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微笑羔羊(二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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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我就像狗一樣!”

從小醜雜技團回梅裡小鎮的路上,八眉嘟嘟囔囔。

“他們的畫風多美好啊!我們呢?”

“兩個晚上沒洗澡,不是逃命就是跑!打工還沒兩塊錢,觀眾聽了都叫好……”

陳枝原本沉重的心情被他的順口溜打斷,臉上表情扭曲成一種又沉重又想笑的古怪模樣。

“彆笑啊嘿。”八眉喪裡喪氣,“要是還能回到現實世界,我絕對要在直播裡把這段經曆給觀眾老爺們講個十萬八千遍。”

陳枝:“嗯嗯嗯,好的好的,你說得對。”

但她其實也能理解八眉的心情。

在看過人物書裡娜莎和蘭斯的悲劇之後,再看見他們兩個活生生地站著,再生性淡漠的人都會為此動容。

至於他們兩位是不是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就會化身把玩家虐得嗷嗷叫的怪物或者Boss……那都不是這一刻玩家們想要考慮的事了。

午後的陽光下,躬身發出邀請的紳士與提起裙擺接受邀請的少女,仿佛隔著十二年的時光,再續了當年青梅竹馬稚嫩又天真的約定。

即使他們似乎沒有關於對方的記憶……

但起碼,“活著”就是有希望的。

……

陸語噥遙遙地望著小醜離開的背影。

他所過之處如摩西分海——演員們都能瞬間認出他,會躬身問好,但也都會下意識離得越遠越好。

單從這一點來看,陸語噥很難看出演員們到底是十二年前的舊人還是之後加入的新人,他們好像都是一樣地警惕他、懼怕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待一頭危險蟄伏的野獸。

在這種情況下,與小醜親切互相問候過的“娜莎”就顯得很顯眼了。

陸語噥原本帶玩家跑遍雜技團送午餐才篩選出的“老”演員們,在見到她靠近後,一個比一個警惕,讓她想打探消息的想法直接破滅。

……小醜絕對是故意的吧。

明明可以像昨晚操控中年女人給她送金幣那樣送來口信,卻偏偏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出邀請——邀請的方式再紳士再優雅也不行。

雖然這個舉動幫她提前解決了玩家信任度的問題,讓娜莎的“複生”合理化,但也是在逼她在“團長與王牌演員的博弈”的明面中站到他那一邊。

陸語噥在心中歎氣,就當這是“約定”的代價。

她回到售票亭,放出憋了好久的黑山羊之觸。

第三條觸手今日格外的活躍,它已經長到和前兩條觸手差不多粗細了,顏色也從原本的淺淡蛻變成了成熟的猩紅色。

但不一樣的是,這條觸手的每一顆眼球周圍都多了一圈圈環形的、藤蔓般的、尚未完全成型的暗紋。

眼熟的圖案令陸語噥瞳孔微縮。

——這是蘭斯手背上紋章的圖騰,父母研究筆記中的收容物134號。

是小醜在她身上做了什麼

手腳?

是什麼時候?他突然出現在她家中的晚上?

“變得一樣……新能力……吃完變一樣……”

第三條觸手見她不說話,非常想彰顯存在感地舞動起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那一圈一圈套著大眼球的不完整暗金色圓環晃得人眼暈。

升級之後觸手的溝通意識也流利起來,像是想炫耀,它把“新能力”和“變一樣”兩個詞硬生生顛三倒四說了好幾遍。

意識到觸手到底說了什麼的陸語噥吃了一驚。

吞噬其他舊神之卵的部分,然後複製出一樣的能力?

不,不可能。

如果一個B級紋章就能有這樣堪稱Bug的能力,那A級、S級紋章又得強大到什麼樣?它們真的是玩家能夠掌控的存在嗎?

她翻出一面小鏡子,查看自己的後腰——自從有了黑山羊之觸後,她就沒有再穿過不方便觸手行動的連衣裙。

隻見覆蓋了大半腰部與脊椎的猩紅圖騰正如活物般蠕動,它原本的圖樣是扭曲的枝條纏繞著一枚獨眼,現在整體的紋路變得更密集而繁複,並且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外圈枝條正在漸漸過渡成暗金色。

——“擬態”。

神差鬼使的,陸語噥為黑山羊之觸新生的特性定下了名字。

——收容物79號,疑似特性“絞殺/吞噬/寄生/擬態(新增)”。

如果回到現實世界,陸語噥想,她將在父母的筆記上補上新的一筆。

……

下午時分。

玩家們結束了“一想到鎮民們就渾身不自在但還是不得不從他們手上拿薪水”的打雜工日常。

因為少了中年夫妻的存在,他們一下午隻拿到了125枚銅幣,但隻要明天再多乾一點活,然後把C級道具小醜木偶賣給孩子們,他們就不用再擔心【死亡倒計時】的問題了。

——是的,玩家們最終還是決定賣掉木偶。

等到太陽開始落山,他們來到之前約定好的地址,也就是那個扭七扭八的小巷子裡。

孩子們已經在等他們了。

夕陽下,手上拿著鮮豔小醜木偶的孩子們一個個笑得期待又開懷,咧開的嘴角像木刻的誇張的笑紋。

“木偶!木偶!是禮物的木偶!”

