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後續 秦魚總覺著,秦王政這話聽著怪怪……(1 / 1)

大秦嬴魚 一口香 30318 字 6個月前

現如今, 秦國最大的政務就是處理宗室叛亂的事。

宗室叛亂,是家事, 也是國事,所以,一大早的,宗室大臣們就又都齊聚大鄭宮,想看看安平侯如何處置公子繒等一眾叛黨。

秦魚還沒睡醒的時候,秦巒就做主,帶著秦王政去上早朝去了。

大家見上朝的隻有大王, 沒有安平侯,便默契的例行跪拜,然後就都三緘其口,打算眼觀鼻鼻觀心的敷衍過去。明顯的,沒有安平侯在場的早朝,是議不出個什麼結果的。

秦魚好奇:“你們就這麼眼對眼的乾耗了一個大早上?”

他向外頭望了望日光,現在少說也得有午時了吧?

六點的朝會, 就算上到十一點, 也得有五六個小時吧?

秦王政略顯得意:“怎麼會,我初臨朝, 他們說朝政我也聽不懂呢, 人都認不全,我就跟他們拉家常了。問問這些大臣們家鄉都是哪裡, 當地有什麼風土人情,家中還有幾口人,自己是通過何種方式出仕的,老師是誰,同年是誰, 在地方上做下了什麼政績,有何言論著作問世,有什麼人才要推薦給秦國的......就這麼問了幾個人,不知不覺一早上就過去了。”

秦魚不吝讚歎道:“聰明!”

秦王政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孩,他能知道什麼政事?他現在,最首要的還是要認人,通過各種渠道各種方式從不同人的口中了解這些在他手下做事的大臣的為人品行和能力。

他是大王,他隻要學會了如何用人,會委任政事,他這個國君,就算是做及格了。

秦王政被誇,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他自己也覺著,今天頭一次的早朝自己表現很棒,至少沒有被那幫子胡子花白的老頭們給糊弄過去,嘿,看著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認真回他話的樣子,他心裡就無比舒爽。

秦巒在旁涼涼道:“小心得意太過,被小人給蒙蔽了。”這些個臣子,少說有一百個心眼子,說幾句好聽的話,哄一個小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秦王政原本陽光燦爛的小臉瞬間陰雲密布,臉色變換之快,讓秦魚歎為觀止。

他見小孩眼睛都瞪圓了,不由安慰道:“沒事的,你隻要不偏聽偏信,耳聽八方,廣開言路,就是有人想蒙蔽你都難。”

小孩聽了這話,臉色才又緩和了下來,不過,也再無方才的洋洋得意了,整個人都警覺了不少。

秦魚無奈的瞪了眼一旁心情明顯好了不止一下的秦巒,欺負個小孩,很得意嗎?

秦巒回了兄弟一個我就是很得意的眼神,自顧自的摟著寶貝閨女喝牛乳粥。

秦無厭看看秦王政,小聲問蒙恬道:“甜甜,我一會要去雪地裡打兔子,你去嗎?”

前幾天在廢宮躲藏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好多小動物,今早跟父親一說,父親說他可以教她如何在雪地裡做陷阱捕獵,她早就等著了。

蒙恬看了眼秦王政,問道:“大王,咱們一會去打兔子嗎?”

秦無厭噘嘴:“他現在是大王了,大王都是坐在屋裡不動彈的,他肯定去不了,咱們幾個自己去,不帶他玩。”

秦王政的臉色又變,而且是往臉黑的方向去變。

蒙恬:“......”

白藥師輕咳一聲,看看秦巒和秦魚,對秦無厭斟酌道:“大王並不是坐在屋裡不動彈的,隻要大王願意,就可以和咱們一起去。大王,您想去嗎?”

秦王政沒有回答,而是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秦無厭。

秦無厭被他看的不能躲避,隻好哼哼唧唧道:“你要是想的話,就一起去吧。”

秦王政慢吞吞道:“秦無厭,你得特地邀請寡人,寡人才能考慮要不要答應你的邀約。”

寡人——

自從秦王政踏進這間宮殿開始,第一次自稱寡人。

秦魚自顧自的用膳,好似沒聽到小孩子間的對話。

秦巒則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飲好整以暇的看戲。

王孫謙咽了口口水,這氣氛,讓他不由自主的緊張。

白藥師低垂著眉眼,正襟危坐的好似是在上朝,而不是坐在案邊與大家共食。

秦無厭不妨聽到這樣的話,她雖然不是很能區分的出這話裡的幾層含義,更不懂什麼邀約不邀約的,但是她屬於直覺大於理性的小動物,秦王政這話裡的挑釁卻是被她精準的接收到了。

秦無厭蔚藍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她嘴巴張張合合,小臉都憋紅了,才掙紮著踩著秦巒的大腿,站的高高的,插著小腰,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一般喊道:“秦政,你想打架嗎?!”

“噗咳咳咳咳......”

是蒙恬被嗆到了。

秦王政:.......

白藥師、王孫謙:......

秦無厭倏地轉頭,找盟友約架:“甜甜,一會你幫我打他!”

蒙恬拒絕:“大王沒想跟你打架。”

秦無厭憤怒:“他有,他剛才就是想打架,我都聽出來了,哼!”

秦王政狡辯:“寡人隻是想要個正式的邀約,可沒說要跟你打架。”

秦無厭努力辯解:“你說‘寡人’,就是想打架,我都聽出來了,你彆想蒙騙我。”

秦王政無語。

他剛才隻是覺著自己被冒犯到了,秦無厭年紀小,或許不是很懂事,但有一點,她是真的不怕他,而且,她是真的、非常的、真情實感的,沒有把他當做一回事。

在她眼中,他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一個人,就算他現在做了大王,在她眼中估計都沒她房裡的狸花貓更吸引她的注意。

看到她,秦王政很難不去在意秦巒,他總是忍不住的要從她的身上,去尋找秦巒的態度和影子。

他剛才那句話,隻是下意識的不自覺的表達,他說之前絕對沒有挑釁的意思,但這話結合他的語調和下意識的態度說出來之後,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不管彆人有沒有聽出來吧,秦無厭這個丫頭就是聽出來了。

到底誰說這丫頭傻的?

