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嶽芳到家是晚上八點多,元父元母已經在被窩裡躺下了,正聊著白天大仙給算卦的事兒。

兩人見到嶽芳嚇了一跳,爬起來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本來他們定的是明早去醫院換班,讓兒子兒媳休息一天,為此還特意早點睡覺。

嶽芳坐在炕上,面色凝重:“媽,我懷疑這次耀祖跌進糞坑不是意外,是慧慧推的。”

老兩口齊齊驚呼了一聲,元母問:“這是耀祖跟你說的?有證據嗎?”

嶽芳搖頭:“現在一問起來就要哭,我怎麼敢問?是我猜的。耀祖平時走路很穩,又不愛往危險的地方跑,怎麼會莫名其妙摔倒?再說,平時慧慧就愛跟在他屁股後面,偏偏那天晚上沒跟著。”

元母鬆一口氣,解釋說:“慧慧前些日子跟耀祖吵架了,好幾個禮拜沒一起玩了。”

元父也說:“慧慧不是這種孩子,她心眼好,耀祖又沒有欺負她,她為什麼要推人?這不合邏輯。”

嶽芳撇撇嘴說道:“她肯定是嫉妒耀祖有爸爸疼……”

元母趕緊捂住她的嘴:“彆說了,人家也有爸爸疼,今天於金濤還過來拜年了。”

老兩口下炕,拉著兒媳婦走向堂屋,剛剛關著燈,牆邊的禮盒不甚明顯,一開燈,嶽芳差點被這一面牆的金碧輝煌亮瞎眼睛。

她定睛一看,不可置信地問:“這都是於金濤給小妹送過來的?”

“還有她老板,看著挺重視她的,”元母囑咐嶽芳,“你可彆在她面前胡攪蠻纏,萬一慧慧受了什麼委屈,於金濤得打上門。”

嶽芳縮著脖子,揉了揉眼睛,本打算說點諷刺的話,想了想又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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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明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把小洋房的地面踩穿,昨天他說了那麼不禮貌的話,難怪元湛英生氣。

他也不懂自己是怎麼了,一提起喜不喜歡這件事,就像被踩了脖子的尖叫雞,恨不得蹦起來解釋。

其實他不是看不起二婚帶孩子的小保姆,而是這人跟自己的理想型差距太遠了。

他將來要娶的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說,怎麼也得是個碩士吧,不然怎麼和他討論風花雪月,高數化學?

元湛英彆說高數了,買菜還偷摸翻字典呢。賬本上那一□□爬字,看得人連蒙帶猜,所幸進退位加減法沒算錯過,還算是讓他有了一絲安慰。

李玉芬盯著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問:“怎麼,研究出彗星要撞地球了?”

可比那個嚴重多了。

林德明瞥他媽一眼,沒回話。

李玉芬的視線移到他身上的燕麥色毛衣上,又說:“小元把這件毛衣給你了啊,前幾天我看她一直在悶頭趕工。”

林德明的心又飄起來,美滋滋地摸著,衝他媽炫耀:“這是我的新年禮物。”

“隻給你織了?沒有我和你爸的份兒?”李玉芬抬了抬眉,見兒子搖頭,便感慨,“她真是偏心。

林德明又焦慮起來。

元湛英辛辛苦苦為他織了三件毛衣,可他回報了什麼?

一通羞辱!

如果他是元湛英,可能氣憤到辭職也說不定。

這份惴惴不安持續到元湛英上門,他像條哈巴狗一樣跟在小保姆身後,力求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歉意。

李玉芬看著兒子每隔半分鐘開口——

“需不需要我幫你圍圍裙?”

