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於慧慧哭到抽搐,窩在元湛英懷裡,時不時打一個嗝。

於金濤徹底酒醒了,他上半身濕透了,脫掉衣服圍著元湛英的被子。本來想把於慧慧富裕的小被拿給他,於慧慧尖叫著拒絕了。

元湛英一邊哄於慧慧,一邊怒視於金濤。出租屋裡暖氣不好,閨女的臉本來就有些起皮,雪花膏一天擦三遍才好轉,如今大晚上哭這麼一通,明顯臉蛋又有點紅。

男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兒。

於金濤佝僂著腰,帶墊肩的棉襖一脫,人格外瘦小,和他爸的身子在這一刻重合了。他心疼得眼睛都紅了,伸手想把於慧慧接過來,人扭過頭,根本不看他。

於金濤急得亂轉,求饒說:“閨女,爸錯了,爸再也不喝酒了。”

元湛英和於慧慧仿佛聽他在放屁,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等於慧慧睡著,於金濤碰了碰她的小臉,眼圈又紅了,他啞著嗓子說:“你怎麼就這麼狠心,舍得帶著閨女嫁人啊?”

元湛英乾了一天活兒,精神不濟,本來都要坐著睡著了,聽到這話,爬到男人面前,抽了他一個嘴巴。

她低聲怒吼:“那你想讓我怎麼辦?為老於家守一輩子?於金濤,我是嫁給過你,但不欠你們的。”

於金濤有些理虧,喃喃道:“你就保持這樣的狀態不行嗎?我沒辦法接受你跟彆的男人搞在一起,明明咱們離婚的時候說好了的,你不再婚……”

“那時候還說好了,你一個月給我一百塊錢贍養費呢,”元湛英斜眼瞄他,“好幾個月過去了,錢在哪兒?”

“你以為我不想給嗎?”於金濤有些頹廢,“我手裡的錢都在張燕那兒,一要就吵起來,一分錢都舍不得在我身上花,天天大包小包提著回她娘家媽那裡。”

他是真心後悔再婚了,賺錢有什麼用?天天累得跟三孫子一樣,買件衣服都得聽一頓念叨,他現在最穿得出去的衣服,還是當初元湛英給他買的那幾身。

“張燕不會做飯,天天飯店打包,這幾家飯店我都該吃吐了。”於金濤平時不敢跟彆人說這些,怕人家笑話,隻敢在前妻面前吐苦水,“彆看她出門打扮得光鮮亮麗,屋裡比外面垃圾堆還臟,要不是她懷了,我真不會娶她。”

元湛英揮揮手:“我不想聽這些。”

於金濤爬過來,認真地盯著元湛英:“老婆,你回來吧,我是真知道錯了,慧慧需要爸爸,你也需要男人,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那張燕怎麼辦?”元湛英覺得他說話很好笑,“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於金濤眼神閃避了一瞬,結結巴巴道:“那畢竟也是我的孩子,我得負責,但我發誓,絕對不會再讓他們娘倆礙你的眼……”

“你是想同時養著我們兩房?”元湛英盯著他,“於金濤,你錢沒賺多少,臉倒是挺大。”

於金濤抿了抿唇,還不到三十歲,他的眼袋已經隱隱有些下墜,嘴唇發紫,飲

酒過量導致小肚子微凸。

他眼神懇切:“我是真離不開你,但凡你說一句要回來,我哪怕跟張燕拚命,也跟你複婚。咱們現在也富裕了,跟我在一塊,不比你一個月費心費力掙那六十塊錢好?”

元湛英站起身,摸了摸暖氣上的衣服,其實還能摸出水漬,但她用手指勾起來,甩在於金濤身上:“衣服乾了,你趕緊走吧。”

於金濤站起來,著急地替自己辯解:“古人說,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我現在知錯了,你怎麼就不肯原諒我這一回?”

