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吹拂起你的額發。

在說什麼？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你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話語裡的意思。可是你試圖將他拽下來的手指壓住了他的脈搏，再一次的從指尖下感受到躍動的心跳聲。

他在緊張。你一瞬間了悟了這一點。

“要一起去做那些事嗎？可以啊。”你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很輕鬆的同意道,“雖然一個人也不是不行，但說起來也是因為大家才有的想法，你們如果願意參與進來就最好啦——”

“不是這個問題。”

五條悟說，手仍然牢牢地按在你的手背上。間接地遮住了你的眼睛。

你的臉埋在圍巾裡，他的軀體幫你擋下了一大半的雪花。但即使如此,在失去視覺的加持後,你還是敏銳的感覺到有小雪落在了你的頭發上。裸露出來的手指逐漸有些冰涼。

該說對方才是真正的恒溫動物嗎？竟然在這種時候依然可以保持手部的溫度。掌心抵在你的手背上。穩定的熱源環繞在你身前。幾乎將你完全籠罩在屬於他的懷抱裡。

“那是什麼問題？”你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劃過自己的掌心，“悟的生日禮物,就要這個是不是也太簡單了一點？要不我把之前收到的東西送給你吧——”

“什麼啊。”他說,語氣已經變得有些不滿起來，即使隔著兩層手掌的厚度看不見,你依然想象到了他此刻臭著一張臉的不爽模樣，“是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不要那種東西。既然沒聽懂那老子就再說一遍——嗷！”

話語的尾音突兀的被一聲怪叫給打斷了。

因為基本上一直都在一起的原因,大家平時其實並不怎麼互相送禮物，過生日的時候也隻是像往常一樣四個人吃飯，隻不過飯後的甜點則變成了壽星所訂的蛋糕。因此你並沒有特意的去給他準備什麼。

你現從背包裡找了一圈,係統、或者說是術式生成的東西自然是無法給他使用的，於是隻好將夜蛾之前送你的那隻咒骸給翻了出來。咒骸是粉綠色相間的羊毛氈小恐龍。配色乍看之下有些土。但仔細看看其實也還可以接受。隻不過之前收到以後就順手放進四次元背包裡了，一直都忘記拿出來,現在總算是有了可以去的地方。

然而你已經忘記老師當時為你講述的咒骸的功能了。

恐龍的尾巴是箭尾。尾巴尖是一個小心型。你剛一把它拿在手裡，咒骸體內所留下的設置就自動啟動，猛地從你手中跳出來，躍至半空中高高地揚起尾巴,‘啪’地一下重重地打在五條悟的胸口。緊接著又落在他胸口處借力彈跳，直接一記重拳擊中他的面門，當即讓他鬆開你朝後退去了。

單從聲音來聽的話，好像打的很重的樣子。

……感覺有點痛啊。

你睜開眼睛，面前空無一人。

“悟？”

“嘶……”

地面上傳來吸氣的聲音。剛剛被遮擋住的風雪一下子撲面而來，淩亂的卷動起你的

頭發。你乾脆抬起手在面前的方向立下了一道單薄的結界壁。讓它來替你們擋住這隨風而動的雪花。

五條悟在地上揉臉，他沒有開無下限，顯然被老師製作的防狼玩偶打的不輕。白色的頭發散下來，垂頭坐在那裡的樣子幾乎有些狼狽。因為這麼一個插曲，你隱約從他那裡感受到了一股泄氣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你的錯覺。

落在地面的小恐龍咒骸仍在挑釁的對著五條悟的方向打拳。這時一道藍光朝它打了過去。咒骸還沒有反應過來，頓時被擊飛了。伴隨著它逐漸遠去的‘噫？！’聲，地面上也殘留下一道深刻的凹陷。很明顯發動咒力的主人並沒有控製自己的咒力幅度，其中大約也有著氣惱之下惡狠狠報複回去的衝動。

你也蹲下來看著他，兩隻手縮回鬥篷裡，兩個人在一個水平面上進行對話。

“那是夜蛾老師做的欸，之後問起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告訴他那東西對老子完全沒用，以後少整這些亂七八糟的——”

“很痛嗎？”你說，聽出了他聲音裡的甕聲甕氣，湊過去摸他被打到那邊臉，很稀奇地評價道，“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打到悟……本來還想把它送給你的，現在還是算了好了。”

“彆亂碰。”五條悟拉住你。揉臉的手放下來，夜色與燈火的映照下，隻隱隱看到了一點紅色的痕跡。想來也並沒有傷的很嚴重的樣子。

“不好意思。”

“你道歉乾嘛？”

“想送禮物嘛，沒想到卻打了你。還好還有幾個小時才到生日，不然這個生日的開頭也太糟糕了啊——”

“這樣嗎。那你答應我就不糟糕了啊。”

“答應你什麼？”你奇怪地說道，“我不是已經答應了嗎？難道還有彆的什麼意思——”

“……”

五條悟不說話了。

他抬起臉，冰藍色的眼睛從額發下顯露出來，於被結界遮擋而半籠罩的漫天風雪裡定定地凝視著你，有那麼一會兒L都沒有出聲。就好像在認真地思索著什麼。

點著燭火的燈籠在冷風中微微搖晃著。些許不明朗的光芒點亮了你們腳下的這一小塊地面。而就在你們身後的地方，學校巍峨連綿的神社廟宇都隱藏在濃重的夜色裡。無聲的見證著眼前的一切。

你與這雙在夜幕之中微微發亮的藍眼睛對視著，並沒有移開目光。而他在認真地思索了一段時間之後，突然抿住嘴，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用想要再嘗試一次的語調若無其事地對你說：

“喂。要抱一下嗎？”

你幾乎是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什麼？”

