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碰軟釘子(1 / 1)

裴敏氣地嘴唇顫抖, 目光陰鷙,眼睜睜看著裴洛遠去。

她更多是疑惑不解,方才說避而不見, 裴洛竟扯嫁妝。

那些嫁妝在她手裡,就是下蛋的金雞, 自然不會輕易給。

她故意在裴老夫人跟前哭訴, 就是不想歸還嫁妝。

裴老夫人也許諾了,那些東西已經給了她,就是她的,讓她好好保存。

她會讓人準備等價的東西,給陸家送去。

今日裴洛提起, 裴敏依然不會給。她無法拒絕,可有人能拒絕。

裴敏轉身去了裴老夫人院中, 紅著眼眶請了安。

裴老夫人見她似哭過,主動問起緣由。

裴敏支支吾吾,不肯言說,還岔開話題, 道:“我見大姐姐有娘疼,而我有娘親卻不在身邊,以前不知娘親是誰,一直以為自己是沒娘的孩子,有感而發罷了, 祖母不必憂心, 敏兒……”

一言未了,竟哭起來,越哭越凶,最後抱著裴老夫人不撒手。

林嬤嬤不忍心, 在裴老夫人的逼問下,說了實情,道:“我們小姐自幼與世子爺關係親近,近日也不知怎麼了,世子爺突然躲著小姐,小姐想和世子爺說話,特意去等世子爺,世子爺面色不虞,還讓小姐整理嫁妝,給他送去。”

他們自然知道為啥,卻不能言明。

裴老夫人也知道,哄了裴敏幾句,還保證道:“你放心吧,東西給了你就是你的,我親自去陸家說去。相信陸家會給我一些臉面的。”

得到裴老夫人保證,裴敏還是不放心,善解人意道:“祖母,要不把嫁妝還回去吧。我受些委屈沒什麼,外祖母認死理,不好說話,您還是彆去招惹她了,回頭再惹您生氣,氣壞了身子,敏兒又擔心又心疼。”

她這是激將法,說裴老夫人不如陸老夫人厲害,讓裴老夫人不要招惹陸老夫人。

裴敏越是這樣說,裴老夫人越是不服氣,非要把嫁妝留下來。

她拍著裴敏的手,道:“這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跟著嬤嬤學規矩,到時候才能給咱們侯府長臉。”

知道她與三皇子關係好,將來可能成為皇子妃,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商議,從宮裡請來一位教養嬤嬤,專門教導裴敏規矩。

裴敏不聰慧,但勤勉,跟著嬤嬤用心學規矩,已有成效,這令裴老夫人很是欣慰,每每看見裴敏,總要誇讚幾句,惹得裴夫人和大小姐心生嫉妒。

母女倆最近沒少給裴敏找麻煩。

裴敏卻不甚在意,大度原諒裴夫人和大小姐,也不去裴老夫人跟前告狀。

這更讓裴老夫人另眼相看,不愧是她帶出來的孩子,這氣度和心胸,不是小妾出身的裴夫人能比的。

裴敏離開後,裴老夫人讓人喊來裴洛。

裴洛也猜測到是什麼事,卻沒有開口,等著裴老夫人訓話。

“洛兒,你和敏兒鬨矛盾了?”裴老夫人端著茶,笑眯眯看著裴洛。

這個長孫知禮數,學問好,一向是她眼中寶,心頭肉,比兒子宜川侯更得她喜歡。

裴洛幼年喪母,從小跟裴老夫人親近,有什麼便說什麼,沉思片刻,把裴舒的情況說了,道:“祖母,舒兒是我妹妹,自從走丟、認錯後,與我分隔兩地,我沒能承擔哥哥的責任,令她吃儘苦頭,我想把人接回來。”

要想舒兒回來,就要把裴敏送走。

裴洛以前或許舍不得裴敏,可見了裴舒,他想把裴敏送走。

送到莊子上去也好,另置辦宅子安置也行。

不能讓她和舒兒住一個屋簷下,那樣舒兒不舒服。

舒兒吃了十來年的苦,不能再受委屈了。

裴老夫人皺眉,洛兒跟著陸老夫人出去一趟,變了許多,都和敏兒不親了。

若是那丫頭回來,府上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既然不願回來,想在外面,就隨她好了。