“原諒你,行啊,”看著男人眼前一亮,元湛英補充道,“但我這人最講究平等,等我再婚,給彆的男人生個孩子,再考慮跟不跟你複合吧。”

-

於金濤畢竟是個大男人,強起來,元湛英奈何不得。人就要賴在這裡不走,還能把人踢出去不成?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於金濤看她沒被子蓋,把身上的被子還了回去,穿回自己來時那身棉衣,靠著暖氣閉著眼眯著。

等元湛英醒來,看這人凍得臉發白,牙都在打顫。

她歎口氣:男人就是賤得慌。

她穿好衣服,把於慧慧叫醒,燒了壺熱水準備洗漱,於金濤在後面緊緊跟著,屁顛屁顛給閨女擠牙膏。

於慧慧有點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了,刷著牙含糊不清地問:“爸爸,你怎麼來了?”

“爸爸想你了。”於金濤手腳利索,給於慧慧投好了熱毛巾,給她擦臉。

男人皮厚,兌的水也比平時熱,於慧慧掙紮了一下,沒躲開,感覺毛孔都被熏開了,整張臉紅撲撲的。

元湛英瞪他一眼,給閨女臉上抹上萬紫千紅,又紮了雙馬尾小辮子,一邊綁上一隻蝴蝶結,收拾好後讓她自己去門口穿鞋。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於金濤蹲在於慧慧旁邊,跟她的鞋帶兒較勁。於慧慧一隻腳懸空站著,正扶著門把手,聽到聲音,眼疾手快開了門。

張燕臉色慘白,捂著肚子站在門口。

於金濤一抬頭,一個包甩在他臉上。

於金濤疼得哇哇大叫,仔細一看,忍不住大罵:“瘋女人,你拎個帶鉚釘的包砸人?”

張燕聲音尖利:“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宿?我這兒懷著孩子,你跑來跟彆的女人睡覺?現在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兒。”

正是上班高峰期,樓上樓下偶爾能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元湛英抱起於慧慧,下逐客令:“要吵回家去吵,我這裡不歡迎你們。”

張燕把矛頭指向她:“元湛英,你也快結婚了,少跟彆人的老公勾勾搭搭,算是給你閨女積德了,行嗎?你要是想跟於金濤好,當初就彆離婚,在這兒又當婊|子又立牌坊算怎麼個事兒啊?”

於慧慧聽出面前女人的惡意,身子往前一竄,一把夠住了對方的頭發,另一隻小肉手敏捷而有力,邊拍打她邊大喊:“不許你欺負我媽媽!”

她剛剪完指甲,倒是沒什麼殺傷力,但小胳膊格外有勁兒,張燕驚

懼之下,掙脫不開,讓她生生薅掉一撮頭發。

張燕往頭皮上一摸,摸到微微血跡,尖叫著想撲上來。

元湛英眼疾手快護住閨女,後退兩步,威脅道:“張燕,你現在可是懷著孩子,要是再敢撒潑,碰到哪兒,孩子沒了,看於金濤還要你嗎?要我是你,就帶著男人趕緊回家去。”

聽到這話,張燕還真感覺到肚子微微作痛,她小心地按住肚子,瞪了一眼於金濤:“還不跟我回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於金濤灰溜溜地走了。

-

解決完於金濤和張燕兩口子,元湛英微微鬆口氣,抱著閨女半天沒說話。

於慧慧手裡還有張燕的頭發,她嫌惡地扔到地上,舉著那隻手跟元湛英說:“媽媽,我想洗手。”

元湛英抱她上衛生間,用洗完臉還沒倒的熱水浸濕,仔仔細細拿肥皂搓了一遍。

於慧慧的手指蜷縮著,這時候才知道害怕,怯生生地問:“我打人是不是不太好?”

“你保護了媽媽,是小英雄,”元湛英親了一口她的小臉蛋,“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這樣打回去,如果對方比你厲害,那打完記得快跑,知道了嗎?”

