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怕的一屆啊。”五十嵐看著輸了比賽後, 沉默地握手的二三年級組。
對於其中幾人,這已經是他們國中時期最後一場比賽了。
對於一年級的五個人來說,這隻是他們的起點。
“可怕?”白哉禮彌轉頭看向五十嵐, 好奇他的用詞。
“天賦太強, 就會讓人覺得可怕。”五十嵐說話間,似乎是歎了一口氣, “可怕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可憐。如果沒有對手,一個人很容易就會懈怠下來。”
“前後轉得好奇怪。”白哉禮彌疑惑地歪了下頭, “有很強的天賦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是, 哎呀, 怎麼跟你說呢。”五十嵐活動了一下身體。
坐著看完一場激烈的比賽,身體在五十嵐動作的時候發出脆響,“你現在見識的東西還少, 很難理解。”
白哉禮彌皺起眉,並不喜歡五十嵐的這種說法:“那你可以告訴我,我聽的例子多了,也能作為經驗。”
“可是你沒有實際看過, 體驗過,很難感同身受。”五十嵐對著白哉禮彌笑起來, “現在你的年齡還太小, 是個什麼都能接受, 也什麼都沒有接觸過的時候。”
“你並沒有大多少吧。”白哉禮彌對五十嵐的“過來人”“成年人”長輩口味有些抵觸,“不管有什麼其他的因素, 有天賦是要比沒有天賦好。”
“這倒是。”五十嵐點頭,順著白哉禮彌的話,“有天賦的人至少有上賽道的資格。”
“可一個人遙遙領先, 有時會容易跑岔了路。”五十嵐說著,思緒不由想得有點遠,“啊這些是我的碎碎念罷了,不要在意。”
“隻是年紀大了,看見年輕人會有些感觸。”
“?”白哉禮彌認真看了看五十嵐,“你明明是得用絡腮胡裝成熟的年紀。”
五十嵐平靜摸胡子地手一頓:“什麼叫裝成熟,我本來就到了成熟的年紀。”
白哉禮彌哼了一聲:“而且,賽道上有人,賽道旁也有人。就算有人跑岔了路,其他人也可以提醒吧?”
五十嵐笑了起來。
笑聲比往日都要開朗不少。
笑得白哉禮彌有些疑惑地歪頭。
“真好啊。”五十嵐笑聲收了些,感慨道。
正是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年紀。
……
全國大賽的決賽,帝光中學很有牌面地組織了學生一齊去加油。
當然,觀看的學生們在去之前都進行了統一的加油練習。
不能輸人也不能輸陣。
帝光中學籃球部有著專業的教練組和後勤團隊,也有一個光看著就很唬人的啦啦隊。
讓不能入場,但又是隨隊經理所以坐在第一排的白哉禮彌壓力很大。
後面服裝統一的加油隊伍,反而使得前兩排的籃球部成員更加突顯了出來。
好的是,五十嵐教練同樣不是入場的教練,此時坐在了白哉禮彌的旁邊。
“你不是說你不緊張嗎?”五十嵐看著動作拘謹,挺胸收腹的白哉禮彌調侃道。
“我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狀況下坐在第一排啊。”白哉禮彌小聲地側頭對五十嵐說道。
位置算開闊,但旁邊和後面都有人,讓白哉禮彌不敢大聲說話。
帝光中學的對手,那匹一路殺到決賽的黑馬,同樣也帶著陣勢浩大的加油隊伍。
一個一眼看過去就是教導主任的人站在座位中間上下的台階上,拿著喇叭正對學生們說什麼。
學生們各個精神抖擻,鬥誌昂揚得仿佛上場的是自己。
激起了帝光中學加油隊伍的氣勢。
“等會加油起來才有氣勢呢。”五十嵐笑著道,“後面嗡嗡得山呼海嘯,做好心裡準備。”
“你說,一旦到了教導主任的位置,就會容易禿頭嗎?”白哉禮彌看著對面,在一片校服裡那個冒著光芒的頭頂。
視線被吸引,連同著緊張的氛圍感也少了不少。
“嗯?”五十嵐跟著看過去,“有可能是當教導主任,都到了男性脫發的年紀了吧。”
五十嵐有些失笑地說完,便感受到白哉禮彌落在自己頭頂的視線。
“我並不會做教導主任。”五十嵐笑得標準,“而且我還早,謝謝。”
“那天不知道是誰在感慨自己上了年紀。”白哉禮彌被抓包視線也不緊張,隻是慢悠悠地移開了視線,吐槽道。
“……”那時突然一下感慨,情緒上來便沒注意地說了很多。
“不過你也得小心點。”
“?”
