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第14章

上元節一過,也就出了年關,恒遠侯府中又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早起去老夫人那裡請安的人又隻剩她們這些女眷。

容溫原本打算的是出了年關將母親留下的莊子鋪子都去走走,這兩日落了雨,陰冷陰冷的,她也就沒出門。

在淨音院裡見了打理上京城鋪子的管事,因著他們容家在揚州,來往上京城一趟要月餘,為了方便管理,上京城內的鋪面皆是一個管事在操持。

管事名為李大福,是個年近五旬的瘦弱男人,他帶了個老花鏡,掩飾住眼中的精明,將上京城中十二家鋪面的賬本都給容溫帶了過來。

李大福恭敬含笑:“小東家,您要的東西都拿來了,若有哪裡瞧不懂的,儘管命人去尋我,我都給小東家指點清楚。”

李大福雖是恭敬,可這一口一個‘小東家’,語氣間也儘是對容溫一個未出閣的少女的看不起,倒不是彆的看不起,而是這賬本足有一人高,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看得懂?

就算看得懂,也理不順。

容溫看著這麼高的賬本確實有些犯愁,不過也沒被嚇著,如今她把母親的這些嫁妝從父親手中要過來,既來了上京,就要用心經營看管。

一連五日,容溫待在淨音院裡,算是把這些賬目都給過了一遍,她在揚州時,有跟祖母學過一些經營,這會兒遇到不懂的,就去二舅母那裡請教,如今心中也算是有了個大概。

葉一見她又坐在書案前好幾個時辰,勸道:“姑娘昨兒不是說就快理順了,怎還一坐好幾個時辰?五姑娘都來尋您好幾回了,出去和五姑娘走走?”

容溫搖頭:“不行,我若是不一次吃透這些賬目,過幾日怕是又得重頭再來,這人的上進勁也就那麼一口氣,鬆了斷了都不行。”

葉一輕笑,將府中才做好的栗子糕放在書案上:“姑娘嘗嘗,還熱乎著呢,二夫人命人送來的,說府中的嬤嬤做這個最是拿手。”

容溫很自然的檀口微張,手中筆不停,葉一就拿起一塊,掰成兩半,喂給她吃:“姑娘,這十二家鋪子有五家都虧損,您可是要換掉這個李管事?”

容溫口中嚼著香甜的栗子糕:“不換,他管理這些鋪子近五年,並未有中飽私囊的行為,左右不過出入賬目差上個十來兩銀子。”

葉一又給她喂了一小塊,容溫有些被噎著,喝了口茶:“問題出在經營鋪子的人身上,十二家鋪面,八家鋪子的人都是他的親戚,這些人中甚至有大字不識的,如此這般,怎會不虧損。”

“把這些人換掉就是,而且我初來上京城,這麼多鋪面也需要他,先不換李大福。”

葉一:“這個李大福瞧著尖嘴猴腮的,倒還算是老實。”

容溫輕笑:“有恒遠侯府在上京城,誰敢打這些鋪面的主意,李大福是知道我母親和恒遠侯府的關係的。”

容溫將上京城內的這些鋪面打理好已又是三日後的事了,這日一早,她給老夫人請安時,說她要去城外的幾處莊子

上瞧瞧,老夫人有些不放心,想找個家中男子陪著她一起,卻是個個都忙的尋不見人影。

就多派了幾個家仆跟著。

城外統共有三個莊子,今兒容溫去的是離上京城最近也是她母親嫁妝裡最大的一個莊子,因著早幾日落了雨,路上耽擱了時辰,到莊子裡時已過了午時。

下了馬車後,葉一給她將狐裘攏了攏,囑咐道:“姑娘,雖是過了年關,這幾日卻越發冷了,奴婢瞧著,這還沒回暖呢,就要倒春寒了。”

容溫瞧了眼天色,對一旁一個家仆道:“你回侯府帶個話,與老夫人說若是落了雪,我今兒就不回侯府了,在莊子裡住。”

家仆騎上馬就又回了城裡。

這處莊子的管事吳伯出來迎她,帶著容溫將莊子給逛了逛,已胡子花白的老人看著身邊時不時打鬨著的孩童歎了聲氣,對容溫道:“我這幾日正準備給揚州去信,姑娘就來了。”

吳伯憂慮的神色都寫在臉上,容溫不解的看著他:“發生何事了?”

