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齊歲把手上的便當盒子放在一邊。

他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一些小小的不平衡。

齊歲小少爺一向是被人偏愛的,也不屑於討任何人喜歡。

但此時被可愛的小兔子害怕,倒是勝負欲有些上來了。

接著,小鹿許就看見這個奇怪的陌生大哥哥突然跑出去,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個奇怪的黑色盒子。

鹿許看見那個眼熟的盒子,瞳孔驟然收緊,連攥著容雀哥哥肩膀的手下意識地捏了起來。

在之前的福利院裡,有一個哥哥拿著這樣的盒子說是給他的禮物。

他開開心心地接過打開後,裡面裝滿了惡心可怕的蚯蚓和毛毛蟲。

小鹿許想丟掉那個惡心的盒子。

可是盒子底部沾滿了膠水,他怎麼也甩不掉。

蚯蚓和毛毛蟲順著盒子緩緩蠕動到他手上。

濡濕惡心,刺啦的感覺在皮膚上蔓延。

他想求助,可是跑到哪裡,哪裡的大人小孩都會散開。

後來是怎麼解決的呢。

鹿許想不起來了,他仿佛失去了短暫的記憶。

等他醒來,滿地都是毛毛蟲和蚯蚓的屍體和漿液。

周圍是大家厭惡,惡心,恐懼的眼神。

然後他便被送走了,走的時候,那個院長還對送他的人說,這個小孩是天生的反社會,看那一院子小動物屍體就知道了。

他來到了這個對他更加惡劣的地方,幾天幾天的吃不上飯,不讓睡在床鋪上。

鹿許想著痛苦的回憶,看向大哥哥手上的盒子,身體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容雀比他高一個頭,他努力地把自己全身都縮到了容雀背後。

但容雀雖然沒有了異能,卻對邪氣格外敏感。

他幾乎是瞬間就感受到了身後暴漲的邪氣。

容雀不想再傷害到鹿許脆弱的內心,但他也無法做到把後背對著他。

他快速地起身回頭,眼裡的警惕和戒備被鹿許全然注意到。

鹿許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他感受到自己又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他慌亂地拉住毛絨耳朵將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不想被人看見這幅奇怪的模樣。

他明明才剛剛交到朋友……

鹿許喉嚨裡發出細碎的嗚咽,容雀意識到是剛剛自己本能的動作,再次刺激到了才剛剛恢複過來的鹿許。

黑發紅眸的小孩縮在床腳,本就瘦小的身軀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子,隻留下一對毛絨絨的耳朵在外面。

喉嚨裡的嗚咽卻逐漸變成了犬科動物攻擊之前的威脅聲。

小孩的眼裡跳躍著血紅的光芒,尖銳的犬牙抵著嘴唇伸了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人撕碎。

容雀想要伸手拿刀,腦子裡卻快速閃過之前鹿許倒下時求助的眼神……

第一次他沒有讀懂那個眼神,沒有拉住他,這一次,他不能這樣了。

所以容雀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理智的行為。

他衝了過去,一把拉住小孩,然後緊緊地勒在懷裡。

鹿許身上的汗毛瞬間炸開,本就已經失控的情況下再被禁錮住,便發了瘋一樣掙紮起來。

他的力氣不小,而容雀又並沒有刻意去禁錮住鹿許的手,尖銳的黑色指甲在混亂中劃破了容雀的臉。

容雀能感受到傷口很深,仿佛快要刺到他的骨頭。

再等一下……他想試著相信一次鹿許。

聞到熟悉的血液味道,鹿許已然失去理智的眼裡出現了一絲迷茫。

掙紮的動作漸漸微弱起來。

這些突然的變故發生在一瞬,回過神來的時候容雀已經被劃傷了。

齊歲想要上去分開兩人,容雀卻語氣不容置疑的厲聲道,“先彆動!”

