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發瘋預警……(1 / 1)

表姑娘有身孕了 木泥土 14321 字 6個月前

容溫這一夜睡得並不好。

雖然很疲憊,夜間卻多夢,渾渾噩噩的掙脫不開,她在從西京回上京城的水路上,確實掉入了水中,之前從揚州來上京的時候,走了許久的水路,她都是一直悶在船艙裡,也隻有夜間瞧不真切時才敢出來透透風。

她怕水,尤其是很多很深的水。

從西京回來的船上,她和外祖母特意雇了一艘樓船單獨出行,那日天氣晴好,外祖母在船板上透風,命人把她喚出來,葉一說她怕水,外祖母就想著,有她在呢,讓她一點一點的克服。

她勉為其難的從船艙裡出來了。

可走了一會兒後,迎面駛來了一艘船,船上的人是外祖母早些年未出閣時的小姐妹,多年未見,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相望紅了眼眶,就要在一處敘話。

容溫自是也要跟著去見禮,外祖母的那位姐妹腿腳不便,隻能去她們的船上,她在心裡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手心都濕了,被她的指甲掐的深陷進去,可被人扶著要從兩條船之間的甲板上踏過去時,她還是沒能忍住。

瘋了一樣將扶著她手臂的人推開,然後不可避免的——她整個人也一頭栽進了深水中。

雖然被救上來後,人並沒有事,可她積壓在心底多年已經可以控製的情緒卻又被重新翻開,猶如用燒的滾紅的刀子一點一點將她的心剝開般痛苦。

她也不記得是哪一年了,那時她尚年幼,也不知是為何,那日母親的心情很好,看到她時難得的露出了笑意,說要帶她去月柳湖遊船,那一日,她開心壞了。

可她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母親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很難看,她喚來了另一個船家,要離開,她嚇得抓住她的衣袖,說要和她一起,母親將她的手拿開,隻淡淡道:“在這裡等著。”

於是,她就一直等,一直等著。

船家還要去做其他人的生意,她就將荷包裡的一袋糖果給他,問他能不能多等會,不然母親會找不到她的,船家隻說他也要養家糊口,趁著那日天氣晴好,想要多賺些銀子給他家姑娘買生辰禮。

她當時急的不行,從發間拔下一支玉簪遞給船夫:“伯伯,我這個玉簪很值錢的,你能不能讓我再多等會,我母親很快就會來的。”她嗓音裡都帶了哭腔,她怕,怕母親把她丟了。

船夫接下玉簪後,也是有女兒的人,心軟了:“那你在這處等著吧,我先坐彆的船上岸,等你母親來接你了,我的船放在這裡不必管。”船夫說完後,招呼了一個未載客人的船隻,上了岸。

年少的孩童總是天真又執拗,母親說讓她在那處等著,她就當真哪也不去的等著,直到天色暗了,她一個小姑娘又冷又餓的蹲在船板上,等了又等,也不見母親的身影。

她小聲嗚嗚的啜泣著:“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聽祖母講過的,有些人家若是不想要孩子了,就把她扔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不去接她。

可,人家是家裡窮養不起,他們家是養得起

的,她在那裡掰著手指頭一邊哭一邊算著,最近這幾日有沒有做錯什麼事惹惱了爹爹和母親,可她想了好多,也不知道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一直都很乖的,是祖母告訴她的,說她必須乖,才能好好的在容家待著,所以,彆的孩子調皮惹事時,她都忍著性子不敢去與彆人打鬨,其實她很喜歡和彆人一起玩。

夜色越來越深,她更加害怕了,哇哇大哭,可周圍沒有一個人,船隻上的蠟燭她也不會點,黑乎乎的水底似是有一個又一個的怪物,她躲進船艙裡,蹲在桌子底下,抱著頭繼續哭。

可她想出去找母親,就壯著膽子站在船板上大聲的喊:“娘,娘——”喊著喊著,水底似有什麼東西在動,還發出咕咕的響聲,她嚇得急忙後退,卻是被船板上凸起的木塊絆倒,踉蹌著從另一側掉進了深水中。