秦王政以為,這丫頭真是再精明不過了!

秦王政努力不去翻白眼,對秦無厭循循善誘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咱們就一會見真章吧。打兔子是吧?等會咱們就看誰打的兔子多,多的就算是贏了,要跟對方道歉,約不約?”

秦無厭擰緊了小眉頭:“為什麼要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

秦王政:“你就說你敢不敢應約吧?”

秦無厭狠狠瞪了秦王政一眼,然後拉著蒙恬詢問:“甜甜,他什麼意思?”

蒙恬簡直要痛苦死了,不是吧,你連人家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就要跟人家打架,得虧你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裡,要不然真是讓人給賣了還得幫人數錢呢。

蒙恬對秦無厭道:“無厭,大王就是想跟你做朋友,你不喜歡跟他一起玩,你就明確的拒絕他,你方才那樣勉強答應的樣子,太不禮貌了。”

秦無厭眨巴眨巴大眼睛:“是這樣嗎?”

蒙恬斬釘截鐵回道:“就是這樣。”

秦無厭覺著不好意思了。

她,她方才,確實是不想跟秦政一起玩來著,要是彆人不想跟她玩,還扭扭捏捏的裝作和她一起玩,她知道了,她也會不高興,想跟對方打架的。

秦無厭妥協道:“行吧,等會咱們就比一比,打兔子少的,要跟打兔子多的道歉。”

蒙恬:“我可不幫你。”

秦無厭哼哼:“不要你幫,阿父會幫我的,對吧,阿父?”

秦巒:“咳,我隻負責教,比試嘛,還得你自己來。”

秦無厭:“......藥師,你......”

白藥師忙道:“無厭,你要是不嫌棄,我會幫你的。”

秦無厭糾結:“......你確定你會是幫我,而不是把兔子嚇走?”

王孫謙:噗噗吭吭哈哈哈哈哈哈......

蒙恬給他夾了一筷子酸筍,快壓壓吧,可彆真的笑出來了。

秦魚見孩子們都吃的差不多了,就笑道:“行了,去玩吧,戴好圍脖,彆灌了冷氣,凍著肚子。”

等人都走了,秦巒的臉才耷拉下來:“敏感,多疑,心機深沉!這就是你看中的人!”

秦魚不能違心的說這隻是孩子間的小嫌隙,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以小見大,秦王政天性中確實有他多疑的一面。

而且,他是真的,心機深沉。

但秦魚並不覺著這是壞處。

秦魚道:“是璞玉還是瓦礫,還要看教的人怎麼雕琢,仲兄,政兒是個聰敏的孩子,你如何對他,他就如何對你,人都是這樣,在這一方面,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秦巒並沒有因他的話有所展顏,但也道:“希望如你所言。”

秦魚道:“不說這個了,我打算去見見子楚,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秦巒哼笑道:“估計他並不想見到我,我倒是很想去見見他的王後。”

秦魚大皺其眉:“你什麼意思?”

秦巒摩挲了下下巴,嗬嗬笑道:“沒,沒什麼意思嘿嘿。”

秦魚:......

“仲兄,我不想在這大鄭宮裡,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秦巒輕咳一聲,湊近了秦魚,壓低聲音問道:“那出了這...大鄭宮呢?”

秦魚被他這曖昧的語氣給驚了一下:“你何時.......?”

真的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吧?

秦巒跟雲夢公主??

秦巒常年征戰在外,他們之前見過嗎?應該是見不到的吧?

秦巒扭扭脖子,隨意道:“就昨日,嘖,這女人,挺有味道的......”

秦魚扶額:“不行!你看上誰不行,非得是她?”

秦巒有侍妾,但一直沒有娶妻,但神奇的是,家裡大母和母親卻從來不摧他,隻將秦無厭當做嫡親的孫女來養。

秦魚有時候也想,或許秦巒哪天就會從哪裡帶回家一個妻子,但他卻從來沒想過,這個女人,會是個......王後?

秦巒既然特地拿出來跟他說,那就說明,他對雲夢王後,那是帶著認真去的,不是圖一時的新鮮。

秦巒對秦魚一口的拒絕並不意外,他隻道:“現在說這些沒意思,我隻是不想瞞你而以,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秦魚再一次告誡道:“我不想聽到任何的風言風語。”

秦巒舉手發誓:“我保證!”

秦魚定定的看了秦巒好一會,最後也隻能相信他。

論跡不論心,秦巒目前,的確是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秦魚也隻能告誡一番,不能做什麼。

秦魚在心裡記下來,秦王子楚的後宮,將會是一個大問題,他一定得做好防患於未然。

子楚在宗廟後面的一座宮殿裡靜養,秦魚去的時候,宮院裡寂靜無聲,連伺候的宮人都見不到幾個。

秦魚皺眉,子楚昨天還是大王,今天就有人捧高踩低了?

秦魚邁步進入大殿,一個捧著漆盤的小宮侍見到他,眼睛一亮,上前拜見:“見過安平侯。”

秦魚:“其他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伺候?”

小宮侍戰戰兢兢回道:“大王不喜人多,嫌煩鬨。”

秦魚再看看昏暗陰冷隻點了燭火的宮殿,問道:“這宮殿裡有地龍吧?為什麼沒燒起來?大殿裡不通風,豈不悶的慌?”

