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秦招輕輕揉了揉雁風潯的……(1 / 1)

從門橋進來, 就是上次與交戰的地方。這裡的植物比外面世界的更加茂盛高大,但好在沒有阻礙行進。

調查局將門橋裡的這個世界定名為折疊空間門確實很有道理,排除掉它尚不明確的出現原因, 它從肉眼看上去確實和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麼不同, 仿佛是與現實並存的兩個平行空間門。

雁風潯和秦招從進來到現在,徒步走了三個多小時,途中沒有遇到任何凶猛的怪物, 也未曾遭遇極端惡劣的環境天氣。

三十度左右的氣溫, 加之一路上都有各種植物的枝葉遮出綠蔭, 在這裡待著甚至比銀門港的天氣還要舒適。

當然也不是完全和外面世界一樣。路途中偶爾會出現一些體型浮誇的鳥, 像烏雲一樣從頭頂掠過, 他們也看見過不遠處的溪水邊停留著一群五顏六色的蟾蜍,以奇怪的姿勢擁抱在一起。

最驚悚的就是一隻臂長起碼兩米的僧面猴, 從他們上方不到一丈遠的距離快速地蕩了過去。

那僧面猴通體黑毛,臉上一片慘白, 四肢看起來十分健碩, 普通人正面對抗恐怕會被它撕碎。但它卻沒有要襲擊他們的意思, 頭也沒回蕩遠了。

“折疊空間門外環的生物種類,我們已經通過軍部的探測設備返還的資料進行了初步了解。基本可以確定的是, 這裡的生物和植物普遍比我們世界的大了很多,但它們對人類沒有特殊攻擊意圖。”

“第一環的生物獸魄都很低,即便攻擊,危險性也不高。我們的調查目標不是它們, 隻要它們沒有主動靠近,就可以不管。”

“從探測設備掃描記錄的地圖來看,我們要走出這片雨林大約需要兩天,翻過去一片低海拔的山就是機甲發現大量生物屍體的地方, 技術推斷那裡就是折疊空間門第一環和第二環的交界區,我們這次的主要調查目的就是進入第二環,明確那裡的動物獸魄到達了什麼強度。”

他們走了一路,秦招就給雁風潯講了一路。

其實雁風潯完全沒有聽,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不是他不認真,而是這些調查行動的細節,他已經早猜到了。

雖然雁風潯沒有參與過高層的決策會議,但光用腦子想也不難:一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空間門,需要查什麼,怎麼查,從什麼地方切入,雁風潯隻是看了那些資料就已經推算出七七八八。

但他不想打斷秦招,他就樂意聽秦招在耳邊說話。

秦招平時閒話很少,隻有談工作的時候會顯露出囉嗦的一面,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他講到複雜的地方,還怕雁風潯聽不懂,把一個細節拆開又講十幾分鐘。

雁風潯時不時點點頭,嗯兩聲,激勵秦招繼續說。看到秦招語速慢了,就從機甲裝載箱裡掏出一瓶礦泉水,插上吸管,給秦招喂兩口。

秦招說的口乾舌燥,正渴了,水就送到嘴邊。他也不客氣,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下去。

“地圖顯示往前大約還有二十公裡的地方,有一片巨木區域,我們今晚可以在那裡過夜。”

像這種熱帶雨林裡,通常沒有適合過夜的地方,因為夜裡會出沒什麼生物都是未知的。最好的選擇就是上樹。

還好折疊空間門裡的樹木普遍高大粗壯,尤其是巨木區域,隨隨便便就是幾十米高的樹乾,和直徑一兩米的樹枝。在上面搭建臨時歇腳點很方便。

雁風潯終於不再是點頭,他問了秦招一句:“你是一點不打算休息嗎。”

就這麼一路沒停地走了十幾公裡,午飯也沒吃,要不是雁風潯中途翻出了營養液,往秦招嘴裡擠了一瓶,可能秦招根本就忘了人要吃飯這件事。

眼看著越走越遠了,時間門也一分一秒地過去,秦招一次沒說過要停。

雁風潯沒提,就是想看看秦招自己能不能記起來。沒想到秦招不僅不打算休息,甚至還能繼續再走幾個小時,直到天黑。

這會兒被提醒了,秦招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拿表出來一看,竟然已經快兩點。

“抱歉。”他臨時抱佛腳一般地左右看了看,選了一片稍微乾燥的地面,帶著雁風潯過去,“那我們先吃午飯。”

雁風潯失笑,跟著他走過去。

小助理動作比他們快,履帶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毫無阻礙先一步達到休息點,非常體貼地掏出加厚版防水野餐布,鋪到地面。

秦招:“?”

