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光中學的十六強抽簽抽到了一個絕妙好簽。
妙到另一條線裡的任何一個隊伍在帝光中學的位置上, 都能夠打進決賽。
但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講,帝光中學會在前面的比賽裡順風順水,然後在決賽上碰見對面養蠱線的蠱王。
上野教練這段時間的表情一會輕鬆一會又很嚴肅。
連五十嵐教練都在詢問白哉禮彌, 自己是不是該去給上野教練看看心理問題。
“我還以為你已經到了看一看臉就知道對方心理狀況的程度。”白哉禮彌看著五十嵐道。
“?你說的是算命, 是神仙, 我隻是個考了個心理證的普通人。”
“那你可太小看自己了。”白哉禮彌言辭錚錚,“不是說最了解的就是最討厭的人嗎?按照教練您的能力,應該了解上野教練到一眼就能知道他的喜怒哀樂。”
五十嵐盯著白哉禮彌:“不愧是我的學生,氣人真是有一套。”
“我很真誠的。”
“知道了,你是在真誠地陰陽怪氣。”
“天賦異稟。”
白哉禮彌對著五十嵐做出側目的表情:“怎麼可以這麼想你的學生呢?”
“唉, 你們倒是能夠稍微放鬆地參加學園祭, 可憐我還得加班加點地趕報告。”五十嵐搖頭,語氣很是柔弱。
“說明白金教練信任你啊。”白哉禮彌看了眼場邊的上野教練。
今天的上野教練是嚴肅狀態,看著場中選手的視線像是X光, 恨不得將人裡裡外外都射穿看透。
怪滲人的。
“可以,我把這個信任分給你一點。”五十嵐點頭, “你來寫單人分析板塊, 我再寫團隊板塊。”
“好啊。”
“這麼有信心。”
“送到白金教練手上的個人分析肯定不止我這一份,就算是我的糟粕經過你的手之後也會化腐朽為神唔——”
“可以了。”五十嵐伸手捂住白哉禮彌的嘴, 然後抓著旁邊的毛巾擦了手。
“呸。”白哉禮彌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 “這種行為真是過分。”
“說吧, 你的嘴這麼貧,是遇見什麼問題了?”
“唔……”
“真是一模一樣。”五十嵐身體朝後靠在椅背上, 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眉眼放鬆下來看著白哉禮彌,“你也是焦躁了就會跑火車的性格啊。”
“怪不得咱倆合得來呢。”
“聽起來好奇怪。”白哉禮彌皺著臉,又用另一隻手的掌心抹嘴。
“……我手乾淨的,隨身都攜帶了免洗洗手液的。”五十嵐感覺自己青筋跳了跳, 但畢竟正常時候是討喜的一小孩,這點叛逆成長勉強能夠接受。
白哉禮彌雖然之前也有表達過讚美和崇拜,但這種有意識的馬屁卻是累積壓力後,想要五十嵐幫忙的無意識開始討好。
或許也算不上討好。
當然,不需要討好五十嵐也會幫助白哉禮彌解答疑惑,何況五十嵐對即將知道的事情有些好奇。
學生間又有些躁動起來。
明明和情人節相跨了大半年,但秋天似乎是個會讓人想談戀愛的季節。特彆是才懵懂地開始理解感情的少年少女們。經過一個學期的認識,熟悉了彼此後第二個學期正是想要更加接近的時候。
五十嵐閉了閉眼,很了解地點點頭。
等待著白哉禮彌問出問題後,自己再從一個成年人、過來人的角度,給予分析和建議。
還可以加上一點心理學上的小貼士。
以白哉禮彌的條件,還不是輕輕鬆鬆就能——
“我的等級卡得有點久了。”
“……?”
困擾的聲音和自己預想的一樣,但困擾的內容卻完全不沾邊。
五十嵐睜開眼,看向白哉禮彌。
少女皺著眉,情緒有些低落。就像是在熱烈夏季綻放後在秋季即將要枯萎的花,沾著低迷的神色。
“等級?隻是等級嗎?”五十嵐反問著。
或許比起花,更應該用木頭來形容。
不對啊,經曆過一個合宿,關係不應該是更好嗎?
難道是沒有意識到性彆差異——也不對啊,有生理衛生課啊?
五十嵐的眼神變了變。
“也還有其他的。”
這才對嘛。五十嵐點頭,一臉等待著傾聽的成熟穩重成年人表情。
“卡牌上的數據從開學後也沒怎麼動過,畫面也沒有怎麼動過了。”
“卡牌?”
