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第4章

蘭兒的手觸在她狐裘的繩帶處時,容溫恍然驚醒,下意識撤了撤身子,語氣有些慌:“不用了。”

本是已拉動了繩帶的蘭兒手頓住,有些茫然,容溫又道:“此處有風,若褪去了狐裘,難免會著涼。”

蘭兒施禮退去了一旁。

目光卻是在這位表姑娘處多停留了會兒,世人常說‘香汗’,適才她靠近表姑娘時,才真切的體會到了這二字是何意。

容溫隻簡單的畫了一枝梅,零散的梅花散亂在地上,她將手中紫毫筆放回筆架時,才注意到,適才她和顧慕飲的茶此刻已變成了酒。

他在飲酒。

聞這味道,是青梅酒。

容溫有酒癮,聞了這味道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好在她動作幅度小,未被邊飲酒邊賞月的顧慕瞧見,容溫受不住這酒香的誘.引,怕一會把控不住跟他討酒喝,便站起身,施禮道:“夜色深重,我先回了,二表哥也早些歇著。”

顧慕聞言看向她,放下手中的杯盞,舉手投足皆顯世家大族公子矜貴之氣,他起身,神色依舊溫和,嗓音噙著淡淡的笑意:“我送表妹出梅林。”

他適才坐在書案前時,容溫就看的出來,他身量高,此時突然起身,澄亮的月光被他寬大的身影遮擋,陰影投落在她身前,瞬間襯的她又小又矮的,像是被獵人籠罩的小狐狸。

顧慕話雖說的輕,卻有一種天生上位者的不容置疑,任你隻能聽之為之,容溫雖不喜這種感覺,還是頷首應了聲。

早就等在不遠處的葉一迎上前來,因著顧慕在,葉一隻好跟在她家姑娘身後,心裡想著怎麼就在這處碰到了二公子呢。

夜間寂靜,時不時起一陣風吹動梅花與細雪,容溫有些思緒不寧,側首看了眼顧慕墨色寬袍的衣角。

宣城外的那處山林中,也是個落雪天,天地間茫茫一片,她以為她就要葬身在那裡,內心掙紮了許久,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抬起臟兮兮的手抓住了一個衣角。

很明顯,二表哥根本不記得那個臟兮兮的女子是她。

容溫有些陷進自己的思緒中,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在走路,本能的去避開向外伸展的梅枝,不經意間會觸碰到樹枝間的雪落下。

顧慕有所察覺,側首看向她。

隻聽‘呀’一聲,一枝岔出的粗壯梅枝勾住了容溫身上披著的狐裘,因她思緒不寧,那枝乾力量強勁,直接將她的狐裘給勾了下來。

……

天地間靜了一瞬。

天寒地凍的雪天,澄亮的月光下,身姿窈窕的少女,身上隻著了件入寢時的中衣,因被厚重的狐裘壓的歪歪斜斜,隱隱露出了小衣一角,肌膚如雪,融與天地間,那支梅落在她側頸處,也被少女的美襯的黯淡無光。

寒梅香,而她,更甚。

一陣冷風吹過,容溫單薄的身子一顫,從茫然中回過神,慌亂彎身去撿起落在地上的狐裘,她身後的葉一也反應過來,看到她家姑娘彎身時中衣裡的

春光更顯,急忙上前擁住姑娘,前前後後不過一陣風的功夫,好似什麼都未發生,又好似發生了太多不可言喻之事。

顧慕腳下步子頓住,看著容溫被她的婢女擁著匆忙走出了梅林。

其實,葉一將她狐裘的繩結係的很緊,適才蘭兒本就稍微解了些她狐裘的繩結,如今又被梅枝掛住,也就落了下來。

淨思傻傻的愣在遠處,直到聽到腳步聲才敢轉過身,走上前看到他家公子神色淡漠,深邃的眼眸太過平靜,知道公子不悅,淨思‘噗通’一聲跪在顧慕面前:“公子,淨思有罪,不知表姑娘存了這般心思,往日裡是無人會在這個時辰來此處的,淨思想著,既然表姑娘來了,公子總是不好趕人的。”