他不記得他準備的生存用具裡有如此色彩清新的野餐布。

雁風潯直接坐了下去,衝他拍拍身邊的位置:“好看嗎?出門在外總不能坐地上,我加錢讓快遞三小時送上門,看,派上用場了。”

為什麼不能坐地上?

秦招不理解這個邏輯,但他還是坐了下去。乾淨柔軟的野餐布讓人忘了他們正身處危機四伏的折疊空間門。

午餐並不豐盛,除了補充人體基本需要的營養液,就是一些方便保存不易腐壞的乾糧和濃縮罐頭。

口味挑剔的雁風潯並不吃那些東西,他隻喝了兩管營養液。

秦招很好解決,為了補充體力,他什麼都吃。悶頭乾了一會兒,發現雁風潯沒動靜了,抬頭關心了一句:“不吃嗎?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

“喝了營養液。”

“它隻能保證你不餓死,不能讓你恢複精力。”

雁風潯盤著腿,無言地看著那些令人毫無胃口的乾糧和罐頭,搖搖頭:“餓不死就行。”

秦招沒有再說話。

因為他想起了不久前,在雁風潯的私人飛船上,雁風潯差點餓死都沒肯吃一口方便面。估計現在也不會聽勸。

秦招吃得很快,兩三下解決完手頭食物,擦了擦嘴站起來。他看了一眼機甲小助理,問雁風潯:“我怎麼可以操作它?”

雁風潯找了個好位置,躺了下去,說:“直接下指令就行。”

“……”秦招頓住,不知道怎麼稱呼機甲。

以前這還是個沒有實體的AI,他可以忽略很多東西直接對話。但現在畢竟是台機甲,貨真價實杵在眼前,原形態將近三米高的玩意兒。

他就問雁風潯:“它有名字嗎?”

雁風潯揚了揚眉,側過頭看秦招:“你還想給它起名字?”

“不是……”秦招說完又改口,“是,起一個吧。”

叫起來方便。

雁風潯擁有AI挺久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起名字,沒有名字的小助理永遠都隻是一個趁手的工具。有了名字就好像有了特殊意義,以後萬一想迭代或者更換,倒成了生離死彆。

不過這回,他沒有拒絕秦招的建議:“行啊,你起。”

彆人起的名,意義就是彆人的。應該不算多麼特彆吧。

“我不擅長。”秦招有些為難。

“你隨便叫一個都行。”

看雁風潯堅持讓他起名,秦招隻能站在原地絞儘腦汁。連小助理都為他著急:“您有沒有喜歡的電影,動畫,文學作品,可以用它們的主角名我起名。”

秦招說:“我不看那些。”

小助理的機械臂撓撓頭:“或者您喜歡的食物。”

“沒有。”

“動物?”

“沒……”秦招嘴上說沒有,腦子裡卻飛快略過技術部那隻大緬因的畫面,雖然他也並不多麼鐘情貓這種動物,但覺得那隻緬因在性情上有些像雁風潯,所有留下了一些印象。

小助理看他沉默,又問:“您是沒有喜歡的東西嗎?”

秦招被它問得一怔,忽然大腦一片空白。

是,他沒有喜歡的東西。

他的人生就是乏味到如此貧瘠,永遠按部就班,照章辦事。沒有任何東西令他喜歡到願意用來給一個AI起名。

秦招抿著唇。

不等他說話,雁風潯先說了:“一個AI話還挺多,人家願意給你起名字,你就給我安靜且開心地等著。”

小助理很期待地說:“可是我希望我可以擁有一個很厲害的名字。”

雁風潯:“不厲害你也得喜歡。”

小助理:“您知道的,由於我的高度智能化,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喜惡偏差。”

雁風潯盯著它看了兩秒,道:“我改你參數。”

小助理立刻回答:“oh,事實上秦隊長的喜惡就是我的喜惡,我將愛上任何一個名字。”

AI修改參數其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但越智能的主體,它們越抗拒被人修改。小助理更喜歡靠自己推算模型。

秦招聽著他們說話,剛才的緊張忽然就消散了,隻覺得很有趣。

因為雁風潯和小助理的對話實在太自然,他們像兩個相處已久的朋友。

雁風潯對秦招笑說:“彆有壓力,名字就是為了叫起來方便,好聽不好聽是其次,好記才是關鍵。”

秦招認同他的說法,沒再糾結:“可以叫627嗎。”

雁風潯很快明白,這是今天的日期:“你偷懶。”

“嗯,太厲害的我想不出來。”

“那就叫這個。”

秦招看向機甲,問:“你可以嗎?”

