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哥——!”
目送朝歲離開玉京,還讓他照顧貔貅,江葉驊有種臨行托孤之感。
他匆匆趕回紅玉宮,一嗓子吼出,推開門時,自家兄長,三師兄,四師姐,正圍坐在茶幾邊玩骰子,旁邊四師姐愛徒安靜沏茶,時不時給他們杯中添點。
外界狂風驟雨,殿內和諧悠閒,一片歲月靜好的場景,江葉驊險些氣炸。
“小師弟走出大陣了!”
禦都大陣一旦開啟,隻能出不能入,憑師弟金丹修為,外界對他來說就是龍潭虎穴,倘若出事,他們在陣內也愛莫能助。
江葉草回頭,招手道:“知道了,過來坐。”
見兄長對他招手,江葉驊臉語氣稍軟和了點,但也隻是一點點。
“小師弟出結界!”他又道了遍。
茶幾邊一隻白狐,掏掏耳朵,妖時醉道:“行了,最後知道的人還嚷嚷什麼。”
朝歲離開紅玉宮時,他們就知道了。
小師弟留了幾句話:有要事,能解決,多保重。
“小師弟自有思量,你沒發現你那叫嬴辛的弟子,也不見了麼,”妖時醉狐狸爪搖著骰,指了指慕千秋後,接著教訓道,“你修為雖高,但太過粗心浮氣,小師弟都要走到結界了,才發現追去,黃花菜都涼啦。”
聽著妖時醉涼颼颼的嘲笑,江葉驊臉一陣青一陣紅,最後在江葉草拉拽下,悶頭坐到他身旁,獨自氣惱。
沒有沈白休時,他在師門是最小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姐等人都未出師門,那時他整日就是這樣被訓。
夢回宗欺時刻,江葉驊心梗,餘光掃到幾人玩骰子,更惱了。
玩樂也不帶他。
“該我了,”被妖時醉指到的慕千秋,指尖在骰子上微微一敲,沉吟道,“既然說起小師弟,我就為他正名吧。”
想到這次見到朝歲的發現,慕千秋捏著下頜:“小師弟並非風流成性,據我看,他從還在娘胎裡起,就連個相好的都沒有。”
“噗——”江葉驊一口茶,噴在了狐狸尾巴上。
“咳咳咳。”
什麼東西??
“啊楸~”
遠在婆娑城昊天塔內的朝歲,猛打了個噴嚏。
他在床上打了個滾,將厚實的大氅嚴嚴實實裹在身上,眼神幽幽。
誰在笑話他。
被這一滾鬨醒的嬴辛,睜開黑眸,正巧看到秋水般的眸子。
近在咫尺,幾乎能清晰地數對方長睫的根數。
嬴辛默了默,鼻尖嗅到朝歲身上一縷淡淡的清香,猶如夜間花開的味道。
他渾身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往後移了些。
另邊雖然反應不大,實則都震驚意外的妖時醉和江葉草兩人,被慕千秋搖骰子一點。
“五師弟,你來。”
江葉草瞅了眼扁著嘴給妖時醉擦狐狸尾巴的江葉驊,略一沉吟,溫和的
眉眼露出點點笑意,“那我講個秘密,葉驊小時候長得很漂亮,像個小姑娘。”
正給狐尾擦水的江葉驊,動作一頓,抬起那張五官英俊硬朗的男子臉龐,不可置信。
他小時候竟然像軟綿綿的小女娃?
“你記錯了吧,師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妖時醉狐狸爪將江葉驊的臉掰過來,左右看了看,“粗枝大葉的,哪裡漂亮了。”
江葉草飲茶淺笑道:“真的。”
看了會,妖時醉嫌棄地丟開,“算了,看不出來,要是姑娘倒好了,多一個師妹。”
江葉驊咬牙切齒,他自幼有著英雄豪傑夢,得知年幼時像軟綿可愛的女娃娃,如同晴天霹靂,此刻又被嫌棄,他有點委屈地看向哥哥。
“那是孩童時候了,其實挺可愛的,”被江葉草笑著揉了揉腦袋,江葉驊臉色才好了些,拿起茶幾上的果子吃起來。
妖時醉以前就喜歡戲弄江葉驊,見他吃東西,立馬道:“還吃,以前在師門,五師弟的靈丹藥草,都叫你吃了長個去了,現在人高馬大的,還吃呢。”
江葉驊氣的臉紅,又嘴笨說不出話來,隻能放下果子。
以前在師門,他那時候小,沒想過為何自己的靈丹藥草都是雙份,後來才知曉,是哥哥把自己的給他了。
吃碗飯,江葉草都怕他吃不飽,要把自己碗裡的分給他。
他以為是兄長吃的少,還樂嗬嗬的想著自己真能乾,可以給兄長分擔飯菜,不浪費,後來江葉草這些舉動被師尊師兄發現,才得知真相。
他們無父無母,小時候江葉草帶他靠乞討求生,兩個孩童整日風餐露宿,經常挨餓,即便拜入師門,往事如煙,哥哥還是覺得以前虧欠他了,沒把他照顧好,所以有了這些舉動。
他年幼,對那些往事不太記得,哥哥倒是記在心上。
