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看到了寸頭男臉上的不耐，與其他幫工們不以為然的笑。
她上前了一步，指著自己手心裡的種子，解釋道：“你們看，這種子比較乾癟，這樣的種子發芽率不會高。”她抬眸看向都寸頭男，“它的產量確實還行，但口感始終差點。”
她的話，說到了痛處上，幫工們面面相覷，臉上那種笑退去了些。
寸頭男沉默了下，又揮了揮手：“哪有那麼好的事，想要產量，就不要要求味道。”
“地裡的菜，最後面向的是市場。在價格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多數人會選擇口感好的，轉而放棄口感稍次的。”她目光微挪，看向大家，問道，“我聽陳姐說，大家都在這個農場乾了幾年，那你們應該比我清楚，這幾年蔬菜的滯留是不是越來越多？”
聽此，大家都低垂下了頭，眼神閃爍，顯然她說中了。
“我大學學的是作物，”想到什麼，譚笑又改了話，“我學過種植，知道選種與種植方法的重要性。況且，這半年農場創建的收益，也與我息息相關，我比你們都想農場的果蔬大賣。”
寸頭男心有猶豫，扭頭看向陳翠花。
陳翠花乾笑了聲，支吾道：“林律師沒跟我說這個。”
聽此，寸頭男又繼續手上的撒種：“我們隻是打工的，你那些話，跟我們說沒用。”
大家紛紛點頭，他們雖然覺得譚笑說的有道理，但給他們發錢的卻不是譚笑。
猜到了些許大家的心思，譚笑掏出手機，打開通話界面，才後知後覺自己沒留林沐晗的手機號。
她將手機放下，扭身就看到朝她而來的陳翠花，她抬手摸了下鼻子，不自然道：“陳姐，麻煩你給我一下林律師的手機號，我，我這邊忘了保存。”
陳翠花驚訝後，還是拿出手機，找到林沐晗的手機號給了她。
輸入號碼，她沒猶豫，直接給林沐晗撥打了過去，並選擇了擴音。
通話接通，她就自報家門：“林律師你好，我是譚笑。”
“怎麼，後悔了？”
她連忙接過話：“不是，協議上說農場這半年交由我打理，那我應該有權利決定具體種植什麼作物。”
“按理說是這樣，”林沐晗的話鋒一轉，“你確定不聽那些老員工的建議？他們的——”
知道林沐晗要說什麼，考慮到方才幫工們的表情，她及時出聲打斷道：“我心裡有數。”
“那我給陳姐打個電話。”
“陳姐就在我邊上。”她應道。
“陳姐，她要種什麼就讓她種。”林沐晗叮囑道。
陳翠花看了眼譚笑，才猶豫著應道：“好。”
結束通話，譚笑往前走了兩步，還沒出聲，大家就已經停了下來。
寸頭男將手中的種子放回到包裝袋裡，邊轉身往路那邊走去，邊道：“還愣著乾什麼，提前下班還不好？”
見此，其他幫工也緊跟而上，隻留下陳翠花和譚笑在原地。
陳翠花扭頭看著已撒進地裡的種子，支吾道：“地裡這些……”
“隻能長起來後，再拔掉。”譚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陳姐，還得麻煩你帶我進城一趟，我想儘快選好種子。”
“行。”
與此同時，珠城木蘭咖啡。
林沐晗拎著精致的小方包，款款朝二樓而去，穿過半包咖啡座，將包放在靠窗的第三桌香木桌上，單手輕撩了下身上的紅色長裙，坐在放有軟墊的木椅上，噙笑看著正優雅品著咖啡的蘇涵：“難得見你這麼有閒情逸致。”
蘇涵將嘴中的咖啡咽下喉，才緩緩道：“可惜，還是無法跟你多姿多彩的生活相比。”
“有人約我喝酒。”林沐晗垂眸看了眼腕上的小方表，敘說道，“有陳姐看著，譚笑就是再胡來，也鬨不出什麼幺蛾子。”
“可我怎麼聽說，你同意了譚笑的要求。”蘇涵將咖啡杯輕放在托盤上，與林沐晗四目相對，“農場這幾年是在虧損，缺口好歹不大，你這麼縱著她，窟窿隻會越來越大。”
林沐晗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背靠在椅子上：“那不正好，讓你能下定決心將農場轉讓出去。”
“這麼說，我還該謝謝你。”
“於公你是我的老板，於私你是我的閨蜜，所以，林沐晗嘴角微勾，“不用客氣。”
蘇涵輕哼了聲：“禍是你惹出來的，理該由你解決，”她站起了身，無視林沐晗帶著著急的眼神，“解決不了，造成的窟窿你來填。”
林沐晗連忙起身，辯解道：“她那個要求，符合那份協議上的內容。”
蘇涵點頭：“所以才由你負責，畢竟協議的內容是你擬的。”語罷，她就拿上桌上的黑色手提包，朝樓下而去。
“蘇涵，你講點道理行不行？誰知道譚笑會來真的。”林沐晗的話並沒得到蘇涵的回答。
她與蘇涵認識將近十年，如何不知蘇涵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