窗戶關的這樣嚴實,光線透不進來半分,弄的這大殿跟個鬼殿似的。

小宮侍的腰彎的更深了:“大王不喜,不讓燒地龍......”

“誰在外頭?”

是子楚聽到外頭的聲音,在內殿詢問。

秦魚吩咐道:“去叫人來伺候,把這宮殿燒的暖和些,開窗通風,悶成這樣子像什麼話。”

小宮侍忙答應著去叫人了,說實話,這好好的宮殿弄的又陰又冷的,他們也不喜歡,燒的暖和些多好,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也能沾些熱氣取暖呢。

秦魚進入內殿,內殿比外殿還要昏暗,藥味和灰塵味交織在一起,悶的人喘不過氣來。

“是誰?”子楚聲音暗啞虛弱的詢問。

秦魚沒有回答,他幾步走到窗前,幾下打開了窗戶。

刺目的光線突兀的射了進來,陡然將子楚驚了一跳,他用五指擋住眼睛,慌亂道:“快關上窗子......”

秦魚站在窗口回頭去看。

床榻上的人發絲淩亂,臉色蒼白,瘦弱的身形陷落在厚厚的被褥之間,半撐起來的身體瑟瑟發抖,好似下一刻就要閉過氣去。

子楚透過指縫眯縫著眼睛努力向光亮處去看,來人的臉龐雖然被大片的亮光照的看不清楚,但隻看這瘦削高大挺拔的身材,他就知道來人是誰。

他朝床榻內部躲了躲,躲避了照射到床榻外圍的光照。

秦魚從窗口逆光向子楚走過去,子楚又縮了縮身子,囁喏道:“你來做什麼?”

秦魚身形頓了一下,坐在榻沿,開口道:“來看看你,傷的重嗎?”

子楚短促的笑了一下,回道:“快死了。”

秦魚皺眉:“扁鵲說你傷口不深,養養就好了。”

子楚幽幽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我該死了。”

秦魚:“......沒人要你死。”

子楚自嘲:“你不要我死?哦,對了,你是聖人,怎麼會要我去死呢?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會自己去死,不會要你為難的。”

秦魚扶額:“子楚,你何時變的這麼偏執了?”

子楚:“偏執?你覺著我這是偏執?”

秦魚:“難道不是?”

子楚怪笑幾聲:“秦魚,你當真是,十幾年如一日的不變,在你心中,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心向光明,都是磊落無懼人言的?”

“有光就有影,所有人都心有陰晦,我不過是做了正常人該做的事,選了尋常人該選的路,你就說我偏執?”

“你慣常站在日光下,接受所有人的仰望,從來不曾低下頭,去看一看你腳下陰影裡的魑魅魍魎,你看不到它們的廝殺與爭鬥,所以你不理解,你就否定他......”

“秦魚,這何嘗又不是你的傲慢?”

秦魚:“......心有陰晦,才會新生魍魎,子楚,你原本就站在光明裡,你隻需往前看就行了,為什麼要低頭去探尋陰影裡的妖魔?”

子楚:“大概是因為,我嫉妒吧?”

秦魚不解:“你為何會嫉妒?”

子楚突然哈哈大笑:“秦魚,你問我為什麼會嫉妒?你居然會問我,我為什麼會嫉妒你?!”

“秦魚啊秦魚,你生來,就是讓人嫉妒的!”

“在你將我求而不得的王位棄若敝履的時候,我就開始嫉妒你,在你不屑一顧的棄我而去的時候,我就開始嫉恨你。你來去自由,成全了自己,那我也要告訴世人,離了你,我仍舊可以做好一個大王咳咳咳......”

秦魚心裡怒火中燒:“你所謂的做好一個大王,就是任由呂不韋肆意妄為,心思歹毒的葬送秦國十萬大軍?”

子楚怒吼:“這十萬大軍不是秦國的!是你安平侯的黨羽!他們不聽號令,不聽調度,他們眼裡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大王,他們心裡眼裡隻有你,隻有你才是他們的君主!”

“他們讓我王不是王——”

“他!們!該!死!!”

秦魚著實被他這泣血嘶吼的樣子給嚇了一跳,他喃喃道:“我不曾想過,你竟是如此恨我。”

子楚不覺落下淚來,他哭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恨你,恨你唾棄我所珍視的一切,恨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恨你為什麼可以輕易得到,又可以輕易拋棄,我曾經是那樣仰視你,愛慕你,你呢,你從未回頭看過我,從未問過我真的想要什麼......”

“你隻是將你不要的,隨手拋給了我,而我,隻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接過來。”

他用他枯瘦的手緊緊的拉著秦魚的手,問道:“秦魚,你老實跟我說,你讓我做大王,是不是你彆無選擇?我不是你唯一的選擇,是不是?”

秦魚早就被他這一番癲狂的話語給驚呆了,他一直以為,子楚想做大王,是他自己的野心,他是王子,他理應有這個野心,秦魚對此,一直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的。

子楚這話,怎的聽著怪怪的,王位好似才是他求而不得之後的退而求其次?

“子楚,彆為自己的自私和殘忍找借口,不論是何種原因,這都不能是你放任彆人想出那等陰毒的法子為你鏟除異己的理由。”

子楚:“你說呂不韋?呂不韋是個忠臣,他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為我出謀劃策,他一心為我著想,是個心裡隻有我的忠臣,他支持我,我信任他,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

子楚並不認為呂不韋做錯了,也是,那個斷絕大軍糧草的計劃,子楚早就心知肚明,他要是覺著不對,這個計劃也不會最終執行。

秦魚可以接受陰謀詭計,當年他在範雎身邊的時候,可沒少見範雎為了秦國實施各種陰狠的間諜計劃。

他也可以接受任何針對他自己的算計,當年範雎欲置他於死地,他還不是照樣讓範雎活的好好的離開了?

