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赫伯特？

喬恩很快想到那是唱片公司裡同樣非常看好蕾切爾的一位大牌製作人, 真命天女組合的成功就少不了文森特.赫伯特的手筆。

要從文森特.赫伯特手裡拿歌，也不是沒辦法，隻是可能會有些困難。而且這不是喬恩擅長的業務範圍, 他沒有什麼猶豫就決定讓長袖善舞的裡奇去解決。反正裡奇總會有辦法的。

實在不行，他可以加錢。

以及, 聽蕾切爾提到曾經拒絕了更大牌的文森特.赫伯特，還有她表現出來的對於阿瑟.萊特的不屑一顧，這多少滿足了喬恩那點兒天才式的微妙勝負欲。

畢竟，面前這個女孩可是驚動了城裡所有唱片公司的天才歌手、未來的天後巨星。

而他呢？

他除了出過一張失敗的唱片, 寫過幾首連B榜高位都沒有擠進去的歌，雖說從來隻認為自己是懷才不遇, 但事實是，在旁人看來他大概隻剩下還算有錢這一優點了。

可做為傳聞中的“百萬女孩”, 蕾切爾根本就不差錢……

喬恩罕見地有些挫敗。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副模樣, 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像是這事簡單得很，“這聽起來不錯, 裡奇會搞定的。還有嗎？”

“沒有了。”蕾切爾回答。

“你確定？”喬恩還是問。

“真的沒有了。”蕾切爾忍不住笑了起來，反問：“或者，你希望我有，無所不能的羅森伯格先生？”

“好吧，那就當你暫時沒有吧。”喬恩也跟著笑了起來。

蕾切爾心下一陣輕鬆。

說實話, 那首歌確實不錯, 可她也不是非要那首歌不可。更重要的是，她要把文森特.赫伯特也拉進自己首張專輯的製作團隊，擔任一首或者幾首歌曲的製作人。

一方面, 大牌製作人在這個行業之中的影響力是不一樣的，鑒於唱片公司對於這張專輯的重視，蕾切爾很懷疑那個陰魂不散的阿瑟.萊特會被塞進來；

另一方面，蕾切爾不願意這張專輯完全被打上了尼爾.科恩的印記，成為對方職業生涯最閃耀的功勳之一，更不願意到時候看見對方那副故作姿態的嘴臉。

但若問她是否已經後悔與尼爾.科恩簽約，卻也沒有。

因為蕾切爾很清楚，沒有尼爾.科恩，也會有吉米.科恩、湯姆.科恩、或者文森特.科恩。這些人無論是為她砸下資源，最終目的還是從她身上攫取利益。

不是每個人都像羅森伯格先生這樣對於金錢沒有太多的執念，出唱片失敗就自掏腰包做廠牌，歌手還沒簽下已經迫不及待地給錄音室升級設備……但令人遺憾的是，目前的羅森伯格先生還處於職業生涯的初期，並不具備單獨帶她打怪獸升級的能力。

回到正題。

在談完了關於文森特.赫伯特的事情之後，喬恩忽然拿出隨身聽和歌詞本，“既然你已經學會了‘采樣’，可以再試試這個。”

“什麼？”蕾切爾接過他遞來的耳機，給自己戴上。

“我和裡奇寫的一段旋律。”喬恩一邊說著，一邊按下了播放，“聽聽看。”

蕾切爾沒再說話，剛戴上耳機就被一段非常抓耳的鋼琴聲吸引住了，接著又出現了鼓點、顫音琴和弦樂，還有一些她熟悉的小號和不太熟悉的合成器效果，但總體來說，和弦很簡單，幾乎一直是一套和弦進行，每分鐘90-100拍，非常洗腦。

然後進入副歌部分，所有樂器瞬間湧入，高音持續轟炸，節奏強勁，給人以強烈的聽覺衝擊。

很不錯。

雖然是個不插電的原聲版，但將RNB、Funk、POP等等元素結合得很好。蕾切爾覺得這會是一首好歌。有點像是把上次那首《孤獨的星》加快速度，去掉福音音樂，它們的歌曲結構是類似的。

