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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磕磕絆絆的溝通,陸語噥和陸上的玩家們確定下來兩件事:
第一,在濃霧之城的玩家將儘力去尋找十三年前的真相,搜尋真正的海民的遺留物,比如帶有文字的紙張、祭祀的道具等等。
第二,海裡與陸上的玩家需要合力促成一場真正的召喚,作為向蒂塔人魚證明的證據,而召喚的雙方,暫且定為“茵蒂斯”和“海娜”。
這兩件事其實都與少年海娜有關。
已知濃霧之城的假海民們在大平房蓄養了二十多位真正海民的後裔,少年海娜是他們之中最年長、也是最清醒的一個,他說不定還記得一點小時候的事情。
而且,以人魚這邊的標準看,海民身上的魚鱗紋路越豐富,就代表契約越凝實,該海民越受神明的喜愛。
如果十三年前陸地上沒有出事,如果神明沒有拋棄蒂塔……少年海娜很有可能是海民一族的大祭司接班人。
——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玩家們對此達成了共識,但如何說服少年海娜與他們合作,又是另一個難點了。
遊隼覺得:“那孩子曾經自己跑到海邊,又心性單純,讓他跟我們出來應該不難。”
占星者卻提出了一個可能:“這個NPC能避開那群假海民的監視跑到海邊,要麼是扮豬吃老虎偽裝多年,要麼是位【隱匿者】。”
受舊神遊戲的製約,在副本中時,占星者並不能直接占卜副本NPC是不是隱匿者。
但他的說的話也有道理,這個B級副本一共有12位玩家,現在普通玩家加上人魚隱匿者已經有11位了,剩下的那個玩家至今沒出現過。
在低級副本裡,渾水摸魚靠苟通關的玩家不少,但B級副本基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如果有從來不出現卻沒係統死亡通知的玩家,那大概率就是隱匿者沒跑了。
“他是隱匿者豈不是更好?”海盜對此沒什麼所謂,“不用哄小孩就能合作愉快。”
占星者笑了笑,看起來並不讚同海盜的話。
穆載言觀察著這位A級玩家的微表情,心中判定他對【隱匿者】這個身份可能有點不喜。
——在進入特殊調查組之前,穆載言就是特殊軍伍出身,為了審訊間諜、抓捕凶犯……受過許多特殊訓練。
穆載言之前就已經觀察到,占星者對海盜通訊器另一端的“朋友”有些抵觸,那位神秘的玩家不現身又從不說話,在這個副本中,是人魚的可能性很大。
占星者排斥隱匿者的原因,海盜對此是知情的。
眾所周知,規則屬性的玩家前期難出頭,占星者的前期也不太好過。
而等占星者終於熬過前期、在方舟有了名氣的時候,他的能力又受到了很多隱匿者忌憚,並且因此有過好幾次險境逃生的經曆,海盜與他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剛上緩坡又跌低穀,占星者因此對隱匿者沒什麼好感,也
不願加入公會。
於是海盜給自己的嘴巴拉了個拉鏈,略過了這個話題,攬過了前去綁架少年海娜的活。
……
與此同時,蒂塔城中。
少年海娜的事交予陸地上的玩家,陸語噥隻需要專心解決海裡的事。
她不是沒有感受到占星者的排斥,但她又不是來遊戲裡交朋友的,這點小插曲不足以對她產生任何影響。
普通玩家隻需要操心NPC會不會是隱匿者,她還得需要多操心一下NPC會不會是小醜——雖然小醜不一定空到一直跟著她跑。
目前陸語噥最懷疑的對象,一個是少年海娜,另一個就是伽勒蒂斯。
抓住小醜這件事,就像是遊戲裡的彩蛋,兩個互相偽裝的獵食者在森林中互相欺瞞,乘其不備率先出擊的那個才能取得勝利。
陸語噥並不會因為小醜木偶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友好而放鬆戒備。
所以,在面對具有被扮演可能性的伽勒蒂斯時,陸語噥時時刻刻都記得維持“茵蒂斯”的人設,一邊催促這位現任大祭司快點對那群叛徒展開報複,一邊追問對方到底還能不能抗住異化的侵蝕。
“您要是扛不住了還不如快點退位,把大祭司的權柄交給我這個接班人。”
在遠離其他族人的角落裡,珠白人魚一改親和又可靠的形象,對著墨色人魚一個勁地用優美嗓音陰陽怪氣——雖然話語裡勉強藏著點彆扭的關心。
茵蒂斯挑釁伽勒蒂斯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十三年的不懈努力,尤其是兩年前她步入成年期後,戰鬥力抵達巔峰的同時勝負欲同樣暴漲。
和壽命短暫的海民不一樣,在人魚族的曆史上,大祭司與其繼任者一般不會年歲間隔這麼小。
人魚的壯年期很長,一般來說,蒂塔之主選出大祭司繼任者時,現任大祭司一般都在壯年的末期了。
所以當初蒂塔人魚們一致認為茵蒂斯特彆受神明喜愛,再加上茵蒂斯長大後確實天賦出眾,更是坐實了這個說法。
如今的茵蒂斯再回顧過往,卻覺得神明的行為似乎是一種隱晦的預兆。
十三年前海民們的慘案,神明是否曾有過覺察呢?