“對。”白哉禮彌點頭,“都陷入了瓶頸期,觀察團隊效應也沒有進展。”
說著,白哉禮彌的聲音越發沮喪。
“所有都停滯住了。”
“嗯……”五十嵐收斂些吃瓜的心情,調整自己認真對待的心態,“至少,你的畫技是有明顯增長的。”
還有一些木頭沒有察覺到的其他方面,也在被動地增長。
白哉禮彌看著五十嵐。
盯得五十嵐難得心虛:“咳,那個,咱們先將情緒放平一點。”
“你要看團隊效應,現在缺少一個契機,這個契機隻有你才能模糊地碰到。”
“你的契機是什麼?”白哉禮彌反問道。
“社團加入了一個巨猛的新人,將隊伍的配合完全攪亂。”五十嵐回答著,“相當於是破而後立。”
白哉禮彌順著五十嵐的話思索:“我想不到還有比他們更猛的新人了。”
“所以每個人的不一樣。”
“那有沒有可能,落點在‘新加入’?”白哉禮彌將五十嵐的話拆開看,“要先打破現有的團隊,產生一種新的模式。”
“有可能。隻是有可能啊。”五十嵐將話放開,避免白哉禮彌鑽牛角尖,“可能是新人,也可能不是,這些都是無法被排除的可能性。”
“關鍵是要打破現在的團隊合作方式。”白哉禮彌看向場內的幾人。
“不會有更厲害的人前來,所以,關鍵是在赤司君嗎?”
“有可能。”五十嵐看白哉禮彌想得認真,也將大腦中其他想法消掉,開始快速轉動起來,“這個一年級團隊,核心位置就在控球後衛。”
“如何調動起來其他四個位置的人,就像汽車已經安裝好了四個輪胎,需要一個開車的人。”
“雖然這四個輪胎的尺寸還不是很統一和標準。”
五十嵐喜歡用比喻,而白哉禮彌聽比喻理解得也很快。
“有可能是,換了個控球後衛嗎?”白哉禮彌視線落在赤司征十郎身上。
赤司征十郎作為團隊司令塔般的存在,沒有道理將他換下。
可是實在沒有想到另外一個更好的選擇。
“似乎有頭緒,但我卻抓不住。”白哉禮彌看向五十嵐。
這種感覺很是惱人。仿佛和更上一層樓就隔了一步。
這一步沒有樓梯沒有道路,隻有一個似是而非地“契機”。
“你要是拿不穩,就認真將數據翻來覆去地看,把他們看得閉上眼就能在你腦海中浮現,看到一個球就下意識開始分析什麼樣的進攻方式適合他們。”五十嵐湊近些,眼中似乎有光亮。
“熟悉他們,你才知道他們缺什麼,弱點在那裡。”五十嵐繼續道,“無論是升級也好,技能提升也好,終歸是用來消除弱點,讓他們更加‘完美’的,與其等待升級後技能告訴你答案,不妨先主動出擊。”
白哉禮彌感覺模糊的視線清醒了一些。
依賴著從觀察技能得到的數據分析,讓白哉禮彌逐漸習慣於直接獲得並將獲得的數據作為原料加工。
沒有想過自己去尋找觀察技能之外的東西,獲得技能無法提供的數據。
“我想我知道了。”白哉禮彌點頭,有些豁然開朗的清醒,但下一個問題也來得很快,“可我要怎麼熟悉他們?熟悉他們什麼?”
“這些數據我倒是記得很清楚。”
五十嵐伸手,將白哉禮彌在手中示意的記錄板拿過來。隨便翻了一頁開口抽問著數字。
板上的記錄翻看得很勤,紙頁的邊都有些破損。
五十嵐問了幾個數字後便停了下來,將記錄板還給白哉禮彌:“你應該有備份的吧?”
“有電子版的,隻是我覺得手抄的看起來順眼一些。”白哉禮彌翻著對了一下五十嵐問的數字,確認自己都回答對了小小鬆口氣,有底氣地開口,“這些我很熟悉了。”
“在你腦海中是數字記憶,表格記憶和圖片,你要把它們回歸到人身上去。”
“拆開完電器了解內部結構,現在你要拚回去,大致是這個意思。”
“之前怎麼不說?”
“之前說了planA,這是planB,總要一個一個來吧?”
白哉禮彌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那我還需要看他們嗎?”
“看啊,他們每天都在進步,你也要同步更新你的數據,每天進步著來。”五十嵐頓了頓,“不過你現在估計沒辦法處理這麼多的數據,還是先一個個來吧。”
“好。”白哉禮彌點頭,“從誰開始比較合適?”
“從你最熟悉的那個人開始拚吧,小青。”五十嵐等著白哉禮彌點完頭,繼續說,“好了,現在解決完你的問題,來解決我的問題。”
“我要不要給上野教練做個心理谘詢?”
“上野教練理你嗎?”
