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風潯終於碰到那枚痣,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這麼想了很久。
唇在眉眼處逗留許久,才緩緩離開。雁風潯離很近地看著秦招, 忽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他的臉頰, 皮膚軟軟的,碰一下就陷下去, 他又用兩根手指捏了捏,莫名就覺得很可愛。
隨即,雁風潯猛低頭,把臉埋進秦招的頸窩。無語地閉著眼悶了一會兒。
他意識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秦招睡著了,秦招什麼都沒做。他隻是在呼吸而已。
雁風潯居然覺得他好可愛。
可能有時候太過聰明也是負擔。
雁風潯比太多人更快看清事情的本質,或者在一切發生以前已經預料到後來的結果。
比如, 他早就猜到自己對秦招有好感,或者說,遲早會有好感。
秦招幾乎沒有什麼地方是雁風潯過去設想過的戀愛標準,他甚至是個完全的反面模板,但這不妨礙雁風潯正在按自己預料的結果越陷越深。
但這不是什麼好事。
被感情左右的人容易變傻,雁風潯更喜歡在清醒的狀態下, 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所以去爭取什麼。
他尤其討厭自己在面對秦招時, 總是忍不住想給出一些承諾的可笑心情。
這讓他回想起高中時,同班的體育委員和組織委員在某天中午吃完飯以後,到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裡勾著手指, 對彼此含情脈脈地說:“我們以後要好好學習, 認真聽講,每天一起寫作業,要考同一所重點大學, 一輩子在一起。”
那時候雁風潯正好在樹上納涼,聽完就翻了白眼。
他心想你們可得了吧,你倆的作業都他媽今早現抄我的,跟這兒宣誓考什麼重點大學啊。
可該死的是,他倆最後還真的好好學習了,真的不抄作業了,又真的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那時候早戀的學生都這樣,頻繁的承諾,為一個與自己未來可能不相乾的人拚命努力,在年紀輕輕的時候膽敢說出“一輩子”這種猖狂的話。
那是雁風潯不能理解的感情,看起來無比幼稚,令人發笑。
但如今雁風潯也淪落至此,他忽然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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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招睡著差不多快一個小時後,雁風潯忽然捏了捏他的耳朵,沒反應,又低頭啃了一下秦招的臉,在他的顴骨下面一點留了個牙印。
這下是真的確定他昏睡過去了,才開始給他清理身體其他的傷口。
即便秦招現在應該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但雁風潯的動作還是很謹慎小心,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等拈出那些細小絨毛後,才直起背,長長歎出口氣。
老實說,腿已經麻了。就算雁風潯身體素質再好,也頂不住秦招這一米八的一百多斤的人在腿上坐了兩個小時。
但他硬是一點兒沒挪窩,還是抱著。
處理完傷口也沒撒手,感受著秦招身體的溫度從滾燙降到溫熱,再被夜風吹得微涼。他明知道秦招本身就體溫低,也忍不住給他搓搓臉,嘴裡還打趣著:“冷不冷?抱著睡怎麼樣。”
秦招當然沒應他,睡得安靜極了。
夜已經很深,巨木林裡時不時傳來令人膽寒的奇怪叫聲。是什麼變異生物已經不重要了,危不危險也無所謂。
這會兒雁風潯心情正好,它們要是敢突然出現,雁風潯就拿它們開席。
很奇怪的是,作為一個廢物,他總是那麼自信地認為,沒什麼東西能傷到他。
就算過去沒有《異能收錄檔案》的時候,他也這樣,非同尋常地膽大和放肆。
在雁風潯還小的時候,他還一度異想天開地認為自己不是沒有勢元,而是厚積薄發。
他看很多動漫,電影,刻畫一種大器晚成的英雄,設想自己在某一天也會突然進化出比所有人都厲害的超能力。
但現實是骨感的,他後來被狠狠潑了冷水,精神狀態逐漸穩定。
他如今已經以廢物的心態快樂地生活多年,旁人的輕蔑不再傷他,旁人的同情也無法動搖他。隻是他還保留著那份超出自己能力的自信。
可能是有雁家的庇護,有雁江和辛霍做靠山,他從沒真的遇到過什麼麻煩。導致他現在已經不會居安思危了。
什麼偷渡客,什麼逃犯,什麼空間異能者的小孩兒,在雁風潯看來,他們還沒有秦招身體裡那幾根小小的蛛絲絨毛來的危險。
這時,耳邊忽然傳來機甲變形的聲音。
哐當一下,重物砸在地上的動靜很大。
雖然知道秦招是昏睡過去,不會被吵醒,但雁風潯還是下意識地捂住他的耳朵,然後抬頭看了過去。
是那個空間異能的小孩兒醒了。
他手上拷著可以削弱勢元的手銬,大概是因為對自己的力量使用還不熟練,也或許是因為沒有經驗,總之就是完全無法掙脫,在地上打滾,想趁著雁風潯不注意離開。
結果被627發現,機變身為牢房,把他拘在原地。
“醒這麼快?”