於慧慧認真點頭。

今天正是元旦,元湛英和衛向軍約好了,要去他家看看,元湛英難得收拾了一下自己,擦了粉描了眉毛,又淡淡塗了一層口紅。

於慧慧忘性大,此時又高興起來了,笑眯眯地摟著元湛英,聞她身上化妝品的香味兒,膩膩歪歪地說:“媽媽真漂亮。”

元湛英衝她笑笑。

於慧慧又坐起身來,對著鏡子搖頭晃腦:“我長得隨媽媽,我也漂亮。”

元湛英瞄她一眼,還是不好意思告訴她,對不起,為娘的基因太弱,你長大了和你爹一模一樣,鼻子微微鷹鉤,嘴角向下撇,等到青春期,一口氣竄到一米七三,一看就不好惹,平時晚上單獨出門都沒遇到過流氓。

-

衛向軍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元湛英和於慧慧手拉著手下樓了,母女兩個個頂個的漂亮,看得他心裡湧起一股驕傲的情緒,脊背挺得更直。

元湛英準備把買的燒雞、點心和白酒放在衛向軍的車筐裡,見裡面滿滿當當一堆,翻開一看,是糖塊和一兜子蘋果。

衛向軍不好意思地說:“我怕你沒準備,就自己買了一點,沒想到你拿了這麼多……”

元湛英笑了笑,覺得對方真是老實,想當初她去於金濤家,於金濤可是一個招呼沒打過,因為她準備得不充分,於霞陰陽怪氣了小半年。

她把酒水包起來,剩下的放在車子後座壓好,三個人慢慢往衛家走。

衛向軍他媽五十多歲,因為丈夫的病,整個人被磋磨得比同齡人老了十歲不止。老太太牙都快掉光了,嘴癟著,看到元湛英,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移到她手上的東西,這才扯出個笑臉。

中午吃了兩菜一湯,把元湛英帶來的燒雞撕開盛了一盤,衛母眼疾手快,給衛向軍夾了個雞

腿,想了想,另外一個給了於慧慧。

等吃完飯,元湛英主動收拾東西去洗碗,衛向軍偷偷問:“媽,你覺得行嗎?”

衛母撩起一隻眼,看於慧慧幫著元湛英舀水,點點頭。

二婚,不要彩禮,長得也方正,雖然有個閨女,但說明人家身體好,生得出孩子,小丫頭片子過幾年長大了,還能換彩禮貼補家用,有什麼不行的?

她越想越覺得合適,忍不住開口:“等過年了,我跟你去她們家一趟,把婚事定下來。”

衛向軍開心地點點頭,雖然人在自己媽旁邊,但心恨不得飛出去,立刻告訴元湛英這個好消息。

-

元湛英和於慧慧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暗下來了,衛向軍本來想送他們,被衛母叫住了。

兩人溜溜達達往回走,看見賣糯米切糕的車,還給於慧慧買了一塊,怕嗆風,沒讓她在外面吃,於慧慧饞得很,著急回家,小腿邁得飛快。

元湛英剛走到樓門口,於慧慧已經跑上樓去了,隻聽她清脆得喊了一身“大姨”,隨即房東的聲音響起來:“你媽呢?”

元湛英三步並作兩步上去,揚起一抹笑:“姐,有什麼事嗎?”

房東頭發燙成摩登小卷,鼻翼旁邊兩道橫絲肉,因為抽煙而嗓音沙啞,此時把煙卷扔在地上踩滅,雙手環在胸前,上下打量了元湛英一番,面露鄙夷地問:“有人跟我說,你偷偷在房子裡搞破鞋。”

於慧慧不懂最後三個字的意思,試圖解釋:“大姨,我們穿的鞋子都是好的,沒有破鞋。”

元湛英尷尬地笑笑,捂住閨女的嘴:“是他們誤會了。”

“誤會?”房東一抬眉,三角眼散發出精光,“人家老婆都打上門了,還能是誤會?在你門前鬨事的那個男人,搞得鄰裡街坊昨天晚上都沒睡好,今天大家跟我說的時候,我都覺得丟人!”

