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二更】 “邢讖思,留給……(1 / 1)

“看來你們知道了?”

邢讖思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 懶懶睜開眼。

他盤腿坐著,不慌不忙,以微笑面對幾個人的注視。

秦招沉默地往前一步, 擋在三人跟前, 拔出刀——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此聽信明驕的話, 也可能是因為, 他早就覺得邢讖思有問題。

秦招最初懷疑邢讖思, 是因為他那天共感失敗。

但這隻是埋下一顆種子, 真正讓這種懷疑發了芽, 是前兩天, 邢讖思不顧他的指令, 要一個人前往第四環。

作為一個在調查局工作了十幾年的異能者,邢讖思再傻再衝動,也不可能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 幾次三番向秦招提議要自己一個人行動。

而後來也證實了秦招的想法是對的, 邢讖思真的遇到了一夥敵人, 受到攻擊。

還是他和伊斯亞碰巧遇到, 把邢讖思救了下來。

但問題就在於,邢讖思竟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秦招並不是說邢讖思厲害到不應該受傷, 而是邢讖思作為調查局武器庫管理者, 他有無數超過自身異能的自保手段。

就連秦招和他一對一打起來,都很難在幾回合之內傷到他一分一毫。

可這樣的邢讖思,在遇到一夥異能者後, 竟然被對方一掌劈開, 匆匆落跑。而他自己毫無防備,甚至連一個追蹤的暗器都沒扔出去。

“是你。”

秦招這個問題對彆人而言或許有些沒頭沒腦,但邢讖思應該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之前他懷疑調查局內部出了叛徒, 現在看來,大概率就是邢讖思。

是他把門橋的事情透露出去,是他引來了偷渡客,黑市裡販賣的地圖和攻略多半也是他。

“什麼是我?”邢讖思鼻子皺了皺,“對對對,都是我。你能想到的,都算我頭上。”

他打著馬虎眼,忽然嘖了一聲,喊了句:“你們還藏著乾什麼,等我被他砍死了再出來收屍嗎!”

此話一出,秦招幾人皆是一震。

邢讖思竟然還有幫手?

可是明明秦招一直沒有合眼,如果周圍有什麼能量波動,他立刻就會發現。除非……那些人的勢元都比他高!

秦招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並沒有第一時間進攻,而是先看了九裡一眼,對他說:“你試著使用你的異能,建立起一個阻絕勢元的空間。把我攔在外面。”

他要用共感的話,在座所有人都不可幸免。

秦招過去和人作戰從來不會瞻前顧後,他最多大喝一聲,告知所有人他要使用異能了,讓他們自己跑。跑不掉便自求多福。

但這一刻,他卻為了身後三個無辜受牽連的人停下來耐心囑咐,要是調查局其他人來看了,必然會很驚訝他的改變。秦招自己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最近照顧雁風潯習慣了,順手也便把其他人照顧一二。

萬幸的是,一直顯得笨拙的九裡,竟然在這關鍵的時刻臨危不亂起來,他雖然依舊對使用勢元很生疏,但急中生智,將自己的空間擠壓換了個方向,成功在空氣中堵出一道牆。

秦招誇了他一句:“很好。”

與此同時,慢慢有人影朝他們靠近。邢讖思沒有唬人,他確實有幫手。五六個身著相同深色製服的男人從密密麻麻的叢林中鑽出。

他們絲毫沒有畏懼秦招的共感能量場,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每個人臉上都面無表情,好似專門訓練過一般冷酷得死氣沉沉。

秦招回身,冷漠抽刀的同時,迅速釋放能量,霎時間,屬於共感的勢元鋪天蓋地,漫過了方圓百米。

然而對面的邢讖思卻笑了。

那笑聲,和他昨天對著秦招的笑如出一轍。帶著諷刺,無比囂張。

“你還沒發現嗎?”邢讖思緩緩撐起膝蓋,站了起來,對秦招說,“我的勢元,早就突破一萬。你共感不了我。”

秦招向前走去,並不被邢讖思的話所恐嚇:“不用異能,我照樣殺你。”

話音未落,人影如閃電般驟然消失,再落下時,刀鋒殘影已經削掉邢讖思身前兩個人的腦袋。

明驕忍不住在後面鼓掌,伊斯亞卻覺得哪裡不對,按住了他的肩:“第六感還在嗎?現在什麼情況?”