“彆多想,三師兄是在誇你長得高,”江葉草將果子塞回他手裡,“都是萬裡挑一的頂級妖果,嘗嘗。”
江葉驊瞥了眼妖時醉,哼了哼,帶著幾分得意吃了起來。
妖時醉沒眼看:“五師弟,你太慣他了。”
江葉草眉眼露出淺淺笑意,看著哢哢哢吃著妖果的人,低聲道:“他小時候很瘦弱,體弱多病,現在這樣很好。”
妖時醉聳肩,沒話說了。
他記得,江葉草和江葉驊是在師尊一次外出遊曆時撿回來的。
那時江葉草受過很重的傷,失去了記憶,隻依稀記得有個弟弟,兩人相依為命,弟弟跟著他吃了很多苦,他昏迷不醒的時候,都要把江葉驊拉著,生怕丟了。
他向來慣著江葉驊,在師門時,江葉驊整日哥哥哥哥的,像鸚鵡般,有時妖時醉看不慣,就去教訓他。
這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
妖時醉狐狸爪拍了拍嘴,打了個哈欠。
後日就是月亮完全變紅的時候,他已經白天都要以妖身的形態了,精神也愈發萎靡。
“血月妖氣濃鬱,妖族都會躁動不安,
這幾日,勞煩你們幫我看著點了。”
“三師兄客氣了,”江葉草從懷裡取出一片布有法咒的荷葉,交給兩人。
妖時醉與慕千秋心照不宣的接過能解咒禁的葉子。
發現就自己沒有,江葉驊在旁瞪著眼,江葉草回過頭,就看到眼巴巴的人,他無奈地搖搖頭,也給了一片。
妖時醉嘴角抽了下。
全師門唯一沒發現師尊受咒禁所困的人,拿法葉做什麼。
不知三師兄在鄙夷他什麼,但不妨礙江葉驊心滿意足的接過,歡喜地放入囊袋裡。
三人議事,他習慣性被打發,找江葉草要了點靈石就出門了。
小師弟讓他照顧貔貅。
他哪會照顧,喂點靈石算了。
江葉驊獨自往朝歲住處走去,蒼穹漸亮,連日大雨偃旗息鼓,地面積了深淺不一的水窪。
江葉驊跨過水坑,忽而想到什麼,整個人蹲在水坑邊,探了探頭。
水面倒映出的臉部輪廓,冷硬利落,劍眉深目,是十分淩厲的長相,因他慣笑,添了份親和俊朗。
像小姑娘麼。
江葉驊納悶,正此時,那平靜的水面仿佛滴入了水珠,泛起漣漪。
一條布滿荊棘的妖藤朝他襲來,江葉驊反應極塊地橫掌拍碎,眉頭緊鎖。
誰在暗中監視。
*
婆娑城,血月前夕。
清晨雨過天晴,被困在昊天塔內的朝歲,立在塔窗前,俯瞰底下孤崖。
一顆高大的鬆樹下,一襲碧綠長袍的江宴坐在石上,散在腰後的黑發淩亂披著,白靴點點,攪亂了腳邊平靜的水窪。
三個妖修站在他身側,面色或懼或畏,其實一個手持玉簡。
玉簡閃爍,另端有人在說話。
離得太遠,昊天塔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朝歲隻能目視,難以聽到風聲。
崖邊狂風獵獵,玉簡傳出寡淡的聲音。
“不敵,損了一個次身。”
江宴表情怪異。
雖是次身,卻也是門主,他看不出沈白休有這本事。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玉簡另端道:“彆去惹事,讓他在九幽塔內。”
“......知道,”江宴一字一頓。
他也沒功夫把心思放在沈白休上,有更重要的事。
撚起三縷長發,江宴熟練地紮起長辮,玉簡內,巫主淡聲道:“我沒有更多的意見給你,隻一點,你不需要與任何人正面為敵,那不是你擅長的。”
反過來說,無論是毒、痋、蠱還是咒,擅長的都是他。
也不知聽懂了沒有,江宴自顧自地辮著發,末了起身,除了皮膚過於白蒼,他眉宇俊秀,眼眸細長,發間綴了小草葉的辮子,輕輕蕩漾,心情甚好地扯起紅唇。
門主不在,甚好。
一刻也等不了,他開始著手準備。
禦都大陣,傳聞中一旦開啟,大羅神仙都難以攻入。
“好可怕,”他悠聲自言自語,臉上卻沒有任何敬畏。
忽而,發現塔窗視線,江宴背對著曦光,望向透過塔窗俯視他的朝歲,那張姣好的面容,陡然露出張狂譏笑。
“被關起來的螞蚱,出不來。”
朝歲:......你過來。
“你出來啊。”
“你過來啊。”
隔空互嘲,最後朝歲率先閉了嘴,他實在沒有必要,和一個神智不太清楚的人在這計較。
朝歲垂眸回身,隨後手臂一展搭在嬴辛肩膀,將掙紮的少年攬了過來。
“不許跑,”他低聲,對著黑眸幽幽道,“竟然說我們是螞蚱......走,去把他在塔內種的草都拔了。”
給他拔禿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