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1 / 1)

區區一個煤廠, 怎麼能滿足元湛英的胃口,就算這次的危急過去,最遲三五年, 煤廠也該關門大吉了,地底下的煤又不是無窮無儘的。

於金濤未來還會涉及許多方面,開很多公司, 賺很多的錢, 她要讓這些錢,都變成於慧慧的。

於金濤的表情已經有些猙獰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元湛英, 你不要以為一個小塌方能拿捏我, 大不了我就認了,坐個三五年,出來還是條好漢。”

元湛英聞言, 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站起身說:“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於金濤瞪大眼睛, 語氣變得急切起來,手重重地拍了兩下玻璃,引來獄警的警告。

“乾什麼呢?”獄警從門口探出腦袋, 銳利的目光看向於金濤,手指著對方,嗬斥道, “老實點兒!”

於金濤不甘地縮回手, 不敢再大幅度動作了,隻是趴在玻璃上問:“元湛英,你能不能去徐樂家裡一趟?”

元湛英愣了一下, 腳步停住,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於金濤沒有理解她沉默所代表的含義,徑直說道:“我給你她的地址,你幫我解釋一下,我不是故意不去找她的。”

元湛英語氣中帶著嘲諷:“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琢磨這些風花雪月?”

於金濤抹了一把臉:“我答應了過去見她的父母,現在失信了,她的處境一定很不好,這件事就算我欠你的……”

“她來找過我了。”元湛英打斷他的話。

於金濤的眼睛緩慢地眨了幾下,仿佛在消化剛剛聽到的話的含義,半晌才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問:“徐樂來找過你?她找你是為了什麼?”

元湛英深吸一口氣,能擺出心平氣和的態度說:“她知道你出事,為了救你,給了我一千塊錢。”

“她從沒有拿過我的錢,上哪兒弄的這麼多錢?”於金濤茫然地問。

元湛英聳肩:“我怎麼知道?”

於金濤趕忙追問:“除了給錢,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不打算和你繼續發展了,準備聽她爸媽的話,相親結婚生子……”

元湛英的話還沒說完,於金濤立刻搖頭:“不可能!”

他的話擲地有聲,臉上的表情由猶豫變得篤定,仿佛看穿了元湛英一般,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揚起下巴,眼神睥睨:“她那麼愛我,不可能主動跟我分手,你說謊也要尊重客觀事實。”

元湛英雙手環住胸口,冷笑一聲:“你不相信就算了。”

於金濤眯起眼睛,仔細端詳對方的神情,想從中看出一絲心虛或是膽怯,但很可惜,都沒有。

元湛英站在那裡,毫不畏懼於金濤的打量。

於金濤再次搖頭,試圖挑出對方話裡的漏洞:“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姓名地址,你說說她怎麼找到的你?彆說是她去畫館找到安琪,安琪告訴她的,這就太假了。”

元湛英低頭沉思許久,直到於金濤想開口嘲笑她“編不出來了吧?”時,才猛地抬起頭:“她沒有找我,於金濤,你媽沒了,她來吊唁,我和她就是這樣見的面。”

於金濤傻眼了,他腦子空了一段時間,隨後哆哆嗦嗦地說:“你彆騙我,我媽怎麼可能……”

元湛英低垂著眼眸,不看他傷心欲絕的臉,頓了頓才開口繼續說:“大年三十那天沒的,前天下的葬。”

“元湛英!”唾沫星子噴出來,於金濤渾然不覺,咬牙切齒地說,“你彆詛咒我媽了。”

元湛英與他對視,反問道:“既然你覺得我是這種人,那為什麼還非要我過來幫我你?”

於金濤眼睛充血,嗓子一瞬間就啞了:“你拿慧慧發誓,如果剛剛你說的假話,天打五雷轟。”

“我不會拿女兒發什麼狗屁的誓,”元湛英冷酷地說,“你要是出來得快,還能趕上老太太的頭七,要是再猶豫不決,連五七那天你都得在裡面蹲著。”

於金濤的膝蓋一軟,直直跪在地上,他往元湛英那個方向爬了兩下,大吼:“彆走,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元湛英步伐沉重,往回走了幾步,看著玻璃對面瞬間憔悴了不止一點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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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湛英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步伐有些許踉蹌,林德明在門口守著,一聽見動靜立刻站起來,大步邁過來,扶住她的肩膀問:“怎麼樣?”