十三年前神明拋棄蒂塔,究竟是真的厭棄,還是……
茵蒂斯不敢深想,可那猜測如跗骨之毒,讓她在呼吸自如的海水之中,又一次感受到了鱗片之下窸窸窣窣的癢意。
在見伽勒蒂斯的時候,陸語噥並不會佩戴“安娜的十字架項鏈”。
這是謹慎,也是為了引出後續的話題刻意為之。
【異化進行時16%】
特殊道具隻有[一定程度]的異化扼製功能,這兩天陸語噥的異化程度一直在緩慢上升,當不佩戴十字架項鏈的時候,那種癢意就會泛濫起來。
珠白魚尾微顫,尾紗小幅度地攪動水流。
茵蒂斯竭力掩蓋的不對勁,並沒有逃過伽勒蒂斯的眼睛。
“我沒有找你聊,但不
意味著這事過去了,茵蒂斯——在找到茜茜之前,你是不是又獨自靠近了岸上?”
雖是問句,但他的語氣篤定。
被戳穿的茵蒂斯有點惱羞成怒:“就算不去岸上我也能聽見那該死的召喚……大祭司您倒是從來不去岸上,身上不也潰爛成這……”樣?
墨色人魚的金眸瞬間變得異常淩厲,他逼視的目光竟讓茵蒂斯的話音在喉間卡了殼。
“蒂塔城中有神明留下的神力庇護,我們的族人在城中可以免受汙染的侵蝕。”
那些曾經感知到召喚的人魚族人,都是在外出捕獵太靠近淺海的情況下,察覺到召喚的。
茵蒂斯愕然:“……什麼?那你這個從不離開蒂塔城的家夥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驚愕之下,她連陰陽怪氣都忘了。
茵蒂斯原以為伽勒蒂斯是與她一樣在蒂塔城中也被汙染,畢竟在她的認知中,天賦越強的人魚對契約的感知越強。
就算其他人魚聽不到召喚,但與她一樣受過神明認可的伽勒蒂斯應該早有所察才對。
伽勒蒂斯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莫名翻起了舊賬:“一周前你無故前往岸邊,不是故意違抗公告自己主動前往,而是察覺到了召喚去探查情況?”
茵蒂斯被他氣笑了:“我不至於為了和您作對做到這種地步,大祭司大人。”
那是茵蒂斯第一次接近汙染,症狀不顯,但她心中隱隱察覺到不對勁,覺得伽勒蒂斯的公告有所隱瞞。
她想要前往岸上探查情況,途中卻被伽勒蒂斯派人截下,所以後來被伽勒蒂斯質問時,茵蒂斯與他大吵一架。
聽到答案的伽勒蒂斯沉默片刻,輕聲歎息:“我身上的異狀,是在近年的祭祀月裡留下的。”
大祭司,隻會在祭祀月離開蒂塔城。
祭祀月,也是蒂塔人魚難得集體離開城邦、浮上海面的時期。
作為人魚族的大祭司,伽勒蒂斯除了費儘心思隱瞞“神明拋棄蒂塔”的真相之外,也是在祭祀月中一力承載了汙染的存在。
有神明在,契約就是牢不可破的,暴露汙染的真相,就相對於直接告訴所有族人“神明拋棄了蒂塔”。
由於海民與海嗣的斷交,海民前幾年已經基本不會發出召喚,於是伽勒蒂斯再次選擇了隱瞞。
直到近幾個月來海民不知為何頻繁發出召喚,伽勒蒂斯才再次下了禁令,限製族人靠近陸地。
他心知真相或許隱瞞不了太久了,卻沒想到這種隱瞞不僅造就了茜茜的悲劇,還導致了他與茵蒂斯之間的信息差,以至於現在才知道茵蒂斯的特殊——
特殊到,能在有著神力屏障的蒂塔城,感知到契約的召喚。
這種特殊,令他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