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第11章

顧碩看向自個妹妹,瞧見她衣服上沾染的泥土,心中已明了她去做了何事,掩去眉目間的不悅,淡淡道:“送表妹回去。”

顧書曼看了一眼容溫,隨後上前扯住顧碩的手:“三哥哥,我找你有事,讓表妹自個回吧,這是白日,又未落雨下雪的。”

送什麼送。

顧碩用眼神警告了一番顧書曼,卻不想容溫卻已先開口:“三表哥去忙吧,我正好自個隨處逛逛。”

顧書曼保持著世家貴女的端莊對容溫淺笑,拉著她哥哥就要走,顧碩側首對容溫說著:“待過了上元節,我帶表妹去城外練習騎射。”

容溫沒應話。

走遠了的顧碩抽開顧書曼拉著的他的手腕,嗓音裡帶著斥責:“書曼,你怎麼回事,姑姑如今下落不明,你對表妹態度好些。”

顧書曼不以為意:“哥哥這麼護著她?你沒看你適才殷勤的要帶人家去學騎射,人家都沒搭理你。”

顧碩繃了臉:“若不是適才你語氣絲毫不掩飾,表妹怎會不理。”顧書曼見她哥哥真的生了氣,氣焰也弱下來,這會兒也不顧慮端莊與否,輕哼了聲:“我瞧見祖母待她那麼好,心裡就是有氣,我又不能去祖母面前說,對她說兩句重話還不行?”

又沒有把她趕出侯府。

她說完,又扯住她哥哥的胳膊:“我瞧出來了,哥哥喜歡她,可除夕夜那日,難道哥哥瞧不出來,祖母的心眼早就偏了。”

顧碩是武將,雖身在世家,心思總不會那麼簡單,可他性情明朗,不似顧書曼這般計較,隻告誡自己妹妹:“日後,若我再見到你這般態度對表妹,定會讓爹爹罰你。”

顧書曼欲言又止,在她哥哥身上打了一下。

——

上元節前夕,容溫沐浴後坐在她書案前,手中筆耕不輟,嘴巴也沒閒著,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葉一給她添了杯熱茶,問著:“姑娘一個人嘀咕什麼呢?”

容溫有些嬌憨的抬眸,隨口道:“罵人呢。”

葉一:……

“誰得罪姑娘了這是。”

容溫此刻倒是不再寫字,而是作畫,漫不經心的回著葉一:“罵撿我手劄的人,若是那人撿到,翻開瞧見是女子手劄就不再看,我去寺廟上香時會為他祈福,若是那人知道是女子手劄還看,我就詛咒他討不到媳婦。”

葉一被她家小姐這副認真的模樣惹笑:“瞧姑娘這般寶貝手劄的樣子,怕是日後的夫君也不給瞧上一眼。”

容溫倒是想了想:“夫君——倒還可以瞧。”

葉一打趣她:“那奴婢就求神佛,讓姑娘未來的夫君給撿到。”

這邊正說笑,花一手中捧著個古檀木盒子上前道:“姑娘,三爺院中命人送來的,說是這些日子六小姐在姑娘這裡叨擾了,給姑娘的謝禮。”

這些日子,顧書凡常來,容溫自從知道顧書凡年少失母後對她格外照顧,婉兒雖說顧書凡常愛捉弄人,對她倒是

很不錯。

容溫打開盒子,裡面放著的是一隻白玉瓶,玉質極好,隻容溫有些納悶,送人玉瓶哪有隻送一隻的,也不知是為何。

這邊剛讓花一收起來,院中又傳來了腳步聲,容溫隔著窗子往外瞧,隻聽一道溫和的男子聲線傳來:“表姑娘可在。”

容溫聽得出來,說話的這人是二表哥身邊的侍從淨思,她微微皺了下眉頭,示意葉一出去瞧瞧。

片刻,葉一回到屋內,手中倒是沒捧著什麼盒子,葉一眉目含笑:“姑娘,二公子說明兒上元節宮中設宴,讓您和他一同去。”

容溫:……

“我——和他一同去?”

葉一:“淨思說,是老夫人的意思,說姑娘這些日子都在府中,怪無趣的,讓二公子帶上您去宮中走走。”

——

臨近年關時,大夫人給容溫裁剪的幾件衣裳如今都很合身,葉一給她挑了件藕荷色繡蓮襦裙,說是端莊大氣,容溫不願穿,自個選了件更為素淨的霜白色百迭裙。

收拾好後,又被葉一給裹得嚴嚴實實,隻留兜帽下的一張清秀的鵝蛋臉透在外面,這半月來她在來上京路上丟掉的那些肉又都給補了回來。

臉頰粉粉的,氣色格外的好。

收拾一番後出了侯府,顧慕的馬車已等在侯府門前,容溫去他馬車邊上見了禮,隨後坐上馬車跟在顧慕馬車後,行在人潮湧動的長安街上,直到皇城門前停下。

顧慕今兒穿的依舊是緋色官服,腰間鶴紋白玉更為顯眼,他長身玉立,目光深沉的往宮門裡看了一眼,容溫下了馬車走到他跟前喚了聲‘二表哥’,顧慕頷首,腳下步子抬起。

守門的侍衛極為恭敬的行禮:“顧中書。”