小助理說:“叮!我宣布從今天開始,6、2、7這三個將是我的幸運數字。”

雁風潯瞥了一眼,看到秦招扯了扯嘴角,或許是在笑。他便也笑了笑,故意說了句:“627,多好的名字,過耳不忘。”

機甲小助理被正式命名為627。

秦招請627幫他取出了一些東西,雁風潯已經閉上眼養神。

“這裡比較安全,隻有小型且攻擊性弱的動物,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周圍看看。”秦招對雁風潯說。

雁風潯睜了一隻眼,懶懶看他:“走得遠嗎?”

“不遠,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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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回來的時候,627已經變了個形態,它把行李騰到一個單獨的裝箱裡,將它們抬起來節省空間門,身體則變成了一個三面圍起的矮牆,一支機械臂伸出來給雁風潯打遮陽傘,另一支則在雁風潯頭頂吹著小風扇。

機甲自帶了很多細節功能,它甚至還可以超聲波驅蚊蟲。大概是知道秦招在附近,所以雁風潯也不擔心會有什麼危險靠近。在這種舒服的環境下,他竟然從閉目養神慢慢地就昏昏欲睡。

雁風潯是聞到一陣香味醒來的,他還以為自己餓急眼了,怎麼在熱帶雨林聞到了烤肉味。

等他坐起來,627就收回傘,變回了載具車的形態。視野開闊,雁風潯一下就看到了兩米開外的秦招,正架著木頭烤一隻拔了毛的鳥。

這鳥是什麼科什麼屬已經不知道了,雁風潯隻知道它很香,在火上滋滋冒油。

雁風潯看了兩眼,才發現秦招腿邊放了一堆水果。不過他不認得那些是什麼水果,反正大小都有,漂亮的醜的,五顏六色聚成一個小山堆。但不遠處還扔了很多。

大概是吃完覺得不好吃,就遠遠扔到旁邊。

雁風潯光喝了營養液,對這些東西眼饞,走過去隨便撿起一個就要吃。結果秦招一把給他搶了過來。

“哇,你護食。”雁風潯瞪著眼睛看他。

秦招搖搖頭,從精挑細選的一堆裡拿出了他覺得好吃的那個,遞給雁風潯:“吃這個。”

雁風潯接過來,看了一眼,覺得它長得像梨,但顏色又奇怪,上面綠下面黃。他讓627給他滋了點兒乾淨水洗了一下,一口咬下去,甜膩的果汁在唇齒間門爆開,不是任何一種他吃過的水果的口感。確實不錯。

他一邊吃著手裡的,又一邊看著秦招,說:“你怎麼知道這個能吃?我看那些資料裡沒寫啊。”

在陌生的環境下,任何野生植物果實都有可能帶有些微毒性。但軍部的探測設備也不可能檢查得這麼仔細,雁風潯很好奇。

秦招看他一眼,沒說話。轉頭看著正在火烤的肉。

雁風潯一口果子吞進去終於想明白了。

“你一口口試出來的?”他蹙著眉問。

“嗯。”秦招很平靜。

雁風潯竟然一時無語,好半天才說了句:“萬一有毒怎麼辦?”

秦招給烤肉轉了一圈,很平靜地說:“很多都有毒,給你吃的沒有。”

他是擁有高級勢元的異能者,身體對於病毒和細菌都有一定的抵抗性和消解能力。正常情況下,巔峰A級的人不會感冒發燒,普通外傷也會很快自愈。這種果子的毒性對秦招而言根本不足為懼。

秦招通過食用後感受身體的自我調節變化,來判斷果子有沒有毒。因為雁風潯不是他,吃到有毒的就不好了。

雁風潯沉默了許久,然後重新咬了一口果子,在秦招身邊坐下。

他一口接一口,吃完一個又讓秦招給他拿。吃到第三個,秦招就不給他了。

“肉熟透了,可以吃。”秦招把一根手臂長的大鳥腿遞給雁風潯。

雁風潯一言不發地接過,沉默地吃起來。

雖然沒有任何調料,但肉烤得很好,口感勁道,脂肪噴油。秦招把動物表皮和內臟都處理得很乾淨,沒有任何怪味,吃下去隻有滿滿的香。

秦招也在吃另一隻鳥腿,但他發現雁風潯好像安靜過頭。

他問:“不好吃?”