“這肉太冰了,我來切吧。”

“你放著,這些我來刷。”

在他摔碎林同書一套極具收藏價值的茶具之後,終於被人從廚房裡趕了出來。

他耷拉著腦袋,身後仿佛有條尾巴跟著垂下去,偏偏身高腿長,過年又漲了一些肉,看起來巨大又弱小。

李玉芬嗤笑,轉頭對還在看報紙的丈夫說:“你兒子真是狗肚子裡藏不住二兩香油,把人惹生氣了,哄都不會哄。”

林同書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最愛的茶具已經被毀屍滅跡了,推了推眼鏡說:“我看小元沒生氣。”

“兒子可沒你會看眼色,”李玉芬發愁地手托腮,看著還在廚房外面探頭探腦的林德明,“也不知道隨了誰。”

元湛英不勝其擾,給林德明分配了一個擇韭菜的活計,準備待會兒包餃子。

過年時候的剩飯菜還沒吃完,炒菜可以不要了,但是燉肉不行。

其實肉越回鍋越香,但李玉芬和林同書歲數大了,吃的不多,做新鮮的就吃不下舊的,因此元湛英隻給林德明用燉肉簡單做出一份鹵肉飯,算是他獨有的剩飯加餐。

看他擇菜辛苦,待會兒又要打掃剩飯,元湛英緩和了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毛衣對齊肩線,稱讚道:“穿著正好,你穿毛衣好看,像衣架子。”

林德明趕忙說:“是你手藝好,織的很漂亮,我很喜歡。”

這天中午,林德明心情愉悅,因為餃子好吃,鹵肉飯好吃,毛衣暖和,元湛英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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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鹵肉飯,林德明換上袋子裡那件黑色毛衣,可能是過年胖了,毛衣有些小,緊緊崩在男人身上,顯示出漂亮的身體曲線。

他個子高,作息健康,平時注重運動,每天清晨跑十公裡,晚上做二百個俯臥撐,因此胖了之後,隻有胸明顯的大了。

元湛英看了半晌,開口:“沒想到你穿著這件也好看的。”

雖說是寒假期間,工資照發,他前腳領了工資條,後腳就分文沒動,直接給了元湛英。

元湛英被嚇了一跳,看著厚厚一摞錢,沒敢接。

林德明又往前遞了遞:“你想買什麼,可以直接從這裡拿,以後我每個月工資都交給你,免得我去采買,被彆人當作冤大頭。”

他指的是當初給元湛英買毛線,老板看他一無所知,推給他很多陳年滯銷貨。

元湛英擺手:“不用這樣,你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我會去買。”

“你

不收著,那就放在家裡,誰用誰拿吧。”林德明把錢隨手一丟,扔在門口鞋櫃的零錢盒裡,現在元湛英已經不躲藏了,新華字典板板正正擺在賬本上面,也算是物儘其用。

他現在養成習慣性討好的性格,元湛英誇他穿毛衣好看,他就天天換著穿,元湛英之前接到紅包表現得興高采烈,他就多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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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元湛英開心了,他就舒服了。

不僅工資給出去了,這人怕元湛英擔心錢數不對,自發開始記賬,花五毛錢崩爆米花也要寫在上面。

元湛英上一秒看見對方蒼勁有力的字體出現在她的狗爬字旁邊,下一秒就看到於慧慧拿著一袋比她頭大兩倍的爆米花在吃。

她深深歎一口氣,把爆米花沒收了,再吃待會兒吃不下飯了。

沒記賬之前,也不知道這人偷偷摸摸給於慧慧買過多少次零食,難怪他能和於金濤並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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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鹵肉飯的第三天,林德明穿上那件紅色開衫,這件是真的小,他硬塞進去,不想辜負元湛英的真心。

李玉芬盯著他看了很久,才問:“這毛衣哪兒來的?”

林德明忙著處理被箍得回不了彎的胳膊肘,沒工夫回她。

李玉芬眯起眼睛:“我昨天就想問你,那件黑色毛衣哪兒來的?是不是小元給你的?”

林德明抿起嘴,點頭後問:“我是不是胖了?”