但他唯獨不能接受一個心性走偏卻還不知悔改的人。

子楚他,從根上就扭曲了,掰不回來了。

秦魚站起身,冰冷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好好養傷吧。”

子楚:“你們抓到呂不韋了?”

秦魚:“沒有。”

子楚:“......你們若是抓到他,給他留個全屍吧,就當...我求你。”

秦魚:......

秦魚沒有說答不答應,他離開那間讓人窒息的宮殿,站在院落中,抬頭看了會灰藍色的天空,然後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腳下的陰影。

“南孫,陰影真的有這麼可怕嗎?”可以讓一個人的心扭曲到可怕的程度。

南孫想了想,道:“陰影沒什麼好可怕的,我等護衛君上,就每日都生活在陰影中,我也沒見有誰就心思陰暗了。”

秦魚轉頭去看南孫,好似要從他的臉上看出朵花來。

南孫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詢問道:“君上?”

秦魚轉回視線,道:“走吧。”

剛走出沒幾步,迎面走來一隊隊伍,是雲夢王後。

秦魚停下腳步,雲夢王後上前緊走幾步,行禮問好:“安平侯。”

秦魚避開半禮,拱手作揖:“王後來看大王?”

雲夢王後面露擔憂,道:“是啊,從昨日大王就水米未進,瞧著著實讓人擔憂。”

說實話,雲夢王後長相寡淡,並不能算是美人,但就是這樣眉目寡淡的長相,面露擔憂的時候,也是楚楚可憐面容雋永的。

還有她身上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溫柔,像秦巒這樣的鐵漢能被她吸引,似乎也並不是難以讓人理解的事。

秦魚:“大王心思鬱結,王後多陪伴在大王身側,勸解著些,會好起來的。”

雲夢王後踟躕問道:“大王,還能好起來嗎?”

秦魚:“當然,隻要他自己願意好起來,他就能好起來。”

雲夢王後深深一禮,感謝道:“多謝安平侯。有安平侯此言,妾身就放心多了,妾身一定會好好照顧大王,讓大王能早日好起來。”

秦魚點點頭,繞過她離開。

出宮門的時候,他側首回望了一下,見雲夢王後正站在那裡望著他的背影離開,見他回望過來,還對他禮貌的笑了一下。

秦魚搖頭,這就是個人精,原先他還怕這女人會被秦巒給欺負了,現在看來,秦巒若真撞在她的手裡,說不定會被她給吃乾抹淨了。

秦魚回到大鄭宮,宗正勝已經帶著幾個宗室重臣們等著他了。

落座之後,宗正勝先開口:“方才老夫經過宮苑的時候,見秦將軍在帶著大王行獵,如今多事之秋,大王卻耽於玩樂,是不是不妥?”

秦魚道:“秦國以武立國,大王學一些捕獵的手段,不是壞事。”

宗正勝連連附和道:“是,是,大王理應善於武事,隻是,王父子楚如今病重,大王理應於榻前儘孝,方不會落人口實。”

秦魚笑道:“巧了,我才從王父那裡過來,他叮囑我,要教大王以國事為己任,若大王能夠內平國事,外息戰亂,還百姓以太平安寧,就是為他儘孝了。”

宗正勝道:“王父既有此王令,我等老臣,定會為大王分憂。眼下就有一莊大事,關乎國內政事是否平穩,不知安平侯要如何定奪?”

秦魚:“是何大事?”

宗正勝:“正是昨日發生的公子繒叛亂的事。”

秦魚看了一圈下面正襟危坐的宗室和大臣們,詢問道:“諸君以為,公子繒該如何處置呢?”

宗正勝起身恭謹道:“自是梟首以懲,警世天下人。”

秦魚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其他跟著叛亂的人呢?該如何懲罰?”

宗正勝言辭鑿鑿:“誅首惡,正法度,其他參與之人,按照秦法,一一裁奪即可。”

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啊。

秦魚笑道:“那跟隨叛亂的宗室子弟們,還挺好命的,成功了,他們加官進爵,搏一個從龍之功,失敗了,隻是交些錢財買罪,用爵位抵命就行了。不知何時,這謀反的成本,竟然這樣低了?”

宗正勝和其他宗室大臣們面面相覷,聽安平侯這話裡的意思,是要重重責罰了?

宗正勝詢問道:“不知安平侯,打算如何處置那些人?”

秦魚輕飄飄的推出了兩個字:“流放。”

宗正勝擰眉:“流放?安平侯是想將公子繒等一眾人...流放到他國去?”

國人犯法,一般都是罰款,殘疾其身體,嚴重點的就是處死,對於有身份地位的高位者來說,就是流放他國。

比如秦獻公當年,政變失敗之後,就是被他的叔叔們流放到魏國,然後在魏國一過就是三十多年,不僅沒死,最後還回國即位了。

在宗正勝看來,這等流放,跟放過公子繒沒有什麼區彆。

秦魚笑道:“我說諸位,你們是不是在鹹陽呆的久了,不知道天外之天,到底有多麼廣闊了?”

宗正勝非常謙虛的請示:“我等愚昧,還請安平侯示下。”

秦魚很好說話:“西域之西,瀚海之北,東海外島,南疆之濱,都是已經探索過的土地,在這些土地之外,還有廣闊的疆土,隻恨無人去探索,著實可惜了了。”

宗正勝倒吸一口涼氣,西域之西,瀚海之北,東海外島,南疆之濱......