“好像國外的水比較硬,更加容易禿。”白哉禮彌說著,眼神中帶著關懷。
五十嵐正要回話,便被鼓聲打斷。
帝光中學加油隊伍有專門的鼓手,作為領頭般的存在,用鼓點敲擊著節奏,帶領隊伍能夠整齊劃一的加油。
整齊的頻率將原本就高喝出來的加油聲,音量擴充到一個白哉禮彌懷疑自己會被音波震出去的程度。
作為決賽,不僅有媒體報道和轉播,還有專門的解說及兩側的電子屏。
正式得不像是一場中學生的決賽。
帝光中學籃球部的選手入場。
電子屏上拉近了畫面。
說是拉近,其實是扛著攝影機的工作人員在入場口進行近景拍攝。
帝光中學五個人的顏值在那裡,五個人沒什麼表情出來的時候,非常具有“王者學校”的風範。
由主力的一年級五人在前,作為替補的二三年級在後。
不知道主辦方的解說是從哪裡收集來的介紹,對每個人都有簡單的描述。
解說充滿了激情的介紹聽得白哉禮彌有點臉熱,再次慶幸還好自己不用進場。
“有些誇張。”
“還好吧,無論是哪裡的解說,都會是捧著選手的風格,或者熟悉一點的,打賽季的那種才會質疑。”
“一般情況下都會是‘拭目以待’。”五十嵐反應平淡,在帝光中學整齊劃一的口號聲中,見縫插針地跟白哉禮彌說道。
那幾張還有些稚氣,充滿了銳勁的臉在大屏幕上,放大看更能體現眉眼的優越。
攝像師幾乎都要將鏡頭懟在選手臉上。
著實太近,虹村修造抬手幫忙將鏡頭推遠。
表情很淡定,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視線朝著鏡頭後的攝影師掃過去一眼。
白哉禮彌聽見了尖叫聲。
“白金老頭的審美是真不錯啊。”五十嵐看著虹村修造放大的臉點頭。
感慨的點在這裡嗎?
白哉禮彌繼續看著帝光中學眾人的入場。
被警告後,攝影師對後面幾人的鏡頭便自然一些,也或許已經將最重要的首發拍完,拉遠一些不再懟臉拍攝。
另一邊,穀田山中學上場。
和用鼓點作為領頭的帝光中學不同,穀田山中學選擇的是小號。
小號吹出口號的調子,嘹亮有力。
口號聲同樣整整齊齊,充滿衝勁和活力。
即使隔了一整個籃球場,也能感受到來自對面的目光。
帝光中學作為底奏的鼓聲沒有停下,由行軍鼓保持著節奏,禮貌對待著對方選手入場後,大鼓再次敲響。
雙方陣勢像是要通過聲波先乾一架。
熱烈而激情,聽得原本還有些不適應的白哉禮彌也被聲音帶著,開始出聲喊起來。
五十嵐抱著手,笑著看向場中。
得到啦啦隊鼓舞的雙方球員表情不顯,但身上的氣勢透出一股子昂揚。
自由熱身時間過,雙方啦啦隊的聲音停下。
站在場中的裁判抬手,吹哨示意。
聲音一下由安靜下來。
紫原敦和對面搶球的選手對位站著,看著裁判手中的籃球。
哨聲響起,籃球拋出。
比賽正式開始。
……
白哉禮彌覺得自己耳朵嗡嗡在作響。
場中的比賽對抗激烈,場下啦啦隊的對抗同樣沒有停止過。
白哉禮彌後面為了不受乾擾地展開觀察技能,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也隻是片刻。
洪亮統一的聲音,和有力的鼓點衝破手無用的阻礙,再次將白哉禮彌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觀察撞得稀碎。
白哉禮彌有些漫畫般得身體一倒,被五十嵐伸手扶住。
“今天就好好看著吧,不用觀察了。”五十嵐將白哉禮彌扶穩,為了讓她能夠聽清聲音大了點。
“可是萬一——”
“小桃和教練組都在下面看著,她們會有應對的,你就彆操這個心了。”五十嵐說著,示意了一下放寬心的自己,“真是難得看到這麼熱烈的加油。”
“都快和國外的聯賽差不多了。”
場館裡除了兩個學校的啦啦隊,還有來看熱鬨的其他學校或者對籃球感興趣的人。
入座率不低。
即使不是兩個學校的人,都會被兩個學校的氛圍感染,開始自動換座到支持的隊伍那邊加油。
氛圍越發熱鬨激烈。
場中,帝光中學選擇的是快攻,由青峰大輝和灰崎祥吾兩人作為主力加快著速度,綠間真太郎補位同時對對面的中場造成麻煩。
最大的壓力來自於紫原敦。
“今天小紫有點猛啊。”五十嵐側頭道,
紫原敦起跳將對面得分後衛蓋帽,神情看起來有些淡漠,成功蓋帽後垂著視線看向對方。
穀田山中學的得分後衛倒也不氣餒,立刻看著籃球的位置進行回防。
這麼漂亮的一球,讓帝光中學的鼓點節奏激昂地快速敲打,帶出固定的加油喊話。
“啊?”五十嵐的聲音被蓋在加油喊話聲中,讓白哉禮彌聽得不太清晰。
“我說小紫今天很猛。”
“紫原一直都很猛。”白哉禮彌點點頭,“隻是他自己願不願意這麼打。”
蓋帽作為一個可以給對方造成投籃壓力和心理壓力的動作,紫原敦雖然經常有機會這麼做,但還是會退而求其次地選擇打球攔截。
大概是本能規避了“內部冒犯引起麻煩”行為。
“小紅真狠啊。”五十嵐看著場中的赤司征十郎,“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打得這麼狠。”
頓了頓,五十嵐補上一句,“應該說是頭一次親眼看見。”
“?”白哉禮彌轉頭看向五十嵐,“還有不是親眼的時候嗎?”