明驕默默閉上嘴,後知後覺地重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直覺所在。

“奇怪……”明驕抬頭看了一眼懸崖對面,然後又轉過頭,看著正在快刀斬敵的秦招,說,“剛才還覺得心裡撲通撲通跳著,好像快死了。這會兒突然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什麼意思,異能這麼快失效了?”

“不是……與其說失效,不如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現在它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明驕撓撓頭。

“啊!”

從頭到尾都十分安靜的九裡,忽然短促地叫了一聲。

明驕和伊斯亞的注意力被他引去,九裡指著秦招的方向,輕聲道:“長出來了!”

“什麼長出來了?”明驕看過去,隨即倒抽一口冷氣。

伊斯亞也看見了那一幕,不可思議:“怎麼會這樣,被砍掉腦袋的人不流血就算了,竟然還重新長出來一個頭?!”

秦招沒有他們那麼多時間來驚訝,當他發現邢讖思的那幾個幫手竟然砍不死之後,他立刻改換了策略,不再浪費時間攻擊這幾個人,而是直取邢讖思。

保護邢讖思的黑衣人好像幽靈一般,無論秦招從何處進攻,他們總能追上。

他們的異能各有千秋,物理係,精神係,那些攻擊落在秦招身上,不痛不癢,但會讓秦招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受傷,他會擔心,會不會在某一刻就忽然倒下。

為了速戰速決,秦招將大部分的勢元聚集在手中,而不赦的勢元也一起聯結,刀身好似猛的拉長,形成一道近三米長的能量刀,一撩一點一砍,肉眼可見的,那幾人身體被削成碎塊。

秦招抓住時機,衝刺向前,下一刀,砍向邢讖思——

可邢讖思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隨手便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天秤。

和堯希拿出的那個舊東西不同,這才是最新型號的“裁決”。

“很多年前,我替辛老修複裁決時,幫他改了一下大小,武器庫裡便留了個樣本,這裡面有他貨真價實的審判之力。”邢讖思優哉遊哉地躲在幾個黑衣人身後,笑著看秦招,“你想試試嗎?”

秦招手上動作一頓——他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同伴會變成敵人。

如果對手是個超級大蜘蛛,那秦招可以玩了命地跟它打。可邢讖思卻不同,他比秦招還要早幾年進入調查局,他甚至還親自帶過幾節秦招的作戰課。就連秦招手上的不赦,都在幾年前拿去給邢讖思保養升級過。

他根本沒有學習過如何對付一個對自己知根知底的叛徒。

秦招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去受傷。

通過受傷,他的勢元可以暴漲,從九千漲到一萬,隻要超過了邢讖思的勢元,他就可以共感壓製對方。

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雁風潯的聲音。

——你再拿刀捅自己一次,我還有辦法收拾你。

秦招猶豫了0.01秒。

他想,雁風潯已經走了,他已經管不到自己。眼下隻有這個辦法才能和邢讖思一戰。於是秦招很快做出決定,他再次提步向前,這次他的目標隻有一個——讓自己受傷,然後在巔峰狀態下殺了邢讖思。

刀終究沒能砍到邢讖思身上。

那幾個被秦招砍得七零八落的黑衣人,竟然不知何時,又變成了完好無損的模樣,他們替邢讖思挨了刀,同時一起向秦招發起進攻。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明驕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大喊,“怎麼可能砍不死!”

為什麼……

秦招也想問,為什麼?