這些地方,可都是不毛之地,安平侯讓叛亂的宗室去這些地方,嘖,還不如一了百了,直接殺了他們痛快呢。

此時此刻,宗正勝居然有些可憐那些謀逆之人了。

秦魚對宗正勝道:“你們既已知曉,就回去好好勸勸公子繒他們,要他們趁還在雍都的時候,好好將養身體,留著大好年華和才華去為大秦開荒,”他輕笑道:“他不是喜歡當王嗎?這些地方,隨他自己選擇,在這些地方,他就是名副其實的王,這個大王,他想怎麼做都行。”

宗正勝:“......諾。”

送走了人,秦魚也沒歇著,他展開地圖,開始查看諸國對戰情況。

秦國外頭還在打仗呢。

匈奴看似被打退了,但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草原上到處都是荒草,匈奴人的牛馬人無甚可吃的,保不齊還要南下劫掠。

現在雁門郡被秦國占領了,北面防禦匈奴的戰線就從趙國落到了秦國的肩頭,如今燕國和秦國正在盟約蜜月期,暫時可以不用防備燕國。

秦國的三十萬大軍還在圍攻趙國的邯鄲,但李牧、廉頗已經回援邯鄲,雖然目前蒙驁、王陵那邊還沒有兵敗的消息傳來,但河內和上黨那邊也要做好支援的準備。

魏無忌死了,魏王失魂落魄的,秦魚已經下了最新的命令,讓魏國繼續內亂,無暇他顧最好。

齊國的君王後眼看著就不行了,齊王建不是個能拿的起來國事的,君王後死後,若是舅父後勝掌權,與秦國而言,那可是大大的有利的。

韓國,已經被秦國嚇破了膽,不足為慮,隻有楚國,不得不防。

如今秦公主和昌平君已經在楚國,讓他們和楚王鬥,如果楚王太給力了,他不介意讓陳兵長江口的蒙嫣和幫上一把。

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結束和趙國的戰爭,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把邯鄲打下來......

秦魚正在思考打下邯鄲的可能性的時候,秦王政一行走了進來。

看他們一身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好笑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誰贏了?”

秦無厭嘟嘟囔囔的:“我沒輸。”

秦王政:“一隻兔子也沒打到,沒輸也沒贏。”

秦魚笑道:“好了,估計今天兔子們都躲起來了,改天你們再比試,不差今天,啊。”

秦王政被秦魚案幾上攤著的地圖吸引,好奇問道:“叔祖,您在看輿圖嗎?”

秦無厭也趴在案幾上,指著邊角的一小塊地方道:“這裡是西域樓蘭,這裡是伊犁河,這裡是巴特科裡亞,這裡是塞琉古,這裡是波斯,這裡是孔雀王國,這裡是希臘,這裡是埃及......”

秦無厭對著一張輿圖如數家珍,將秦王政和蒙恬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蒙恬、白藥師和王孫謙他們雖然都出身不凡,但他們年紀小,平日裡在家都是離父輩書房最遠的人,家中事務尚且與他們無關,更彆提國事了。

秦王政倒是曾經看過這些輿圖,但也不能像秦無厭一般指著一塊地說這裡是什麼地方,統治它們的主人是誰,都有什麼風物,什麼人情。

帶著孩子們一起進來的秦巒讓孩子們自己去看輿圖,自己則是撿起一張折子,看上面是河內、河東、上黨三地的糧草記錄和調度情況,便知道秦魚是在憂心與趙國的戰事。

秦巒道:“要不要我出兵?”

秦魚搖頭:“你熟悉的戰場在西域,去了邯鄲,未必能占據優勢。”

秦巒也知道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他更擅長地域廣闊無遮無擋的騎兵戰,對地處城池林立的平原和丘陵這樣以戰車和徒兵為主的戰場,他打起來束手束腳的,不是人多就可以取勝的。

秦巒道:“給我三萬騎兵,我去蕩平瀚海,徹底解決匈奴部落。”

秦魚還是搖頭:“如今匈奴隻是個多部落集合體,時而聚合,時而散開,他們自己會跑,殺是徹底殺不死的。”

如今的匈奴隻是一個比較大的遊牧部落的總稱,這些遊牧部落,隻要草原一有豐年,他們就能聚集在一起,結合成為一個新的大部落,至於這個大部落是叫做匈奴還是遊胡還是什麼其他的名字,都是南面的這些國家給他們起的名字,至於他們自己,壓根不會在意自己叫什麼。

隻有等秦國大一統,北面沿著400毫升等降水線修造的長城防線拉好之後,才會倒逼草原遊牧部落不得不統一起來,一起對抗南朝。

現在北面的遊牧部落,都還隻是零散的小部落,而且,很大一部分都遊散在西域地區,而且都和秦國交好,這次匈奴能被聚集起來突襲秦國的軍隊,不是他們自己主動的,而是秦國這邊拿著大把的鈔票和武器把他們給勾引來的。

對西邊草原,秦巒自己再清楚不過。他自己經營西域這些年,深知他最大的敵人其實不是那些一打就散的遊牧部落,而是脾氣不定的大自然,他在西域馳騁的這些年,其實就是一個適應自然馴服自然尋找更適合人類生存地方的過程。

他手下的騎兵固然強悍,但也不是殺不死,不能撼動的。

秦巒問道:“有什麼是需要我做的嗎?”

秦魚笑道:“還真有一個。我打算將此次叛亂的宗室,流放一部分到中亞,這個,還得要你幫忙,彆讓他們都死在了路上。”

這是要秦巒幫忙把要流放到中亞的叛亂者給幫忙運過去的意思。

秦巒不妨他能聽到此等...奇異又炸裂的消息,黑臉上的大眼睛都硬生生的又給睜大了半分:“你沒開玩笑吧?讓那些......去塞琉古?”

不是他看不起公子繒這些人,這些屍位素餐之人,讓他們搞搞陰謀詭計還行,讓他們去跟人拚地盤打架?