“就是那次,小紫差點跑廢的那次。”
“哪次?”白哉禮彌回憶了一下,沒有想到,“哪次?”
“真是無情啊,那次還是為了順著你的策略打。”五十嵐看向白哉禮彌。
白哉禮彌盯著五十嵐:“順著我的策略——你是說在合宿時候的那個友誼賽?”
“bingbong。”五十嵐應著。
以現在絡腮胡的造型,很像電視台那種答題節目的主持人。
“那次也是由小紫發力,打得很猛。”
“發力點都在紫原身上嗎?”
“嗯……這麼說也沒錯。”五十嵐指了指場上,“對方的中峰是屬於參與進攻的類型,他來撐起全隊的節奏。”
“咱們的中峰是兜底的類型,他來作為節奏的最低速點。”
“大前鋒就一直負責往前衝,小前鋒跟著輔佐。”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白哉禮彌看向場中的紫原敦。
跑動並不多,但動作給人一種利落到有些“狠”的感覺。
眼睛卻還是半耷拉著,隻是和平時沒什麼勁相比,這樣的狀態看起來更像是一種瞧不起對手的淡漠。
將原本垂眼自帶的那種蔑視感加強了。
而赤司征十郎臉上的表情依舊輕鬆,眼神中帶了認真後,溫潤得有些刺人。
很奇怪的形容,但白哉禮彌找不到更貼合的形容來描述赤司征十郎現在的狀態,像是灼熱的冷火。
“這場比賽應該沒什麼懸念了。”
白哉禮彌看向五十嵐。
第一小節還在進行中,這樣的結論下得未免太早了。
“哦,你沒看過穀田山中學的錄像。”五十嵐解釋道,“今天他們的中峰和得分後衛明顯不在狀態。”
“如果說半決賽的那倆人像是請神上身,今天的這兩人就如同處於請神後的代價期間。”
“還有沒平時的狀態好。”
“是半決賽耗費了太多嗎?”白哉禮彌看向場中。
雖然這麼說,但穀田山中學的節奏依舊是穩健的,並沒有打亂。
隻是因為得分手的得分率降低,讓節奏出現了空白。
應該得分點的時機卻沒有拿到分數,逐漸和帝光中學拉開節奏。
“可能吧。”五十嵐應著,“比賽本就是很看狀態的。”
“既然有超常發揮的這個說法,就有失常的說法。”
“隻是可惜了。”五十嵐看著場中的赤司征十郎歎了口氣。
赤司征十郎明顯察覺到了對方的狀態。
也許不止是赤司征十郎,帝光的五個人都察覺到了不對。
這場比賽賽前聲勢浩大,可是進行過程中,黑馬帶來的壓力遠不如最後那一場內部訓練賽。
“嗯?”
“因為前面比賽的對手很水,決賽對手失常發揮。”五十嵐再次歎了口氣,“就算是得到了冠軍,也會被人著重說‘運氣’而不是‘實力’。”
“難道不會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嗎?”
“話是這麼說,但依舊不好聽。”五十嵐看著白哉禮彌,“旗鼓相當時,最後獲勝的一方可以說‘運氣’,運氣是實力一部分這句話也特彆有感覺。”
“可是咱們這麼一路過來,太像撿便宜了,會給彆人一種自己上也行的感覺。”
白哉禮彌看向場中。
帝光中學裡,青峰大輝和綠間真太郎交流了兩句什麼,轉頭又跟灰崎祥吾說了兩句。
三人臉上都是尚有不少餘力的從容。
“不過還是第一節,看看後面能不能調整。”
“你不是說比賽已經沒有懸念了嗎?”
“勝利與否沒有懸念了,是穀田山中學能不能不留遺憾地打完決賽。”五十嵐視線看向側面,同樣坐在前排的一軍,“這對雙方都很重要。”
白哉禮彌不是很能理解,但還是先應著,看向場中的比賽。
壓力雖然不大,但帝光中學還是照常貫徹著賽前策略。
得分差距在中場休息前就拉到了快二十分。
“走吧。”
“嗯?”
“中場休息,更衣室談話。”五十嵐示意白哉禮彌起身跟上。
“?隻有決賽有中場嗎?”白哉禮彌跟在五十嵐的後面。
“每場比賽都應該有,隻是中學生比賽嘛,小場比賽不需要有更衣室談話。”
“快,你還沒有看過,抓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