誠信的孩子們將一枚枚銅幣和銀幣投入玩家的口袋中。

“交換禮物!交換禮物!”

誠信的孩子們捧出一隻圓潤的陶罐,將它放進玩家小心翼翼的雙手中。

“交易完成!概不後悔!”

孩子們簇擁著不一樣的木偶,嘻嘻哈哈往外跑去了。

八眉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要命,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們需要錢。”顧洵在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交易,我們沒有彆的選擇。”

陳枝從孩子們拿出陶罐的時候就開始愣神,因為她覺得隱隱有股甜膩的香氣……很誘人的感覺,令人骨頭發麻。

八眉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陳枝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回神,恍惚著點點頭:“啊對……我們還是太被任務牽著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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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星摸著自己的項鏈,像是在沉思著什麼,一言不發。

在這個看似自由度極高的副本裡,他們的一切奔波、行動,就像是被放牧的羔羊一般,總會被攆著趕著來到固定的道路。

就好像有無形的手在幕後操縱一般。

……

“鐺……鐺……”

梅裡小鎮的廣場報時鐘聲響了六下。

又到了售票員的下班時間,玫瑰粉色和翠綠色的菱格紋旗幟在小醜雜技團的風中飄蕩。

這是一個和陸語噥剛來到副本時非常相像的傍晚,隻是這兩天小鎮工作人員帶來了各式各樣的場景準備,再加上今日多起來的演員們,整個雜技團都熱鬨起來了。

因為梅裡小鎮的夜晚總是降臨得很快,陸語噥選擇直接待在雜技團裡,等待小醜所說的時刻到來。

她在帳篷與帳篷之間轉悠,卻發現原本拴著羊羔的地方少了羊叫聲。

中年女人倒是還在原地,站在空蕩蕩的木樁前,眼神望向小鎮邊緣彌漫到天空的灰霧。

聽到陸語噥過來,她轉過身,她原本健康挺拔的身姿又有些佝僂了,臉上也多了幾縷不太明顯的灰白毛發——像是隨著夜色逼近,即將脫下偽裝的人皮,恢複異化的真身。

“孩子們呢?”陸語噥隨口問道。

“去準備彩排了,娜莎小姐。”中年女人回答得很快,完全不像白天面對玩家時那樣神誌不清。

陸語噥點點頭,又問:“你吃了羊油嗎?”

中年女人頓了一下:“不,我沒有……小醜先生給了我一個選擇。”

吃下羊油健康但永遠地留在副本裡,還是清醒著瘋狂也許不能回到現實中?

“我曾經做錯了很多選擇,每一個選擇也許我都後悔過。”中年女人說,“這一次小醜先生問我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還是錯的,但我不會再後悔了。”

她說的實在很含糊,也許隻有她自己能聽懂她對自己人生的總結,但陸語噥還是靜靜地看著她,說了聲:“那恭喜你。”

夕陽的餘暉映在中年女人的臉上,給她毛發越來越明顯的面容映上了薔薇的色澤。

單從五官看,中年女人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非常適合大笑的漂亮姑娘,但她進入副本時的樣子,很難讓人注意到這一點。

等終於有人注意到的時候,這張面孔,已經又被灰白色的毛發覆蓋了。

“汪唔……請……跟我來。”

“彩排……要開始了。”

天色暗了。

……

……

……

“雜技團~雜技團~小醜先生的雜技團~”

雙手掀開主帳篷的帷幕,沙金色的星星幕布在龐大的星空背景下一閃一閃。

肥厚的肉質地板從後台往外蔓延,幾乎已經接近演出台,卻被一根手杖死死釘死在台子的邊緣,無法再往外擴散哪怕一厘米。

“彩燈將夜路照亮~小醜的笑容將你來迎~”

陸語噥踏上傾斜向下的階梯,數百個猩紅椅背的座椅在寂靜地等待演出開場,隻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童聲在四面八方天真地歌唱。

“羊羔在黑夜裡尖叫~想要甜蜜的糖果和微笑~”

頎長的身影站在最底端的圓台上,一束亮白的燈光從最高的穹頂打下來,哭臉面具的小醜穿著亮閃閃的演出服,肩頭披著件猩紅色的緞面鬥篷,原本披散蜷曲的黑色半長發梳得一絲不苟。

“篝火在黑夜裡燃燒~大地流淌的汁液豐饒~”

另一束同樣的光在幾次快速的閃爍之後,同樣打下來,照亮了陸語噥身前的路。

“狂歡夜!狂歡夜!特殊的嘉賓近在眼前!”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將她引到了看台坐席的最中央。

“這一出木偶戲~邀請你我共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