所以，她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出爾反爾，讓譚笑及時停下；二：相信譚笑。
資料上顯示，譚笑大學學的商務管理，與種植毫不相乾。噢，譚笑倒是在鄉下出生，可譚笑五歲就搬到了城裡。即便譚笑小時候，見過父母或者爺爺奶奶種地，也沒過實操，哪怕有實操，恐怕也已經忘記。
所以，她該怎麼相信譚笑？
想到這兒，她煩躁地撫了撫額，真要出爾反爾？
農場。
譚笑領著陳翠花一起，不僅挑選好番茄的品種，還順帶將紅薯種給定下來了。
回到住處，天已經暗下來。
她與陳翠花告彆後，本想直接奔樓上，才到樓下，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沒辦法，她隻能跳轉方向，前去廚房搜羅些吃的。
她嫌麻煩，直接略過冰箱裡的肉類與蔬菜，從角落裡拿了一桶泡面湊合。
將肚子填滿，她火速來到樓上，洗漱好就將自己送到床上。
彎月退場，紅日從東邊探出了頭。
睡得正香的譚笑，被樓下的喧雜聲吵醒，她習慣性上拉被子，將自己的頭蓋住，哪知還是無濟於事，隻能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扭頭看了眼床頭櫃上擺的時間，才七點不到。
生物鐘告訴她，還能再睡一會兒，但樓下的聲音卻又無形地催促著她趕緊下樓乾活兒。
為了早日擺脫債務，將農場拿到自己手中，她咬牙翻身下了床。
才走到一樓的樓梯上，院子裡的議論聲就傳了過來。
“陳姐，你說蘇總怎麼想的，怎麼派了一個丫頭片子過來對我們指手畫腳？”
“可是我聽她昨兒說的話，每一句都是那麼回事，我琢磨著她是蘇總派過來，專門管理這農場的。”
“你讓那學校的學生來，指不定比她說得還好，實際上沒一點經驗。照我說啊，那些娃，就是去那大學混文憑的。”
“那麼好混，你也混個去。”
“張大，你這怎麼說話呢？我可聽說，你昨兒可被那個丫頭片子下了臉。”
譚笑來到一樓的客廳門前，就見昨天那個寸頭男，也就是張大，彆過了頭，臉色不好看。
她接過了話：“我初來乍到，大家對我有懷疑很正常，我也能理解。”她往前走了幾步，看向已停止議論的眾人，“剛才有個大姐說得對，話都會說，接下來我會用實際行動來回答各位，在種植方面的了解，我不隻會嘴上說說。”
在場的人，擠眉弄眼，多數人還是不信她這話。
有個身形消瘦，手戴冰絲袖套的中年女人，出聲問道：“我聽陳姐說，你不僅要換番茄種，紅薯種也要換。”
譚笑點頭道：“對，根據市場反饋，蜜薯的市場占比要比其他的品種高。”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們先前都錯了。”女人左右張望著道。
“當種植的果蔬面向市場時，那就是市場決定選擇。”譚笑擲地有聲。
“可是——”
張大不耐煩地打斷了女人的話：“楊春華，你還有完沒完了？你要是行，你上啊。”
楊春華立馬閉了嘴，紅著臉扭過了身。
譚笑知道張大是在幫她，衝張大一笑，表示感謝。
吃完飯，她就跟所有的幫工一起到了地裡。三分之二的幫工都去翻地，隻剩下昨天的八位幫工在這邊播種，他們有的用鋤頭掏排水溝，有的則將大塊的土碾碎。
她來到紅牆邊上碾好的土前，手捏著種子輕輕揮灑，沒一會兒就聽見“咯咯”聲音響起，緊接著就看到一隻毛發光滑，雞冠紅潤的公雞從她頭頂飛過。
那雞一點也不客氣，見土裡有種子，低頭就啄了起來。
見此，她仿佛又回到了來這兒前，自己的番茄被公雞偷啄的一幕，心中的怒意頓時高漲，才要去抓雞，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手下留雞。”
她轉身，就見牆頭探出一個圓乎乎的腦袋，衝她乾笑道：“姐姐，那雞是我的畢業論文，要是它出了問題，我今年又畢不了業了。”
就近的張大，放下鋤頭，望了過來：“還有這一出呢，那你們最長的，讀了幾年。”他輕咳了聲，“我沒彆的意思，我看每年從這兒飛出來的雞鴨鵝都不少。”
“我，這是我讀的第七個年頭了。”
總算找到一個比她還倒黴的倒黴蛋。
譚笑抓雞的心思頓時打消，本想讓女孩直接來抓雞，斂眸看到自己手中的番茄種，她有了主意：“你幫我搞些你們學校的番茄種，我幫你抓雞。”
女孩眨巴了下眼：“好。”
完成交易，譚笑將手中的番茄種放回到袋子裡，敘說道：“勞煩各位先放下手頭上的活兒，幫我一起抓雞。”
尋來的林沐晗，停在路邊，就見到地裡的一群人，正事不乾，正圍聚在一起，抓一隻上躥下跳的雞。
幾個眨眼的功夫，那雞就突破包圍圈，朝她這邊飛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