黑乎乎的一片,她好似看到了很多可怕的東西,有摸她的手的,有纏她的腳的,都是恐懼,各種恐懼——讓她直接在深水中嚇的昏了過去。

最後,是船夫伯伯救得她,他聽到了她在喊娘,他本以為她早就被母親給接回了家,就沒再回船上,而是回了家中將那支玉簪送給了他的女兒。

後來,他在家中用過晚膳,走到了月柳湖附近,就聽到了她的喊聲。

船夫把昏迷中的她帶回了他的家中,不住的說她的父母是怎麼對孩子的,最後還是父親帶人去找了她,回家將母親罵了一通,他們兩人也為此好些日子不言語。

容溫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葉一早已起身去小廚房將大夫前些日子開的藥給吊上,她家姑娘從前隻是夜間睡不安穩,自從落水後,夢魘之症越發嚴重,須得日日晨昏用藥,過上一段日子不受刺激了才能好。

花一侍奉著她起身,剛用過早膳顧書瑤就來了,興奮的跟隻小猴子一樣,先是抱了抱容溫:“表妹,咱們好些日子不見了,我太想你了。”

顧書瑤一番感慨後,跟容溫說起正事來:“天氣愈熱,表妹和我一同去避暑吧。”顧書瑤亮堂的眸子看著容溫,滿是期待。

容溫想了想,問她:“去哪?”

顧書瑤:“皇家彆苑附近也有一處我哥哥的彆苑,叫‘三藏苑’,那裡冬暖夏涼,咱們正好去住上一段時日。”

而且,那附近還有一個大湖,正好可以去遊船。

容溫有些猶豫,抿了抿唇:“二表哥會在那裡嗎?”

顧書瑤猶疑了瞬:“不會,我哥哥那麼忙,一般都在他自己的府中住,每日還要見各個大臣呢。”顧書瑤扯住容溫的手,跟她撒嬌:“表妹就跟我一起吧,不然我自己多無趣。”

容溫點頭應了她。

昨個夜裡,顧慕關心一母同胞的妹妹,對顧書瑤說:“已至仲夏,你向來怕熱,我的三藏彆苑是避暑聖地,你若願意,可去那裡住著避暑。”

顧書瑤聞言興奮得不得了,問她哥哥:“那我可以帶表妹一起去嗎?”

顧慕神色平和:“也可,不過彆苑許久未有人住,表妹若去,

讓她幫著布置一番。”

顧書瑤輕輕‘哎呀’了一聲:“哥哥,你怎麼這樣,我若是與表妹說了,好像讓她去做活一樣。”

顧慕不理會她的話:“那就你一人去吧。”

顧書瑤怎麼可能一個人去那地方,她肯定是要帶著表妹一起的呀,她就想著,先不說讓表妹去布置彆苑,到地方了兩個人再忙活。

——

容溫在淨音院裡歇了兩日後,氣色變得好多了,整個人精神起來,與顧書瑤收拾收拾就去了皇城南邊的三藏苑,這處彆苑果真如顧書瑤所說,很是涼爽,而且風景極佳,唯一的不足就是,這裡顯然是未靜心布置過。

容溫隨口道:“二表哥既是買了這座彆苑,為何如此荒廢?”

顧書瑤回她:“不是買來的,這個地方緊挨著皇家彆苑,可不是拿銀子能買來的地兒,是陛下賜給我哥哥的,”顧書瑤頓了頓,見容溫對這裡的布置頗為不滿,借機道:“表妹與我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不如花些心思來布置一番?”

容溫想了想,頷首道:“也好。”

兩個人就著手開始布置這裡,為此淨思這兩日還跑來這裡幫忙,把需要置買的物件都帶人去買來,至於如何擺放就聽五姑娘和表姑娘的。

淨思跟在他家公子跟前,心思也變的細密,看似聽顧書瑤的,其實都是在聽容溫的,彆說這座彆苑,日後的哪處地方怕是都要聽表姑娘的布置安排。

五日後,彆苑裡剛收拾一新,顧慕處理完公務就來了此處,當時容溫和顧書瑤正在用晚膳,見到他來,讓人又給添了副碗筷,顧慕四下看了眼,先是用了口茶,嗓音清潤道:“聽淨思說這裡布置一新,正好閒下來看看。”

顧書瑤跟他邀功:“哥哥,這幾日我和表妹都累壞了呢,是吧表妹。”容溫正在垂眸用粥,聞言點了點頭:“是累壞了,不知二表哥可還滿意?”