顧慕身量高,步子走的快,容溫身上裹的厚,幾乎是要小跑著才能跟上,走了一會兒,他好似意識到身邊還有個人,就放慢了腳步。

起初,隻容溫和顧慕兩人走在甬長的宮道上,因還未出年關,宮中掛滿了大紅燈籠,容溫瞧了一會兒,再回過神來時,宮道上陸陸續續已經跟上了許多人,她與顧慕這處恍若暗夜裡的燭光,太多人望過來。

容溫咬了咬唇,看了顧慕一眼,那些大臣本是想來和他搭話的,卻見他身旁有一女子,就都沒敢上前來。

今兒侯府中來宮中赴宴的,除了顧慕和她,還有二舅舅和顧書曼。

顧書瑤不願意來,嫌太無趣。

一路上就要被人盯成篩子,直到走進宮殿內,顧慕側首看向她,本欲讓她去找顧書曼坐,可又改了主意,沉聲道:“跟著。”

容溫不知他為何多此一舉,她不一直跟著他呢。

許是上元節宮宴陛下邀請的朝臣太多,宴席這道路容溫覺得很長很長,直到面前這道頎長的身影停下,容溫才發覺,他們已經走到了宴席的最前面。

與天子龍椅隻一步之遙。

容溫不由得有一絲絲緊張,跟在顧慕身後落座。

一盞茶後,天子皇後從

內殿走出,禮畢,容溫終於知道顧書瑤為何不願意來了,她隻知道陛下一直在與顧慕談笑,至於說的什麼她無心去聽,隻顧著埋頭吃。

顧書瑤告訴她的:你跟在我哥哥後面,宴席開始了隻管吃喝就是。

容溫除了吃喝也不知還能做什麼,隻她身側的一位夫人與她閒聊了幾句,其餘的人她也都不認識。

宴席過了近一個時辰,容溫瞧見有不少女眷出去透氣,她目光落在面前的金壺上,若再待下去,這一壺酒就要被她給喝乾了,她得有所收斂。

她在顧慕身後猶豫片刻,拿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見他側首回應,容溫湊上前低聲道:“二表哥,我想出去走走。”

顧慕頷首:“去吧。”

——

容溫沒往人多的地方去,隻在附近閒走,她方向感不太好,若迷了路就不好了,閒走了有一會,忽然‘啪’的一下,有東西落在她後背上。

雖是冬日裡身上穿的厚實,可還是猛地一疼。

容溫回身,一個四五歲大的孩童正在拿彈弓打她身側的八角宮燈,隻是適才沒打準,落在了她身上。

男童睜著圓溜溜的眼看她,將容溫上下看了一圈,說道:“仙女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男童說完,見容溫沒回應,隻一直愣愣的看著他,又道:“姐姐,你怎麼了?”

容溫上前一步,蹲下身來看著眼前的男童,秀氣的眉微蹙,面色已是蒼白,冷寒的冬日裡額發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男童生的聰慧,發覺到她的異常後,肉嘟嘟的小手拉了拉她的手:“姐姐?”

容溫回過神來,已泛紅的眼尾給滿目憂傷的女子增添了幾絲嫵媚,她神色間掩飾不住的急切問他:“你,你是誰家的孩子,你母親呢?”

男童見她開口說了話,咯咯的笑,扯著容溫的手:“我帶姐姐去找我母妃,姐姐跟我走。”容溫因心間慌亂,連男童口中的‘母妃’都未留意。

對於她來說,母親是足以擊垮她所有力氣的存在,她不過是在這孩童身上看到了與母親相似的眉眼,整個人就已提不起一絲力氣。

腦海中滿是母親對她說過的話:都怪你——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麼不去死——我的一生都被你毀了——彆喚我母親。

她沒有了思考,隻被男童牽著手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一處開滿玉蘭花的園子前停下,男童抬起肉嘟嘟的手給她指了指:“姐姐,你看,坐在那裡作畫的就是我母妃。”

此時,天色已暗下,玉蘭園裡燭火通明,透過一株株的開的正盛的玉蘭花兒,容溫有些瞧不真切坐在亭子下的女人。

她以薄紗遮面,瞧著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正垂目忘神的在作畫,容溫雖是看不見她筆下之物,卻心有感悟的知道,定是玉蘭花。

男童喚她母妃,那她,是陛下的妃子。

容溫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對扯著她手的男童道:“你母妃為何要以薄紗遮面,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