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表現得還算不錯，再接再厲。”

隨著教官的吩咐，一天的訓練到此結束,諸伏景光沒有直接離開訓練場,而是留下來又自己加練了一段時間,泰拳、散打……和從前在警校裡接觸到的格鬥不一樣的體係,從頭開始摸起，對他來說是另一種體驗。

在警校生開始進入實習期之後，他沒有被分配到下屬交番,而是直接進入了警視廳屬的訓練營進行特殊訓練,訓練營的條件不算差,除了教官特彆囑咐過絕對不能去的秘密資料室之外,其他基礎設施都可以自助享用。

訓練的內容和從前相比有不少區彆，而且強度基本上翻了個番，奔著把人榨乾的目的來。

他答應上屬領導的邀約成為一名臥底，等訓練合格之後就可以開始潛伏任務。

砰——

沉重的沙袋被擊得飛起。

青年擁有和清秀外表截然相反的勁猛力道,神情堅毅無比,重重揮出一拳,身上的汗水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樣大顆大顆直接掉到地上，崩濺成更細碎的顆粒。

不能使用警用格鬥術，抹消掉身上的警察痕跡,在黎明到來之前，和自己曾經的身份徹底告彆。

直到確認身體已經徹底力竭,他才終於停下來，等緩過勁打開水瓶喝了一口。

“你還真是努力啊……這個拚勁。”回到訓練室的教官看見這一幕難免嘖舌，又勸慰道，“早點回去歇會兒,過猶不及，慢慢來，控製著點兒，把身體提早預支掉，以後怎麼辦？”

“我明白。”諸伏景光道，“不會傷到自己，請您放心。”

隻是正好卡著身體的極致，隻給自己留下最後一口能喘的氣，雖然很痛苦，但這樣可以幫助提高體能的上限，這是寒河江奏曾經指點過他的方法。

優秀者恒有，他目前隻是初步通過選拔被選中為臥底的人選之一，如果沒有通過臥底的考核，到時候也有可能被退回，這樣的情況絕不允許發生。

理奈最後出現的線索和這個被稱作為烏鴉的組織息息相關，他必須要儘快地接近潛伏，因為他不知道她還能等多久。

被洗腦得越久，就越難以恢複……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教官歎了一口氣，心中難免憂慮。

以前總嫌其他學生不夠努力，又怕現在這個努力過頭。

這股連命都不要的狠勁……總讓人有些擔心。

“諸伏，”教官叫住他，“你有什麼夢想？”

“夢想？”

這個詞太大，以至於他想了一會兒，對這個概念仍然感覺很空泛。

“臥底總有結束的那一天吧，等成功之後，你想過那以後的生活嗎？”

“以後的生活……大概就是和普通人差不多。”

一聽就知道根本沒想過。

太不正常了，普通人也時不時會幻想一下中了彩票之後的美好生活，就算諸伏景光先天性格

穩重，但是也不至於對未來毫無想法。

如果有，那就證明……根本沒有考慮，或者說，想過自己會有以後，他如今還年輕，這樣的狀態未免太過危險。

“普通人的生活啊，那也很不錯，等臥底成功，你的級彆就上去了，到時候領著不錯的工資，住著寬敞的漂亮公寓……”

教官極力為對方描述出一個美好而光明的未來，但青年隻是配合地露出了禮貌的微笑，臉上卻並無多少動容之色。

財富對他來說除了提供必要的生活所需之外，並沒有很強的吸引力，他沒有什麼奢侈的愛好，生活一向簡單。

“……還要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一起約會吧？”

教官捕捉到了青年眼中一瞬即逝的顫動，心知有戲，“像你這樣優秀的人，一定有人喜歡的，說不定對方也在等你回來啊。”

諸伏景光沉默，輕聲說，“……優秀不是被愛的前提吧。”

就算是，她身邊也從來都不乏優秀的人，他或許還算不錯，可是其他人也同樣不差啊。

她身邊已經沒了他的立錐之地。

但他也懂了教官的一派苦心，不想再讓對方擔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教官臨走前再一次強調道，“記住了，是讓你去臥底，不是讓你送死。”

諸伏景光笑了一下，“嗯，好，我一定記得。

等一切結束之後，大概……她和萩原也差不多該結婚了吧。

他在密閉的訓練營裡又訓練了一段時間，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並不算太了解，唯一情報來源就是教習教官。

他日複一日地精進自己的各項技能，為自己能早日通過臥底考核努力，

他各項數據都堪稱優秀——不管是和從前的自己比，還是和以往臥底留下的身體數據相比。

“這個狀態保持得非常好，上一個像你這麼有潛力的，還是你的前輩，去逐光會臥底的岡玲華，可惜後來喜歡上了那個組織裡的成員。”