顧慕看著她:“你喜歡嗎?”

容溫:……

她列的單子,又布置了好幾日,自是喜歡。

“都是按照我和表姐的心思布置的,”容溫湊著明亮燭光四下看了眼:“我們倆對自己的成果還是很滿意的。”容溫確實滿意,她頭一回布置一處彆苑,效果還不錯,嗓音裡也同顧書瑤一樣帶著些少女的得意。

這幾日的忙碌,讓她很累,夜間雖是依舊噩夢連連,卻也比前幾日稍微能睡得安穩些。

顧慕頷首,嗓音噙了笑意:“喜歡就好。”

顧書瑤接過他的話:“哥哥,我也喜歡,日後我可以和表妹常來這裡住嗎?布置了幾天都有感情了呢。”

顧慕頷首:“自是可以。”

用過晚膳,顧慕在彆苑裡過了夜,次日一早從這裡離開去上早朝,容溫起身後,讓葉一提了竹籃打算去彆苑裡的桃林處把熟透的桃子給摘來些,釀桃花酒。

她剛到地方,顧書瑤就也跟了過來,這處桃林不算大,種著十幾棵桃樹,早些日子看管這處彆苑的管事已經摘了一回,這會兒隻

剩枝頭的一些。

容溫和顧書瑤摘著她們伸手就能碰到的,至於那些在枝頭的,顧書瑤說回頭讓雲燭飛上去一會兒就都給摘了,她們這邊剛開始摘,容溫聽到不遠處似乎有響動聲。

示意她們都不要言語,朝著那響動處去看,一個黑通通的東西一點一點冒出來,顧書瑤嚇的一下抓住容溫的手,隨後又睜圓了眼睛,既驚又覺得可笑。

桃林西側的一角似乎是有個狗洞,六皇子陸辰頂著個圓滾滾的小腦袋從裡面鑽出來,頭發上還沾染了樹葉,懵懵的四下瞧著,還沒等他看到容溫她們,狗洞裡就又鑽出來個人。

萱陽公主。

容溫也下意識咬住了唇瓣,萱陽公主鑽狗洞?

她急忙拉著顧書瑤轉過身,葉一和顧書瑤的婢女如蝶也急忙轉過身去,裝作什麼都未看見,繼續專注的摘她們的桃子,倒是陸辰先喊著:“姐姐?你怎麼也在這裡?”

昨個顧慕把陸辰帶來了三藏苑,因著陛下與蘇盈也在皇家彆苑中,今兒陸辰一早就被人送去皇家彆苑待上一日。

萱陽順著陸辰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竟然有人!那她適才鑽狗洞,被看到了?

萱陽給陸辰整理了下頭上的樹葉,又低下身子讓陸辰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二人腳步聲越走越近時,顧書瑤和容溫才轉過身,顧書瑤誇張道:“誒,公主和六殿下也在。”說完,她和容溫給他們行了禮。

就算容溫和顧書瑤再故作自然,萱陽心裡也羞燥,不是從正門來,那隻能是鑽牆角的那個狗——呸,牆角的那個洞,萱陽看了她們一眼:“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

顧書瑤直接上前拉著她:“公主,這樹上的桃子可甜了,你過來嘗嘗。”萱陽蹙緊的眉鬆了些,跟著顧書瑤去摘桃。

陸辰一直站在容溫身邊,用肉嘟嘟的小手扯著容溫的衣袖,一副乖乖的模樣,問她:“姐姐,你能給我個桃子吃嗎?”陸辰眼巴巴看著容溫手中剛摘下的桃子問她。

容溫沒說話,隻是遞給葉一讓她去清洗了再給陸辰吃。

容溫還要去摘桃子,陸辰的小手還一直扯著她,不肯鬆開,非常熱情道:“我幫姐姐一起摘。”他個頭低,就算踮起腳也摸不到桃子,容溫隻淡淡回他:“你摘不到,拿著竹籃吧。”

陸辰很高興的接過竹籃,容溫走一步他就跟一步的在後面,容溫垂眸看了他一眼,問他:“你是想來摘桃子,才從那裡鑽過來的?”