省省吧。

秦魚笑道:“你卻是小看他們了,他們畢竟都是我秦國的子孫,骨子裡爭強好勝的血性還是有的......”

秦巒:“哼,這個我倒是信,要不然也不能殺進大鄭宮呢。”

秦魚:“......我秦國的祖先,最開始就是和西戎這些部落為鄰,一刀一槍殺出了如今的基業,你我的血脈中都流淌著西戎人的血,如今隻是讓他們回歸祖地,重新追隨祖先的腳步,建立自己的功業而已,相信他們會感激涕零的。”

秦巒摸著自己的良心道:“你這追隨祖先的腳步,追隨的也太遠了些,那些黃頭發綠眼睛的人,可是跟咱們的祖先差了十萬八千裡。”

秦魚揮揮手:“唉呀,這不重要,現在不是,等他們去了不就是了?他們可以做後人的祖先嘛,以後後世子孫會紀念他們的好的。”

秦巒一臉狐疑的看著秦魚,問道:“你老實告訴我,這主意你打了多久了?”

秦魚笑道:“沒,就剛才,宗正他們來問我要怎麼處理這些叛亂宗室,我才想了這麼個流放的法子出來?”

秦巒不信:“真的?”

秦魚回答的斬釘截鐵:“真的,騙你是小狗。”

秦巒哼哼兩聲,不置可否。

他還不了解這個弟弟?從幾歲的時候就開始眼饞那些不毛之地,什麼流放,這麼個陰損主意,指不定在他心裡醞釀了多久了,哦,對了,這個弟弟還不止一次的問他,在希臘的時候,就沒給自己找幾房妾室留下血脈?

嘶,那個時候他隻當弟弟關心他的生活,現在看來,他這是早就圖謀不軌很多年了啊,虧得他還感動了很久呢。

秦魚可不管秦巒心裡是不是已經被他給搞emo了,海外殖/民嘛,當然要先把罪犯給遷過去搞開發了,要不然中原人口就這麼多,國內自己開發都不夠用的,哪裡有力量派去邊遠地區呢?

現在正好,公子繒這些人,是慣於統治他人的,將這些做慣了主人的人給流放過去,讓這些人去搞當地土著統治,成功了就是秦國的邊遠附庸國,失敗了,難道他們留在秦國,還能保下一條命來嗎?

秦魚叫來秦王政,問他道:“此次公子繒等叛亂,大王可有想過要如何處置他們?”

其實方才秦王政耳聽八方,已經聽到了秦魚和秦巒的對話,隻是,他有些沒聽明白。

“叔祖想怎麼處置他們?”

秦魚笑道:“我想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秦巒在旁抱臂配音做注腳:“哼,一個絕佳的餿主意。”

秦魚不管他,興致勃勃的繼續道:“我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士大夫,他們從小享受了常人一生都享受不到的高規格教育,才華橫溢,誌向遠大,直接將他們都殺了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人儘其用,既然他們不甘為人下,那就去比人的土地上去做人上人好了。”

秦王政恍然大悟:“將他們流放到輿圖上記載的邊疆地區,讓他們去給秦國打前鋒,開疆拓土?”

秦魚糾正道:“是去搞人文政治,傳播我秦國的文化風物的。”

秦王政面露茫然:“有何區彆嗎?”

秦魚:“區彆大了,征服了人的肉/體算什麼?隻有征服了人的思想,讓當地人說我秦話,識我秦字,穿我秦衣,遠道而來還能無障礙交流,這才是真正的統治。”

秦王政喃喃自語:“......說我秦話,識我秦字,穿我秦衣......”

秦魚端茶喝水,秦無厭賊兮兮的靠過來,悄咪咪道:“季父,你說的這些,我能去波斯做嗎?”

秦魚挑眉,將小姑娘抱坐在懷裡,捏著她的小鼻子問她:“你想回波斯了?”

秦無厭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但我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去的,母親每月都會來信說想我呢。”

波斯公主來信說想秦無厭?

秦魚去看秦巒,秦巒在秦無厭看不到的地方笑笑,秦魚瞬間明白,這都是秦巒做的。

恐怕那位波斯公主,生下秦無厭,從秦巒這裡得到她想要的之後,就將這父子兩人拋之腦後去了。

秦魚對秦無厭承諾道:“好啊,等你什麼時候想回波斯了,季父就給你派遣長長的車隊,帶上咱們秦國的使臣和學生,送無厭你回去,等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再讓使臣們帶你回來,好不好?”

秦無厭拍掌笑道:“好啊好啊,我帶著咱們秦國的使臣和學生們去波斯,等教會波斯人說秦話,會識秦字,會穿秦衣之後再回來。”

秦魚和秦巒都笑了起來,隻當秦無厭在童言童語,但有一個人不一樣,他是真的將這話給聽到心裡去了。

秦王政看著秦無厭,心裡漫無邊際的發散著關於統治的想象,這想象太過瑰麗,把他自己都給想癡了......

蒙恬指著東面海對岸的幾個零星的島嶼陸地問秦魚:“舅父,這裡呢?這個島嶼是姑母發現的,已經探明上面隻有零星的野人在生活,不如也流放一些人到這些島嶼上去?”

秦魚瞄了一眼那彎孤懸在外與膠州灣一海之隔的島嶼,讚賞的摸了摸小外甥的發頂,道:“你說的不錯,這裡物產還算豐饒,流放一部分人過去,並不算虧待了他們。”

蒙恬大受鼓舞,指著更南面的寶島和更遠的海南島,道:“還有這裡......”

公子繒等叛亂者的命運就這樣被分吧分吧的給定了下來,失敗者沒有選擇的權利,秦魚隻能祝願他們能夠得償所願吧。

說完流放的事,秦魚帶著幾個孩子用完晚膳,其他孩子們去休息,秦王政則是要四處去請安,去給秦王子楚請安,去給兩位太後請安,去給雲夢王後和自己的生母請安。

秦魚燃著燭火,在大鄭宮裡等著他回來。

秦魚見他面色不虞,讓他過來坐在自己身邊,問道:“如何?見到了幾個人?”