不然不該穿不下。

“她給你三件毛衣,其中一件合身,一件又小又緊,還有一件完全穿不上,顏色甚至是大紅色,你哪怕懷疑自己胖了,都沒有想過這三件可能是咱們一家三口一人一件嗎?”李玉芬幫他把開衫拽下來,套在自己身上,大小正好。

林德明有些心虛,但忍不住替自己解釋:“昨天穿黑色毛衣,她誇我了。”

所以他才以為這三件都是給他的,還懷疑過元湛英在量尺寸方面是不是水平忽高忽低,為了不打擊她的自信心,硬是把尺碼不合的毛衣往上套。

李玉芬又去他房間拿出黑色那件,指揮林同書換上,物歸原主的毛衣顯露出真正的風韻,穿上斯文儒雅。

林同書照了照鏡子,推推眼鏡,挺滿意,不脫了。

元湛英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林家三口人穿著她送的新年禮物。

林同書特意向她表示了感謝,隨後問:“你記得我那套紫砂茶具放哪兒了嗎?”

元湛英下意識看向林德明。

林德明拉過元湛英,推進廚房,隨後轉頭對林同書倒打一耙:“天天亂放亂買,我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你把東西藏在哪兒了。”

兩人四散奔逃。

李玉芬笑嗬嗬的看著,突然有感而發:“你看他們兩個真好玩,像小兩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同書仔細看了看,眉頭微微皺起來。

李玉芬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期盼道:“如果兒子今年能真給我帶回來個兒媳婦就好了,我死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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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被輕輕敲了三下,林德明的頭探進來:“爸,你找我?”

林同書示意他進來,又摘下老花鏡,問:“你在追小元?”

林德明嚇了一跳,趕忙否認:“怎麼可能?她隻是個保姆而已。”

“保姆怎麼了?”林同書聽出他語氣裡的高傲,駁斥道,“她靠雙手養活自己和女兒,乾活認真負責,和你大學教授的工作沒什麼不同,你們是平等的。”

“我沒有看不起保姆的意思,”林德明趕忙解釋,“隻不過,雖然在政|治正確上,人人平等,但在普羅大眾眼裡,她和我還是有不小的差距吧?她喜歡上我正常,我喜歡上她豈不是很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林同書不讚同他的觀點,“每個人喜歡的點不同,難道非要從眾?”

林德明再次搖頭:“她不符合我對未來妻子的任何一條標準,按正常邏輯,我應該不會喜歡她,就算喜歡,也不會追她。”

他還需要主動追求?開什麼玩笑,他不主動的時候,女人不撲上來就算謝天謝地了。

“那就離她遠一點,”林同書認真道,“現在她已經有了穩定的對象,你們要注意分寸……”

“她和那人已經分了。”林德明打斷父親的話,沒敢說是自己攪和兩人分的,不然面前人得打斷他的腿。

“不管她的感情狀態如何,你尚未娶妻,既然不想和她在一起,自然應該保持距離,”林同書表情嚴肅道,“你不要耽誤人家,聽到了嗎?”

林德明蔫頭耷腦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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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金濤去元湛英之前租的房子那裡找了幾次,晚上沒人,白天又去林德明的樓房找,也沒人。

元湛英白天去小洋房,很晚才回樓房,兩人完全錯開時間,折騰了三四天,竟然沒碰上過。

等於金濤白天去完元家,又去租房那裡碰運氣時,正撞上房東帶人過來看房,那雙三角眼怎麼看怎麼眼熟。

他氣勢洶洶回了家。

張燕已經懷孕五個來月了,但一斤肉沒長,偏偏肚子不小,看得人心驚。她現在脫衣服洗澡都不敢低頭,肋骨那裡一條一條,能透過薄薄的皮肉顯露出來。

於金濤看她在化妝,一巴掌拍在梳妝台上,問:“元湛英那個房東是不是你表嫂子?”