陸辰點頭:“我在皇家彆苑裡瞧著這桃樹上的果子紅紅的,就想吃,下人說要來摘,萱陽姐姐不讓,我們就自己過來了。”

容溫默了默,又低聲道:“你母妃也在皇家彆苑嗎?”

陸辰嗓音甜甜軟軟的:“在啊,姐姐想見我母妃嗎?”

容溫對他晃了晃腦袋:“不想。”說完,葉一也已洗過桃子走來,將手中的桃子遞在陸辰手中:“六殿下,拿著吃吧。”葉一看著陸辰喜歡容溫,心裡也高興。

畢竟是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兩個人,自然是親近

的。

陸辰接了桃子,容溫對葉一道:“帶六殿下去彆處逛逛,這彆苑裡好玩的地方多著呢。”不等葉一應下,陸辰對著容溫不願的哼哼了兩聲,將口中的桃子脆脆的嚼完才道:“我不走,我要跟姐姐在一塊。”

一如在醉仙樓那次,容溫心裡沒來由的煩躁,她不願看到陸辰,將手中的竹籃遞給葉一,淡聲道:“你們摘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著了。”

她轉身就走,身後的陸辰喚了她好幾聲姐姐,容溫未回身理他,隻加快了步子,不遠處的顧書瑤不解的問葉一:“表妹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回去了。”

葉一為自家姑娘解釋著:“姑娘身子不適,就先回去了。”

顧書瑤輕輕‘哦’了聲,目光落在遠處的身影上,直至不見,她也沒什麼心思再摘桃子了,可萱陽公主和六殿下都在,她又不能不陪著。

直到臨近午時,陸辰提了一竹籃的桃子,男童胖嘟嘟的小手用勁的提著,不肯給彆人,顧書瑤請他們在彆苑裡用午膳,萱陽回絕了,就要回隔壁皇家彆苑,陸辰在身後喚她:“姐姐,你去那裡做什麼,咱們再鑽回去啊。”

萱陽臉色一黑:……

顧書瑤垂眸不說話,隻憋著笑。

最後,萱陽走了三藏苑的正門,陸辰又從狗洞裡鑽了回去,顧書瑤直到和容溫一起用午膳時,還忍不住的笑:“表妹,你都不知道,當時萱陽公主的臉色有多難看,這六皇子可真可愛。”

容溫附和的笑了下,垂眸用著面前的蝦仁粥。

其實,她今兒從桃林回來時,遇到了貴妃娘娘,她心急如燎的尋找著陸辰,也不知是為何那般著急。

當時,容溫躲在一處遊廊處偷偷看著,她的夢魘之症日日用藥卻不見輕,那會兒看著蘇盈時,手心已不覺間被指甲攥的沁紅,雖然她知道母親對陸辰很是關心,可當親眼所見,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原來,她真的不是生性淡漠。

著急的模樣,似是陸辰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容溫怔怔的看了許久,直至貴妃娘娘的身影走遠,她吩咐彆苑裡的下人去告訴她,六殿下和萱陽公主在桃林裡摘桃子,也不知為何,母親並未再去尋他們。

想來,是那下人多嘴說了句,容姑娘也在。

所以,她才又出了三藏苑。

——

夜間,容溫沐浴後就早早睡下了,顧慕亥時回到彆苑後,徑直來了她這裡,屋內是熄了燈的,可小廚房裡的燭火卻亮著,淨思上前去問時,卻見花一一邊啜啜泣泣的在抹眼淚,一邊在煎藥,淨思問了她一番,花一走出小廚房,對顧慕行禮道:“是我家姑娘又夢魘了,還把晚膳用的吃食都給吐了出來,之前大夫說若按平日的劑量不足以安眠,可再加些,我就又在煎藥了。”

花一年紀小,也是曾聽人說夢魘之症若是嚴重了,很有可能瘋傻,她見姑娘臉色慘白,一時害怕,煎藥的時候就忍不住落了淚。

今夜並無月光,顧慕的神色在昏暗中

冷沉,吳院使昨日才來給她搭過脈,怎會又嚴重了?他吩咐花一:“去屋內通傳。”

花一手中還拿著煽火的蒲扇,步子極快的走進了裡間,屋內隻床榻邊的小幾上燃了豆燭火,葉一在往銅獸爐裡添安神香,看著花一道:“怎慌慌忙忙的,藥煎好了?”