不過這番話,裴老夫人不曾說出口。

她想了想道:“我也想把人接回來,可她性子執拗,不願回來,祖母也無法啊。”

若是把敏兒送走,她堅決不同意,自己帶大的孩子,將來要當皇子妃的,如何能離開侯府。

裴洛知裴老夫人的打算,直接道:“祖母,孫兒想把裴敏送走。”

話音未落,裴老夫人堅決反對,還直接提出了嫁妝的事:“嫁妝已經給了敏兒,在她手裡多年了,她打理得也很好,不好再要回來,我會補償那丫頭,就從中公出銀子,給那丫頭買鋪子,莊子,東西等價,不會虧待了她。敏兒一直住在侯府,不知生母那邊的事,你身為哥哥,疼愛她多年,不應該遷怒敏兒。”

裴洛反駁:“嫁妝是我母親的東西,不能給外人。”

至於遷怒,他沒有遷怒,對於裴敏,他無法再喜歡,也無法親近。

嫁妝不能給裴敏,她鳩占鵲巢,不僅占了妹妹的身份,還要占妹妹的嫁妝。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娘親若是知道,棺材板都要掀開了。

他身為長子,不能讓娘親死不瞑目。

聽見嫡長孫反駁,這還是頭一遭,裴老夫人更是不悅,對裴洛揮揮手:“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與陸家老夫人談的。”