雁風潯還以為他至少要睡到明天早上。
秦招的共感一旦建立,無法主動切斷。
要停止共感隻有三個辦法:一方死亡;離開共感範圍;秦招勢元冷卻。
現在他吃了藥睡下,勢元應該慢慢降到了兩千多,確實壓不住那個空間異能的小孩兒了。
雁風潯看對方在那兒乒乒乓乓敲機甲,他也不急。
他把秦招慢慢放下,外套取下來給他搭了一下,但又不太滿意,於是對627招招手:“把我枕頭拿來。”
627猶猶豫豫:“您要不自己來拿?我守著犯人。”
九裡對“犯人”兩個字非常抗拒,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用頭撞了一下627的金屬身子,咚的一聲,聽得雁風潯都替他疼。
“不用,他跑不了。你過來。”雁風潯又說。
627隻能聽從,變化形態,把九裡放出牢籠,然後自己朝著雁風潯挪過去。
九裡開始在地上瘋狂滾動,妄想靠這個姿勢滾出雁風潯的視線範圍。
結果雁風潯胳膊一抬,手掌上上下下揮動一番,九裡就跟著他的動作,莫名其妙飛了起來,完全不受控製地被掛在了兩米高的樹枝上。
“呃!?”他被手銬拷住的雙手從樹枝穿過,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蕩了起來。
雁風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裡感歎《異能收錄檔案》的神奇,竟然可以毫無負擔地對一個A級異能者進行念力操控,而且雁風潯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能量消耗。
果然,這麼一個好東西,一定隻有為他好的人,才會願意拿給他用。他再次想到了那個素未謀面的親媽。
雁風潯笑了笑,一邊哼著《世上隻有媽媽好》一邊在行李裡翻了半天,拿出一套乾淨衣服,又拿出那張實用的野餐布,和他給自己準備的枕頭。
雁風潯從小到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能說他生活不能自理,但肯定是沒有他自理的機會。哪怕後來搬出去自己住,他也沒自己鋪過床,每天家政來兩次,做飯打掃和整理,他從不自己動手。
今天竟然親自打起地鋪,還把自己花高價定製的心愛的枕頭拿給秦招睡,這就是算是最高待遇了。
雁風潯自己都覺得是奇跡,他對秦招可太好了。
但再好也不能容忍秦招不洗澡就睡覺這件事兒,加上秦招渾身上下的血漬泥垢,雁風潯的潔癖是不太能忍受的。他要給秦招擦身子。
627很配合,把本來用來喝的水,灌進了取水器裡,變出個小噴頭給雁風潯。
雁風潯扒了秦招本就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拿毛巾沾了水,避開傷口給他擦洗。
除了被蛛絲割破的傷口,其實秦招身上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其實這一點放在一個巔峰A級的異能者身上是很古怪的。
秦招的身體有超強的自愈能力,加上他身邊還有一個彭呸呸這樣經驗豐富的療愈師。不應該,也不可能會留疤。
但雁風潯腦子轉得太快,他幾乎瞬間就明白為什麼。
秦招感覺不到疼痛,因此留下這些傷疤,來提醒自己他曾經很多次險些死掉。
他動作放輕,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給秦招擦完上半身,又把他褲子扒掉,去勾內褲的時候,抬頭看了627一眼,627乖乖轉過傳感器,說:“我看不見。”