“聽起來像是在罵人。”五十嵐語氣調侃。
“你覺得上野教練已經到了需要看心理的程度的嗎?”
“那家夥抗壓能力有些波動。”
抗壓能力波動。
白哉禮彌默默在心裡記上這一點:“可是看起來,上野教練挺扛得住的。”
“那他就是荷爾蒙波動。”
“你會當著上野教練的面跟他說這些嗎?”
“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五十嵐笑起來,看著白哉禮彌一臉無語的表情著實好玩,“說話不要說得太滿,要留有餘地。我和他關係不好,也不至於不好到當面踩雷。”
“總歸要給白金老頭一點面子。”
“白金教練也具有觀察的能力嗎?”
“你要是把本領歸成能力的話,是的。如果是咱們這種。”五十嵐點了點眼睛,“我沒看出來,也有白金老頭的能力高於我所以我看不出來的可能。”
“怎麼了?”
“白金教練製定的體能訓練,都很貼合每個選手的體能量。”白哉禮彌說著,“這麼精確的安排,所以我就在想,也許是技能。”
“這就是你要突破的地方,技能應該是幫助你錦上添花的,而不是成為支撐所有的獨木。”
“至於體能量這個事,他其實就是將每個人都按照最狠得來練,而人體的臨界狀態是很好把握的,在臨界狀態前喊停就行了。”
“這樣就可以構成精準把握量的效果。”
“這樣也行?”白哉禮彌被小小地震撼到。
“彆被你的能力束縛住了思維。”五十嵐說著,將手抬起來像是在靈活地盤著什麼一般,“你熟悉了它,要會靈活地運用它。”
“可是之前不是說先看團隊效應嗎?”
“這不是沒找到‘契機’,換成planB了嗎?”
“那我今天如果沒有問你?”
“你會問我的,你卡級了就得找攻略,我就是那個攻略。”
說得很對,但看著五十嵐這幅有些得意的樣子,怪煩人的。
……
拆解,再複原。
白哉禮彌盯著運動的青峰大輝,進入觀察狀態將他運動時會出現的所有數據都展開來過了一遍。
每個出現的數字,每個能力不同狀態下的不同數值,如同從來沒有記錄過般詳細地探索了一遍。
青峰大輝的手抖了一下。
單手投出的籃球彈在籃筐上,貼著籃板滾了出去。
讓跳起來做攔截的黑子哲也有些意外。
很確定自己沒有碰到籃球,也沒有足夠的高度可以影響到青峰大輝。
問題出來青峰大輝自己身上。
黑子哲也淡藍色的雙眼很澄澈,稍微帶著些情緒就能夠在這雙眼中看道。
青峰大輝活動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就是剛剛有種,被盯著的感覺。”
被盯著。
黑子哲也和桃井五月同時看向了白哉禮彌。
還在觀察狀態裡,將青峰大輝每個狀態每個分項的每個數字都摸一遍的白哉禮彌沒有反應。
瞳孔沒有聚焦,讓視線沒有落點。
看起來像是陷入發呆般一動不動。
青峰大輝跟著朝白哉禮彌看去。
對上白哉禮彌眼睛一眼,就像凝視在了深淵的中心,被裹挾著卷入進視野裡。
旁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變得不重要起來,隻察覺著像一陣風,卻是有意識會入侵的風,吹起衣服穿過皮層透過肌肉滲進骨頭裡。
每一寸都在她的視線裡暴露。
但這種感覺隻是一瞬,隨後那股視線便遊離在外,和普通的視線沒有什麼差彆。
看見深淵也像是某種錯覺。
可是一種尾椎升起,瞬間順著脊柱傳達到大腦的麻感,深切地告訴自己那種被看透的感覺不是錯覺。
周圍攏住感官的旋渦褪去,青峰大輝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怎麼了?都看著我。”白哉禮彌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遲鈍,開啟一段時間的觀察本應該構不成壓力,但剛剛有一瞬間似乎看得格外清楚,而精神也在那一瞬間耗費得厲害。
回過神,發覺三人都看向自己。
“剛剛……你看得太認真了,所以看看你。”桃井五月看著白哉禮彌的表情,按捺住自己的疑問。
反正發生了什麼,之後問青峰大輝也是一樣。
“啊抱歉,不用管我,我隻是在進行梳理。”白哉禮彌有些不好意思地揮揮手。
“這樣啊。”桃井五月應著,看向青峰大輝。
那家夥的眼神,是桃井五月沒有看過而無法形容出來的那種眼神。
很複雜又很簡單。
桃井五月還來不及分辨,那雙眼又變成了籃球笨蛋的眼。
“再來。”青峰大輝對黑子哲也道。
“好。”黑子哲也應著,兩人繼續一對一攻守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