裴洛看出裴老夫人不悅,作揖,辭了離開。

他不答應,外祖母更不會答應,祖母去了陸家,也隻會碰釘子。

外祖母最厭煩裴敏,以前不喜歡,現在身份被拆穿,可以說是厭惡了。

得知舒兒被虐待,外祖母沒打殺裴老太一家,已經算是仁慈了,把嫁妝給裴敏,簡直癡人說夢。

裴老夫人怕生變故,失信於裴敏,命人去備馬車,帶上厚禮去了陸家。

陸老夫人深知裴老夫人的來意,直接閉門不見客。

她讓陸夫人打發裴老夫人,就說她不在,為女兒和外孫女祈福去了,不在京城。

裴老夫人不知真相,以為陸老夫人真的不在,便打道回府。

回府後,她命人去打聽,看看陸老夫人去了哪裡祈福,她也去。

若能偶遇陸老夫人,也是幸事,不用再去祿國公府了。

誰知下人去打聽了,回來稟報裴老夫人,說陸老夫人在府裡,哪裡也沒去。

裴老夫人又氣又怒,覺得陸老夫人糊弄人,這是沒把她放在眼裡。

可她已經答應了裴敏,不好失信於裴敏,隻能再次登門。

陸老夫人依然不見客,讓陸夫人去打發裴老夫人,說她長公主府了,有事找長公主談。

裴老夫人又碰了壁,敗興而歸,回去後發了一通脾氣,看誰都不順眼,不僅罵了裴夫人,連同裴三爺夫妻也挨了罵。

宜川侯下值回來,聽聞裴老夫人發怒,來不及換下朝服,便匆匆趕來鬆鶴堂,得知事情原委,也覺得陸家不近人情,欺人太甚。

他們讓母親連續碰壁,這是看不起他們宜川侯府呢。

東西不都一樣嗎,同等價值,要什麼不是要,非要亡妻的東西,也不覺得晦氣。

他與裴老夫人相對而坐,勸說一陣子,才把人哄好。

宜川侯辭了裴老夫人,帶著人和重禮來了祿國公府,直接找祿國公商討嫁妝問題。

祿國公一問三不知,就是不往上捋,說這事兒是陸老夫人在管,商議嫁妝之事,讓他找陸老夫人去。

他無權乾涉,身為人子,不能反駁母親,這是起碼的孝道。

宜川侯不好找陸老夫人,怕被數落。

從前他就怵陸老夫人,原配去世後,陸老夫人從未給他好臉色,落他幾次面子後,他也就不往陸老夫人跟前湊了。

“大舅哥,您是陸家當家人,這件事,還得您出面,您和嶽母說說,東西都是一樣的東西,嶽母大人要是覺得東西少,裴家願意多給一些。”宜川侯舍了老臉,厚著顏面道。

他越是如此,祿國公越是不答應,覺得他重視養女,輕視裴舒,臉都變了,直接命人送客。

宜川侯碰了個軟釘子,出了祿國公府,面色難看,目光陰沉。

他站在門前,回望祿國公的牌匾,心中冷哼,不就是一個國公府,等敏兒進了三皇子府,做了皇子妃,看祿國公還敢輕視於他嗎。

陸老夫人不知宜川侯上門了,若是知道,怒氣上來,敢揮著拐杖,把人趕出去。

放著親生骨肉不疼,任由舒兒流落在外,也不說親自去接人。

現在對一個沒有血緣關係,鳩占鵲巢的假貨上心了。

他竟親自來國公府說情,商討不歸還嫁妝,好大的臉面。

這是看不起陸家呢,以為陸家人好欺負。

陸老夫人這次沒誆騙裴老夫人,她的確來了長公主府。

受蘇青蓉囑托,她給長公主帶封信。

長公主不知信是蘇青蓉了,將信放在一旁,和陸老夫人寒暄。

長公主在壽安宮門口跪了一日,當時還下著大雪。

她回來落了病根,冬日畏寒,屋內點著火爐,還猶覺得冷,因此冬日輕易不出門。

她的府上也不待客,關係不好的,輕易入不了長公主府。

陸老夫人與太後關係好,從小真心疼愛長公主,這些年倒是與長公主走動一二,卻也不是很親密。

她突然上門,令長公主驚訝。不過還是讓人進來了。

暖閣裡燃了炭火,長公主還披著大氅,手裡捧著熱茶,也不覺得暖和。

陸老夫人倒是有些熱了,喝著茶與長公主說話。

兩人說著說著,便說到了宜川侯府的家世上。

提起宜川侯府,陸老夫人便是一肚子氣,便說起了當年認錯孩子的事兒。

她年紀大了,平日少言寡語,但提起裴舒,又心疼又心酸,話也多了。

一股腦把前因後果都說了。

長公主仿佛在聽話本子,等陸老夫人不再說了,歎息一聲:“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事,宜川侯府的人也蠢,自家血脈流落在外,不說疼惜,倒是抬舉一個低賤養女,腦子不是被門夾了,就是被驢踢了,真是愚不可及。”

陸老夫人附和著:“誰說不是呢。”

話題一轉,便到了信上,陸老夫人道:“多年未見,蘇二小姐風采依舊,那日見她,挺著大肚子,月份也大,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整個人更加柔和了。”

“蘇二小姐,哪個蘇二小姐?”長公主問陸老夫人。

她和蘇青蓉交好,蘇家落難,蘇青蓉失蹤,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聽到好友的消息。

京城還有一個蘇家,鎮北元帥是嫡支,因指揮失誤,致使無辜將士慘死,被貶為庶民,早已落寞,連府邸都荒蕪了。

蘇青峰指揮失誤,武帝命蘇家拿出所有家財,補償北疆將士遺孤,府邸被賣,長公主不忍蘇家宅邸旁落他人,花巨資買了下來。

她買下來後,將大門緊鎖,從未踏足過半步。

另一個蘇家是旁支,與蘇家嫡支不同。

他們攀上武帝後,步步高升,如今蘇家家主官拜兵部尚書,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蘇家隻有一個女兒,進宮做了寵妃,誕下了五皇子,頗為受寵。

不過長公主與這蘇家小姐不和,也從未正眼看過她,即便她成了皇上的妃子。

“蘇青蓉,鎮北元帥府的二小姐呀。”陸老夫人看著長公主,有些疑惑,長公主這是忘了蘇青蓉嗎?

那她帶信回來,還有意義嗎?

她雖不知信的內容,卻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嫁給了一個農夫,生了兩個孩子,若無意外,第三個孩子應該出生了。雖無大富大貴,卻也幸福美滿。”

陸老夫人說這些話,想讓長公主同情蘇青蓉,繼而看信,她也完成了蘇青蓉的囑托。

長公主朝一旁的信看去,有些不敢置信,她主動聯係自己了?