淨思深知犯了大錯,前段時日大夫人的外甥女在府中小住,隔三差五的來與他家公子製造偶遇,為著這事,他不止罰了月銀,還挨了板子。

本是覺得這位表姑娘端莊知禮,又深得老夫人喜歡,瞧著也不似會行此事之人,沒成想,竟是在公子面前如此勾.引。

寒風吹動梅花,肆意飛揚,朵朵花瓣融在一處,在顧慕眼中彙聚成了‘蓮’,隻有一瓣,他凝神片刻,看向淨思,嗓音冷沉:“下不為例。”

淨思鬆了口氣。

——

這邊容溫恨不得能飛回淨音院去,腳下步子生風,直到回了淨音院一張小臉還緋紅,都燒到了耳根子處,白皙如雪的脖頸也紅似冬梅。

容溫褪去鞋襪就爬上了榻,用被褥將自己圍的密不透風,在腦海裡回憶著適才的場景,其實回來的路上她腦袋裡都是懵懵的,這會去想,也隻能確定一點,適才,他好似離得她很近。

葉一給她端了杯熱茶讓她喝下,卻是歎了口氣:“適才咱們走的急,也未與二公子說上一聲,終歸是失了禮。”

容溫:……

一杯茶用完,她也緩過了神,思忖一番:“失禮事小,隻願彆被人誤解才是。”她話出,葉一恍悟,姑娘第一次見二公子,還是自個跑去的梅林,如此失態,難免會被人誤會。

葉一著了急:“姑娘,明兒一早奴婢就去跟二公子解釋,省的姑娘被人誤解。”

容溫將杯盞遞出去,被熱茶暖熱的小手抬起搓了搓小臉:“不用。這種事隻怕越解釋越讓人多心,清者自清,也無須解釋。”她說的坦然,卻是把葉一急壞了。

葉一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說著,容溫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她渾身都冷,濕淋淋的,也臟兮兮的,雖是不停的給自己鼓勁,可還是怕。

她扯住了那個衣角,可那人不但沒有救她,反而是極為冷漠的將衣服從她手中抽開,不帶一絲同情與憐憫,轉身離去。

他甚至,記都不記得她。

今夜,看到顧慕輪廓分明的臉龐時,她就想起了他,壓抑住內心的波動後,卻是也可以坐在他面前心平氣和的作畫。

她從揚州來上京的路上並未被大雪攔路,總歸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路上遭了難,說出去有損清譽,她便對

老夫人扯了個小小的謊。

好在,顧慕也根本不記得她。

⑴木泥土提醒您《表姑娘有身孕了》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容溫聽葉一說了好一會兒話,突然從被褥裡伸出兩隻小手扯著葉一的手腕,模樣楚楚可憐:“葉一,給我點酒喝,適才聞到了酒香,實在難耐。”

葉一堅定的搖頭:“姑娘,該歇著了,改日再喝。”

容溫晃了晃腦袋,扯著葉一的手腕不讓她走,撒嬌道:“好葉一,就喝一丟丟,嘗嘗味,好不好?”

如此可人的姑娘一雙透亮的眸子看著她,就算葉一同是女子,也是毫無抵抗力,最終還是取來了酒給她喝。

——

夜裡雖是燃了安神香,容溫還是夢境不斷,早早的沒一點精氣神的醒過來,收拾一番就去了老夫人那請安。

臨近午時,靜安堂裡隻有容溫和老夫人在那裡閒話,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常氏曾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是老夫人最為信重之人。