秦王政低頭玩弄著衣角,此時的他,沒有了半點白日裡跟秦無厭打打鬨鬨的活潑勁了。

他道:“華陽太後隔著簾子囑咐了我幾句,要我聽叔祖的話,就讓我出來了。夏太後請我進去吃了點心,問了我今日起居,又囑咐我要聽叔祖的話,然後就讓我走了。王後請我喝一杯蜜水,要我常去她那裡坐坐......”

秦魚:“......你母親呢?”

秦王政:“母親挺好的,父王......也挺好的。”

秦魚笑問道:“那你怎麼還不高興了?”

秦王政抬頭看著秦魚,問他道:“叔祖,我是不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

秦魚認真回道:“不是,我就很喜歡你,先王們也都很喜歡你,你的小夥伴們也都很喜歡你,你自己有感覺的,不是嗎?”

秦王政很不自信:“可是,我能感覺的到,我的這些親人們,她們都不喜歡我......”

秦魚:“政兒,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你說的這些人,她們幾乎所有人,都要依附你而活,你如果不能給她們想要的,她們自然不會真正的喜歡你。”

“但是政兒,你討不了所有人的喜歡,更不要試圖去遷就任何人,因為你滿足不了所有人。政兒,你是王,你要讓所有人來遷就你,來滿足你,然後你再考慮給她們你想給的,給多少,怎麼給,都要由你說了算。

隻有自己處心積慮得到的,才是最珍貴的,你自己送出去的,不值錢。”

秦王政沉思:“...我能給的......”

“叔祖,這世上,還有你想要還沒有得到的嗎?我有嗎?”

秦魚笑道:“沒有。就現在而言,我想要的,差不多自己就都能得到。”

秦王政低聲道:“那秦將軍呢?他想要什麼?”

秦魚看著秦王政,試探問道:“你是說,秦巒?”

秦王政明顯有些緊張的看著秦魚,點了點頭,他知道,秦巒是叔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這樣不信任秦將軍,叔祖會不會怪他?

秦魚當然不會去怪秦王政,他隻是有些訝異,秦王政,居然這麼快就提出了關於秦巒的話題。

這也太敏感了些。

秦巒當然是強大而危險的,有他在,秦國的北面和西面就是安穩無憂的,但如果他不馴服,秦國一定就是危險的。

秦王政,他已經意識到秦巒的危險性了,所以他才來問他,秦巒想要什麼。

他怕自己給不了秦巒想要的。

秦魚想了想,道:“關於秦巒,我有兩個方案,大王聽聽,是否可行。”

秦王政眼睛倏地亮起,拉著秦魚的衣袖,催促道:“叔祖快說。”

秦魚攬著他,笑道:“第一個方案,裂土封王。”

秦王政眉頭擰起,起身從後面書架上抽出那張白日裡他們研究了好長時間的輿圖來仔細看,秦魚發現,他的視線,重點落在中亞和西亞那一帶,西域隻是捎帶而過,說明他壓根就沒將和秦國連接的西域算在內。

秦魚心下滿意,雖然“裂土封王”這四個字是他說出來的,但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秦王政會將秦國一體的版圖給分了出去。

如今西域和秦國是作為一個整體發展的,早就已經是秦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秦王政指著中亞那部分地區,遲疑問道:“將這些地方分給秦將軍,是不是太多了?”

秦魚差點被他給嗆到,他失笑道:“大王,這些地方,都是有主的,並不是秦國的土地。”

秦王政表現的非常詫異:“這些土地都已經在我秦國的版圖上了,居然不是秦國的嗎?”

他白日裡見秦魚和秦無厭對這些土地指指點點的,他還以為,這些都是秦國孤懸在外的土地呢,居然不是嗎?

秦魚解釋道:“這些土地,就跟燕國、齊國、楚國這些國家一樣,都是跟秦國並立的國家,並不是秦國的。”

秦王政失望極了,他給自己打氣道:“無妨,等以後,我會將這些土地都打下來,到時候就是了。”

秦魚:“......好誌向。”

秦王政又發愁了:“叔祖說給秦將軍裂土封王,這可怎麼封呢?”

秦魚笑道:“雖然這些土地......”他指著出了西域到裡海的那一片區域,道:“......還不是秦國的,但十幾年年前,武安侯就已經帶著我秦國的軍隊在此設軍屯了,後來王齕將軍和秦巒將軍分彆在此地進行過統治,與周邊的幾個國家也都交好,行商行軍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如果要封的話,不如就將這些土地都封給他,至於他的封地到底能有多大,就讓他自己去打好了。”

秦王政咽了咽口水,道:“這樣......可以嗎?”

怎麼叔祖對自己的親兄弟,跟白日裡他們對公子繒等叛亂者的安排......是一樣的?

都是將地劃給你,至於這地到底屬不屬於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秦魚信誓旦旦道:“當然可以,我跟你說啊,咱們秦國的老祖宗就是這麼打下秦國的。你知道嗎,當年周平王將岐山封給咱們的時候,岐山還是西戎的呢,周王開給咱們的,那就是一張空頭支票,咱們的老祖宗還不是拿著這張空頭支票將岐山打下來,將西戎趕出去,才有了如今的基業嗎?”

“如今給秦巒的這塊地,還是咱們秦國開發了十幾年的熟地呢,比當年老祖宗篳路藍縷艱難創業的時候可好多了,怎麼就不可以了?”

“封王,算是便宜他了。”

秦王政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感到新鮮至極,原來這秦國的曆史,還能這樣說的嗎?