但不遠處的九裡還在樹上掙紮,兩隻眼珠子火眼金睛般瞪著雁風潯和秦招。
雁風潯揚著眉,衝他說:“我數到三,再看就挖了你眼睛。”
九裡還是鼓著眼睛,雁風潯笑著數:“1。”
九裡沒動。
雁風潯頓了頓,忽然說:“3。”
然後衝著九裡抬起手。
九裡哇的一聲猛然閉上了眼,嚇得兩條騰空的腿直打顫。
雁風潯絲毫沒有欺負小孩兒的負罪感,他看九裡閉了眼,輕笑了一聲,然後放心地給秦招擦洗下半身。
雁風潯對自己有著清楚的認知,他絕對不是那種清心寡欲的柳下惠。但他也不至於在秦招渾身是傷的情況下,耍什麼流氓。尤其當他抬起秦招的腿時,剛纏好不久的紗布竟然又被血浸透,他的臉色跟著一凜,哪裡有什麼彆的心思。
重新包紮花了些時間,最後給秦招換好衣服又不知過了多久。
等所有都弄完了,雁風潯給他蓋上一件外套,低頭看著秦招的睡臉,安靜溫順。
他覺得新鮮。
這人每天晚上睡得比他晚,早上起得比他早。真不容易逮到一次他睡覺。
有一回雁風潯大半夜做夢驚醒,一看旁邊沒人,他就知道秦招又在書房開會。
調查局各個分局遍布滿星係,大家湊一起實時開個會很不容易。秦招因為很清楚自己有起床氣,不願意被人吵醒,所以他總是在睡前把所有事情都做完,確保睡著後一定不會出現什麼特殊情況。淩晨兩三點睡,早上六七點醒,這是常態。
但雁風潯也有疑問。
調查局到底每天都在忙什麼呢?
門橋就不說了,確實古怪神秘,值得一查。但調查局這麼多人,還忙不過來這一件事?
要說調查異能犯罪,那也不歸秦招管。他是總部特戰大隊的指揮,又不是城管大隊長。城市犯罪案件應該由不同星球的調查分局自己處理。而調查總局的一二三四處,是與軍部異能總軍和機甲總軍相當的存在。和平時期,他們這麼忙,就是不對勁。
雁風潯自己的親爹是軍部上將,所以他很清楚現在的星際局勢,安穩是常態。最多就是一些星域之間搞點內戰,陣仗都不大。
可是秦招成天都在處理公務,怎麼都忙不完。還不隻是他,就連彭呸呸邊穆和陳厭青這幾人也經常到處跑,一問就是“我在支援”。
這種感覺,就好像調查局的人不夠用了一樣。
要知道二十年前,調查局的地位可是遠高於軍部的。
那時候,全星係的年輕A級異能者擠破頭都想進入調查局,根本不存在人不夠用、各個部門相互支援這種情況。當時反而是軍部顯得相當窘迫。
聽說某年的議事大會上,聯盟政府差一點就決定把軍部整個兒劃進調查局,讓異能軍成為調查總局的一個兵團。
強盛如調查局,再怎麼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可能僅僅過了二十年,內部就冷清至此?
雁風潯直覺這事有問題。
二十年前,辛霍退位,練壽夫上台。
同樣是二十年前,他出生,而他母親查無此人。
如此敏感的時間點,他要是不去聯想才是真的蠢。隻是網上關於調查局的所有信息,都是保密的,根本查不到。更彆說二十年前的事,稍微有點討論,立刻就會被刪帖……
雁風潯一想問題就會沉浸進去,耳邊隱約聽到有抽泣的聲音,他還以為聽錯了,下意識看向627。
627悄悄指了指樹上。
應該是九裡在哭。
雁風潯收回了剛才發散出去的思緒,看向了小孩兒。不知是天生缺乏同情心,還是他覺得小孩子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總之就是沒什麼感觸,反倒在心裡盤算起來:
這孩子是個空間異能。大家總在說空間異能很強,那要不要順手收錄呢?