齊歲習慣性聽取老大的決策,老實的呆在原地沒有動作。

但他也隻緊緊盯著兩人,生怕鹿許失手把剛剛重生的老大殺了。

好在容雀感受到懷裡的人已經逐漸平靜下來,他更加堅信了自己的選擇,輕輕拍著鹿許的背脊。

一會後,一滴溫熱的水珠落在他的肩上。

鹿許小聲地抽泣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著容雀臉上的血痕,知道自己似乎傷害了剛剛交到的朋友。

鹿許含著淚湊近容雀的傷口,容雀怕鹿許太難過,安撫道,“沒事,小傷而已。”

“可是,都流黑色的血了。”鹿許小聲說著。

容雀這才意識到自己頭也有點暈,難不成鹿許失控狀態下的指甲是有毒的?

趁容雀思考的間隙,鹿許輕輕舔舐了一下那個流血的地方。

容雀愣住,“你做什麼……”

鹿許抬眼,一對盛著水痕的紅眼裡滿是無辜,“療傷啊。”

容雀聞言,抹了抹剛剛感覺還很深的傷口,此時上面竟然出現了一條厚厚的結痂。

然後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結痂就掉了,隻剩下一條淺粉色的新長出來的肉。

剛剛的傷口有多深容雀是很清楚的……但是僅僅是舔了一下,皮膚組織就快速的生長出來了。

所以,鹿許在正常情況下其實並不是惡魔,甚至是有治愈的能力。

而失控後才會變成前世的邪神,身體帶毒,殺傷力也很大。

這是不是意味著,鹿許本身就是可以成為一個天使,而不是惡魔。

但是這樣的特殊能力……如果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容雀暫且沒有提這個事情,鹿許也不會隨便去舔陌生人。

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他才有時間思考剛剛怎麼回事。

鹿許竟然可以被他一個衝動的懷抱安撫,可見本性確實純良,而且十分渴望他人的溫暖。

而這小孩兒又是從齊歲拿著巧克力後才開始發抖的。

雖然齊歲進來的時候,小兔子就膽怯的躲了起來。

可是那時候還隻是下意識怕生的警惕,沒有變成失控的模樣。

直到齊歲過去拿出了手上的常見的巧克力盒,小孩兒才泄露了邪氣,而自己的防禦性行為,則是作為導火線徹底刺激到了鹿許。

所以,一個普通的巧克力盒為什麼能這麼大影響?

容雀委婉的試探道,“小鹿,你不喜歡巧克力嗎?”

鹿許聽見容雀哥哥的聲音十分耐心,沒有一絲煩躁,才眼淚汪汪地抬起頭。

一雙紅寶石似的眼睛仿佛剛被露水洗滌過,覆蓋了一層霧蒙蒙。

“巧克力,是什麼?”

小孩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十分無害又天真。

容雀和齊歲更加疑惑了,不知道巧克力是什麼,為什麼要害怕巧克力盒子。

齊歲大少爺難得有耐心,聲音輕柔地解釋道,“是一種小孩子們都很愛吃的小零食,你要試試看嗎?”

鹿許聽見零食,才大著膽子看向齊歲那邊,但也就是從容雀懷裡露出一半眼睛。

他沒有吃過零食,他也可以吃零食嗎?

每次大人們都說,他這樣的怪物是不配吃零食的。

零食都是給乖孩子吃的。

小鹿許已經很努力地在按照大人們說的做了,為什麼還是吃不到零食呢。

他這次直接看向齊歲手裡的小盒子,卻又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兩人見他這幅模樣,都心軟得不行,實在害怕的話,齊歲都想乾脆把巧克力丟了,孩子都怕成這樣了。

這麼想著他就拿著手上的小盒子轉身往外走,世界上這麼多小零食,以後不讓小鹿許看見巧克力就行。

但是兔子都是膽小且好奇心強烈的,何況鹿許從來沒吃過小零食。

在齊歲出門前,小鹿許終於是抓著自己的毛絨兔耳,一對紅眼睛認真地盯著巧克力盒子,“我,我要試試!”