學到了學到了!

秦王政興致勃勃的問秦魚:“那叔祖的第二個方案是什麼?”

秦魚笑道:“第二個方案,就是封侯嘍。”

秦王政小眉頭擰起,將實現放在西域那個地方,有些不情願的道:“是封西域侯嗎?”

將西域作為封地,正式封給秦巒,好安撫他,讓他知道,秦國是很重視他的。

秦魚懶散道:“如今的西域,就是以秦巒為主,無論咱們封不封,他都是西域實際的主人,這個事實,短時間內是改不了的。”

既然人家將西域發展起來了,那你就要大方的承認下來,摘彆人桃子的事若是做了,那就是自討不自在了。

秦魚解釋道:“西域不是那麼好發展的,咱們面上看著好像那裡到處是寶石、香料、牛羊馬匹成群,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但這些都是人用生命換來的。

那地方缺水,一到春秋季節就黃沙漫天,酷暑難耐,有水源,有綠洲,但這是需要人去尋找和經營的,一不小心還容易被龍卷風給卷走。河西走廊的環境要好一些,但一到八九月份就開始大雪封山了,尋不到過冬的山穀,牛羊人畜就隻有凍死在冰天雪地裡的份。想要經營那裡,那是真的要拿命去搏的,秦巒在那裡經營了十幾年,才經營出現在的模樣,所以,我建議,至少三代之內,不要動秦巒。”

三代之內,半個世紀,西域最好都不要易主,頻繁易主,隻會給才開始發育的西域造成難以避免的打擊,得不償失。

秦王政有些為難:“那好吧。叔祖,你說我要不要封秦無厭為公主,這樣等她長大了,就可以繼承西域了?”

秦魚還沒從他這跳躍的腦回路裡轉過彎來,他又自語道:“可是我已經打算好讓她回波斯做波斯王了,要是她再繼承西域,這土地可就太大了,不行,這樣不好......”

秦魚:.......

行啊,你連人千裡之外的波斯王是誰都給安排好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想的?

這可真是,思想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還有,你對自己的小夥伴,還挺會安排的嘞?

秦魚打斷他的思路,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不管是封王還是封侯,還都可以再商議,大王也可以私下裡自己問問秦巒,他想要哪一種?隻要不是太過分的,都可以答應他。而且,秦巒是宗室,從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一點來想,是不是就開心許多?”

秦王政轉念一想,還真是,就笑道:“那就聽叔祖的,隻要秦將軍安分的待在西域,我就全力支持他發展西域,如何?”

秦魚有模有樣的恭維道:“大王英明。”

逗的秦王政嘰嘰咕咕直笑。

有了關於對秦巒安排的思路,秦王政明顯放下了一個大的心事,更讓他高興的是,叔祖的心,果然是放在他的身上的,即便秦將軍是叔祖的親兄弟,叔祖也沒有偏心他呢。

秦王政一掃剛才剛進來時的萎靡狀態,高興的問道:“叔祖,還有什麼政事需要我處理的嗎?”

秦魚對他摩拳擦掌要大乾一場的樣子忍俊不禁一笑,也不掃興,道:“還真有一件事,需要大王定奪。”

秦王政:“是什麼國事?”

秦魚道:“是關於趙國大將李牧的家人的。出發去雁門邑之前,李牧被我引走去救援邯鄲,我跟司馬梗,這才避過李牧帶領的十萬趙國強軍,攻打下雁門邑。”

“李牧本人雖然不在雁門邑,但他的父母兄長妻兒等親眷都在雁門邑,我將其俘虜,臨走前下令,擇日將他們都送來秦國,用來和趙國做交涉。”

秦王政納悶:“用李牧的親人和趙國做交涉?做什麼樣的交涉?”

秦魚道:“李牧是一員難得的大將,他跟他的父兄,世代鎮守趙國的邊關,常年跟匈奴人打仗,對付匈奴人很有一套,我打算請李牧來秦國,讓他為秦國打仗。”

秦王政:“李牧會答應嗎?”

秦魚想了想,道:“恐怕不會,不過,事在人為,讓李牧的家人在秦國安家,他不給秦國打仗,可以讓他的兒子、孫子為秦國效力嘛,他賦閒在家,寫寫兵書,教教學生,一樣的。”

秦王政好奇:“叔祖很喜歡這個李牧?他除了打仗,還有什麼過人之處嗎?”

說起李牧的過人之處,秦魚可就有話可說了:“我跟你說啊,這個李牧特彆會看人,他過目不忘,隻要是他見過的人,都忘不了。當年,我也就才七八歲吧,比你現在還要小許多呢,我那時候也就跟他在上郡見了一面,結果,幾年後,我都長到十三四歲,跟當年孩童時期長的一點都不一樣,他居然還一眼就將我給認出來了,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秦王政附和:“是很神奇,還有呢?”

秦魚:“還有啊,他也姓嬴,趙嬴,說起來六百年前都是一個祖宗,也算是親戚吧。”

秦王政:“......還有呢?”

秦魚:“人長的挺精神的?我跟你說,趙國朝堂凶險的緊,壓根容不下有才之人立足,李牧在趙國朝堂,嘖嘖,命肯定活不長......”

秦王政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隻要這個李牧願意來秦國為官,我......寡人願意為他開方便之門。”

他可算是聽明白了,這個李牧,或許沒有什麼太大的過人之處,但他跟叔祖是少年之交,很得叔祖的喜歡,隻這一點,他做為晚輩,就願意優待這個李牧幾分。

“叔祖,儘管讓李牧的親眷來秦國吧,寡人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秦國,並且會留下來的。”

就是不喜歡,寡人也會讓他們喜歡。

秦魚總覺著,秦王政這話聽著怪怪的,但他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