他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受了很多傷,他的勢元在短時間內就突破了一萬。這種程度,就連之前的也不可能躲過秦招的共感。

可是,那幾個面色冷酷的黑衣人,毫無反應。

反倒是邢讖思似乎開始滲出冷汗,他的勢元隻有一萬多一點,差不多就是秦招現在的共感強度,繼續下去,他很快就會被秦招共感。而秦招現在顯然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邊緣,要是共感成功了,邢讖思也就離死不遠了。

他斂了臉上的笑意,手握裁決,準備對秦招使用審判。

但隻一瞬間,邢讖思的手卻忽然一抖。

裁決掉在地上。

竟然是九裡在慌亂中,使用出了一點異能。他按照之前秦招所說的方法,在周圍建立了領地,然後感知到了邢讖思的位置。但他能做的有限,操作也不熟練,隻能夠將裁決從他手上打掉。

但這已經夠了。

秦招趁著邢讖思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間,將不赦猛地刺向邢讖思。

這一次,那幾個黑衣人阻攔不及時,邢讖思被刀狠狠洞穿了肩膀,血液與不赦的勢元接觸的瞬間,他驚恐不已,轉身就跑,還罵了句:“操,真他媽難纏……”

邢讖思帶著傷,跑得倒快,他怕一旦被共感就來不及了,所以頭也沒回,大喊了一聲:“彆留活口!”

秦招要追,再被攔住。

不知是哪個黑衣人的異能,竟然是自然係,曆經一陣呼風喚雨後,天色已經暗得快要看不見周遭環境。

每一陣風吹過,對秦招來說都是一次皮開肉綻。他並沒有躲,也躲不掉,他寄希望於讓勢元增長,來共感這幾個人。

可秦招也是在這一刻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的傷害反應機製,竟然也對這幾個人沒有起作用。他們對秦招造成了如此大的傷害,自己卻毫發無損。

那一瞬,秦招忽然覺得很無力。

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因為找不出打不過的原因——他們比他強,強到哪種程度?他們勢元比他高,又高出多少?

秦招這麼多年一直被人稱作無敵,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他不僅不是無敵,他連對方的破綻都找不出來。

“雁……”他撐著刀柄,但逐漸就沒了力氣,身子一軟,虛虛跌坐,“雁風潯,我好累……”

想停下,想休息,想弄清楚自己為誰而戰,又該如何勝利。

可是身後隻有幾個不僅幫不上忙,還隨時可能會被秦招共感導致誤傷犧牲的倒黴蛋。他不能停,一停所有人都會死。

秦招掃了一眼那幾個黑衣人,一咬牙,撐著刀又要站起來。

要死,也拉著他們一起死!

秦招忽然對著其中一個拿武器的人,猛的衝了過去——他不為彆的,隻等著那人的武器插入他的身體。

瀕死狀態下,秦招的勢元會成百倍的暴漲,已經不是人類靠吃獸魄就能追趕到的地步了。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無論是再厲害的人,都得和他一起陪葬。

秦招忽然扯起嘴角,齒間滲出鮮紅的血。

倘若雁風潯看見,也許會誇他一句:你終於知道怎麼笑啦。

可惜,雁風潯不在,他隻能笑給這群即將和他同歸於儘的人看。但笑完又冷下來,憤怒與悲傷交雜成了一種複雜的痛苦。

他一方面想,幸好雁風潯走了。另一方面卻又想,他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

在認識雁風潯以前,秦招是不了解喜歡這回事的。

被調查局帶回來之前,他接受殺手訓練,他的本能是活下去,每天隻需要吃飯睡覺,無欲無求,彆的什麼都不乾。彆人惹了他他不惱怒,彆人欣賞他他也不欣喜。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要乾什麼事,沒有念想,沒有野心。

後來到了調查局,他們起初教他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慢慢地又覺得秦招異能很好用,於是著重將他培養成特戰人員。

那時候秦招的本能依然是活著。和在殺手訓練營沒什麼兩樣,除了吃飯睡覺,秦招都無所謂,他們怎麼說,秦招就怎麼做。

最初和雁風潯見面的時候,他問過秦招,你怕死嗎?

