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白天接收到的消息衝擊太多,一時之間，突然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回家，因為他暫時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父母。
隻要一想到有那麼一瞬間,心裡對一直向自己噓寒問暖的父母萌生過凶殘的殺意，哪怕最後這場慘案沒有化成現實,他還是會為產生過那種念頭的自己而感到恐懼。
如果呢？
如果江奏沒有讓他失去自己的能力呢？
他很了解自己：如果隻是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他並不會改變任何念頭,一旦有任何機會，就會立馬順應腦海裡那些幾乎堪稱殘暴的想法行動。
作為咒術師相當於踩在高台上,不從台上下來,就永遠也無法平視其他人。
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感覺冷靜下來不少。
“難得你回高專一趟，美美子和菜菜子那兩個家夥你不知道有多難打發,超麻煩的兩個小鬼頭啦,簡直就像沒斷奶一樣，天天找我要傑媽媽,可惜她們根本找不到的，對吧,”夏油傑抬起頭,眼前的鏡子裡倒映出另一張熟悉的臉,五條悟走到洗漱池邊,懶洋洋地拉長了聲音，“命,運，哥。”
夏油傑：“……”
夏油傑微笑：“沒辦法，命運這個東西就是說不清楚的呢,有些人想儘辦法等待多年，最後還是抵不過上天的安排，這大概就是命吧。”
雖然原意是想刺一下某個酸味濃鬱的家夥，但說著說著，他又有些沉默。
“悟。”他說，“到底什麼是命運呢？”
現在回想曾經的自己，就像看見陷入迷宮而不自知的人，明明隻要他願意轉頭就可以看見迷宮的出口，他卻仍舊我行我素，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越陷越深，簡直是入了迷障，他察覺到了命運的可怕推力，又忍不住懷疑，他走到如今的地步，背後是不是還有其他推手。
畢竟以他屠村的罪過，按照咒術界高層一貫的處置手段，他理所應當被處以極刑，現在雖然活下來，卻無法高興起來，活下來是件好事，不過作為咒術師，總有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是被奏醬的那些話刺激大發了嗎？她說話隻是比較直白。”
“啊……雖然很想否認，但聽起來就沒什麼說服力吧，她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嗎？”
“應該是吧。”
夏油傑稍稍有些意外。“你們關係那麼好，為什麼不直接問她呢？”
說完又覺得自己說了句傻話，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輕鬆地宣之於口，那麼當年他們也不會差點歧路。
“忘掉了。”五條悟隨意地說，現在是無所謂，對方來自於哪個世界他根本不在意。
“哪怕你隨時可能見不到她。”夏油傑說“以悟的能力，就算是不同的世界，應該也可以想辦法試試吧。”
“這種想法嘛……”五條悟說，“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想想也就算了，真的那麼做了的話，總感覺大家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至少現在的時機不對，而且沒必要
把無關的人也拉進泥淖裡，她一看就是很討厭麻煩的性格啦。”
“悟也到了會考慮後果這種事情的年齡了啊。”夏油傑欣慰之中又有點惆悵。“真的是長大了。”
還是高專生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好友太過我行我素，現在看來，年少輕狂的結束就意味著成熟的開始。
“不過不代表你會有機會，命運哥。”白發青年的欠揍感和少年時期相比不遑多讓，“現在也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夏油傑提出疑慮：“現在時機不對的話，什麼時候才是對的時機？什麼都不做對方也不一定會一直等你吧？而且，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料得到呢，畢竟那位小姐再次見面可是送了我向日葵的，送了什麼給悟呢？某人完全被遺忘了吧。”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看著好友逐漸塌下來的臉色，他微微一笑：“顧慮太多可沒有意義啊，如果不好好把握當下的話，會就此錯過也不一定。”
白發青年按停水龍頭，像貓一樣毫不客氣地抖了他一臉水。“哈？見過我之後怎麼可能還會喜歡上其他人？真是很不會看眼色說話啊傑，要去學習一下說話的藝術才行呢。”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擦掉臉上的水。“……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請閉嘴。”