騙小孩兒這事對他來說又不難。
雁風潯想想覺得可以,要怪就怪這孩子自己倒黴,非得撞上來碰瓷。
他想著就站了起來,從衣服夾層裡摸出隨身攜帶的收錄頁。他隻要哄著九裡在上面簽字就可以,等離開門橋再收錄。
剛走到樹下,九裡哭泣的聲音就停了。雁風潯抬手劃了一下,將人從上面放下來。
九裡失去平衡,跌落在地上,夜裡溫差大,寒冷和恐懼令他渾身瑟瑟發抖。
十四歲的少年,身高已經有175左右,同齡人中算很高的了,但瘦得不像話,有沒有九十斤還不好說。臉上那麼點兒餘肉說不定還是進了折疊空間後,和他姐吃獸魄吃出來的。
雁風潯蹲下去,掰了一下他的肩,說:“小孩兒,我跟你講道理。今天是你先對我們動手,我收拾你是情理之中。懂?”
九裡沒說話,亂七八糟的長發已經太久沒有洗,在腦袋上漿成一團,擋住了大半張臉。
雁風潯對一切臟臟舊舊的東西都沒有好感,撇撇嘴,拿出筆和紙,放到他面前說:“說到底,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給你撿個教訓我就放你走,公平吧?”
“……”九裡一聽要放他走,小心翼翼用眼睛看了一眼雁風潯。慘白的嘴唇抿著。
“你在這兒上面簽個名字。”雁風潯覺得這孩子看著不大機靈,乾脆懶得找借口了。
他眼光很準,九裡確實不太機靈,他趴在地上,雙手扯著手銬,慢騰騰地握著筆,就在上面簽了個歪歪扭扭的“9”。
雁風潯:“?”
九裡的黑色的眼珠子藏在厚重的劉海後面,戒備卻又期待地看著他,雖然沒說話,但那意思就是:我簽好了,能放我走了嗎?
雁風潯氣笑了:“看著挺傻,心眼不少啊。我警告你好好簽字啊,把我惹急了我就給你大卸八塊,手段可殘忍了。”
九裡嘴唇咬著,又拿起筆,這回他撐著身子,看起來很鄭重其事,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了個端端正正的:9。
雁風潯徹底樂了。
他也看明白了,這孩子好像不是跟他耍心眼。他問了句:“你就叫這個啊。9?”
“九裡。”九裡小聲補全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叫九裡,你怎麼不寫完?”
“……”九裡又不說話了。
雁風潯乾脆盤腿坐下,好整以暇地說:“不說大卸八塊啊。”
這下九裡回答得很快:“姐姐沒教。”
雁風潯蹙眉:“不識字?”
“嗯。”
雁風潯又不理解了,按照秦招共感的記憶來看,千鄉以前做馴獸師應該還是有一點錢的,多了不說,供孩子上個學總沒問題。
再又退一萬步講,聯盟的福利院也會教語文數學,怎麼可能不識字。
雁風潯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你跟你姐,黑戶?”
