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誌保在美國比在國內相對自由,大部分時候她和同班的其他同學看上去的區彆不是很大,這是由於組織在美國的勢力發展並不穩固,以穩妥起見,保守為上——說白了就是猥瑣發育,在徹底紮根之前,還是儘量不要顯得太紮眼,招惹其他勢力的注意。
而且宮野誌保隻不過是小女孩一個,獨在他鄉,人生地不熟,唯一的親人還在日本,風箏的線握在手裡,不怕她有叛逃之心。
這種輕蔑之心讓她在一定程度內有了相對的自由。
所以現在才有機會借著查找資料的機會,申請了單獨外出的許可。
不過,國情不同,現在陪護在宮野誌保身邊的保鏢,與其說是看守她不讓她叛逃,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她,畢竟遊蕩在美國街頭的無業遊民和嘻哈客流浪漢太多,處處都潛藏著不知名的危險,哪怕是大學內都有可能突然冒出一個持槍手,揚言要把學校給炸掉——這種事早就已經有過先例。
“不要跟著我。”宮野誌保下車之後冷冰冰地說,“教授看到我這副排場隻會反感,兩個小時之後這裡等我。”
這態度沒有引起保鏢的懷疑:如果哪一天她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反倒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冒偽劣。
他按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附近進進出出的都是學生,沒有什麼特彆需要防備的地方。
反正跟進去他也聽不懂那些詰屈聱牙的專業術語,還要耐著性子忍受某些性格不那麼好的教授的冷眼相待,與其在這裡枯等浪費時間,還不如去附近的酒吧點幾杯酒,等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來。
宮野誌保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裡面坐著的人是生物製藥著名教授,但沒有人知道,對方私下還有個至交好友,是著名的語言學專家愛莉克斯·布萊克,除了大學教授之外,布萊克還有一個廣為人知的身份。
“聯邦調查局探員,愛莉克斯·布萊克。”對方很友善,“這個地方很安全,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請在這裡稍等片刻,我現在去給你聯係赤井先生。”
女人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好了,可愛的女孩,這裡很安全。”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L,目光落定在牆上掛著的石英鐘上,視線跟著秒針慢慢移動。
已經有很久了。
……理奈沒有主動聯係過她。
按理來說,對方應該早就和她聯係:反a藥的副作用極大,京極理奈一直以來能控製住,或者說能撐到今天,她給的藥物在其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aptx-4869的效果和反a藥,也就是增長藥物正好相反,其中的部分成分可以對反a藥的藥效起到一定的抑製作用,讓處在細胞超常迭代更新的身體暫時停止超速透支。
這種做法一開始的效果非常明顯,可是越到後來,藥劑使用得越多就越產生抗藥性,作用也沒有之前那麼明顯,隻能說聊勝於無,但總歸比靠自己硬撐要好。
前段時間她因為組織的
命令中途短暫地回過一趟日本,趁機給理奈準備了藥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數量並不多——誰知道4869吃多了,兩者的藥性相衝,會不會又產生什麼新的副作用。
可是現在算一算時間,之前留的那些藥,就算按間隔最長的服用時間來算也差不多早就吃完了,理奈卻一直沒有再聯係過她。
而她卻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這種沒辦法獲取到外界情報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姐姐是唯一和最信得過的人,可姐姐也隻是普通外圍成員,根本沒辦法了解到具體情況,哪怕有也不一定能告訴她——她們的通話聊天不僅有嚴格的時間限製,而且全程受到上級監控,一旦察覺到危險的端倪,她思想上的動搖,就會馬上被進行評估上報,就像活在《1984》裡的那個世界。
更何況她們已經有很久沒有通過話。
很長的一段時間,宮野誌保一直自我催眠:其實自己的日子過得還不錯,要學會知足。
相比起不少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普通人來說,現在的日子堪稱奢侈無度,研究藥物需要投入的錢是個無底洞,但她研究需要的經費從來沒斷過,放在其他研究所,未必會提供這麼好的條件。
拋開這點不談,隻說個人生活,她在物質上也過得相當舒服愜意,這點已經勝過了許多人。
隻要失去一點點自由就可以交換極大的財富,不少在溫飽線上掙紮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當活不下去的時候,活下去就成了第一要義。
可現在活不下去了。
她終於無法再自我欺騙,這副由黃金打造成的籠子,不僅僅隻是困住自由而已,它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受到烈火的燒灼,變成處刑的工具。
哢嚓。
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
宮野誌保神經一緊,站起身。
內室的門被推開。
長發綠眼,黑色風衣,那股恐怖逼人的氣勢讓宮野誌保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滯下來,無與倫比的恐懼迅速攫住了她的心臟。
Gin!