那時候秦招真的很迷茫。

在雁風潯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他,秦招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覺得他不在乎有一天死去,因為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特彆大的留戀。反正都是在接受指令,完成任務,重複又重複。生或者死,對他而言沒有特彆大的區彆。

所以秦招毫不猶豫地說自己不怕。

倘若是彆人,也就信了。可雁風潯沒有。

他篤定秦招說了謊,又或者秦招連自己怕不怕死都沒想明白。他要秦招慎重思考,重新作答。

那是秦招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在不被訓練營和調查局指導的情況下,僅靠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怕嗎?怕。

如果不怕死,為什麼不早早了斷,要留在殺手訓練營裡,每天打打殺殺,掙口飯吃?

如果不怕死,為什麼要在調查局的療養中心做那麼久的心理治療,最後還被溫聞帶回去,每天按時打卡,對調查局的工作從未推脫?

說到底,還是想活著,不想死。

他首次承認了自己對死亡的畏懼。他希望自己的身後也能有人守著,也做一個有退路的人。

在秦招承認自己怕死的那一刻,好像就對雁風潯敞開了一道門。那扇門後面關著的,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在意過的,秦招的怯懦。

雁風潯透過那小小的口子往裡一看,看見了脆弱的他,笨拙的他,看見了無聲求救但屢屢受挫的他。

雁風潯不僅看見,還往裡探了一隻手,他抓住秦招。

可能那時候的雁風潯,根本不是為了討好或者拯救秦招,他就隻是剛好抓住了他,僅此而已。

可小小的口子越來越大,起初的那些不經意,後來都成了驚心動魄。

秦招對雁風潯根本不是一點一點慢慢地喜歡,他從一開始就喜歡。

從雁風潯接住傷痕累累的他起,他就渴望這人下一次也接住他,永遠都要接住他。

隻是這喜歡來的突然,又不是道早有答案的數學題,秦招什麼都不懂,就把自己對雁風潯的珍惜都算在了工作頭上。他努力對雁風潯好,遷就縱容,當著所有人的面偏愛他。一問,便是為了作戰協同。

直到雁風潯親他,讓秦招發現,原來他想要的是這個,他要比擁抱更多的東西。

於是那一刻星火燎原,燒光了秦招這麼多年的平靜。

秦招淺嘗了人類情感的快樂,折疊空間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做過最慢,但卻最令人著迷的任務。他竟一度覺得,死在裡面也是愉快的。

如今好了,他真的要死在裡面了。

“都死吧。”

秦招強行關上了自己人生的走馬燈。

他沒有給自己留退路,閉上眼,朝武器的尖銳處撞了上去。

那一刻,秦招想的不是死亡如何可怕,不是他的屍首要怎麼埋葬,也不是下輩子要投胎的願望。他隻是覺得心口很疼。

非生理上的疼痛,隨著每一次的呼吸,紮著秦招的肉。他的痛來自於莫大的遺憾,劇烈的悲傷。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當然,秦招不懂得這些,他隻知道他這二十多年不曾有過什麼想要的,如今剛有了些盼頭,人卻將死。

這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時間,但即將和他一起被埋葬在這裡。

由於沒有痛覺,秦招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被刺穿骨肉。

他隻是在恍惚中,感覺到有一股很大的力氣將他整個人向後拽去,隨即他就被拔地而起。

沒錯,拔地而起。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你氣死我了,秦招。”

雁風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招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甚至想,真好,死前能看見最想看見的人。他睜了眼,在血色中與雁風潯陰鷙慍怒的眼眸對視。秦招揚起嘴角,用他兩分鐘前無師自通的笑容望著雁風潯。

雁風潯安靜地看著他,竟然不合時宜地想吻他。

可明驕和九裡大聲提醒道:“哥!後面!後面有人——”

“嘖。”雁風潯頭也沒抬,大手一揮,地面忽然像是融化一般,形成了巨大的黑水。

那幾個怎麼打都打不死,怎麼砍都砍不爛的黑衣人,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那片黑色能量場吞沒。

秦招也在這一刻終於驚覺,這一切不是幻覺,不是死前的走馬燈,而是千真萬確正在發生的事。

“雁風潯……你怎麼回來了?”