元湛英趕忙道歉:“他不會再來了。”

“你能保證?”房東懷疑地問。

元湛英不能,她為難地抓著閨女的肩膀,不知如何是好。

房東從兜裡掏出一遝子零錢:“我也不欺負你,該退多少錢,我退給你,限你十天之內搬出去,你這社會關係太複雜,我們平頭老百姓害怕。”

元湛英忙道:“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房東擺擺手:“彆說了,到時候我過來收房。”

-

接下來連著九天,元湛英白天乾活,晚上找房子,不知是運氣太差,還是彆的什麼原因,竟然沒找到一間合適的。

等最後一天期限也到了,一大早,元湛英帶著於慧慧回了娘家,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問:“能不能讓我們在家裡住幾天,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們立刻搬走。”

元母縮著脖子,往元湛豪和嶽芳的方向看了一眼,嶽芳立刻站起身:“不行。”

元湛豪拽了拽她的手,勸道:“住幾天又沒什麼。”

“要是放在平時,住也就住了,”嶽芳

義正言辭,“可今年過年早,沒過幾天就是小年,小年過後就是春節,小妹,你說你想住到幾號?”

出嫁女不讓回娘家過年,會破兄弟的財,元湛英出嫁五年,從不碰這個晦氣,不然元湛豪順當了還好,不順當立刻能怪上她。

聽到嶽芳這話,元湛豪也不吱聲了。

元湛英深吸一口氣:“嫂子,我保證過年之前搬出去,可以嗎?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嶽芳冷哼一聲:“你最好記著。”

-

臨近過年,元湛英給林德明的房子做大掃除,由於心裡裝著事兒,隔幾分鐘就歎一口氣。於慧慧最近喜歡學人,也跟著長籲短歎。

最近是期末,林德明忙得腳不沾地,這幾天考完試批完卷子,才鬆一口氣,此時被元湛英母女倆嚇得心裡發毛。

他湊近於慧慧,蹲在她身邊偷偷問:“你媽怎麼了,分手了嗎?”

於慧慧瞥了元湛英一眼,捂著嘴小聲說:“媽媽和我被趕出來了,現在住在姥姥家。”

她也不喜歡姥姥,因此小臉皺著,顯得格外抑鬱。

林德明聽到這話,起身走向元湛英:“既然你沒有地方住,為什麼不跟我說?”

元湛英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雞毛撣子,小心翼翼地問:“你有合適的房子租給我嗎?”

“有啊,”林德明點點頭,迎著她希望的目光,指向客臥,“這一間免費給你住。”

元湛英的笑容變得勉強:“彆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林德明認真地說,“可以隨時拎包入住,這個家歡迎你。”

元湛英眨眨眼,措辭謹慎:“慧慧這麼小,晚上肯定會打擾到你,我怕你覺得困擾……”

“明天開始就是寒假,過年這期間,我都是搬回去和爸媽一起住,這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林德明垂眸思考了一下,說道,“你可以把這裡當成備選,作為回報,你能不能把工作地點改成我爸媽家。”

因為雇主由一個人轉為三個人,工作量肯定會急劇增加,林德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隻需要在寒假這段時間過去就好,這幾天給你漲薪水。”

“不用,”元湛英感激地擺手,“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你。”

面前的男人平時在她面前不修邊幅慣了,此時剛開完期末大會,頭發趁年前修剪過(因為他有五個舅舅),西裝革履的模樣格外唬人,雪中送炭的一番話剛說出口,身上仿佛鍍了一層紅光。

元湛英揉揉眼睛,揉掉眼裡的水汽,歪頭看了看,這才看到林德明的背後,窗外是一片燦爛的火燒雲。

-

搬到林德明家的前一天,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傍晚時候,元耀祖不知是沒看清路還是被人推了一下,整個人摔進了牛糞坑裡,倒是沒有生命危險,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愛瞎跑,大人們很少操心,直到臨睡前才發現孩子不見了,此時距離他摔進去已經過了四五個小時。

元耀祖身上臉上全是牛糞,整

個人惡臭難聞,嚇得一直在說胡話,半夜就發起了高燒,一家人兵荒馬亂去了醫院,把元湛英和於慧慧留在家裡。

元湛英默默把閨女粘上些許臟汙的手洗乾淨,囑咐道:“以後彆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知道嗎?”