“你覺得怎麼樣？”喬恩在蕾切爾聽完後問。

“抓耳、洗腦。”蕾切爾誠實地回答，“Funk味十足，讓人想跟著抖腿。”

“正確。所以我們需要一段適合抖腿的Hook。”

靈感這種東西總是不可控的，它就像愛情來臨時一樣。

因此，他們那天下午和晚上哪兒都沒有去，直接返回錄音室裡做出了這首歌的小樣。

蕾切爾試著寫了幾句歌詞，喬恩幫助她修改了韻腳，而她又給他哼了幾段自己腦子裡的旋律，被提煉之後融入了副歌部分，最後她還自己編了一段和聲。

做完這些，她的名字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詞曲創作人欄了，可能拿不到版稅、但可以分享榮譽。

誰讓無論是這個圈子裡，還是流行音樂市場上，都十分推崇創作歌手呢？

即便是蕾切爾隻對歌曲做了一點兒貢獻、自己都不願意署名，唱片公司也會逼著喬恩幫她去做，因為頂著“創作歌手”的光環對於她的唱片銷量有益無害。

事實上，真正單獨創作歌曲的歌手已經非常少了，因為現在的流行音樂製作就和好萊塢製作電影沒兩樣，已經進入了標準化的流水線生產模式，是團隊通力合作的成果。

很多歌手都會擁有一個創作團隊。

而喬恩和裡奇也為蕾切爾物色了幾位詞曲作者，其中有個女孩是文森特.赫伯特推薦過來的，叫史蒂芬妮.傑爾馬諾塔。或者也可以說，這是他們合作的一部分。

不見白天黑夜的控製室內。

完成了歌曲小樣之後，那台嶄新又昂貴的監聽音箱總算不需要一直跟那段旋律較勁，轉而播放起了電台司令的《Talk Show Host》，音質非常感人，而喬恩和蕾切爾一左一右窩在小沙發上，相差無幾的懶散姿勢。

喬恩身上那件時髦又考究的西裝早因為活動不便被脫下來，襯衫的上面幾顆紐扣也解開了，仰頭盯著天花板，時不時眨幾下眼睛，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顯然很享受現在的氛圍。

蕾切爾則把白色男式襯衫塞進黑色工裝褲裡，濃密而細軟的長卷發也很隨意地披散著，就這麼盤腿坐在沙發上，並不文雅，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那種自由灑脫卻的天然吸引力。

“下周赫伯特會帶史蒂芬妮來見你。”喬恩側頭看向身邊的蕾切爾，缺乏日曬的面孔讓人聯想到倫敦陰雨綿綿的天氣，灰色調的蒼白。

“那個未來的大學生？”蕾切爾感到驚訝，她知道那個女孩，是文森特.赫伯特在紐約一間酒吧挖掘的新人，“等等，你們這就拿到那首歌了？你們什麼時候拿到的？”

對於歌手這種靠天賦吃飯的職業來說，大學生算是比較罕見的高學曆了。畢竟大部分天賦出色的歌手在十幾歲就會被挖掘，無論是經紀人還是唱片公司都不會願意讓他們在大學校園浪費時間。

而且歌手受到的教育程度低一些，心智也不會太過成熟，顯然也是某些人樂見其成的好事。

“是啊。都是。二十分鐘前。”喬恩沒有錯過蕾切爾任何一個問題，聲音懶洋洋的，轉過來看人的樣子也懶洋洋的，還向蕾切爾揚了揚自己的手機，有一種故作矜持又忍不住炫耀的英式冷幽默。

蕾切爾沒有去看喬恩的手機，隻是向他確認：“真的？”

“真的。”喬恩點頭，“千真萬確。”

“太好了！”蕾切爾一下子就開心起來，“天啊，你們怎麼做到的？”