雁風潯回來了,不僅回來,甚至救了他。

地下湧動的黑色能量場如此熟悉,秦招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地獄之手,屬於的異能。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

雁風潯低頭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臉上的怒氣未消,隻說了句,“收拾完他們再收拾你。”

/

/

兩天前,雁風潯被堯希帶走。

堯希一個女人,力氣有限,加上異能也不是物理係的,要背雁風潯走出折疊空間還是很難。所以速度非常慢,堯希期間拿出自己的通訊設備,試圖聯係人。

雁風潯在第一天夜裡就已經醒了,但他身體的虛弱還沒有恢複,竟然連堯希這個療愈師都打不過。

兩個人一直在第二環拉拉扯扯,不進不退。

次日清晨,雁風潯是真的沒了耐心。他趁著堯希不注意的時候,對627悄悄下了個指令,然後就朝堯希發難了。

“不管你是誰的人,如果你再攔著我,我會殺了你。”

他已經不是在放狠話,而是真的想殺了堯希。

但堯希也很固執:“你不明白,你必須要回去。”

“我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現在時間多,你可以給我講明白。”

“回去……”堯希猶豫片刻,忽然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回去我會告訴你,你先跟我走。”

“你如果不說清楚,那就自己回去吧。我得去找我們家隊長了,恕不奉陪。”雁風潯撐著一旁的石頭,走得蹣跚。

堯希很快攔在他身前,喊了聲:“我知道你的異能是什麼——”

“……”雁風潯停下腳步,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雁風潯若無其事地將手放進兜裡,摸到了那張收錄頁。他擔心堯希看見了,但想想,就算看見收錄頁,也不代表什麼。

堯希說:“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我最討厭彆人跟我說的話之一,就是‘我不能告訴你,但你要相信我’。”雁風潯對她冷冷一笑,“你自己聽聽這話有邏輯嗎?你不說,鬼信你。如果沒彆的話了,就滾。”

說著,他便繼續往前走。堯希看他不肯聽話,乾脆也不追了。

她拿出裁決——審判之力不僅可以對異能者使用,對於雁風潯這樣沒有勢元的人也可以使用,它會讓人在短時間內陷入強製懺悔,不斷為自己曾經所犯下的錯誤懊惱悲痛,從而失去行動力。

堯希說:“對不起,但我必須要帶你走。”

審判之力橫衝直撞打在雁風潯身上。

雁風潯第一時間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默默等了兩秒。隨即眨了眨眼,樂了:“什麼山寨貨,跟我外公的那個比還是差得太遠了。”

堯希仿佛也很驚訝,看了一眼裁決,又看了看雁風潯:“不可能,這裡面的審判之力沒有問題……你,你從來沒有犯過錯?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彆人的事?”

這話說出來,堯希都覺得可笑。這世上再聖賢偉大的人,也不可能一輩子不犯錯。

雁風潯好心替她想了想,找出了一個答案,他對堯希露出個英俊不凡且健康開朗的笑:“我應該也做過不少混蛋事,但我不會覺得抱歉,懺悔懊惱就更不會了,我對精神內耗這種事情過敏。”

堯希:“……”

“行了,你這玩意兒對我沒用,讓開。”

雁風潯推開她,慢騰騰地又要往回走,堯希卻不知從哪兒,喚來幾個人。

“啊。”雁風潯一看他們穿著的製服就知道是異能軍的一個分支,“果然是我爸派你來的。”

堯希沒有否認,她也不再和雁風潯多廢話,直接讓人把雁風潯扛走。

雁風潯看著幾個人靠近,歎了聲氣:“這麼多年了,我爸還是改不掉他的老毛病,總覺得所有人都得聽他的,一切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可是啊……”

他刻意停頓了很久。

直到那幾個人距離他不到一米遠的時候,他忽然輕輕一個抬手,身邊所有人,包括堯希在內,全都騰空而起,飄在了空中。

雁風潯搖搖頭,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可是我好像也不幸繼承了他的一點點毛病,我認為,現在一切得按我的方式來。”