於慧慧默默點頭,展開雙臂,撲進元湛英懷裡。元湛英能感受到閨女的心跳有力跳動,比平時更有力。

母女兩人前一天晚上收拾好東西,第二天一大早離開了元家。

李玉芬聽說元湛英搬過來,笑得合不攏嘴,邊幫她收拾衣服邊說:“你住多久都沒關係,我和他爸正好想兒子了,想讓德明在家裡多待幾天。?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德明哼著小曲從客廳路過,儼然心情很好。

元湛英不好意思地說:“姐,還有一件事,實在抱歉,我想大年初五請一天假。”

“有什麼事嗎?”李玉芬愣了一秒,立刻意會,“是不是要和你那個禿——相親對象出去啊?”

元湛英假裝沒聽到那個禿字,點點頭道:“他和他媽那天要來我家拜年。”

歌聲由遠及近,在次臥門口消失,李玉芬沒有意識到有人偷聽,驚訝地說:“這是要商量訂婚的事兒了吧?”

“應該是。”元湛英的語氣有些遲疑。

李玉芬高興地笑起來,見牙不見眼:“恭喜啊,按照這個節奏,五一應該就會結婚了吧?”

元湛英抿了抿唇,點點頭。

-

元家人的春節是在醫院中度過的,元耀祖害怕紮針,每次輸液都哭鬨不止,需要兩三個成年人才能按住。因此他生病這幾天,一家人身心俱疲。

林同書和李玉芬住在小洋房裡,上下三層,最頂層是盛放雜物的閣樓,一二層供人居住,居住面積不算大,三百來平,一共有四間臥室,兩個洗手間,但外面有個五百平米的院子,李玉芬沒時間打理,乾脆大部分地方種上果樹,每年秋天光是柿子就能送出去幾十筐。

元湛英最喜歡的就是這裡的廚房,比林德明那套房子的廚房大上三倍不止,平時鮮少有人使用,她能在裡面泡上一整天,如魚得水。趁著空閒,她還用裡面的烤爐做出了簡易版披薩,得到了林家人的一致好評,林德明一口氣能吃完一整個十二寸的當下午茶。

大掃除用時三天,小洋房整個像是被翻新了一遍,連圍牆上的防盜刺網上的落葉和臟汙都消失了。等一切清掃結束,也就到了除夕當天。

除夕那晚,元湛英做了一桌子菜,除了常見的魚、肉、燉雞等,又炒了一些家常菜,溜肝尖、木須肉、魚香肉絲、腰果蝦仁一上桌,林家一家人齊齊驚呼。

李玉芬拉著元湛英坐下:“哪兒有忙完就走的,快,一起吃。”

元湛英手足無措:“可是外嫁女……”

“你又不是我閨女,”李玉芬按住她肩膀,又抱著於慧慧坐在旁邊,“你管我叫姐,所以是我妹妹,沒錯吧?沒聽說過妹妹在家過年有忌諱。”

她扭頭對林德明說:“還不快叫老姨。”

林德明放下筷子,臉黑了。

李玉芬嗬嗬一笑:“算了,各論各的。”

林德明又拿起筷子。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電視上播放著春晚,屋外不停傳來鞭炮聲,元湛英在收拾碗筷的過程中,感覺到一絲溫馨。

這溫馨竟然不是從自己的家人、丈夫(或者說前夫)、戀人(還是相親對象?)身上體驗到的,而是來自於之前素味平生的一家人。

真是奇妙的人生,元湛英輕笑著。

於慧慧在旁邊的小馬紮上坐著,手裡拿著李玉芬給買的果丹皮吃,突然開口:“媽媽,你是不是很開心?”

