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穿成柔弱小師叔 封空 6692 字 6個月前

朝歲已許久沒這麼飄飄過,自得完,又生出幾l分小惆悵。

他懷疑自己老了。

十五六歲的時候,他處處張揚,不知收斂為何物,連修真界的窮鄉僻壤,都知曉,有個橫空出世,叫朝玄音的人物,驚才絕豔,可謂是天上地下,最明豔的少年。

他回首過往,出生就是皇朝人士,還是位嬌生慣養的小殿下,七歲被位老仙道從皇朝拐走,之後摸滾打爬,南征北戰,行遍九州山川,十二歲,成為修仙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名揚天下,十七歲孤身入幽州,驅滅魔靈,橫掃妖獄,及冠之年開宗立派......

這些往事回憶起來,恍若隔世。

令朝歲有些惘然。

可他琢磨著,今年也才二十七歲,怎麼過往就像前半生了。

許時是觸碰因果的緣故,沒心沒肺的一枝花,得意過後,竟有點傷春悲秋。

嬴辛本在懊惱方才反應,耳根發紅被人不客氣的扒了個乾淨,轉眼就看到罪魁禍首,一臉悵然。

朝歲按了按他肩,深深凝望了眼他,語氣帶著老氣橫秋的沉重:“好好珍惜現在,白駒過隙,彈指之間,以後再也沒人叫你小朋友了。”

話落,他背對著落日餘暉,諱莫如深地回到軟榻,掀被鑽了進去。

“唉——”

幽幽歎息,從被褥下悶悶傳出,聽著竟有點孤獨可憐,弱小無助。

嬴辛望著軟榻上的鼓包。

太陽落下,窗外完全暗了,他才垂睫收回視線。

是夜,妖舟穿梭在雲層中,來到修真界與妖界交彙點,各界交彙點往往混亂無比,毫無秩序,不少邪修埋伏於此,趁火打劫。

不過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來打擾豎有妖皇旗幟的船舟。

妖舟一路暢通無阻,沒入妖族地界。

夜色漸深,奉完茶的侍女退去,廂房內寂靜無聲,翻動書頁的聲音都幾l不可聞。

嬴辛視線落在古籍上,有些心不在焉。

沒有地獄痋的束縛,他本該迫不及待的修行,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心亂,有事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翻翻書籍,至於書裡的東西,看進去沒有,看進去了多少,不得而知。

嬴辛按住頁角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臥在榻上的身影已經睡著了。

與傍晚躺下時的姿態不一樣,朝歲整個人,長手長腳伸展開了,被褥斜斜搭在腰間,隻遮了小半身。

好幾l次,床榻傳來動靜,嬴辛都以為人要醒來。

他用餘光注視,無一例外,都是朝歲在翻身或是朦朦朧朧換個睡姿。

這會側臥朝燈的睡姿,倒是維持了許久,但青年似乎睡的不太舒適,眉頭皺著,即便是在燈燭照耀下,嘴唇和臉頰都毫無血色,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白的近乎缺乏生氣。