會喜歡上你的人腦子一定是有什麼問題。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會祝福她的。”
不過下一次三人見面的時候，夏油傑還是暫時壓下了吐槽的欲望，正式聊起了背後推手的問題。
“我在想，是不是有人盯上了我的咒術。”他說，“原本隻是猜測，現在有點確定了。”
他還是咒術師的時候仇人不少，但是在當普通人的這段時間，攻擊比原來設想的要少許多，有五條家出手阻攔的一部分原因，但是也有人在背後動手默默幫他解決掉敵手這部分原因在，有次他的動作快，在死去的尋仇者身上發現了陌生的咒力殘穢。
後來咒術高層的人出現，他就順理成章地以為暗中出手幫忙的人是高層派出，現在想想，總覺得十分可疑。
假如對方和他的立場相同，抱著友好的目的，那麼完全沒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大可以再坦蕩一些。
“咒靈操術最厲害之處在於操縱的咒靈等級越高，咒術師的實力越強，”江奏道，“最強的咒靈是特級咒靈？”
她在伏黑甚爾的手下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教育，對咒靈的基本構成有一定了解，不過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接觸的也不算深，再詳細的東西就不太清楚。
“沒錯，不過寶可夢也是分等級的。”
“最強的寶可夢是誰？”
“這個啊，”五條悟隨意地說，“大概是天元吧。”
可以無限接近咒靈化，和人同化，祂的實質早已經脫離了人類抑或咒術師。
夏油傑嘴角抽了抽，如果天元大人知道這兩個家夥把祂當成寶可夢……
“不過放心好了，就算是天元，要悟大人解決的話也完全沒問題哦
，比起精靈球，還是五條老師出手更靠譜！”
“那夏油君可以把天元吞下去嗎？”江奏無視掉他，“拋開其他不談，把天元吞下去有什麼好處？”
夏油傑：“……”你還真是敢想。
他沒事乾嘛去吞人家天元。
不過短暫的無語之後，他也開始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
“理論上可行，”他說，“但操作起來難度太大了，而且天元維持著日本的結界，把祂吞掉的後果誰也承擔不起，萬一做錯了，可沒有重來的機會……”想到面前這兩位的性格都差不多，看著五條悟眼裡的躍躍欲試，夏油傑有些汗流浹背，隻能跟囑咐小孩一樣警告，“天元大人是不可以食用的！”
“好吧，”女人的表情看上去頗為遺憾，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如果他們是盯上了你的咒靈操術，隻要讓咒靈操術再次出現在世界上，就可以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了。”
去查凶手是查不完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還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地把金子扔出去，最先跳出來搶的那個不管是不是賊，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到時候再順著這條線去查，效率就能高很多。
“重新恢複咒術麼？”五條悟思考了一下，“五條家的古籍有記載，我回去翻一翻，避開高層的問題應該不大。”
“就這麼惦記我的咒術嗎？”夏油傑眨了眨眼睛，“雖然我不介意啦，不過悟的也很好哦，畢竟他覺醒的可是禦三家最頂級的咒術，你要借的話隻要理論上可行，就肯定沒有問題。”
江奏眼饞了一下還是算了。“是不是最好沒關係，合不合適才最重要。”
不然低魔世界裡拿大招當平A嗎？
夏油傑笑了一聲：“說的也是啊，看來我的咒術和奏君的相性更好呢。”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餘光掃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好友，眼睛裡浮上了久違的惡趣味：“一個有點私人的問題，隻是出自於我個人的好奇，如果不想回答也完全沒有關係……奏君有男朋友嗎？”
白發男人還是跟剛才一樣地坐在椅子上，表情不改，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筆。
不過手肘支撐的地方，桌布下，夏油傑很敏銳地感覺到那裡哢嚓一聲出現了裂痕。
問得有些突然，江奏下意識地遲疑了一下。
怎麼說呢，說沒有但她確實有，但是談戀愛的那個身份已經死掉了，說單身也不是不行。
“在另一個世界。”她說。
“哦，”夏油傑得出結論，“也就是說這個世界還沒有。”
這話說的實在很讓人誤會，江奏朝他看去：“夏油君有意向嗎？”
雖然很想說有，不過夏油傑還是面色扭曲地笑著搖了搖頭，又把手伸到她看不見的地方，豎起了國際友好手勢。
既然會祝福就彆偷偷在桌子下面踩他的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