元湛英點點頭。

於慧慧笑眼盈盈:“我也很開心。”

把一切收拾好,元湛英拒絕了李玉芬讓她睡在小洋房的提議,和於慧慧牽著手往林德明那套樓房處走。

雖說是深夜十一點多,但外面有很多等著倒數的年輕人,氣氛還算熱鬨。

她走了沒幾米,林德明帶著手電追出來:“我媽讓我送送你。”

“可是這樣,你就趕不上和他們跨年了。”元湛英停住腳步。從小洋房到樓房,差不多得走半個小時,林德明再走回來,早就過了十二點。

“她讓你叫她姐,你就真以為她跟你一個年紀?”林德明笑出聲,“他們兩個早就困了,剛剛回房睡覺去了。”

元湛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三人悶頭走了一會兒,於慧慧的腳步明顯跟不上,她平時睡覺早,九點準時上床,今天因為興奮,硬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了。

林德明把孩子抱起來,像拎起一個塑料袋一樣輕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覺,隨即扭頭看元湛英,突然問:“你真打算和那個禿——那個衛向軍結婚?”

自從於慧慧說漏嘴,元湛英三令五申,嗬斥他不能再叫人家“禿頭矮子”。

可能是跨年在即,元湛英第一次顯露出不安,在每一次面對選擇的時候,她都有些束手束腳,因而上一世,一直被命運推著走,而她和衛向軍的感情也像是如此。

她轉過頭,與林德明對視,眼神澄澈,這麼黑的天,林德明竟然能細數出她五官的模樣。

“林先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一個人抵禦風雨,我也沒辦法一輩子享受孤獨寂寞,我不像你那麼堅強。”她斟酌半晌,誠實地說,“他人不錯,喜歡我,想要娶我,我應該抓住這次機遇。”

林德明追問:“但你真的喜歡他嗎?”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元湛英歎口氣,“在現實生活帶來的困難面前,喜歡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林德明搖頭反駁:“我理解你對未來的恐懼,可選一個老實人結婚真的是最優解嗎?你該聽從你內心的聲音。”

“我聽到了你的心在抗拒,在說,及時止損,拒絕他。”

話音未落,鞭炮聲忽然全面爆發,震得兩人什麼也聽不見了。元湛英趕忙微微踮腳,為於慧慧捂住耳朵

林德明低下頭,湊到元湛英耳邊說:“新年快樂!”

這聲音不算大,卻清晰地傳到她的腦海裡,在大年初一的第一分鐘,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些。

-

大年初五,元耀祖還在醫院沒有回來,元父元母神色疲憊,匆匆趕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等待衛向軍母子的到來。

元湛英翻出一包普洱泡上,門口突然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元母站起身,疑惑道:“是不是你對象來了?”

元湛英搖頭,衛向軍哪兒來的汽車,連上下班那輛自行車都是而立之年的年紀。

元母不放心,在堂屋探頭探腦看了半分鐘,突然衝回來,手足無措對著元湛英說:“好、好像是你老板來了。”

元湛英不可思議地站起身,快步往門外走去,正撞上林德明的視線。

林德明衝她一笑,對著隔壁的嬸子說:“看來我找對地方了,謝謝您給我指路。”

嬸子一把年紀,立刻被林德明迷得五迷三道,笑著擺手:“不用謝,你就是元家大姑娘的對象?媽呀,長得真俊。”

林德明笑而不答。

元湛英衝出來,把林德明拉到一邊,小聲問:“你怎麼來了?”

“我想了想,你今年照顧我這麼儘心,我理應來你家,給叔叔阿姨拜個年。”林德明義正詞嚴道。

他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那個禿頭矮子不是良配,元湛英性格溫婉,很容易被糊弄著,又踏進另一個火坑。

而他,作為元湛英的雇主,有責任有義務為其把關,避免她落入壞男人的圈套之中。

元湛英抓住他的臂膀:“改天行不行?今天我有事。”

“什麼事?”林德明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伸出另一隻手打開後備箱,露出塞得無一絲縫隙的禮品盒。

隔壁嬸子探頭看了一眼,全是高檔煙酒、點心和盒裝水果,不禁咂舌。

林德明把箱子往地上摞:“不管有什麼事,總得讓我把東西搬進去,跟你爸媽說句話再辦吧?”