嬴辛看了眼,抬手合緊身邊的軒窗。

半時辰後,朝歲翻身起來,帶著一掃陰霾的架

勢,睡前的悵然仿佛是鏡花水月,旁人眼神不好產生的幻覺。

窗外夜色濃鬱,朝歲掀窗,將被阻攔在外的皎潔月光,與細風一起放了進來。

少年伏案翻書,專注的模樣,猶如要上京趕考的書生,朝歲掃了眼,隨手扯了張桌上宣紙就走開了。

嬴辛餘光看到他坐到茶桌邊,將紙疊來折去,不知在搗鼓什麼。

朝歲這覺睡的過於踏實,踏實到都稀罕的做起了夢。

夢境裡,是很早以前的事,有天,臭老道問他,以後要做什麼,他說修行,修行到最高的境界,站在頂峰。

臭老道問他然後呢,朝歲答,引來雷劫,得道飛升。

修真界已經數萬年沒有人成功飛升了,雷劫不現,形成了一種令所有高階修士絕望的僵局,朝歲初生牛犢不怕虎,說著宛如天方夜譚的話。

老道既沒有打擊他,也沒有鼓勵他,隻追問再然後呢。

朝歲被問到了。

他沒想過那麼多,琢磨道,飛升後,大概會看到更廣闊的天地,再然後,繼續遊山玩水。

臭老道便笑了起來,說他和現在有什麼區彆。

小朝歲被問煩了,拿起剛街頭賣藝買的饅頭,塞到他嘴裡。

這問題即便現在問,朝歲也沒法回答。

他奉行及時行樂,逍遙一天是一天,不過朝歲很久沒有自在逍遙了,境界越高,枷鎖反而越多。

事實上,年少時,他看到路邊奔騰的快樂小狗,都要問候一聲,後來彆說問候小狗,一隻螞蟻發現撿到的糖渣是他吃的,都要把糖渣供起來當傳家寶。

被捧慣了,他性子就收斂起來了。

來到這世界,沒人捧慣,朝歲一些性子就壓不住了。

他瞅了眼窗邊的人。

嬴辛看書一目十行,今夜翻動書頁,卻如龜速,入目的文字仿佛一個也不認識了。

掙紮幾l許,他餘光朝茶桌邊的身影瞄了一眼。

那人自顧自的,一張紙也玩的不亦樂乎。

嬴辛收回視線,案上燭火落在長睫,在眼底灑下一片陰影。

即墨塵輕描淡寫掀過七刹燈的事,顯然不是因為天門劍修有多心慈手軟,喜歡給人機會,毫無疑問,是沈白休的緣故。

就算造化蓮葉是意外,嬴辛也想不通,這師叔為何幫他,他用攝魂術將其變成傀儡的行徑,直到現在,對方也沒有半點表示......

看不出朝歲有何目的,不知對方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另一種如履薄冰感,讓嬴辛心煩意亂。

嬴辛捏緊手,有些走神。

一個東西忽地砸在了他腦袋上,隨即“啪嗒”,落在了書案邊。

是隻紙蛙,四腳短短的。

嬴辛擰起眉,還沒轉過頭,又被砸了下。

他黑瞳冷沉,朝茶桌邊望去。

朝歲身前一堆紙玩意,斜支著頭,一手百無聊賴似的撚起紙貓。

注意到少年眼

神,他挑了挑眉,“這就是生氣啦,對救命恩人就這個態度?”

“你不算......”

朝歲不以為然道:“即便不算,造化蓮葉,可是師尊給我用來壓製體內舊疾的,你吞掉了,我舊疾發作隻能挨疼了。”

話落,他捂了捂心口:“我現在就很不適。”

嬴辛抿唇,隻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朝歲在裝。

但從昨夜到現在,青年確實面無血色,比平日蒼白,想起睡夢中皺起的眉,他眼神晦暗不定。

朝歲瞅見他鬆動的面色,眉梢一挑:“你放心,師叔我不是狹恩圖報之人。不過我這舊疾發作實在難受,要不......你給我表演一下那個吧。”

他提議完,“咻咻”幾l下,紙貓紙狗等一堆東西扔了過去。

這次都扔在了嬴辛面前的書案上。

嬴辛黑眸有一瞬茫然。

那個是哪個。

朝歲食指在唇邊抹了下,比劃道:“就是這個......”

嬴辛看懂了。

他表情瞬間淡去,黑著臉,朝歲像沒發現,彎起一邊嘴角,指向桌面那些紙玩意。

“就是你那個‘嗜我之血,以我為王’,讓它們動一動......”

此話落下很久,沒有任何回應,朝歲盯著一動不動的紙物,遺憾道:“不行嗎。”

“連這都不行麼,”朝歲望了眼那張燈邊低沉的面色。

“真的不行嗎,當時不是挺厲害的?”

不知是在吸氣還是呼氣,少年胸膛起伏了兩下。

片刻之後,似是為了讓他閉嘴,桌面上的貓貓狗狗,青蛙螞蚱,接連動了起來。

朝歲挑眉笑了,正打算鼓鼓掌,這時外面一聲提醒:“仙主,炤華城到了。”

妖舟在城內舟台緩緩落地。

銅鈴陣陣,豎有妖皇旗幟的華貴妖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眾人注視下,一個修長清瘦的青年身影,出現在高台上,面露病弱之態,似為了討喜慶,穿了身紅豔衣裳,眉目如畫,容貌甚是漂亮。

在他身後出現的少年,一襲玄袍,剛走了兩步,就被青年拽到身邊。

“我這樣是誰的原因,嗯?誰吃了我那蓮葉?”長長的台階前,朝歲一手搭在少年肩膀,“扶我,不許跑。”

嬴辛垂著眼簾,被青年從背後貼著,淡淡的清香彌散開來,有種無處可逃感,他渾身不自在地側過臉。

......還說不是狹恩圖報的人。

出了舟,朝歲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看著長台階,無視了少年的不情願,一手搭著嬴辛借力。

正打算下去,係統在腦海裡“叮”了聲,“+1”

朝歲:“嗯?”

他意外挑眉,看著嬴辛冷沉的臉,腦袋湊近了點,笑道:“原來你很高興啊。”

話音剛落,係統陡然尖叫,“-1-1-1......”

朝歲得意的嘴角一頓,變得面無表情。

什麼喜怒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