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慈元寺的狐仙走紅後,香客越發的多。
又趕上暑假旅遊的高峰期,就更加熱鬨了。
雖說狐仙這類存在,在誌怪中總是跟書生牽扯不休。
但誰讓慈元寺的狐仙能看書還能拿筆寫字呢。
網友一句【該不會是狐狸中的狀元吧】給紅毛狐狸一重新身份——
文曲星。
當即引來大批家長們的追捧,誰不想自家孩子能在學業上有所成呢。
網友們隻是勸學,家長們那就是恨不得盯著孩子學。
管它是什麼狐仙、保家仙的,隻要能有用,總是要試試。
不行的話再說。
慈元寺的人流量倍增,這讓寺廟裡極為忙碌。
度元師兄最近忙得頭都越發的禿了,每日裡忙著知客,好不容易關上寺門也不安生。
還得想方設法把香客們留住。
不能敗壞了慈元寺的名聲。
當然最讓人頭疼的莫過於給這狐狸剃毛。
人家當事狐不樂意。
之前自己昏迷不醒任由你們為所欲為。
現在我清醒著呢,休想要動我一根狐狸毛。
度元頭疼,隻能跟人打商量,不剃毛那你穿上衣服行不行?
他特意縫了幾件衣服,穿上的話應該能製造些噱頭。
看著那粉紅色的小衣服,紅毛狐狸轉過頭去,“不穿。”
它才不要穿粉紅。
“衣服越粉修道越穩。”慈元寺的主持和尚用一句話勸說成功。
於是就有了雁南歸看到紅毛狐狸穿一身小裙子走紅網絡的視頻這一幕。
李智信看到,憋了半天勉強誇讚一句,“師兄,真的很有才華。”
這麼醜的裙子,一看就知道是他縫的。
其實搞出這麼醜的裙子不奇怪,能讓那紅毛狐狸穿上才是真牛啊。
有才華的人沒想到忽然間迎來這倆不速之客。
當然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雁南歸不是來找自己的。
將時間和空間交給這一人一狐,度元師兄帶著李智信去參觀自己守住的天下,“……出家人不打誑語,我跟你說啊這慈元寺現在可真是香火鼎盛,信元你要是來咱們廟裡當主持,肯定能更上一層樓,這多刺激的挑戰啊,你難道不想試試嗎?”
如果時間來到兩個月前,李智信被蘇城玄門協會解除職務,被玄真觀開除道籍時,他肯定推遲兩句立刻答應。
但今時不同往日。
李智信面帶微笑,“師兄,我新拜了個師父,雖然還沒正式拜師,但我也是有師門傳承的人了,日後切不要再對我說這話。”
度元師兄不太相信,“你師父是誰啊,跟我說說。”
“說了你也不認識。”李智信恪守保密條例,堅決不說。
他看著那特意弄出來讓紅毛狐狸讀書的涼亭,不免想到雁南歸——
也不知道,大師那邊可有問出來什麼。
紅毛狐狸看著那畫卷,狐狸臉上滿是震撼,“竟然真的修複好了,我還記得他。”
人間雄才偉略的帝王對於他們山野的生靈而言,是比獵戶還可怕的存在。
太多的人爭先恐後的射出羽箭,瞄準的是它們這些山野間的飛禽走獸。
那時紅毛狐狸尚且年幼,與家人走散後躲在草叢裡瑟瑟發抖。
卻不想得以目睹神跡。
“我其實並沒有看到神女的臉。”它躲在草叢中壓根不敢動彈,哪知道這神女長得美與醜。
當時的紅毛狐狸還是幼狐,哪知道那是神女。
“我隻記得,我送走了父母兄弟姐妹,我們狐族的子孫死了一個又一個,而我一直活著。”
它成了狐族的老不死,直到有一天能夠幻化出人形,它才意識到自己原來竟然有修道成仙的機會。
“我用了近千年才能修煉成人形,又用了一千年的時間找到讓我能夠有機會修道成仙的契機。”
卻不想一朝行差踏錯,又被打回原形。
好在自己有幾分機緣在,終究又走上了修行道路。
慈元寺的香火養人,它覺得再過些時間自己就又能化形,彼時再修煉那就能事半功倍。
蒙受佛蔭庇護,又得道門指點。
要是這都不能修煉得道,它乾脆找個書本把自己撞死得了。
紅毛狐狸嘮嘮叨叨一通,末了這才說道:“你要入畫嗎?”
雁南歸沒回答她的問題,“你那日入畫,遇到了什麼?”
紅毛狐狸折損修行帶錢三泉入畫,是為回到漢武帝在春季狩獵那日。
結果呢?
雁南歸想知道,它那日遇到了什麼。
“你知道,這幅畫原本是損毀了的。”紅毛狐狸歎了口氣,“我們到了這畫被毀的那日。”
那是一個江南的院落,屢試不中的讀書人瘋瘋癲癲的指著這畫破口大罵。
文房四寶砸了過來,將畫毀了大半。
等他醉酒醒來,看著書房裡的狼狽,連忙找人去修補字畫,但也於事無補。
“如今這字畫已經修複,若是你想要入畫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狐狸說這話時神色極為平靜,仿佛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隨口一問。
若是錢三泉還活著的話,或許會立刻答應,那是個癡兒,走錯了路的癡兒,卻也一步錯步步錯再也不回頭。
但雁南歸不是錢三泉,她對那兩千多年前發生的事情沒什麼興趣。
過去就是過去,著眼未來才是真。
比如說,如何重建玄天觀。
再比如說,能不能拐走這紅毛狐狸丟到山上去,也給玄天觀增加些人氣。
山上實在是太冷清了些。
後面這個提議遭到了度元師兄的強烈反對,“做人要有始有終,狐狸也一樣,何況那小鬼還要指望咱們寺裡的香火呢。”
他說的小鬼是雁南歸放在這裡的小鬼輝輝,那孩子本來就是個弱智兒,需要香火滋養魂魄,日後再投胎時才不至於重蹈覆轍。
雁南歸瞧著輝輝的魂體倒是比之前白胖了幾分,想到那可憐小鬼,到底打消了這一念頭。
度元師兄出主意,“其實你們回頭道觀裡可以養點彆的嘛,我看道友你這蛇就挺不錯的。你看西湖的白娘子和許仙都衍生出多少電影電視劇,你把這蛇宣傳好了,效果一樣。”
雁南歸看著他,“許仙被嚇死了不用我說吧?”