見你是這種反應，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藍眼睛移開又移回來，似乎在這一秒鐘產生了反悔的念頭，但最終還是堅持著看向了你。

“就是，抱一下。”他說，喉結似乎有些緊張地滑動了一下，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你，試圖解釋，“我明天生日沒錯吧？這種日子想要讓有好感的家夥抱一

下有什麼問題——”

你：“欸？”

你睜大的眼睛沒有恢複，在這個星空燭火與白雪交織的夜晚，幾乎以為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現了問題。

相隔這樣近的距離，五條悟注視著你，同樣微微睜大的藍眼睛幾乎顯得有些執拗，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一處細節般謹慎地觀察你的表情。

你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對視的間隙中，你莫名回想起剛剛感受到的來自於他的脈動。這回憶似乎乾擾了你，讓你的心跳聲在這無邊靜謐的夜晚似乎也變得慢慢清晰起來。

撲通、撲通撲通……

應該是這樣的劇情嗎？

你下意識將手抵在了漸漸有些加快的胸口上，稀裡糊塗地想著。

心口的熱意一點點蔓延，你不知道在這一刻你露出了怎樣的表情，但五條悟直直注視著你的目光卻極其輕微地閃動了一下，隨即提起了聲音。

“你——”

你將手放下，突然朝他伸出手臂，試探性地抱住了他。

他一愣。沒出口的話被你打斷。

“……做什麼？”

“不是要抱一下嗎？”

“哦……”

聲調好像又低下去了。

他的肩膀很寬，並不弱於成年人，你很努力的攏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地將手收了回來。

你向後退開了一點，仰起臉打量了一會兒L他的神色，突然說：“悟為什麼對我有好感啊？之前說的‘在一起’，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哪有為什麼。”五條悟說，低落的情緒一點點褪去，重新將臉孔板了起來，“你彆問。”

“可一般不都會有個理由嗎？”你迷茫地思索了一下這方面的知識，然而好像並沒有得到什麼準確的答案。

“什麼理由啊。”

“就是……感覺我特彆好看？之類的？這個好像是沒什麼毛病欸。”

之前被搭訕的時候好像的確也有路人這麼說過。

“彆自戀了啊。”五條悟推了一把你的額頭，有點嫌棄地道，“老子有那麼膚淺嗎？”

“那是為什麼？”你說，幾乎以求學般的態度亮晶晶地看著他，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不解，“還有，這是膚淺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悟很帥氣啊——”

“這個我知道——總之不是那種理由啦！”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似乎對這個問題也有點說不上來，再次將眼睛彆開避開了你的視線，目光落在你肩膀上的一縷頭發上。

“反正就是——覺得你很特彆吧。那種事情，換一個人來說我大概都不會感興趣。可是你的話，就好像還有點意思。覺得就這麼跟你一起去完成那些事也會很有趣——大概就是這麼一種感覺吧。”

你奇異地拖長了聲音。

“欸——”

“那是什麼語氣啊？”他反應很大地說。視線猛地又掃回來了。

“既然是生日禮物，我是覺得無

所謂啦。”你說，搓搓自己的手指尖，認真地看著他，“隻是，我不知道你說的那種感覺是什麼。如果是談戀愛的話，之前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影視劇雖然看了不少，但實際操作卻是完全沒有的。

你覺得自己需要弄明白的地方還有很多。

“我教你。”

“什麼？”

“我說——我來教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五條悟說完，一把將你扯進懷裡，下巴抵在你頭頂，力氣很大地按你的後腦勺。

你冷不丁地撞到他的胸口上，整個人維持不住蹲姿朝前撲倒，於近在咫尺的地方聽到了屬於他的心跳聲。

“還可以這樣嗎？”你對此感興趣起來，調整了一下有點不舒服的姿勢，將整張臉側了過去，貼在了他製服的扣子下方，“其實電視劇我還是有看過的啦，情侶之間會做的事也基本都知道——”

“我喜歡你。”五條悟突然說。

他的下巴就抵在你的頭頂，說話時，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他喉嚨的震動。

你：“……………………”

你一頓，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隨便說的。”

五條悟按著你的後腦不讓你抬頭，聲音很冷靜地飄蕩在夜空裡。

風向變了。你的結界開始失效。雪花從另一個方向飄過來，落在你跟他的肩膀與頭發上。他溫暖的指尖在你發絲裡摩挲。

“……我聽見了哦。”你說，老老實實的被他按在懷裡不動了。避免自己更多的地方受涼。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他開口，聲音裡慣有的隨意感似乎在這個夜晚短暫的消失了，隻剩下一點難得的正經，“不是生日，不是禮物，也不是施舍或是妥協的其他什麼東西。單單隻說對我的感覺，你如果不能接受的話——”

“好啊。”

在一片合二為一的心跳聲中，你聽見自己說：“那就在一起好啦。”

“……………………”

這次呆滯的人變成了五條悟。

他的身體似乎一下子就僵硬住了，仿佛被人迎面施展了一個可以石化的術式。過了一會兒L才說：

“什麼？”

“我覺得可以接受啊。”你從他懷裡退出來一點，明亮的眼睛宛如灑滿了細碎星光的寶石，破開昏沉的夜色筆直而又坦率地望著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

“既然是悟的話，那就試試看好啦。你不是說了要教我的嗎？應該不至於反悔吧。”

“……那倒沒有。”五條悟說，神情變得有些木訥，“你來真的嗎？你真的確定自己喜歡老子——”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嘛，這個還用確定嗎？”

你說著，上前環抱住他的脖子，一如那日在溫泉裡時一樣，在他的頸邊蹭了蹭。

“全宇宙的愛意都集中在悟的身上……”你喃喃道，而後彎起眼睛輕快地笑了一下。

“——現在，這裡面也有我的一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