如今這個年代,小汽車還是稀罕貨,已經陸續有人出來看熱鬨了,兩人身後圍了一圈小孩,嘻嘻哈哈不敢上前。

確實不能再讓他待在這裡了。

元湛英當即開始幫他卸貨,又把東西一點點往堂屋裡搬,元母看到她手上的東西,驚得半天沒合上嘴。

元湛英尷尬的笑笑:“我老板說過來跟你們拜個年。”

元父元母急忙迎出來,幫著把禮品搬回來,一家人滿頭大汗地搬完,這才把林德明請到紅木沙發椅上坐下,又給倒了一杯茶。

沙發比較矮,襯得林德明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他坐直了身子,正想自我介紹,門口又傳來汽車的鳴笛聲。

這聲音更為熟悉,元湛英衝出去,看見於金濤開著輛吉普,停在林德明的紅旗車後面。

他身穿一件藏藍色皮草,裡面是一身定製西裝,頭發用發蠟抓成背頭,皮鞋擦得鋥亮。伸手拿年

禮時,左手手腕露出一支金表,右手大拇指一個碧綠透亮的翡翠扳指,活脫脫一個行走的暴發戶刻板印象。

隔壁嬸子笑眯眯地打招呼:“金濤來了?”

?本作者李一和提醒您最全的《八十年代二婚小保姆》儘在[],域名[]?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於金濤衝人家點點頭,從車後座拿出大包小包,駕輕就熟進了元家大門。

看見元湛英,他伸手揮了揮,高聲喊:“過來幫我拎東西。”

元湛英的表情已經麻木了,平靜地接過於金濤手裡的茅台和軟中華,平靜地問:“你怎麼來了?”

於金濤抖了抖身上的貂皮大衣,斜眼看她:“給我老丈人和丈母娘拜個年,怎麼了?”

元湛英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就這麼巧,也是大年初五?”

於金濤裝傻:“什麼這麼巧,還有誰來了?”

說著,他自顧自拎著東西往裡走,剛要進屋就被門檻絆了一下,隨即被摞在牆角的禮盒閃瞎了眼。

於金濤暗罵:還好老子早有準備。

元父元母也被這一個個不請自來的男人嚇住了,把於金濤領到林德明旁邊的沙發椅坐下,兩人中間隔著一個配套的紅木桌,上面放著兩杯茶。

元家一共就這麼一套沙發,兩椅一桌,被占了個全乎,一家三口縮在炕沿上坐著。

元湛英偷偷湊到自己媽身邊,問:“為什麼今天於金濤會過來?”

元母幾乎是用氣音說:“都怪我,前幾天在婦幼醫院看到他陪著產檢,氣不過,就多說了兩句。”

元湛英簡直要被氣個倒仰。

這邊,於金濤和林德明完全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劍拔弩張,反而寒暄了起來。雖然依舊互相看不順眼,但秉持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觀念,兩人之間的氣氛異常和諧。

雙方很有默契,都決定解決了最大的障礙再說。

元家人默默聽了一會兒,元母道:“金濤,你熱嗎?不如把外套脫了,我給你掛上。”

“不熱。”於金濤擦掉鼻子上細細密密的汗珠。

元湛英正眼觀鼻鼻觀心地發呆,聽到這話,又給他添了一杯熱茶。

幾人正僵持著,衛向軍到了。

他先是被兩輛被刷得連玻璃都在反光的車嚇了一跳,隨即下了自行車,小心翼翼把衛母扶下來,轉頭問坐在門口擇菜的隔壁嬸子:“請問哪一個是元湛英家?”