花一回:“是二公子來了,讓進來通傳。”

葉一朝著窗外看了眼,都這個時辰了,二公子怎得來了?她看向倚在迎枕上閉目的容溫:“姑娘,二公子來了。”容溫聽到了,這會兒她因著夢境著實心緒有些不平,默了默回道:“問他是否有急事,若無急事,明日再說吧。”

葉一輕歎,她家姑娘自落水後情緒不好,這人一旦夜間睡不好,自是什麼都不好了,葉一給花一遞了個眼神:“去與二公子回話吧。”

花一從屋內走出來,隻見二公子站在夜色中,眉目間綴滿了憂心,就算是院中的燭火泛著暖光,也掩不住二公子神色間的冷沉,花一膽子小,被顧慕身上的矜冷之氣嚇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隻低聲道:“姑娘問,二公子是否有急事?”

花一話落,顧慕抬眸透過窗牖向屋內望去,似是能窺見裡間神色不佳的女子,他開口道:“藥還有多久煎好?”

花一垂眸,依舊不敢看眼前矜貴高大的男人,隻道:“馬上就好。”

顧慕讓花一將藥從小廚房裡端出,他接過花一手中的藥走至外間時,比平日裡略沉的嗓音喚了容溫的名字:“容溫。”他話落,容溫一驚,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中衣,開口問他:“二表哥可是有事?”

屋內有片刻的寂靜。

容溫見外面沒了話語聲,正要示意葉一出去瞧一眼時,顧慕頎長的身影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他神色平和,眸光深邃,就算夜間進了女子的閨房也是一副朗月清風正氣凜然的模樣。

容溫又如過去的每一次一樣,自動將他與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區分開,低聲道:“怎麼了?”

顧慕看了眼一旁的葉一,葉一遲疑著看向她家姑娘,隨後退出去,片刻,裡間隻有他們二人,他一直不說話,容溫不由得秀眉微蹙,垂眸也不言語了。

顧慕將手中的藥碗放在床榻邊的小幾上,俯身將修長的指節落在容溫額頭,神色略顯舒展,隨後坐在床榻邊上,垂眸看著容溫,將她因夢魘而顯露於面的情緒都看在眼底,嗓音平和道:“聽吳院使說了你的魘症,來看看你。”

容溫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既憔悴又狼狽,被他這樣直直的看著,不自覺的就會有情緒,嗓音低低的道:“我知二表哥是關心我,可夜色深了,二表哥是世家公子典範,又官至中書令,難道不知曉男子夜間進女子閨房——不妥。”容溫咬唇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其實,容溫這會兒心裡因著夢魘很是煩躁,適才倚在迎枕上閉目也是為了不把氣焰撒在葉一身上,這會兒看到顧慕進來,就忍不住的想要在他身上出氣。

顧慕看著她這副虛弱又支離破碎的模樣,立於身側的手掌青筋微顯,克製著將她擁進懷

中的欲望,他嗓音溫潤道:“在宮中耽擱了時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以至於回到這裡天色都暗了,夜間進來是我的不對,”他頓了頓,嗓音又放溫和些:“所謂夢魘,不過是心病,你並非愚鈍之人,該知心病要連根解。”

容溫聞言抬眸看著他。

顧慕嗓音裡帶了些許輕哄:“三藏苑附近有月兒湖,從明日開始,我教你遊水。”

許是深居高位太久,顧慕的話語裡雖是帶著哄勸,卻又難免帶著些強勢的命令,一時間‘遊水’二字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對著容溫劈頭蓋過來,容溫本就心間煩躁,適才說他不該進她屋內,如打在棉花上,這會兒煩躁如藤蔓一般纏在心間,直接帶著情緒打斷顧慕的話:“我不學。”

她情緒激動,顧慕觀著她緊蹙的眉,以及慘白的臉頰,冷白指節抬起落在容溫的眉心處,當容溫以為她又要一拳打在棉花上時,顧慕指腹間的動作很溫柔的將她蹙起的眉撫平,口中的話卻強勢堅定:“你的魘症越來越重,由不得你。”

