可下一秒,小熊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帶槍了吧?注意一點,有事我擔著。”
聽到賀明雋用一貫平靜的語氣說出這種驚悚的話,小熊神色變了又變,咬牙切齒地用氣聲問道:“你該不會是故意激他動手,好讓我殺了他吧?”
這多大仇啊?
賀明雋確實很想現在就直接把麻煩解決,但這麼做顯然有些太敷衍了。
至少要等兩人之間的矛盾加劇,那時他“正當防衛”才合適嘛。
而且,任務要求是讓蔣安昊從高處跌落、失去一切,雖然如果人都沒了的話,勉強算是滿足“失去一切”,卻不符合前一項。
他還是需要循序漸進、慢慢搞事。
賀明雋沒有否認小熊的話,但也沒有正面回應,隻是反問:“我讓你殺人,你就會動手嗎?”
他在說話的同時,視線一直落到正在交手的兩道身影上。
而小熊被他這麼一懟,心情更加不美妙,他沒有把賀明雋的提醒放在心上。
先不說鹿鹿這十年的訓練和實戰經驗,光是這體型已經妥妥的碾壓了。
蔣安昊不僅體型上和鹿鹿有差距,服裝還有點不便,因為他今天是來談生意的,穿的是休閒西裝。
鹿鹿則很有保鏢的自覺,穿著很方便隨時開始戰鬥。
兩人剛交手時都比較保守,在相互試探,幾招過後,他們的動作就淩厲起來。
然後,鹿鹿的問題就暴露出來——他的左胳膊有傷行動不敏捷。
能讓鹿鹿遮掩不住弱點,就能說明蔣安昊是個勁敵。
賀明雋能看出來,勝負已經定了。
但他沒有叫停。
因為,如果他叫了沒停下,那就尷尬了。
賀明雋清楚此時自己的話不管用,尤其是對蔣安昊而言。
或許蔣安昊很久沒有遇見勉強稱得上勢均力敵的對手,心裡還憋著一股氣,有一種不把鹿鹿打殘不罷休的凶悍。
賀明雋判斷得沒錯。
現在蔣安昊確實被激起幾分興趣,他很久沒有打得這麼痛快了,而且他的功夫在實戰中會提升得更快。
不過,比起這個,他更想看到那個欠揍的殘疾跪地求饒。
該結束了……
蔣安昊眼神一凜,唇角勾起一抹肆意又危險的笑,衝著鹿鹿的左胳膊去了。
既然是那小殘疾的走狗,那,廢他一條胳膊不過分吧?
鹿鹿察覺蔣安昊的意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隻是對方的招式十分刁鑽,速度快到他難以捕捉,他隻能憑借經驗和感覺在防禦。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暗器”飛了過來。
蔣安昊隻好分神去躲。
啪——
手機落地,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飛濺。
下一秒,小熊也跑了過來,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把摔倒在地的鹿鹿拉起來。
其實一分鐘前小熊就意識到蔣安昊可能不一般,他的態度認真謹慎起來。
看到蔣安昊想下黑手時,小熊是打算幫忙的,隻是他還沒出手就看見賀明雋把手機扔了出去。
即便如此 ,小熊對賀明雋也沒有絲毫感激,要不是他故意挑事,怎麼會發生後面這些事?
賀明雋沒理會小熊那含著譴責的一瞪,他堅強地自己轉動輪子又往前走了三米多,把手機撿起來。
好在他上肢力量還可以,能推動輪椅,之前扔手機準頭也不錯。
賀明雋把手機放在輪椅的側袋,雙手隨意地交疊在大腿上,被毯子一角遮住一部分。
他微仰著頭,看向蔣安昊。
他身高比不上蔣安昊,更彆提現在還坐著,就矮得更多,但他卻莫名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這讓蔣安昊十分不爽,好像自己是耍戲的猴子一樣,就是贏了也沒什麼好高興的。
而賀明雋接下來的一句話更點燃了蔣安昊的怒火。
“隻是切磋而已,何必下死手?”
蔣安昊:?
先挑事的是誰啊?
讓那麼高大的保鏢動手揍人的又是誰啊?
不過蔣安昊沒有追究這些,他也沒有否認賀明雋那句話,而是嘲諷道:“比不上你們暗中傷人、以多欺少。怎麼,你們仨,哦,不對,是兩個半是打算一起上?”
蔣安昊的話音還沒落,身形已經動了,赫然是衝著賀明雋去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僵住了。
賀明雋:“如果我打算暗箭傷人,扔的就不是手機了。”
他握槍的左手和語氣一樣,透著一股隨意。
“要不要跪下求饒呢?”
係統像是看熱鬨一般在他腦海裡念某個世界的電影台詞:“是你的拳快,還是我的槍快?”
賀明雋有些無語,手都抖了一下。
隨著他的手一起抖的還有在場其餘三人的心臟。
小熊腦子裡一片空白地確認之前放槍的位置,然後十分絕望地思考——他,他是什麼時候把自己的槍摸過去的?而自己甚至沒有察覺到……
原來這個任務,最大的危險是賀明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