蛇跟毛茸茸能比嗎?
就算是白娘子來了也不好使啊。
大不了回頭去拐點小動物什麼的,不過這也不著急,畢竟玄天觀還沒重建呢。
來慈元寺這一趟,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好像又沒有。
神女真的存在,可那都是兩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關她什麼事呢。
雁南歸打電話給方銘,讓他過來把畫帶走。
方銘之前看到過這幅畫,沒想到現在竟然在雁南歸手中,不免有些心虛,“博物館都沒說丟了這事,估計是想偷偷找回來彆聲張惹出大麻煩。”
博物館那邊什麼情況,跟雁南歸關係沒那麼大。
之所以請方銘來取畫,是因為方銘代表警方,回頭調查順理成章。
要是能挖掘個大的出來,指不定還能立個功往上升呢。
不過具體如何,雁南歸沒再多問。
送走方銘,雁南歸坐上公交車,看著窗外的都市。
行色匆匆。
工作日的人最是忙碌,所求的不過是能挨到周末好好休息兩天。
下班回到家後躺在沙發裡一動不動,夜間一次次提醒自己該睡覺了,不然又要熬夜掉頭發,可總是舍不得放下手機,因為夜深人靜時才是屬於他們的專享時間。
車裡有相約一起出來玩耍的學生,正在規劃著明天去哪裡玩,怎麼樣才能不做暑假作業還不被老師發現。
小朋友輕聲討論著,在找出答案後會心一笑,帶著屬於他們這個年齡的狡詐。
公交車停站,有人上來有人下去。雁南歸胳膊支在窗戶旁,看著外面,瞧到落座在自己身邊的人時愣了下,“師父你……”
怎麼也來滬城了。
“來找個人,問一件事。”徒弟有徒弟的困惑,老道士也有自己的不理解。
找到出版社的人才知道,那是小洛的一位朋友,受小洛之托出版了那本書。
那些手稿並不是不小心被人帶下山,實際上出自於小洛的精心策劃。
大概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怕死後雁南歸下山,老道士一個人在山上孤零零的,就想法子安排了這一出。
送骨灰遺物給前面幾個故交不過是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引雁南歸去花城。
雁南歸到底是他們一手養大的孩子,小洛十分清楚這孩子的喜好。
隻要看到這本書,好奇心重的雁南歸
勢必會加以探究,最終結果那就是秘密浮出水面。
可小洛千算萬算,她沒算到花城白家那邊死灰複燃,這事最終牽連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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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將她的秘密暴露了。
雁南歸看向老道士,“找到了嗎?問清楚了嗎?”
“問清楚了。”老道士笑得眯著眼,“你呢,找到你的答案了嗎?”
藏在畫裡的終極秘密並不複雜,真的有神女。
至於神女是誰,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找到了。”雁南歸歪頭枕在老道士的肩膀上,“師父,我想回道觀了。”
但也隻是想想。
她不止是玄天觀的小道士,如今還是傳承者,肩上扛著責任與使命,現在哪能回得去。
“山上的人想下來,山下的人想上去。”老道士低聲一歎,“可是咱師徒倆回不去了。”
雁南歸驀地坐直身體,“咋了?”
老道士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我來之前試著畫引雷符,年紀大了手抖,不小心把道觀最後兩間房給炸了。”
偌大的玄天觀被夷為平地,一片廢墟狼藉,想要重建難度不小。
瞧著雁南歸垮掉的臉,老道士嘿嘿一笑,“心中有道觀,處處有三清,乾嘛非要去山上呢,交通也不方便,我覺得回頭隨便找個地方能讓咱師徒倆落腳就行。”
“我剛才跟小尤打聽了下,現在這地皮可貴了,咱們師徒倆想申請個免費的地皮估計難,還是得花錢,就算能走綠色通道,沒個千八百萬也拿不下來。對了好徒兒,你攢了多少錢了來著?師父年紀大,記性不太好,都沒記住。”
雁南歸的心在抽痛,“師父,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資本家都沒你狠心啊!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嘿嘿,我這不是心碎的一片片嘛,早就習慣了。”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被嫌棄了,早知道這樣小洛走的時候我也跟著去好了,省得被……”
“你打住!”彆賣慘行嗎?她去乾活掙錢還不行嗎?
雁南歸忿忿地轉頭看向窗外。
老道士瞧著那圓滾滾的後腦勺咧嘴笑了起來。
這世間雖然有不公與黑暗,可從來不缺乏勇士追求光明、維護這世間美好。
天塌了那就補天,洪水來了,那就築成人堤趕走洪水。
他們雖不是補天者、抗洪人,卻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維護這人世間。
夕陽西下,渲染著整個城市,雁南歸怔怔看著窗外,“師父,你說我是神女嗎?”
“不知道。但對那些等待公平與正義的人而言,你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女。”
孩子,你是誰不重要。
你想做誰才重要。(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