雁風潯搖搖頭。

秦招看他這樣,心裡疑惑雁風潯是不是有心事,但他很懂分寸沒有再問。他吃得快,沒一會兒就擦擦嘴擦擦手,開始收拾殘局,把沒有吃完的果子讓627收好,又去撿野餐布。

等弄好了,回頭再找雁風潯,雁風潯正在撐著一棵樹吐。

秦招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猛拍雁風潯的背:“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

雁風潯覺得自己遲早被他的大手勁給拍死,抬手起來攔了一下:“我……漱個口。”

他隻是吐一下漱口水,差點沒被秦招把肺拍出來。

秦招聽完以後長長鬆了口氣,他緊張不是沒有原因。

來折疊空間門調查的第一原則,就是要敬畏未知。

調查局沒有人會吃這裡的任何東西,秦招本來也不會。但雁風潯不愛吃罐頭,他想給他找點食物。否則接下來那麼長的路怎麼走。

還好,雁風潯沒有因為秦招的一次衝動嘗試而吃出問題。

雁風潯站直身子,忽然抬手,在秦招的眼角擦了一下。

秦招下意識地閉了眼:“嗯?”

“汗都流到這兒了。”雁風潯的指腹慢慢摩挲到秦招的眼皮正中間門,那裡有一枚小痣,隻有秦招閉眼時才會出落,他語氣淡淡,音色比往常低了些,“這麼緊張我啊。”

秦招被他輕輕按著一邊眼皮,睜不開:“我答應了要照顧好你。”

雁風潯知道,他從一開始接受作戰協同這個工作,就一直在給秦招暗示他的懶惰和嬌氣,最初也是他強調,來了以後隻做最簡單的事,不吃苦不受累。

他的最大作用是守著秦招彆死了,以及等秦招死了幫他收屍。

一切以自己利益出發,是雁風潯人生快樂的準則。

但這一刻他忽然就想食言了。

他給秦招擦掉一抹細汗,指腹描摹秦招的眉骨:“我是來給你當作戰協同的,除了照顧我,其實你偶爾也可以用一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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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午飯,吃得兩個人心裡都有些小心思。

雁風潯開始對這次的調查行動上了心,除了尋找獸魄,他也有了幫秦招忙的意願。

下午的行程,雁風潯主動接手了引路的工作,他記憶力好,那些地圖和生物資料他都已經背進腦子,比秦招用設備一點點確認地圖的效率要快了很多。

秦招發現,雁風潯除了記性好,他的觀察力也大大超乎自己的想象。

連秦招都沒有發現的斷崖,雁風潯隔著老遠就能察覺,並且帶著他提早繞路。天色稍微沉下來一點,風冷了幾度,雁風潯就知道幾分鐘後會下雨,領著秦招去了附近適合避雨的地方,讓627搭起防風板。果不其然,很快就起了風暴,大雨傾盆。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多分鐘後,天氣又要放晴。但雁風潯卻說不要急著趕路。

雨後的樹林充滿危險,加上地圖已經提示,前方不遠處有不規則沼澤地,具體分布位置在哪,範圍多大,沒有明確。這時候出發不太明智。

秦招看著雁風潯,點點頭。

“你盯我有一會兒了,想說什麼?”雁風潯發現,午飯後秦招就老是時不時偷瞄他,還以為他看不見,小眼神嗖嗖的。

秦招沒說。其實他是覺得哪裡有些彆扭。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一下子也給不出答案,隻是自從午飯時,雁風潯說了那句“可以用一用我”,他心裡就開始不寧靜。

這一路上,雁風潯已經為他成功地展示了自己的“用途”,像一個全能人形導航儀,十分靠譜。

但秦招老忍不住想:除此之外,雁風潯還能怎麼用?