在聯盟星係,隻要有戶口,再窮的孩子也能讀書。能做到十四歲還不識字的,那就隻能是黑戶了。
而黑戶,問題就多了。
是被聯盟取消了公民身份,還是從荒星偷渡而來,又或者是通緝犯?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來路。
九裡卻搖搖頭。
雁風潯以為他要否定黑戶的說法,結果九裡說:“姐姐不是。”
所以他是。
怪不得千鄉想賺快錢,黑戶在聯盟星係可不好過,聯盟政府對於這群人管得相當嚴苛。
彆說讀書困難了,衣食住行都麻煩,但凡被檢查出來沒有有效證件,立馬拘留,不管你是什麼原因,隻要你沒有在之前主動上報自己的黑戶身份,被扣了都得先交十萬保釋費。
就算查清楚黑戶的人不是通緝犯也沒有違法,那要想重新辦個新身份,也很困難——光是要在當地有住房這一點,千鄉當馴獸師還真的辦不起。
千鄉當年一個18歲的女孩子帶著11歲的弟弟出來,日子過得想必艱難。現在三年過去她也才21歲,算下來,隻比雁風潯大了一歲,可是又當姐又當媽,還得為了給九裡辦戶口上學,跑來這種鬼地方搞錢。
雁風潯忽然抬手揉揉眉心,順道就把收錄頁捏成團,揣回包裡。
算了,也不是多缺這一個異能。
雁風潯歎了一聲,把九裡的手銬解了,站起來,說:“我給你一張地圖,趁早走。下回再有人綁了你,就難說你還能不能活了。”
說著,他從627那兒拿出一張備用的圖紙,在上面拿紅筆圈了一個地方。
“這個紅圈就是我們站的位置,你往我畫的方向走幾十公裡就能出去。”他把圖紙遞給九裡。
九裡接了,仔仔細細疊好,沒地方揣,就拿手上。
雁風潯還以為他真的那麼聽話要離開,就沒再管他。
他也不擔心九裡突然用空間異能對他發難,反正他可以隨時打斷,還可以輕而易舉把九裡扔到天上去。
雁風潯又走回秦招的位置,自己也躺到旁邊休息,但沒閉眼。
沒幾分鐘,雁風潯覺得口渴,找627拿了幾個果子,是白天秦招摘回來沒吃完的。他一看到果子,腦海裡就忍不住想,秦招是怎麼一個一個給他試毒的。
感動不感動先不說,反正他覺得秦招這人挺生猛的,這世上找不出第二個來。
換其他人用這麼笨拙的手段討好他,他隻會覺得太傻了。但一想到這麼做的是秦招,忍不住就樂,忽然覺得這不是傻,是秦招聰明。
他在用一種不顧自己死活的方式,精心嗬護雁風潯這朵嬌花。
多可愛的隊長。
一口咬下果子,甜汁爆開,雁風潯腦袋一歪,靠在秦招肩頭嚼得可歡。
忽然就聽見有誰咽口水的聲音。
為了驗證這不是錯覺,雁風潯又咬了一口,然後特地放滿了咀嚼的動作。
咕咚。
果不其然,有人吞口水了。
雁風潯撐著身子坐起來,眼神一掃,就在不遠處的樹後發現那抹還沒離開的白色身影。
雁風潯拿起兩顆果子,起身朝他走去。
剛靠近沒多遠,九裡縮著脖子後退了幾步。雁風潯把果子扔給他,他也沒接住,落在了地上。
雁風潯上下打量他一眼,又咬一口果子,莫名地感歎了一句:“即便強製升到A級,但從本質來說,還是很弱小啊。”
也許說這話的時候,他並沒有聯想自己。但說完卻又感到自嘲。
這不是和他一樣嗎?
即便擁有《異能收錄檔案》,卻仍然不敢高調行事,總是藏著掖著,怕被人發現。這個外掛不是他自己的東西,他總會做好失去它的準備。
他沒有異能是天生的缺陷,就算要彌補,也隻能從自己身上彌補。雁風潯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從天而降的東西上面。
不然就會像九裡一樣,明明都升到A級了,卻還是擺脫不了C級的那股軟弱。
雁風潯也沒關心九裡最後有沒有撿起那顆果子,轉身便走了。
而他身後的九裡,慢慢蹲了下去,目光落在果子上,但沒有吃。
他一個人在折疊空間的日子不好過,沒有千鄉帶路,他一直迷失在各種複雜地帶。
沒帶戶外生存的工具,肚子餓了就抓一些小型生物吃,沒有火,就生啃。
一開始還會因為活物生肉太惡心,就吐出來,後來餓得不行也就麻木了,什麼都往嘴裡塞。因為有些生物是千鄉帶他吃過的,沒有毒。有一些千鄉沒帶他吃過,他就不知道能不能吃於是不敢吃。
這些果子也是,他很想吃,但不吃。隻是撿起來,和那張地圖一起拿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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