“那就得問裡奇了。”至少表面上，喬恩表現得輕描淡寫極了，又問：“好了，還是說說你的事情吧。你的房子租好了嗎？那個女孩會和你呆在一起大約一周時間。如果你不討厭她和她的音樂風格，下個月她還會再來。或許會為你的新專輯做些和聲。”

“到時候再說吧，萬一她討厭我呢？”

“那麼房子？”

“哦，房子。”蕾切爾這才想起放了那個房產經紀鴿子的事情，實在是因為今天的突發狀況接二連三，全盤打亂了她的計劃。她忍不住向喬恩抱怨：“上午我本來是正在聖莫尼卡看房子的，但你猜怎麼著？尼爾.科恩那個王八蛋故意騙我，說是阿瑟.萊特會擔任我的執行製作人！”

她說著朝喬恩的方向歪了歪腦袋，癟著嘴巴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可有趣的是，這個女孩明明長得是一張刺蝟般的臉，此刻給人感覺卻更像某種濕漉漉的小動物，尖刺不過是她的偽裝。

喬恩覺得她有點可愛，又有點好笑。

而隨著蕾切爾的動作，幾縷發絲散落在她的前額，尤其是其中一部分遮擋住了她那雙漂亮的灰眼睛，她自己還沒反應。

喬恩下意識地感到了心裡跟貓抓似的不舒服，身體先於頭腦，伸手將那一部分捋至她耳後，直到把蕾切爾的眼睛全部露出來，他才滿意，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有些唐突。

幸運的是，蕾切爾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隻是眨了眨眼，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

“……你頭發上沾了東西。”喬恩找了個借口，立刻轉移了話題，“Emmm，然後呢？”

蕾切爾果然被帶偏了思路，皺起她那可愛的鼻子，還揮舞了一下毫無威懾力的拳頭，說：“然後？我直接殺到了他的辦公室，他竟然還敢對著我一頓恐嚇和威脅。顯然他隻會用這種方式獲得成功。”

喬恩眼底含笑，以詼諧的口吻糾正道：“恐嚇和威脅彆人不叫成功，那叫‘科學教’。”

蕾切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科學教？

好萊塢巨星湯姆.克魯斯與科學教的關係連她這個小鎮姑娘都耳熟能詳，據說科學教還時刻監聽他和他那個巨星前妻妮可.基德曼的私生活，最終造成了巨星夫婦的分手。

科學教倒是和尼爾.科恩那個混蛋很般配。

但僅僅笑了一下，蕾切爾的聲音低了下來，注視喬恩說：“但我還是被嚇到了，你知道的，我有點害怕萊特。”

這段日子以來，喬恩其實也感覺到了蕾切爾對於阿瑟.萊特的抗拒，“抱歉。我……我們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我沒有想到尼爾會那麼做。”

“不，不，這不是你的錯。”蕾切爾馬上說道，“說真的，我很高興能和你還有裡奇一起工作。”

這倒是真話。

如果不是事情出現了轉機，她甚至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為了更換執行製作人，而動用關鍵的那兩張底牌。幸運的是，喬恩和裡奇，或者“羅森伯格”這個姓氏，比蕾切爾一開始以為的更有影響力。

或許，她應該試著更了解喬恩一點？

被蕾切爾這麼一說，喬恩反而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說點什麼才好，有些出神地望著面前這張可能有點太過靠近自己的臉。

“喬恩？”蕾切爾出聲叫了一下喬恩，“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喬恩回過神來，答道：“這首歌可以做一個混音版，還有MV和專輯封面的事情，還有編舞和伴舞，還有其它的歌……”

蕾切爾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但她的視線也沒有移開，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側過身隨意倚在沙發上，支著手臂，用手輕輕托起自己的下巴，微笑而安靜地凝視著銀發青年的側臉，簡直像一隻慵懶的黑貓。

喬恩有一瞬間的失神。

但這失神並不是由於此刻她的模樣有多麼美麗動人，而是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捕捉到了最適合她這張專輯的藝術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