“赤井秀一。”男人把門關上,走進房間,在旁邊的沙發上落座。“宮野誌保,還是Shirley???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宮野。”她厭惡地皺了皺眉,“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她討厭一切和組織有關的東西。
緩過來之後,她很快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姐姐宮野明美曾經有一段時間疑似和某個男人進入了曖昧狀態,雖然出於保守的心情並沒有言明,可是其他人不清楚,她卻能讀懂宮野明美的言外之意。
如果不是動了念頭,姐姐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語調絕不會那麼輕快。
不是沒有勸過姐姐。
“誌保,我知道哦,他有其他目的這件事,但很正常吧,一個人如果沒有價值,是不會被看中的。”
“我的價值就是你,同樣,他對我而言,同樣有可利用的價值。”
“我想,我的直覺不會出
錯,也許大君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卻是一個值得信任的隊友。”
宮野誌保明知故問地嘲諷了一聲。“諸星大?”
男人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這麼喊。”
“那還是算了,”宮野誌保眉目冷淡,“那個開車碰瓷姐姐,又利用我爬進組織,最後卻又和彆的女人在一起的家夥,聽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很抱歉。”赤井秀一的語氣始終毫無波瀾,“雖然我不介意你繼續算從前的賬,不過,宮野小姐,你的自由活動時間應該不多吧,今天找我來也不是為了這個,確定要把時間繼續花費在這些事上嗎?”
“赤井。”
“嗯?”
“不是在說你。”宮野誌保緊張了一瞬,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適應面對組織成員時情不自禁的恐懼感。“你知道的,我今天來的目的。”
“我知道。”赤井秀一道,“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念頭?”
少女眼中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這很重要嗎?我以為目的才是唯一。”
“恕我直言,宮野小姐,行為是需要動機去做支撐的,你在組織裡享受的是最頂級層次的待遇,或許自由的確在一定程度內受到了限製,但有得必然有失,不可能有完全順心之處,而且你的受限也並非絕對,我了解過,在研究之外,你的正常出行經過申請是不受限的,和其他的人不一樣,既然在組織裡能享受到最頂尖的資源,我不明白你的驅動力在哪裡。”
隻要繼續順從組織,就可以繼續過這樣優越的生活。
見過自由又被關進牢籠中,才會知道自由的珍貴,從小就被關在金絲籠中的鳥兒L很難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我也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宮野誌保閉上眼睛:“aptx係列的藥物持續到今天已經迭代了無數次,我雖然隻堅持在小白鼠身上做實驗,但是卻無法保證其他人的行為。”
藥物實驗,想要最準確最真實的數據,那就要面對一項逃不開的事實。
人體實驗。
她隻負責製造出藥物,記錄藥物在小白鼠身上的效果反應,但是組織卻不會滿意這種結果,每次新研製出藥物,就會有人取走,用去做什麼,她不想清楚,也從來不問。
一開始是年齡小沒想過,後來則是意識到了,但是沒有任何辦法,知道自己手裡沾上人命,哪怕是間接的,這樣的事實對於一個10歲左右的女孩來說,太過沉重了,是她生命完全不可承受的分量。
不是沒有試圖抵抗過,那些人看在她的心理評估上倒是沒選擇用粗,隻是用了更加隱蔽的方式而已:人體實驗照常發生,隻不過結果和數據轉入其他組繼續分析。
但是那樣就意味著她被分權,第一手的數據流入到其他研究員手裡,她犯下的罪孽反而成了渡人之舟。
人力有限時。
做不到的事,她也就不再勉強彆人,隻能勉強
自己去接受。
“被抓去做實驗的人有死刑犯——就是那種組織不要的殺手。”宮野誌保頓了頓。“但也有些人不是。”
有些是隨地抓到的流浪漢,還有些是任務中抓起來的、已經被視作為死人的普通人,他們被選做了人體實驗的耗材。
“作為一個人,我可以沒有自由,那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她記得那天晚上,她曾經被她帶著去看一場電影,有點奇怪,現在她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記得在月色裡小女孩被風吹起的細細軟軟的黑色頭發。