十幾年過去,這還是頭一遭,她並遇見了困難,且無力解決,才會主動聯係她吧。

她了解蘇青蓉的脾性,雖然柔弱,卻很少開口求人。

這次定是遇到棘手的事。

長公主借口累了,命人送陸老夫人離開。

陸老夫人離開後,她迫不及待打開心,細細讀了信中內容,讀著讀著淚如雨下,隨後將信扔進火盆裡。

蘇青蓉果然還活著,不僅如此,那孩子還活著,芸姐姐有後了。

駙馬謝斐進來,看見長公淚流不止,便問發生了何事。

長公主不言語,謝駙馬看向旁邊的侍女。

侍女猶豫片刻,看向長公主,最後搖頭,她們是真不知道,公主看到信後便哭了,這時駙馬正好進來,看見了這一幕。

她們不知信的內容,自然說不出緣由。

片刻後,長公主才緩緩開口:“三郎哥,我想出京,你陪著我可好。”

謝駙馬自然不會拒絕,揮手將侍女們都揮退,問長公主緣由。

長公主看一眼外面,並未說明,搖了搖頭,上前幾步抱著謝斐,道:“三郎哥,我累了,就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吧。”

謝斐知道,她有事要辦,不方便在公主府說,這府上有那位的眼睛,伸手摟住長公主,頷首道:“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很早的時候,他這顆心就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即便知道她不愛自己,將來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娶了她,心甘情願對她好。

長公主聽了這話,淚如雨下,張張嘴想說,你該有個孩子,而我不能生,你去找彆人吧。

想到謝斐強烈的排斥與怒意,欲開口的話,全咽了回去。

她或許該放下往事,珍惜眼前人了。

他無怨無悔愛自己,這一生該給他一個圓滿的。

他等自己太久了。

長公主把頭埋在謝斐懷中,道:“我想去看太醫了,你也陪我可好。”

那次病重痊愈後,她落了病根,怕冷,宮寒嚴重,太醫斷言,恐難有子嗣,難有,並不是不能有。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溫姐姐還在,她定能治好自己,可惜溫姐姐也不見蹤影,或許早已不在世上。

她與沈大哥相愛,愛得深沉,丈夫兒子都不在了,溫姐姐又怎會獨活。

謝斐聽見這話,抱緊長公主:“瑾瑜,這一生能擁有你,我知足了。咱們不要孩子了。”

她傷了身子,落了病根,難有子嗣,即便有子嗣,生孩子也凶險,謝斐不想讓她冒險。

他們兩個人挺好的。

長公主滾下淚來,哽咽著道:“我想有個孩子。”

“咱們抱養一個。”

長公主門外,陸老夫人看見了烏衣衛,驚懼萬分,這幫人怎麼突然來公主府了。

沈千流一席紫衣長袍,腰間掛著佩劍,看見陸老夫人看向自己,朝她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信步上前,準備敲響長公主府的門。

陸老夫人怕長公主出事,出聲詢問沈千流:“沈指揮使,你來次是為公乾?”

烏衣衛是武帝建立的直屬機構,直接聽命武帝,他們巡查緝捕,掌櫃刑獄,收集情報,權力很大。

自武帝登基,成立烏衣衛後,被烏衣衛抄家的不知凡幾。

世家大族均不敢招惹烏衣衛,怕惹上麻煩。

陸老夫人怕長公主有難,故而問上一句。

沈千流抬手準備敲門,聽見陸老夫人的話,回頭看向她,想起京城流言,面無表情道:“並無公乾,隻是太後想念長公主了,在宮中辦了賞春宴,特命我等來送帖子。”

這些事,並非他們不可。

長公主因往事記恨太後,十多年不曾踏足宮中一步,令太後和皇上心痛不已,曾命太監來傳話,被長公主的人打了出去。

皇上見太後難過,才令沈千流來傳話。

陸老夫人稍稍放心,道了謝,帶人離去。

長公主看見烏衣衛的服飾,嗤笑:“我身子不適,就不進宮了,你們和皇兄母後說一聲。”

沈千流此次前來,隻是送帖子,長公主是否進宮,與他無關,道:“屬下把東西送到了,任務完成,長公主傳話,還是命公主府的人去才好。”

聽了這話,長公主怒從心生,冷眼瞧著沈千流:“沈千流,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皇兄身邊的一條狗,何時輪到你命令本公主了。”

她早看烏衣衛不順眼了,有機會借題發揮,豈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