諸伏景光揣摩教官的語氣，“那位前輩沒有背叛櫻花吧？”

“沒有背叛，所以她死了。”

諸伏景光一愣。

“要麼叛國，要麼背叛自己的心，沒有第三種選擇。”

不能背叛胸前的櫻花，就隻能背叛自己的心。

“但她沒有忘記，也沒有辜負身後站的無數普通民眾。”

教官頓了一下，壓下心裡的傷感，“這到底是少數情況，你的克製力很好，相信不會出現這種問題……現在部門正在處理你的消息，等完全清除掉你的痕跡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始臥底準備。”

這麼快嗎？他有些恍惚，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這天會這麼快來臨。

“還有什麼話想跟認識的人說的，”教官道，“我想辦法幫你留點消息，以後就不行了。”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謝謝您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即便分彆之前沒有明說，但是以他們幾個的

頭腦，肯定對他如今的處境早已有猜測，有些話不必多說，彼此心裡清楚就好，說多了也隻是徒增牽掛。

教官拍了拍這位順從聽話的學生肩膀，“以後在街上看到熟人，儘量當做不認識吧，萬一被阻止察覺到就麻煩了。當臥底就是要割裂從前的自己，把自己當成一個新的人，你要一直記得自己進入組織的目的是什麼。”

諸伏景光：“為了推翻組織，早點為國家肅清害蟲，讓公眾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也為了能夠真正救出京極理奈。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教官意味深長地看了諸伏景光一眼，“很好，記住你現在說過的話，也希望你未來也不要忘記。”

臨走之前，諸伏景光有些猶豫地叫住了教官。

“您能和我說一說那位岡玲華前輩曾經的故事嗎？”他說，“和逐光會有關的事情，多少有點在意。”

***

考核如期通過。

“狙擊成績很不錯，體術成績雖然不是最高的那個，但是綜合素質評價很好，心理評估也穩定……這一塊倒是比你剛進警校時的成績還要好。”教官面露滿意之色，“最後的地方也發揮得不錯。”

諸伏景光了然：殺死父母真凶的那塊石頭已經被從心頭挪開，心態自然不複從前焦灼。

教官：“你覺得這次考核難嗎？”

諸伏景光：“我本來也以為最後的考核很難，不過還好，勉強算是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教官：“我也是這麼希望！”

這句話似乎有什麼不對，諸伏景光沒能抓住腦中一閃即逝的那條線，隻得問其他的事，“那考核？”

教官：“恭喜你！已經成功通過了本次考核！”

中年男人臉上洋溢著喜氣，“不愧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肯定比警察廳那些家夥要強！”

諸伏景光：“……”

原來警察廳那邊也訓練了臥底嗎？

看來競爭還挺大的。

“你先繼續在這邊住幾天，”教官殷殷囑托，“現在風聲太緊，那邊的線人說最近組織開始內部自查，想驗證成員的純潔性，很有可能是懷疑內部有臥底，也不知道會不會鋌而走險來偷臥底名單……”仿佛隻是無意地喃喃自語，說完之後看見諸伏景光臉上的緊張又笑著安撫，“不過彆擔心，我們這個地方的保密措施可是很嚴格的，除非有內鬼作祟，否則絕不會有消息泄露，你隻要負責好自己的事情就好，爭取早點拿到代號。”

入夜之後，訓練營就安靜了下來。

諸伏景光躺在床上，想起教官白天說過的話，總是有些睡不著。

最後這兩天……應該不會出事吧？

他蓋著被子閉上眼睛，幾分鐘後翻身從床上起來，無奈地苦笑了聲。

還是去看看好了。

殘月高掛。

四周萬籟俱寂。

諸伏景光轉了一圈沒有發現，準備打道回府，一轉頭，資料室那邊的樹影下似乎有身影閃過。

他眼神一凜，放輕腳步迅速追上。

是來偷資料的人！

對方似乎察覺到他的跟蹤，立馬加快速度，諸伏景光緊隨其後，把距離咬得很死。

來人臉上戴了張面具，看不清相貌，沒有使用武器——不一定是沒帶，也許是為了不驚動其他人。

內鬼的動作實在太過敏捷，換做從前的他絕對跟不上，但連日裡來的訓練讓他的身體素質大為提升，又加上他對訓練營的結構更為了解，終於成功抓住時機，向對方臉上擲了塊石頭。

哢嚓！

足夠的力道正好讓面具從中裂開，一分為二。

“……怎麼是你？”

他眼中寫滿了錯愕和痛苦，“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