秦招不是真的想榨乾雁風潯的勞動力,但他控製不住去想這件事。

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做任務,從來沒有過和彆人相互扶持著一起工作的經驗,他在團隊裡,不僅負責領頭,還負責收尾。但唯獨就是沒有和人並肩作戰過。

“在想什麼呢,眼珠子轉來轉去的。”雁風潯忽然笑了一聲,低頭湊近了看他。

秦招一時不察,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在想……雨林天氣沒有規律,一直等著不是辦法。”秦招竟然也學會了胡扯,他對雁風潯說,“距離巨木區隻有幾公裡了,我去探探路。”

雁風潯一眼就看出他根本不是為了探路,這就是單純想跑。秦招剛才心裡不知道想了什麼,腳下抹油似的溜飛快,雁風潯伸手都沒抓到他的衣角。

627伸出一隻手臂:“坐?”

雁風潯默了會兒,笑笑,伸手拍拍它的金屬手臂:“不坐了,你體型大動靜兒大,就在這兒等著。我去跟蹤一下。”

627不解:“秦隊長不是去探路嗎?為什麼要跟蹤他。”

“嗯。”雁風潯摸摸下巴,佯裝思考,得出答案,“履行一個作戰協同的義務,去保護我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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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確實是探路去了,帶著他的那些小心思,一路摸索著,走向地圖上標記可能有沼澤的地方。

他看了所有能走通的路,並沒有任何危險,都是可以走的。就在準備返還的時候,頭上忽然落下一根繩子。秦招反應迅速地向後一撤,同時拔出刀來極快地一劈。

繩子斷了好幾截,落在地上。秦招斂著眉,蹲下查看。

一根絕對出自人類之手的麻繩。

如果不是偷渡客的手筆,那就是折疊空間門裡有異星人。無論哪種情況,這都是一條重要線索。秦招抬頭,看向繩子掉落的源頭,暫時沒有發現。

這繩子是用來捕獵,還是偷渡客用來綁住自己在樹上睡覺?隻有爬上去才能找出細節。

秦招收起刀,摸了摸樹乾,表層雖然凹凸不平,但著力點很少,要上到十米左右的地方才有墊腳的枝乾。

他不擅長爬樹登高,但為了任務,想也沒想,就硬著頭皮開始攀爬。

秦招的手勁大,有好幾次腳下已經滑了,但還是吊在上面。姿勢不能說是狼狽,但肯定沒有他在陸地上那麼矯健。

半小時才堪堪爬上了第一根樹枝,他慢騰騰地將腿跨坐上去,摸了摸表層,沒有捆綁的痕跡。隻能在往上爬。

但他挪動身體想要轉身的時候,不小心看了一眼下方。十幾米的高度足夠讓他感到眩暈。

他沒來由的想到了十幾天前,他為了帶雁風潯走,爬了十幾層的高樓。但那會兒是大半夜,他看不清下面,而且旁邊到處都是落腳點,爬得比這棵樹順利。

秦招逼著自己不要去看,仰著頭,慢慢換腳。

有時候,在意外發生的前一刻,人是會有所預料的。

秦招的腦子裡忽然竄出了一個念頭:我要摔下去了。

然後他果然就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往旁邊一栽。手雖然用力抱住樹乾,但身體還是在快速地往下墜落。

秦招知道他摔下去也不會死,甚至一點痛覺都沒有。但這種從高處跌落的失重感還是讓他頭皮發麻,心臟陡然驚慌。

他死死閉上眼,等著落地。

結果墜到一半,停住了。秦招下意識手腳並用地抱住大樹。

身後的雁風潯正摟著他的腰,把他緊緊抱著樹的手拔了一下,笑說:“你鬆開,還下不下去了?”

秦招這才從眩暈中找回神思,側過頭,看到雁風潯。

又是那雙翅膀,銀色的,漂亮的大翅膀。

“你怎麼來了?”

雁風潯好脾氣地說:“先鬆手,我們下去聊不好嗎。”

“哦。”

秦招乖乖鬆了手,雁風潯把他像抱枕似的翻了個面,這個姿勢有助於秦招將腿盤在雁風潯腰間門。

距離地面隻有幾米的距離,但雁風潯卻沒有立刻把他放下去。

羽翼呼扇,飛得高了,直接飛出這片雨林,在高空中俯瞰一切。

雁風潯一手托著秦招的腿,一手兜著他的背,說:“你睜眼看看,這個視野,可以看得很遠。”

“……”秦招緊閉雙眼。

“啊,我忘了,你怕高。”雁風潯好像是故意的,又帶著他飛了一圈,笑道,“跟我說說,你剛才跑什麼?”