吳伯歎氣道:“咱們這處莊子離得上京城近,又是方圓十裡少有的敞亮地,”吳伯給容溫指了指隔壁莊子:“那裡是上京城裡貴人的莊子,聽聞還是個厲害的主,要把他家莊子改成跑馬場,專供上京城裡的小姐公子們遊玩,昨日,隔壁莊子的管事找到老夫,說是他家主子要把咱們這個莊子給買了,將跑馬場的規模建大些。”

吳伯在這莊子裡待了近十年,已然成了習慣,不隻是他,靠著在這莊子裡做活養家糊口的有近百人,他瞧著這些打鬨的孩子心中就很不是滋味,眉眼間泛著愁氣。

容溫沉默了一會兒,寬吳伯的心:“他們要買,咱們不賣,難不成還能強買強賣?”

吳伯跟她解釋:“他們家出的銀子多,而且那是上京城裡的大戶人家,”吳伯笑了下:“姑娘,咱們得罪不起。”

吳伯一直待在城外莊子,並不知容溫和恒遠侯府的關係,隻認為,他的東家不過是遠在揚州的一個地方官,人家出了那麼高的銀子,豈有不賺的道理。

容溫問他:“吳伯可知,隔壁莊子是上京城裡的哪戶人家?”

吳伯搖頭:“這我倒是不知,上京城裡的貴人置買了莊子就放在這,極少過來,莊子裡的人也不敢議論東家,隻知道,是上京城裡的大戶人家。”

容溫在莊子裡逛了近兩個時辰,又看了賬目,吳伯本是出去了,這會兒又急忙忙的走回來:“姑娘,老夫適才聽人說,隔壁莊子的少東家這會兒正在呢,姑娘若真不願賣這處莊子,不妨去與隔壁的少東家見個面。”

容溫將手中賬目放下,看了眼吳伯,沒有應話。

吳伯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眼眶瞬時都紅了:“姑娘,老夫已年邁,沒準哪天就不活在這世上了,隻為著這莊子裡的孩童們求您,這個莊子不能賣。”

吳伯聲淚俱下的說了一通,容溫瞧了眼外面天色,對葉一道:“讓人去隔壁莊子傳個話,就說咱們想去拜訪一下。”

葉一出去

一趟又回來,不滿的說著:“姑娘,那吳伯是看您好說話,又是跪又是哭的,如今這世道吃飽穿暖都不是問題,他們這些人就是在莊子裡安逸久了,姑娘若想賣了這莊子,大可不必理會。”

容溫被葉一的話說笑,她用了口茶:“是我不想賣,聽吳伯的意思隔壁莊子的人是鐵了心要買,既然遲早要見,不如趁著今日將這事解決了。”

葉一也笑了,她真是糊塗了,她家姑娘怎會好說話呢,是不想賣夫人留下來的東西。

——

隔壁莊子裡此刻正把酒言歡,好生熱鬨。

一處從地下引來的溫泉池在初春的寒氣裡霧氣繚繞,不遠處的暖閣中,一人撫琴,一人飲酒,兩人棋盤對弈。

恍若隔世,在天地間隱於此處。

隻這飲酒的人有幾分粗魯,開口調侃道:“你們這局棋是要下個天昏地暗?真是比新婚夫妻還能墨跡。”

琴聲悠揚,染了濁氣。

傅瞻飲了酒,世家公子的那層外皮就被扯去,如在邊疆作戰時,與將士們大口喝酒吃肉打渾話,一點也未顧及下棋之人的身份。

這時,有小廝步子疾快的跑來,回稟道:“將軍,隔壁莊子的東家適才讓人傳了話,說是要來拜訪。”

傅瞻正飲酒作樂,罵了一句:“不見,沒看見老子正忙著呢。”

小廝欲言又止,不敢多說。

棋局上手執白棋之人隨口打趣傅瞻:“傅將軍是有求於人,怎還如此傲氣,你那跑馬場不修建了?”

傅瞻聞言哈哈大笑幾聲,他將跑馬場看的重,又高聲喚住小廝:“讓他等上一刻鐘,把人帶到這來。”

——

容溫跟隨著莊子裡的人來到此處時,琴音早已停下,遠遠的她就聞到了酒香氣,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繞過一處假山,又轉過山石屏風,人還未到,卻是先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尋之,你要見客人,去前廳便是,何必讓人來此處擾我幾人的雅興。”

有人接腔:“隔壁莊子的東家是何人,咱們可認識?”

傅瞻扯著嗓門:“是一揚州人,不知為何會在上京,你們若是嫌他身上市儈氣濃,我去彆處見客。”

傅瞻話落,就瞧見了轉過屏風走來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