鹿許眼睛都有點瞪酸了,偷偷看了眼容雀哥哥的表情。

察覺到對方臉上隻有自然流露出的擔憂而並沒有任何厭惡,鹿許記憶中的委屈和害怕都像是憋不住了爆發了出來。

他嗓子裡擠出一絲淺淺的哭腔,“蟲……害怕。”

說完,眼淚還控製不住地順著往下流,連成了線。

小小的身軀也忍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

容雀沒帶過孩子,他這身體雖然也還是個孩子,卻並不是那麼懂小孩,隻能些手忙腳亂地用手指給鹿許擦眼淚。

內心已經成年的容雀好半天擠出一句,“彆怕。”

他隱隱約約有些猜測到鹿許說蟲的原因。

小鹿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眼眶也紅紅的,忍不住懊惱自己不應該哭。

乖孩子不會隨便哭,他平時都能忍住的。

容雀無法,慌亂之中,隻好再次把人輕輕摟在懷裡。

鹿許很喜歡容雀的懷抱,剛剛被抱著,就止住了哭聲。

甚至還在沒人注意到的角度笑彎了掛著淚的眼睛。

容雀忍不住好笑,這小孩像是在騙抱抱一樣。

但他卻並沒有覺得反感,他本不是喜歡小孩子的人,此時莫名起了一絲絲母愛。

尷尬站在原地的齊歲看了眼手上罪魁禍首的盒子,小孩一邊說要試試看,一邊在他轉身拿回來又嚇哭。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害怕裡面會有蟲子?

齊歲想著,乾脆在足夠安全的距離處打開盒子,給鹿許展示盒子裡面精美包裝袋的巧克力。

“不哭了小鹿,裡面隻有小零食,沒有蟲哦。”

本來已經平靜了不少的鹿許從容雀肩上看到了盒子裡面的樣子,有些愣神。

他鮮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落寞。

“不是蟲麼……”

兩人聽見這句話,瞬間更加確定了剛剛的猜測。

大概是曾經被人捉弄過,用蟲裝在巧克力盒子裡假裝給鹿許送零食,把鹿許嚇破了膽,才這麼害怕一個普普通通的巧克力盒子。

猜到這,齊歲拿著巧克力,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鹿許並不是個傻子,相反,他具有獸類的直覺。

其實能夠感受到他們對他的友好不是惡作劇,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

看著友好地想給自己零食,卻因為他膽小而不知所措的大哥哥,鹿許還很愧疚。

他是不是讓大哥哥傷心了。

鹿許乖巧地從容雀懷裡出來,鼓起勇氣伸出手,“大哥哥,可以給我一塊嗎?”

齊歲見小兔子止住淚,好好地和他說話,有些受寵若驚地把一顆巧克力撕開遞給了他。

想他這輩子從來做事肆無忌憚,第一次面對這樣脆弱的小生命,竟然十分束手束腳。

就像是養了隻小動物,怕不小心哪天喂多了睡就死掉了。

鹿許看著漆黑的巧克力,好奇地放進了嘴裡。

味道有些苦苦的,還帶些甜。

是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味道。

鹿許其實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他先是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馬上揚起開心的笑容,習慣性地討好身邊的人,裝作很喜歡地多吃了兩塊。

容雀注意到了鹿許彆扭的小表情,摸了摸他的腦袋,解圍道,“彆光吃零食,吃點米飯填肚子。”

他感受到手心下的腦袋似乎輕輕地蹭了蹭他。

就像是一隻餓狠了的流浪貓,小心翼翼地接近呼喚它的,不知是否危險的人類。

容雀端來保溫盒裡的飯菜,用小勺子舀了一點飯和一小勺菜,遞到鹿許唇邊。

鹿許放下手上的巧克力,有些不知所措地湊近。

嘴唇剛剛碰到米飯,他就被燙得吸了一口氣,眼睛也忍不住眯起。

眼角紅紅的,已經快要流出生理鹽水。

容雀意識到小兔子的舌頭可能比普通小孩子還要敏感,便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會兒,讓飯能快速降溫。