說起來,哪怕到了美國這種喜愛追求刺激的環境,她也從沒有玩過高危向的運動,那時被理奈從7樓帶下來,大概是最接近蹦迪的一次,20多米的高度,中間有很長的一段路幾乎是滑下去的,她又恐懼又不敢尖叫出聲,怕被注意到,隻好拚命摟緊了比自己還小的女孩的脖子,又聽見了一聲笑,對她說,不用怕的。
於是那顆心就被忽然放回了胸膛。
仿佛她在哪裡,自由就在哪裡。
“現在你自由了。”
那是她第一次嗅到風的氣味。
好新鮮啊。
明明並不是什麼事都是第一次接觸,可是隻有那天晚上的記憶,總是鮮明的模樣,曆久而彌新,在回憶的匣子裡永不褪色。
少女有些眷戀不舍地從回憶中抽身,面對赤井秀一的時候,聲音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清。
“可是作為一把刀,我太鋒利了,也沒辦法決定控製刀柄的人是誰,握刀的人有一天也可能突然覺得刀鈍而把它舍棄掉,畢竟市面上鋒利的刀雖然不多,但並不是沒有。”
她沒有太多語氣地平鋪直敘:“你可以嘲笑我的懦弱,嘲笑我的漠不關心,可是刀子也想活下去。”
隻要活下去,就一定能等到迎來自由的那一天,你是這麼說過的吧?理奈。
我會努力的。
赤井秀一平淡地諷刺:“看不到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不然呢?”宮野誌保冷淡道,“我又能做什麼,a藥一定會研究下去,在這個位置的,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彆人,或許你會覺得很虛偽,我已經儘量在控製藥物成分的危險性,哪怕可能走彎路,也優先選擇那些安全係數較高的提取物,讓它不至於被人服下之後立馬就死掉……不過遺憾的是,這些做法反而讓4869成為了一款立竿見影的毒藥。”
就像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
“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做到的就隻有這麼多,如果我完全抗拒,那麼倒黴的就會是姐姐。”剖析自己的陰暗面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少女表情麻木,“如果是電車難題,我倒是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誰。”
宮野明美和不認識的人,完全不需要任何思考過程。
“是嗎。”
“你不相信?”
他沒說信也沒說不信,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人摸不清楚。
這是
心理戰術的一種,但是宮野誌保沒有興趣奉陪。
“我說這些話並沒有做說服你的打算,但是,我在組織的生物製藥研發部待的時間雖然不算是最長,但是接觸到的機密是最核心的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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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野誌保平靜道:“這就是我的誠意。”
“我了解了。”
“隻有這樣嗎?”也許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找上門來,現在反而能輕易地將一切置之腦後,宮野誌保冷笑一聲,“能向我提供保護的應該不止FBI一個機構,選擇是雙向的,我不是非你不可。”
“你的誠意呢?赤井秀一。”
終於問出口了。
她臉上若無其事,私底下把發顫的手插入口袋,卻無法壓下從第一眼見到男人起就恐懼不已的心情。
如果……如果組織的黑麥威士忌能以FBI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如果理奈早就知道會有現在的事情。
如果今天隻是她為她做下的最後的準備。
“她呢?”
那雙綠色的眼睛沒有看向她,而是平靜地看向窗外,那裡光禿禿的一片,種植的植株還沒有生長,其實沒有什麼風景可看。
沉默片刻,赤井秀一啞聲道。
“不太清楚。”
“你怎麼可能不清楚?”宮野誌保咬著牙,再也繃不住強行壓抑下去的怒氣,“她是你的女朋友,這意味著在組織眼裡你們是一體的!如果你逃了,那麼她呢?她一定會被視作為你的同黨!她會在組織那種地方遭受些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你有沒有為她做過打算?!”