容溫:……

他,他在說什麼?容溫被他這句強勢到極點的話氣的唇瓣翕動,終於把心中悶燥的氣焰發出來:“誰要你管,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她帶著情緒吼了兩聲,隨後坐直了身子,將顧慕落在她眉間的手給打開。

顧慕神色不變,深邃的眼眸看著她,極為好脾氣道:“我是你兄長,自是可以管你的事。”

容溫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他:“我曾需要你幫我的時候,你這個兄長去哪了?”說到這裡,容溫自覺失言,情緒也有些失控,皺眉道:“我要歇著了,你出去。”她抬手在顧慕肩上狠狠的推了下,隻是,她這會兒的那點子力氣根本推不動他。

隨後,容溫就整個人鑽進被褥裡,將頭給蒙了起來,不看他,也不聽他說出口的話,屋內靜默了片刻,隻有那盞昏暗的燭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輕微響聲,顧慕怔神片刻,這是在跟他算舊賬,討當初顧譚的事沒幫她?

幾息後,顧慕抬手掀開了被褥一角,語氣中帶著深思熟慮後的妥協:“把藥用了再睡。”

容溫:……

他竟然還沒走?

她的氣雖撒了,氣焰卻還旺,聞言猛地坐起身,就要側首去端一旁的藥碗,適才鑽進被褥時本整理好的中衣有些許的歪斜,隱約透出了小衣的一角,她情緒太盛,沒注意到,隻想喝了藥趕他走。

顧慕卻先她一步將小幾上的藥碗端起,眸光微沉,側過身去嗓音平淡的提醒她:“你的衣服。”

容溫恍恍惚惚的回過神,急忙將中衣又給攏好,心裡的火氣更大,上次在梅林被他看到也就看到了,今兒在她自個的屋子裡也能被他看到,她整理好後,語氣不善道:“把藥給我。”

凶凶的,跟隻發怒的河豚一樣。

顧慕側過身來,冷白指節已拿起湯勺舀了一勺喂到她面前,嗓音平和道:“我喂你。”

容溫:……

她直接將藥碗從他手中奪過來,差點把藥汁顛簸的灑出去,這會兒也不怕苦了

,直接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藥碗都不遞給他,直接‘砰’的一聲放在小幾上,又鑽進被褥裡蒙住了腦袋。

……

顧慕走出屋子的腳步聲很輕,容溫並不知曉,待她睡不下再掀開被褥時,床邊已沒了人,她咬唇輕歎了聲,這會兒才覺得適才脾氣有些大,可若是再來一次,她應還是會這麼給他甩臉子。

這邊顧慕走出院子後,淨思嚇了一跳,跟在公子身邊多年,他頭一回見公子臉色如此難看,從前無論是在侯府應付大夫人的各種話亦或是在朝堂中處理任何公務,他家公子一向從容應對,神色間永遠都是平和淡然的。

今兒,這是怎麼了?

而且,以他對公子的了解,公子生氣不悅時,應該神色間沒什麼情緒顯現才對,越讓人瞧不出來越是波濤洶湧,此時,卻是都寫在了臉上。

淨思在心中暗歎,朝著院內看了一眼,定是表姑娘欺負他家公子了。

可,表姑娘能欺負得住公子嗎?

回到書房,顧慕直到子時還在處理公務,淨思在一旁忍不住勸道:“公子,早些歇著吧,明兒一早還要去上朝呢。”他家公子要來彆苑裡住,這地方離得皇宮多遠啊,要多半個多時辰的路程。

顧慕未言語,一炷香後,他將一封信遞給淨思,吩咐道:“傳去錦州。”

淨思接過來,傳去錦州,那也就是給三爺顧譚的信了。

淨思剛收下信,顧慕又遞過來一張紙:“拿去廚房,日後她的膳食就按這上面做。”

淨思又上前接下,垂眸看了眼,多嘴的問了句:“公子寫的食譜可是對表姑娘的魘症有益處?”

顧慕一邊將手中筆放回筆架,一邊沒什麼情緒的淡聲道:“食譜上皆為五行屬木的食物,木克土,她該多吃些。”

淨思:……???

淨思待他家公子歇下後,特意點燈去查了下,木克土,命中土多的人性格執拗,不聽他人意見,做事刻板——淨思一邊看一邊下意識念了出來,看來,表姑娘真的是欺負他家公子了,都欺負的公子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