齊歲看著老大逐漸沉迷養娃,也有些躍躍欲試。

雖然他也想摸摸小兔子毛茸茸的可愛腦袋,但是小兔子對成年人的恐懼更明顯,他應該還摸不到。

齊歲想起自己之前買的奶粉正好可以給小兔子衝一點然後放在冷水裡快速降溫,便積極地又出門了。

他從來有什麼事都是派人去做,第一次這樣親力親為。

感覺養小兔子還挺有意思。

順便還打了個電話讓保鏢去附近書店買點育兒手冊,他和老大都不太懂怎麼照顧孩子,彆給孩子照顧壞了。

聽說小孩子很脆弱,很容易生病的,或者莫名其妙哭鬨的。

鹿許第一次被人喂飯,他也很討厭自己怕燙的舌頭,隻能可憐兮兮地捂著嘴,眼巴巴地看著碗裡。

他很怕容雀哥哥沒耐心不想喂了。

但容雀本就對他很有照顧保護的欲望,在攪得差不多後,才重新舀了一小勺遞到鹿許嘴邊。

鹿許看了看容雀,臉上掩不住地露出了開心的神情,他彎著眼,再次試探性嘗了一口。

這次的溫度可以接受了,鹿許乖乖地全部吃了下去。

容雀是第一次喂小孩,他看著鹿許還有些嬰兒肥的臉一鼓一鼓地,十分有趣。

一個喂一個吃,不知不覺吃完了半碗。

容雀喂上癮了,還想喂,但是鹿許已經撐了,捂著圓圓的小肚皮道,“容雀哥哥,我,肚肚太大了。”

容雀舉著勺子的手一頓,自己喂著覺得有趣,完全忘記小孩子吃不了這麼多了。

“對不起,撐得難受嗎?”容雀有些擔心地看了眼他的小肚皮,“我去拿健胃消食片。”

反正在醫務室,消食片還是好找的。

給鹿許吃了兩顆,鹿許感受著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開心地在床沿上晃著小腳丫。

好像做夢一樣,既認識了容雀哥哥,還給他喂了粥,吃了好多沒吃過的東西。

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後頸有些難受,但還是很滿足了。

鹿許趁人不注意,摸了摸脖子,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呀。

在大家都注意不到的角度,小孩白嫩的後頸皮膚上,突兀地出現了一片紅。

小孩子覺多,吃完飯就容易困,鹿許和容雀還說著話,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

容雀抬頭,就看見小兔子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

他仍然是蜷縮著身子,大概是一直以來沒有安全感,養成的習慣。

容雀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上一層薄毯,怕吵醒了他。

齊歲再次姍姍來遲的時候,拿著已經溫度合適的奶瓶,興致勃勃地推開門。

“噓。”容雀皺著眉讓齊歲閉嘴,他手上還拿著一本從桌角下面找到的破爛育兒手冊,似乎正看得認真。

倆小孩一個睡覺,一個守著看書,頗有一種齊歲插不進去的其樂融融。

見小兔子睡著了,齊歲無法體驗到喂奶的快樂,隻好把奶瓶放到一邊。

然後兩個單身了兩輩子的男孩兒,就這樣默默坐在床邊,一起看著育兒手冊。

時不時小聲討論一下理論,再看看小兔子可愛的睡姿。

頗有當年一起討論對付惡魔戰術的模樣。

沉浸式育兒手冊背一聲難受的囈語打斷。

容雀抬頭看過去,隻見鹿許的臉頰緋紅,有些不正常。

“發燒了?”容雀皺著眉走過去。

“怎麼會?”齊歲有些驚訝,惡魔的體質應該是很好的,原來也會發燒嗎?

這時,靠近的容雀看到小兔子衣服領子漏出來的一小截皮膚也有些發紅,甚至能看出紅疹的輪廓。

齊歲聽見容雀驟然嚴肅起來的聲音。

“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