元湛英點點頭,從嘴裡說了一個賓館的地址,道:“死了兩個,一個是外地的,於金濤安排在這裡了,另一個是本地人,就在這附近住。”

他倆先開車去了於金濤住的平房。

兩人走近才發現,房門被虛掩著,根本沒鎖,估計於金濤現在隻能使喚上虎子,出事後都沒人能回平房看看。

推門進去,院子裡倒是沒什麼異常,寒冬臘月的,野草都不長,乾乾淨淨的,一進屋子,這才看出出事了,不論是正房還是廂屋都被翻得亂七八糟,暖壺打碎了一個,地上全是內膽的渣子。

林德明先邁步進來,皮鞋踩在碎碴子上,發出“咯吱”的聲音,他伸手擋住元湛英前進的步伐,用腳劃拉了一下,想把地面弄乾淨。

元湛英環視了一圈四周,指著角落裡的一個小門對林德明說:“你進去看看,廚房冰箱後面應該有掃帚。”

林德明看了元湛英一眼,慢慢踱步過去,伸頭一看,還真有。

他握著掃帚回來,用力掃了幾下,把地掃乾淨,見元湛英駕輕就熟去了臥室,立刻跟在人屁股後面,邊走邊說:“你記性倒是好,還記得這裡的布局。”

元湛英瞥身邊人一眼,她正忙得焦頭爛額,沒工夫搭理這人酸溜溜的話。

林德明看她板著臉,像是有點生氣,又開始找補:“慧慧就是遺傳到了你的記性,才這麼聰明。”

元湛英徑直走向角落的櫃子前,從擺著的觀音像底下抽出兩個存折,翻開一看,兩個存折的名字都是假的,叫元慧,加起來有三十六萬塊錢。

林德明低頭,一眼看到存折上面的名字,瞬間火冒三丈,元湛英的姓加上於慧慧的名字,於金濤存錢的時候想的什麼,還能有人猜不出來?

他下意識扭頭看元湛英,後者卻面無表情,把兩個存折塞進自己棉衣的兜裡,又扭頭看了看大炕。

張燕應該是知道於金濤手裡有錢,家裡每一處都翻找過,被褥無一幸免,全被剪子豁開,露出柔軟的棉花。炕席全被卷起來。

衣櫃裡女人的衣服已經無影無蹤,男人的衣服被翻得亂糟糟的,有一些隨手扔在地上,最上面的內褲被穿得鬆鬆垮垮的,還有兩個破洞,像是於金濤的最愛。

林德明順著元湛英的眼神看過去,立刻上前幾步,把那條破爛一樣的布頭踢飛出去。

元湛英收回目光,看向於金濤充面子做裝飾的書櫃,連這處都沒有幸免,每一本書都被細細地檢查過,連書皮都一一拆開。

林德明冷哼:“錢沒被翻走,也算是菩薩保佑。”

可不是菩薩保佑嗎?

誰能想到,於金濤會把存折放在那種地方?恐怕張燕連茅房都找過了。

“一無所獲,她肯定很生氣。”元湛英餘光看見一抹熟悉的顏色,側頭一看,於金濤最寶貝的那件貂皮大衣被剪了幾個大口子。

等這人被放出來,怕是得抱著大衣哭上一場。

元湛英懶得收拾,帶著林德明從屋裡走出來,仔細把大門鎖好,門檻底下藏著的鑰匙被她摸了出來,免得有人再往裡進。

兩人又開車去找生活在本地的出事工人家屬。

這人姓齊,叫齊磊,平時很機靈,跟著於金濤乾了挺長時間,很得器重,算是工人裡的小頭目。

埋在小煤窯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得知裡面的人其中一個是他,於金濤還感歎了一番。

沒想到他家人根本不接受調解。

金額從三萬、五萬漲到十萬,他爸媽才稍微鬆了點口,但他媳婦兒卻不同意。

元湛英從於金濤嘴裡了解了大概情況,知道這個剛喪夫的女人是即將面對的最大的難題。

林德明安慰她:“人死不能複生,我們要做的就是協商和賠償,溝通出一個讓雙方都滿意的解決途徑。於金濤也不想讓煤廠出事,十萬塊錢,抵得上一個青壯年勞動力十年的工資,這個金額算是有誠意了。”

元湛英點點頭,兩人開車到齊家,停在大門的不遠處,還沒下車,遠遠看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從門口走出來。

那女看著像快生了,肚子頂出去老遠,她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肚子,應該是齊磊的媳婦兒。

元湛英啞了,半晌才出聲:“她還懷著孕?”

林德明握了握元湛英的手,給與她力量,兩人都沉默地看著車外的孕婦蹲下身子,從門口圍著柵欄的小園子裡撿了一筐玉米芯。

這樣一蹲,再站起來就能難了。

這人使了兩回勁兒,都失敗了,大冬天汗蹭蹭地蹲在門口,想喊人幫忙,眼前卻是一片發黑。

她還沒有緩過勁兒來,旁邊伸出一隻手,用力把她的身子撐了起來。她下意識回頭,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長得圓臉圓眼櫻桃小嘴,白淨漂亮,女人滿目擔憂,正在問:“難受嗎?”

她搖了搖頭,在對方的攙扶下慢吞吞走回屋子,等看她坐穩坐好,對方才自我介紹道:“我叫元湛英,是於金濤的前妻。”

“是於金濤派你過來說和的?”她閉了閉眼睛,忍過一陣陣暈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不管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簽字的,於金濤必須為我家男人的死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