一共就隻有兩個人的隊伍,用得著特地一個人去探路嗎?要不是心虛,跑那麼快乾嘛?

秦招沒回答,隻是小聲說:“下去吧。”

“不呢。”雁風潯開始耍賴。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雁風潯換了個問題:“彆的先不管,我就想問問你,出事了怎麼不知道喊一聲?”

明明怕高,爬樹又笨手笨腳,往下掉的時候嚇得五官都皺起來了,偏偏死活沒喊過一聲“雁風潯”,也沒叫過一句“救命”。

“我忘了。”秦招說。

秦招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他心裡任務為重,能提高效率就不會浪費時機。他不叫雁風潯幫忙,說明他心裡壓根就沒想過雁風潯能幫忙,或者他根本就不希望雁風潯幫忙。

雁風潯不滿意他的答案,又追問他:“是忘了叫,還是你覺得反正摔不死,懶得叫。”

“……”秦招沒說話。

但顯然,雁風潯說對了。

“明明可以不受傷就搞定的事,你非得給自己添點難度。”雁風潯一想到秦招硬著頭皮爬樹的那個畫面,就又氣又笑,“隊長,咱們現在打個商量。在大事兒上我確實幫不了你,但這種顯而易見兩個人做起來更容易的事,以後你就彆一個人偷摸做了,成嗎?”

秦招抱著他的脖子,依然緊緊閉著眼,輕聲應道:“好。”

雁風潯看他這麼順從,也就不再故意嚇他,揮動著翅膀,慢慢往下飛回。

其實秦招說他忘了叫救命,也不算說謊。

他根本沒有找人幫忙的意識。秦招出任務時從不回頭,因為身後空無一人,他也從不求助,因為他就是負責給大家墊底的存在。

他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搞定所有麻煩,他沒有喊救命的經驗。

但雁風潯救了他兩次。

秦招沒有覺得被自己的實習生幫助有什麼難為情,他反而覺得新鮮。因為他第一次,回頭有人在等,掉下去有人會接。

他悄悄睜開了一條縫,虛著眼,沒敢看下面,而是看著雁風潯的翅膀。

雁風潯的眼眸是深色的銀,會發光一樣的閃爍。這雙翅膀雖然沒有那樣亮,但也漂亮。羽毛在陽光下也會發光。

秦招看著看著,就忘了自己恐高了,竟然伸手去摸了摸。

隻是指尖碰到了一瞬,那雙翅膀卻忽然停止了扇動,雁風潯的身體一僵,不可思議地收緊手臂,兩個人忽然失衡地在空中翻轉,往下墜落。

秦招:“???”

雁風潯:“……”

好在,徹底摔向地面以前,雁風潯找回了翅膀的掌控,重新扇動,在距離地面兩三米的地方緊急刹車,最後帶著秦招兩個人滾落在濕潤的土壤中。

“唔……”雁風潯怕疼,這一下給他摔著了。

他鬆開秦招,坐了起來,一雙羽翼往前包住。雁風潯兩眼放空地看著它。

秦招本來就沒有痛感,加上雁風潯把他抱得很牢,他沒有磕著碰著,起身以後就去看雁風潯,發現雁風潯不太對勁。

“是不是傷著了?你翅膀怎麼了,能量耗儘了嗎?”秦招問了一串問題,雁風潯都沒說話。

他小心翼翼靠過去,想摸摸雁風潯的翅膀給他順順毛。

誰知道雁風潯反應極大,猛地揮動翅膀,拍開秦招的手,聲音有些不穩,像是戒備十足:“讓開。”

秦招的手伸在半道,茫然地看著他。

其實雁風潯也尷尬,他很少有脾氣失控的時候。他覺得秦招大概要誤會。

但沒辦法,雁風潯也沒有經驗。

他用這翅膀的次數一共沒超過三次,比他的駕照考試還生疏。

雁風潯也是這一刻才明白,怪不得說顯性的獸化異能是一種基因變異,因為它是和人類的身體融合的能力。

在異能收錄成功後,翅膀不僅僅是一個會飛的工具,它同時也成為了雁風潯身體的一部分。

雁風潯起初覺得翅膀大概像四肢,是“功能型”的靈活器官。

這會兒被秦招摸了一下,驚覺,不對。他的手腳可沒有這麼敏感,碰一下就跟貓被捏了尾巴似的,恨不得炸毛。

忽然,秦招的手又伸到眼前。

看起來是又想摸翅膀。

雁風潯一驚,站起來警惕地看著秦招:“你做什麼?”

