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人魚墜落之地(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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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霧之城。

回到破舊屋子、收回人偶道具的海盜和遊隼自然也刷出了支線任務“海娜的召喚”,她們同樣對這個支線的獎勵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

遊隼經曆的副本比海盜少些,自然問道:“這個‘一朵普通的花’真的是普普通通的花嗎?”

海盜倒是有過類似的經驗:“係統不會在這種描述上和我們玩文字遊戲,這類獎勵不能帶出副本,但一定和主線任務相關,所以這個支線任務不能避開,我們需要保證剛剛那個小崽子真的能完成召喚。”

少年海娜的身上被她留下了標記道具,可以實時跟蹤並竊聽,再加上有遊隼的海鳥配合,足以做到全方位的監控。

而在這樣的隱蔽的監控下,隻見:

在兩位外來者離開後,少年海娜默默在海灘上坐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一臉垂頭喪氣地往城內走去。

他走得非常小心,甚至還借著建築與濃霧的遮掩躲避其他海民,像是偷溜在外怕被抓包一樣……令兩個觀察他的玩家心生狐疑。

既然支線任務的關鍵在海娜身上,那他必定與主線任務有關。

海娜熟練地沿著一條歪七扭八的路線奔走。

少年沒有穿鞋,輕盈地拐過一個個岔口與台階,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僻。

因為濃霧,遊隼的紋章能力被削弱得有些嚴重,所以畫面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的,海盜放的竊聽道具倒是還比較清晰。

眼看著海娜就要進入一個屋子了……

一隻蒼白乾癟、遍布魚鱗紋樣、瘦得出奇又大力得出奇的手突然伸出來,狠狠拽住了海娜的胳膊。

遊隼難得地罵了句臟話。

當胳膊的主人——一個乾癟高瘦的海民露面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思考要如何救下海娜這個關鍵NPC了。

“你怎麼跑出來了……嘶……孩子?”

那四肢奇瘦的蒼白海民力氣似乎異常地大,他拖拽著海娜的樣子就像提溜著一隻小雞仔,而發出的溫和詭異的聲線就像是嘶嘶的毒蛇。

海娜似乎是習慣了的樣子,對著抓住他的海民並不懼怕。

遊隼不確定這孩子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與其他海民在外貌上的不同。

又或者他是真的有點傻乎乎,像感受不到危機的小雀,看不懂海民眼中的打量與惡意。

甚至還開口道:“我、我隻是有點餓了。”

……多麼傻乎乎又沒有說服力的借口啊。

遊隼和海盜一聲歎息,已經做好了要操控鳥類襲擊海民、讓海娜有時間逃跑的準備——但濃霧乾擾了她的操控,如果必要的話還得派出海盜的紋章,岩漿之蛇。

那高瘦海民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球在乾癟皺縮的眼皮下咕嚕嚕打轉。

但讓人跌破眼鏡的是,片刻之後,他竟然露出一個古怪而滿足的笑容:“餓了啊……餓了好、餓了好……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要多吃一點才

好。”

他將海娜扯進了自己屋裡——他就住在這附近。

海民屋裡東西不多,但有一個黑黢黢的大水缸,高瘦海民把少年按在屋裡唯一的桌椅旁,然後就伸手去水缸裡,撈出一條濕漉漉、像是死掉一樣不動不跳的灰色海魚。

接下來是一係列令潔癖者……不……令正常人類感到反胃的操作。

通過海鳥的眼睛共享的畫面斷斷續續。

隻見那海民用刀將海魚砍成三段,沒有清理內臟也沒有拆解骨頭,任由腥味極重的魚血和膽汁在肉粉色的魚肉切面上流淌。

他把魚塊盛到一隻凹陷的大碗裡,甚至還把流淌在石砧板上的液體一滴不漏地倒進碗中,然後將碗端到海娜面前:“吃吧,孩子……吃飽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聽了遊隼描述的海盜都沉默了:……這***的是人吃的玩意兒?

海娜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停頓得有些久。

那海民又用那種詭異溫柔的語調重複了一遍:“魚可是好東西……嘶……吃啊。”

海娜這才動了,他傻呆呆地抬起頭,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樣,“噢”了一聲。

海風又帶來一陣濃霧,遊隼眼中的畫面徹底黑暗了。

隻剩監聽道具中傳來的咀嚼聲,啪嗒、啪嗒……

啪嗒。

……

轟——!

碎裂的火山岩稀裡嘩啦地掉落進岩漿裡。

珠白與墨色魚尾在炙熱的水流之中撞擊,掠食者之間的纏鬥幾乎在火山之中引發了渦旋——但也隻是幾乎。

人魚是能夠操控風暴與海浪的種族,但即使是盛怒的茵蒂斯,也沒有在攻擊伽勒蒂斯的時候用上這種手段、驚擾整個蒂塔城。

因為僅剩的理智勉強將她從“伽勒蒂斯欺騙了蒂塔城十三年”的憤怒中壓製,讓她不至於將祭司之間的對峙擺在所有人魚面前。

伽勒蒂斯是理虧的一方,在茵蒂斯盛怒的襲擊中,他的躲閃頻率遠高於還擊。

但之前已經說過,雌性人魚有著優於雄性人魚的靈活。

在鮫紗被茵蒂斯的利爪撕裂時,伽勒蒂斯的第一反應是側身遮掩住裂口,而這古怪的舉動自然引起了茵蒂斯的注意,她毫不留情地亮出尖利的指尖,步步緊逼。

“你又在隱瞞什麼?伽勒蒂斯!”