她在一旁看著這祖孫二人說笑,神色間也綴了笑意,這幾年,老夫人的身子已不似從前那般硬朗,自表姑娘來到侯府後,老夫人胃口都變好了。

這麼些年,送去揚州的書信一封又一封,各類稀罕玩意也是成箱成箱的送,表姑娘從未鬆過口說要來上京,如今人是來了,卻是未與老夫人說在揚州遇到了什麼事。

今兒一早,也是奇了怪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前後腳的來跟她打探,問老夫人是如何打算的,誰都能看得出來,老夫人把表姑娘叫來上京玩,是想給她說門好親事,將人留在上京,日後也好常相見。

容溫在靜安堂用過午膳後才離開,常嬤嬤一邊扶著老夫人在院中閒走消食,一邊隨口說著:“大夫人和二夫人今兒一早倒是都問了老奴同樣的話,都很操心表姑娘呢。”

老夫人嗬笑了聲:“侯府裡是藏不住事的,昨夜裡溫兒去了梅林,這一大早的,一個個的,都按捺不住了。”

常嬤嬤順著老夫人的意:“老奴瞧著表姑娘人生的好,又端莊知禮,若說這上京城裡最好的男兒,自是二公子。”

老夫人不明態度,隻不住的笑。

——

雙林院。

大夫人林亭坐在炭盆前,眉目間染了愁色,時不時瞥一眼隻顧翻書卷的夫君恒遠候,嗔道:“不是公務忙,就是坐那翻書,孩子的事一點都不上心。”

恒遠候雖是武將,待人卻頗有文人風雅之士的儒雅,他看了眼夫人,溫聲道:“書瑤是女子,她的事多是你管,哪有我操心的份。”

林亭輕歎了聲:“你知道,我說的是觀南。”

恒遠候笑了:“他的事,又豈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林亭心中也知,兒大不由娘,她這個兒子如今位極人臣,陛下都要給三分薄面,他的事她若做得了主,早逼著他娶妻了。

林亭心中悶,想起當年的事,對恒遠候說了狠話:“這事你必須得管,觀南娶誰都行,不能是溫兒。”

恒遠候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到

夫人跟前坐下,眉目間綴滿笑意:“不過是在梅林說了會兒話,怎得就已經到了娶誰的地步?你這心裡想的太多,溫兒是他表妹,話都不能說了?”

林亭:“不一樣。之前顏兒在侯府時,觀南雖會客氣言語幾句,可不會與顏兒一同作畫,還賞梅。”

恒遠候對夫人的心思很不能理解,他倒是沒瞧出有何不同,之前顏兒在侯府時,觀南對表妹,都一視同仁:“夫人莫多慮,溫兒去了梅林,他總不能將人趕走,而且有母親對溫兒的態度在呢,他總要對溫兒好些。”

恒遠候為了寬慰夫人也是豁出去了:“再說,都是男人,溫兒確實生的比顏兒漂亮,多瞧上幾眼,說上幾句話也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林亭頓了頓,深覺夫君所言有理。

她輕歎:“當年容家在上京也是名門望族,可惜,回了揚州老家後,家中愈發敗落,溫兒這孩子被妹妹和妹夫雖教養的不錯,也是個苦命的。”

“不過,這孩子的脾性並不好,骨子裡生來的傲,也太過強,她母親不見的時候,把自個往屋子裡一關,不吃不喝的,後來硬往嘴裡灌,她也都給吐出來,母親說的沒錯,就是一頭小強驢。”

提起這些,恒遠候眉頭深鎖,也不言語。

林亭思忖了好一會兒,還是擔心,老夫人對容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當初她能為了這孩子逼自己的女兒,如今做出什麼事都不意外。

恒遠候見夫人舒展的眉目又皺起來,急忙打斷她的思緒:“夫人該憂心的,是觀南已及冠二年還不娶妻,不是他娶誰。”

提到這事,林亭就更氣了。

兩年前,顧慕從城外壽安寺回來,極為認真的與她說,鴻源大師給他占卜,三年之內不能娶妻,否則必有大禍。

為著這事,這兩年她連催都不敢催。

林亭不再憂心兒子會娶誰,這會兒反倒又開始擔心兒子會不會去遁入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