秦招眨了眨眼,沒說話。然後突然一個敏捷地追擊,差點就要抱住雁風潯的翅膀。

雁風潯背對著他跑,秦招就追,步伐矯健靈活。

雁風潯被他搞懵了,一時之間門居然忘了把翅膀收回身體裡。

沒一會兒他就被秦招抓住了,兩個人又一次跌倒,巨大而柔軟的羽毛被秦招擼來擼去。

“秦招!!!”

雁風潯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臊的,心裡起火,被秦招摸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低吼了一句,猛地翻身壓住秦招。

秦招也不甘示弱,雙腿絞住他的腰,一個巧勁又翻了回去,坐在雁風潯肚子上。又去摸。

兩個人看起來好像扭打在一起,但誰也沒傷著誰。最後滾過來滾過去,雁風潯認輸。這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幾次主動妥協。

“你摸。”他很不高興地偏過臉,“反正我打不過你,就這樣。你把它擼禿我都不管了。”

但秦招卻沒有再碰他的羽毛。

“對不起。”秦招忽然低下頭,給雁風潯整理淩亂的頭發,捧著他的臉說,“不要生氣。”

雁風潯哼了一聲,眼睫顫著,滿臉不高興:“好玩麼?”

“嗯。”

“……你還挺驕傲?”

“沒有,對不起。”秦招有一點自責,但不多,他看著雁風潯埋怨的眼神,總覺得心裡像被他的羽毛掃過,忽輕忽重地軟了一下,“翅膀是什麼?你的反應好大。”

雁風潯噎了一下,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彆管。”

“耳朵紅了。”秦招輕輕揉了揉雁風潯的耳垂,說,“可愛。”

“秦招,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不這樣。”雁風潯抓住他胡亂作怪的手,氣笑了,“我提醒一下,你現在很輕浮。”

秦招表情平靜,一本正經地告訴他:“這樣就輕浮?你也摸了我的。”

“我什麼時候摸了——”雁風潯的聲音突然頓住。

他還真摸了,全身上下。

不僅摸,還咬。一有機會就往秦招身上蹭。

他以為秦招這麼遲鈍,根本就沒有把這些身體接觸放心上。

被騙了。

雁風潯想,秦招的木訥都是保護色,這家夥心裡有的是規矩。

他是不介意雁風潯對他又摸又咬,但同樣的,他也會對等地看待雁風潯,認為對雁風潯的翅膀上下其手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普通的事。

秦招用他獨特的坦蕩,給雁風潯上了一課。

雁風潯居然詞窮了。

雁風潯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秦招揚眉:“很生氣嗎?你可以揍我,怎麼解氣怎麼來,我不還手。”

“合著你故意招惹我,就盼著這事兒是不是?”雁風潯緩過勁兒來,重新擺出笑臉,頗有些挑釁的意味,“那很遺憾地告知你,我受的紳士教育,從小到大情緒穩定,再生氣也不發火。”

“這種教育不好。”

“怎麼不好?我所有同學老師和朋友都對我的紳士禮儀高度讚揚。”

秦招是野蠻生長的人,不理解同學老師的讚揚有什麼意義,但雁風潯想要,他也可以給:“那你以後跟我鬨脾氣,我不介意。你在我這裡已經很好了,怎麼樣我都會誇你。”

雁風潯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秦招那樣隨口一說,但又帶著他獨特的認真勁兒。雁風潯腦子忽然就懵了一下,心跳就跟重鼓砸了一下似的,跳得很響。

沉默了一小會兒,雁風潯躺在地上不太舒服地動了一下。

秦招起了身,順便將他也拉起來。

兩人都沒再說話,兀自站起身,秦招伸手給他拍拍身上的灰,心裡有些猶疑,是不是不該摸那麼多下。貓咪和狗狗的不同在於,它們隨時可以不認人,身上還有野性在,逼急了就再不親近你了。

正這麼想著,一片羽翼就伸到了秦招手邊。

柔軟光澤的羽毛蹭著手背,秦招一愣,抬眼看雁風潯。

雁風潯避開他的眼神,看似冷淡地揉了揉眉心,清清嗓子,很酷地說了句:“還摸不摸?不摸我收了。”

秦招答得很快:“摸。”

還好,是親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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