/

當看到秦招身受重傷的時候,雁風潯的第一反應其實不是驚訝和生氣,而是傷心。

傷心的是,秦招寧願把他交給一個陌生人,也不相信他留下能幫上忙。關鍵是秦招竟然還讓自己陷入如此絕境,靠自我犧牲來拯救其他人。

一個不肯依賴自己的男朋友,太讓人傷心了。

雁風潯就這麼傷傷心心地趕過去救秦招。

秦招對上的那群人是有問題的,共感不了,又砍不死,雁風潯其實一開始也沒有想通為什麼,他不覺得是勢元的問題。

調查顯示,靠吃獸魄突破勢元,危險性很大,成功率卻低。而且吃下去一萬的獸魄最終可能隻轉化不到一半。而秦招瀕死狀態下的勢元,據說曾經屠殺了那座罪城成千上百的人。雖然沒有準確測出來數據,但肯定可以往兩萬以上去想。

勢元能夠超過瀕死狀態的秦招的人,得吃下多少獸魄?他們真的能夠保證,吃這麼多獸魄還不死?還能轉化出兩萬多的勢元?

不僅如此,這樣的人甚至一口氣出現了好幾個。

不管彆人怎麼想,反正雁風潯不信。他覺得那群人不被共感,肯定另有原因。

雁風潯沒有貿然對他們使用異能。

他的身體尚在虛弱中,不久前又用了念力操控了堯希那群人,現在體力非常不支。為了節省一點力氣,他不能再浪費精力一個個異能的去使,最好能夠一擊即中。

在電光石火間,雁風潯選擇了地獄之手。

他幾乎沒怎麼操作,隻是釋放出那些黑暗的東西。亡魂的能量場聚集在腳底,它們忽然就把那幾個黑衣人吞沒了。

幾乎就是一瞬間,甚至都沒來得及看見無數隻手去抓他們的身體,轉眼就看不見那幾個人。

秦招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糊塗了。他有點不敢相信這麼簡單就解決掉了那些人,於是靠在雁風潯肩上,眼睛四處張望。以為對方逃跑或者躲了起來。

雁風潯按住他的耳朵,沒什麼力氣地說:“彆看了,沒了。”

他說的不是死了,而是沒了。秦招又一次覺得奇怪:“我無法共感他們,他們很厲害。你怎麼做到的?”

雁風潯搖搖頭:“你無法共感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勢元比你高,而是因為,他們不是人。”

“不是人?!”這次搭話的是明驕。

他們幾個還躲在九裡的空間裡,沒有被秦招共感,但一直這樣觀戰,幫不上忙也讓他們難受。現在看見雁風潯擺平了一切,他們才終於鬆了口氣。

“你說的不是人是什麼意思?”伊斯亞也好奇地問他。

“是死去的人被召喚了回來,比地獄之手召喚的亡魂更強的一點在於,他們擁有實體,可以說話,甚至可以聽懂命令。要是召喚他們的人費點心思,那些死掉的家夥能夠和活人一樣存在於現實。”

雁風潯的目光落在秦招身上,看到他大大小小的傷,又注意到秦招幾乎通紅的眼,他心口一陣陣的悶痛,“隻是他們沒有魂魄,隻有被異能強行構建的軀體,再像真的也不是真實的。他們也不是不能被共感,而是就算共感也無所謂。隻要躲在背後的人能量充足,這些家夥就不痛不傷不死不滅。”

秦招的眼睛驀的睜大。

當伊斯亞還在問這是什麼異能,當明驕在嘗試和九裡說明什麼叫共感,秦招便開了口:“屍偶……”

“對。”雁風潯的拇指擦掉了秦招嘴角的血,替他補充完整,“是我弟的屍偶,也可以叫傀儡。”