“冷靜一下,”他說,“你現在的情緒太激動了。”
“至少告訴我現狀。”宮野誌保說,“我不相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她以絕對堅定的眼神強調了這一點。
或許她隻是在尋求一聲否定的回答。
“……我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這句話。”
“抱歉。”
宮野誌保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要跟我道歉,我隻是想知道她現在——”
“她已經死了。”
赤井秀一緩緩重複了一遍。
“她死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默。
“不久前,我在逮捕琴酒的任務中不慎暴露身份,回程的時候被他們圍堵。”
既然堅持要問,他也就不再保留。
明明就是幾天前發生的事,回憶卻相當遙遠,或許也有刻意遺忘的緣故,現在想想,那些畫面似乎隔了一層薄薄的膜,怎麼看都有些失真。
“赤井覺不知道怎麼獲取了我們的行程,帶著卡車過來,擋住了琴酒他們一行人,後來發生了爆炸,爆炸的具體原因暫時還不清楚,但是當時那輛卡車正好開進爆炸範圍的中心,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至於屍體,應該也被組織的人處理掉了吧。”
他就像在敘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的死亡。
太冷
漠了。
也太平靜了。
怎麼能這麼冷靜?
怎麼能這麼無關緊要?!
“她死掉了,”宮野誌保死死地瞪著他,那雙漂亮澄澈的眼睛染上紅血絲,過了半晌,忽然笑了一聲,“為什麼你還好好站在這裡?”
她一字一句地詰問。“赤井秀一,告訴我,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赤井秀一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你不是琴酒在看好的狙擊手嗎?你不是那麼厲害嗎?布萊克不是說你是FBI最優秀的探員嗎?”宮野誌保輕言細語地說,“所以FBI最優秀的探員,執行任務靠的就是利用女人的感情上位,在吸乾對方的骨髓之後,又可以毫不猶豫地把人拋到一邊,不在意對方的死活。”
耳麥裡傳來女性略顯焦灼的聲音:“秀一,和她解釋,你不是這樣的。”
FBI需要組織裡尖端的醫藥數據。
宮野誌保:“你在離開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為她留下一條後路嗎?”
赤井秀一張了張口。
解釋。
他要怎麼解釋?
這些事不是他做的嗎,他確確實實做了這些事。
好像說什麼都錯。
交談結束之後,教授帶著人離開房間,至少對外,她們看上去確實進行過一場漫長的交談。
“看樣子你們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布萊克說,“你相信這個小女孩?”
“相信她?”他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
宮野誌保從小就被組織培養長大,就像是培養皿裡的細菌,每一個接觸她的人都會被精挑細選。
他就是靠這一點進了組織。
“赤井覺進入組織的時間卻和我差不多,她們如果事先認識,琴酒不會不清楚,但組織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們私下有交集,赤井覺的身份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布萊克說:“我聽說,那位不幸去世的小姐是你在組織裡的女朋友?”
想說節哀,看赤井君的表情也不怎麼悲傷……似乎並不需要她多餘的安慰。
畢竟在組織那種地方產生的感情,多半也隻是逢場作戲吧。
“現在也是。”他說。
***
“你們兩個……長得很像。”過了幾分鐘後,把人送走的生物教授回到辦公室,看了青年一眼,“尤其是眼睛,很明顯的顯性基因相似,可以去做一做親緣關係檢測,說不定有血緣關係,還不遠……待會我去沙發上看看有沒有什麼毛發遺留。”
“不用,如果真檢測出來什麼恐怕就太糟糕了。”
“你討厭她?”
“她大概恨不得把所有跟我有關的東西都徹底消滅掉吧。”赤井秀一的神色很淡,“身體裡流著和我相似的血,在對方眼裡隻會是無法抹掉的汙點。”
“等做到交易條件之後,再談其他的事情吧。”
“你的安危呢?”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少女冷漠的雙眼讓人無法忘卻,“我可不像你,如果這條路沾滿了她的血,就算打斷我的腿,我也絕對一步都不會走。”
“秀一君,你沒事嗎?”布萊克雙手插在口袋裡,“在否定之前先往我這裡看過來——你看上去的情況可不算太好。”
“可能是倒時差的原因吧。”他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您這裡有安定成分的藥就更好了。”
***
保鏢身上有酒味,意識雖然還清醒,不過整個人顯然還沉浸在剛才的燈紅酒綠裡。
宮野誌保調整好表情上車,沒被懷疑。
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她發現桌上放了一個密封的玻璃罐。
“這是什麼?”
裡面似乎裝了一些碳化的身體組織。
“是從日本那邊寄過來的,”另一個研究人員道,“琴酒大人寄給您的檢測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