他畢竟結過一回婚,不敢多叫人,怕被罵想錢想瘋了,所以和張燕這次是簡辦,隻請了張燕那邊的親戚。

十來桌人,女賓那桌就她一個抽煙的,三角眼和煙嗓讓人想不記住都難。

張燕放下手裡的眉筆,輕描淡寫地承認了:“怎麼了?”

“你讓她把元湛英轟走了?”於金濤怒不可遏地質問。

張燕站起身,回到床上坐下:“房子是我表嫂的,想讓誰住讓誰住,她不喜歡元湛英,不讓住了,這不是理所應當。”

於金濤道:“她們孤兒寡母不容易,沒必要這樣吧?”

“有你幫襯著,不

容易在哪兒?”張燕捧著肚子,“於金濤,我算看出來了,你隻喜歡外面的,不是你媳婦兒的女的。”

當初她在外面,於金濤更偏向她,現在元湛英從婚姻關係中解脫出去了,他又開始心疼元湛英。

誰愛他他糟踐誰,誰不愛他他上趕著,這不是犯賤嗎?

於金濤沒好氣地揮揮手。

張燕嗤笑一聲:“你要是怕她再被轟出去,給她買套房不就得了?”

“現在都是單位免費分房,誰會花錢買啊!那群想錢想瘋了的,一套房敢要五千一萬,我花一萬塊錢買套破房子,真當我冤大頭?”於金濤嘲笑她鼠目寸光。

至於建個平房,更不可行,原因無他,批不下來。離婚小半年了,元湛英和於慧慧現在戶口還在於家老宅掛著呢,她嫂子不讓她遷回去,怕兩人分家產。

張燕聳肩:“那就祝她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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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她多惡毒,在背後下黑手,”於金濤喝得醉醺醺的,早把再不喝酒的承諾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還得是元湛英,我去拜年那天,她提都沒提這件事,一點不賣慘。”

一旁的哥們撇嘴,你前妻哪兒來得及賣慘啊?你不是巴巴湊上去送錢了嗎?照他看,這倆女的都不行,一個會心疼人的都沒有。

於金濤抹了把眼角的水光,扭頭問:“小鄭,你人脈廣,能不能幫我打聽一把,元湛英現在住在哪兒呢?我怕她帶著我閨女跑了。”

他仰頭又乾了杯啤的,一抹嘴道:“你不知道,我閨女是個天才,從一到一百,念起來一個不漏,九九乘法表能數到三,鵝鵝鵝那首詩十分鐘就倒背如流了,她還會進退位加減法,說將來要考大學——這可是我們老於家第一個大學生!”

小鄭拍胸脯打包票:“沒問題,哥,你放心吧,保準給你打聽得明明白白的,咱們哪兒都有人。”

“哪兒都有人?”於金濤愣了愣,突然問,“鋼鐵廠有嗎?”

“當然有,”小鄭樂了,“他們人事主任,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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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衛向軍剛到單位,就發現宣傳欄處烏壓壓站著些人,與他同組的組員眼睛尖,伸手招呼他:“快過來。”

衛向軍湊過去一看,是排班表,可不知道是印刷錯誤還是什麼,他們小組領班的位置,名字不是他的,而是新入職的一個大學生。

他裝作若無其事往車間走,隨後的晨會中,組長反複確認後,宣布了這個消息:排班表沒印錯,領班真的換人了。

衛向軍在廠裡人緣一般。因為父親的病的緣故,他沒錢也沒時間和人應酬,鮮少有跟他交好,但他忠厚老實,乾活麻利,有不少人對他印象不壞。

他托一個頗有門路的同事打聽了一下,一開始還被學曆和能力問題搪塞過來,多找幾個後,其中一個說了實話,問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得罪人?

衛向軍的眉毛緊緊地擰著,思考半晌,實在是猜不出這種從單位到家兩點一線的生活,能得罪誰。他又給爆料的人買了一兜子橘子和冬棗帶過去,這才又知道,原來那人姓於。

——於?

衛向軍猛然回憶起皮草、背頭和那人鷹鉤鼻上細細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