因為本來就是死掉的東西,所以用地獄之手對付他們,異常管用。屍偶們一碰到能量場,整個軀體都散開,化作黑色,與雁風潯的異能融為一體。

“軍部有段時間致力於幫他培養這種兵種,畢竟,意誌堅定,聽話懂事,不死不滅,殺傷力又強。但後來發現,雁飛霄每召喚一個屍偶,所耗費的勢元起碼要大半年才能恢複,那等他培養出一支傀儡軍團,得等他老年以後了。所以後來我爸就停止了這項工程,雁飛霄也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異能——至少表面上沒有。”

獸魄能夠快速補充能量,因此,雁飛霄有了底氣,可以重啟他的傀儡軍團。就是不知道這家夥是從哪裡得知了門橋的事。

“邢讖思。”秦招仿佛猜到了雁風潯在想什麼,他拽著雁風潯的袖子,言簡意賅地說,“邢讖思是調查局的內應。”

雁風潯一頓,隨即嗤笑:“那就難怪了。”

奇怪的是,他似乎並不驚訝,“他一貫喜歡給人當狗,以前忠於我外公倒還裝得像條好狗,現在忠於雁飛霄,就變得不人不鬼了。”

“他被我的勢元傷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去殺了他。”秦招現在已經緩過來,至少可以靠自己站直了身體,相反,他覺得雁風潯有些疲憊,他們相互支撐著。

“好,你去殺他,”雁風潯垂著頭,好像隨時都要睡過去,“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死了算了。”

秦招心頭一軟,剛才明命懸一線的感覺重新浮上心頭,他抱著雁風潯的腦袋,改了套說辭:“我現在不去,我們一起養傷。好了再去。”

“奇怪……”雁風潯的聲音越來越小。

秦招問他:“哪裡奇怪?”

雁風潯說:“我現在雖然沒什麼力氣,但好像不太難受。我覺得,我隻是需要一點勢元……對,伊斯亞的勢元,也許能幫我。”

一直在旁邊沒敢吭聲的伊斯亞驚訝地啊了一聲:“可是,可是我那天對你使用了異能,堯希說那樣不對,看起來應該是對你的身體有很大損傷。”

“是嗎。”

雁風潯腦子亂糟糟的,他也沒有什麼特彆的頭緒,唯一的感覺就是,他很需要能量,源源不斷的能量。

隻有充沛的能量才能讓他——

讓他如何?

他好像也不知道要那些能量來乾什麼,隻是身體在索取,好像一直缺失著那些東西。

雁風潯為了搞清楚自己這種感覺是否準確,有點倔地朝伊斯亞伸出了手,說:“再試一次。”

“哦……”

伊斯亞猶猶豫豫,一方面是怕自己的異能加重雁風潯的虛弱,另一方面,他也害怕雁風潯那樣瘋狂吸收他勢元的行為。

秦招作為唯一一個,知道部分真實情況的人,他有義務要阻攔。

他也不知道待會兒應該怎麼和雁風潯解釋,因為堯希讓他忘記所看到的,但秦招顯然沒有辦法對雁風潯撒謊。

先攔了再說吧。

秦招按住了雁風潯的胳膊。

而與此同時,懸崖對面傳來了嘈雜間錯但又莫名整齊劃一的聲音——

“隊長——”

“秦隊!”

“小雁!!”

竟然是先鋒隊的人。

這一次來的還有宗恕,他人高馬大,往那兒一站跟個定海神針似的,目光冷靜地看過來,對一旁的陳厭青說:“搭橋。”

陳厭青本來正打算搭橋,被他這麼一提,反而不情不願,白了他一眼:“顯你多張嘴似的,我自己不會搭嗎?”

宗恕這幾天已經被陳厭青懟過很多次,現下倒是顯得淡定,多餘補充了一句:“辛苦了。”

對面的秦招看見他們,猛地愣了一下。

總以為今天自己一直在產生幻覺,難道是受傷太嚴重了?

“調查局前幾天就已經派了增援進來,一直在第一二環交界處,我讓627把他引過來。”

雁風潯給秦招解釋了一句,剛一說完,整個人脫力地往下跌。

“我可能,要睡一會兒。”在又一次要昏倒前,雁風潯用最後的力氣對秦招說,“……邢讖思,留給我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