層層的鮫紗像雪片落下,墨色人魚像是終於忍無可忍,抓住茵蒂斯的胳膊,親手將他遮掩的隱秘暴露在海水之中——

他的上半身,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

就像之前被抬出去的、茜茜屍骸一樣,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他確實在異化。

陸語噥面上微微一驚,但很快冷靜地意識到這個情況的合理性。

——已知海民的(某種)召喚會誘發異化,作為現任的大祭司,伽勒蒂斯對契約的感知力應該強於茵蒂斯,既然茵蒂斯已經異化,伽勒蒂斯會中招也是理所當然。

而召喚對人魚的影響也和距離有關。

——人魚距離發起召喚的海民越近,受到的影響應該越強。

所以像茜茜這種離開蒂塔城、獨自在外的人魚,雖然感知力弱一點,但中招的可能性更大。

“……什麼時候的事?”

茵蒂斯看著他身上的痕跡,表情不斷變幻。

“這幾年一直陸陸續續有海民的召喚,但今年尤其頻繁,我都能發現他們的召喚不對勁,你肯定更早——是幾個月前你突然讓巡邏隊戒嚴、並強調族人不準響應召喚的時候?你就這樣硬生生拖延了幾個月?!”

她憤怒地咆哮著,藍色的經絡在纖細的脖頸上凸起,像是馬上就要衝到海面上發動戰爭——單方面的戰爭。

“既然你早知道海民有問題,為什麼不直接用風暴和海嘯讓他們徹底閉嘴?如果不是對神明的尊重,那個該死的契約怎麼可能束縛我們——神明祂、神明祂……”

一直用攻擊性和憤怒掩藏著內心惶然的人魚像是終於繃不住了一樣,從喉間發出似哀似泣的哭吟。

“……祂怎麼能拋棄蒂塔。”

不管再怎麼質疑伽勒蒂斯的做法,茵蒂斯的心裡其實很清楚他這麼做的用意——蒂塔之主是人魚的祖神,成千上萬年的傳承,蒂塔的子民不可能接受被神明拋棄的真相,維持這個謊言,就是在維持人魚族的驕傲與希望。

她能理解,但是,痛苦和恨意像岩漿一樣將她灼燒。

——被神明拋棄的痛苦,被海民背叛的痛恨,對茜茜遭遇的憤怒,以及對伽勒蒂斯很可能也步入茜茜後塵的恐懼。

“是我的錯。”

但伽勒蒂斯卻難得溫柔地這樣說。

“是我的優柔寡斷……害了茜茜。”

原本還陷在痛苦中的茵蒂斯差點以為自己腦袋發暈聽錯了,她一邊在海水中掉眼淚,一邊用見了水鬼的目光去看伽勒蒂斯。

這位大祭司在任十三年,茵蒂斯就和他鬥了十三年,從總被鎮壓的少女時期鬥到可以和他打得有來有回的成年期,不管是誰對誰,從來沒有真正服過軟。

於是珠白人魚的泣音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因為她聽懂了伽勒蒂斯的言下之意——曾經錯了,所以要修正錯誤。

人魚族奉行的原則,以凶眼還眼、以尖牙還牙。

誰敢傷害他們的同族,就要撕裂對方的血肉償還。

風暴和海嘯,都是為人魚複仇助興的奏鳴曲。

等巡邏隊找回落單的人魚,就是那些海民叛徒,該付出代價的時候。

……

……

……

因為陸語噥帶回了茜茜的屍骸,海底的蒂塔城即將迎來巨大的變故。

而在陸地上的濃霧之城蒂塔,在經曆了看似安靜平和的一夜之後,迎來了第一天的曙光。

通過海盜的邀請進入這個副本的另外兩位普通玩家、海盜的友人,也在今日來到了這座濃霧之城。

他們之所以遲來一日,是為了在第一日和海盜裡應外合,一方在城內探查疑點,一方在城外收集情報。

而進入濃霧之城時,他們所用的身份就是“海盜商隊的競爭者,跟隨她們而來的投機人”,在海民們面前表現出“財大氣粗”和“與海盜不合”的形象,用來降低海民們的警惕。

海盜原本興衝衝地要去海民面前表演一番,卻在看見自己兩位玩家朋友身旁的陌生玩家時,挑了挑眉梢。

那是一個身形挺拔悍利、黑發黑眼的男人,海盜一眼就能評估出對方有著絕對強悍的力量,而且對方的眼眸也是銳利而沉穩,一看就是能在團隊中脫穎而出的存在。

可惜,可惜啊,那股子軍隊的味兒,她海盜是一嗅就知道。

合不來,鐵定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