隔壁嬸子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樣,心如止水地指了指,連開口問點問題的八卦念頭都不屑有。

衛向軍道了聲謝,見大門開著,推著車子進去了。

一進去就被嚇了一跳。

衛母顫顫巍巍地拽住衛向軍:“兒子,這是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啊!”

衛向軍勉強笑笑:“他們不是這種人。”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把他們兩人拿過來的臘肉、啤酒和一袋橘子放上去對比,就像格列佛勇闖巨人國。

屋裡人聽到屋外的動靜,呼啦啦走出來,打頭的就是林德明和於金濤。

這兩個男人

一個儒雅俊美,一個腰纏萬貫,一一向衛向軍做了自我介紹。

好家夥,一個是老板,一個是前夫,衛母看向元湛英,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深不可測。

◥李一和的作品《八十年代二婚小保姆》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等眾人回到屋內,於金濤和林德明毫不客氣,重新回到唯二的兩個沙發位坐下,衛向軍母子同元家三人一起縮在炕沿上。

幸虧當初搭了個大炕——這是元母唯一的想法。

於金濤看著畏畏縮縮的衛向軍,氣不打一處來,虧他翻箱倒櫃找出貂穿上了,就這人的德行,他穿大褲衩大背心來都吊打八百個來回。

他瞪了一眼元湛英,指責她眼光不濟,林德明倒顯得很平和——他之前見過,有心理準備。

於金濤問道:“衛先生在哪兒高就啊?”

衛母替兒子回答:“他在鋼鐵廠當領班,算個小領導,和元湛英哥哥是同事。”

窮上班的。

於金濤立刻給人貼上標簽,一個不夠,又把窩囊廢加上去了。在哪兒上班還需要你媽替你回答?這不是窩囊廢是什麼?

他內心不屑卻沒有表現出來,假模假樣地誇讚道:“上班好,穩定,不像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今天能賺一萬,明天就可能隻賺五千。”

元湛英嘴角抽了抽,又過去給他添了茶。多喝點,閉嘴吧。

林德明也把茶杯遞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問:“衛先生,您的年齡是……”

“三十二,”衛向軍報的虛歲,“我屬羊。”

“真看不出來,”看著比三十二可老多了,於金濤笑著把後半句話咽下去,“我們兩個比你小一些,都屬雞。”

年齡,相貌,家世甚至工作,面前兩個男人能把衛向軍踩進泥裡,讓人覺得元湛英要是從三人中選了衛向軍,那肯定是精神有問題。

尤其兩人像是遇到挑釁的孔雀,毫不掩飾自己的攻擊性,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後,立即把屁股對著元湛英開屏。

衛母本想跟元家人聊聊訂婚的事,遇到這種情況,思索再三,還是沒開口。

屋子裡陷入寂靜。

雖然沒人說話,但也沒人走,等臨近中午,元母跟眾人商量:“都留在這裡吃個飯吧?”

衛母拉著衛向軍站起來,推辭:“不了,家裡還有活計,我們先回去了。”

元家人沒有挽留,元湛英趁著把人送出去的時機,小聲說:“回頭跟你解釋。”

衛向軍看她烏黑的頭發和潔白的面龐,搖搖頭說:“不需要,我相信你。”

“向軍,”衛母喊人,“快,走了。”

元湛英看著衛向軍小跑過去的背影,心情複雜。

回到屋裡,於金濤已經把那身貂脫了,正滿屋溜達。林德明試圖去廚房幫倒忙,被元母轟了出來。

元母見不相乾的人都不在身邊,跟自家男人嘀咕:“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真都衝著閨女來的?”

元父也不懂了,於金濤過來還說得過去,林德明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元母神神叨叨:“你說他們是不是被下蠱了?我聽匣子裡講過這種故事。”

“你還不如說她是狐狸精轉世。”元父一點不信。

元母聽到這話,立刻恍然大悟:“真有可能,咱們家保家仙不就是狐仙,難道附身了?”

元父將信將疑。

“不行,”元母擦擦手,“下午我得帶著閨女去大仙那兒算一卦。”

“讓人家好好看看。”元父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