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哉禮彌拿著記錄板站在場邊。

各個場地分組明確, 白哉禮彌站在場地外時便很顯然地是為了那一組。

巧的是，綠間真太郎這一組隔壁是紫原敦所在的組。

很難忽視當自己走過時，紫原敦有些沮喪的眼神。

“紫原, 該你了。”

“哦……”紫原敦歎了口氣接過籃球, “好累。”

兩手將籃球送出，高弧線的籃球在落下時彈到了球框上, 又高高地落下。

“好麻煩啊，籃球就不能自己進筐嗎？”紫原敦拖著長音抱怨著。

“彆說蠢話了, 快點投完準備下一組。”

“唉。”紫原敦再次彈起，看向催促自己的學長。

“快點快點。”學長絲毫沒有收到影響地催促著。

綠間真太郎從框車裡拿起籃球，在手裡過了兩轉站到三分線邊。

出手的時間變長。

有瞄準，也有猶豫。

在看見籃球打筐跳躍，左右跳躍後旋轉著落入網中時，綠間真太郎沒有好運的竊喜，反而感覺大腦正在被密密麻麻攀升而上的煩躁吞噬。

和想要達到的效果相差很遠。

壓下想要外放出來的情緒，綠間真太郎完成了自己的這一組練習, 朝場邊走撿球進框車裡。

腳步在看見白哉禮彌時頓了一下，綠間真太郎在原地站了三秒，向白哉禮彌邁步過去：“怎麼了？”

“感覺今天綠間君的狀態不對, 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忙。”白哉禮彌遞出記錄板，“根據你剛剛的那一組, 我大致畫了個弧線統計。”

“出手的弧度比之前更高了, 準確說自從練習賽後，你投籃的弧度便開始越來越高。”白哉禮彌不太能夠理解這種對於高弧線的追求，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帶主觀情感。

摒除掉疑惑的情緒，平靜說出口的話語更令人信服。

“為了保持高弧度，在出手時你的右手會施加更多的旋轉。”白哉禮彌抬起自己的手, 做出送球時手腕動作，“弧度的落點還沒有穩定，過多的旋轉讓籃球打筐後更容易飛掉。”

綠間真太郎沉默著，低頭將白哉禮彌的記錄板仔細看完。

白哉禮彌安靜地站在一側等待。

綠間真太郎側臉上的汗水從鬢角滑下，滾過冷色的皮膚。

燥熱的空氣在他周身也會降低一點溫度，至少視覺上是這樣。

“那，我要怎麼調整？”綠間真太郎聲音有些啞，說話似乎受到了乾澀喉嚨的影響。

垂下看著白哉禮彌的視線因為狀態而顯得有些鬱氣，像是有層霧攏住了眼部的光亮，又或許隻是背光的緣故。

白哉禮彌咽了一下，收回記錄板時莫名感覺身上有股無形的壓力。

“你出手的力量方向，原本之前就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現在想要加長距離和加高弧度，就得打亂原本的記憶重新建立手感。”

“如果可以的話。”白哉禮彌伸出手。

綠間真太郎有些疑惑地將籃球放了上去。

“不是這個，是能把你的手給我嗎？”

綠間真太郎眉眼間的距離壓短，神色看起來更冷了一些。

“我隻是想看看你的肌肉疲勞程度。”白哉禮彌連忙說道，視線不再抬著看向綠間真太郎的眼，緩緩垂下，“不方便的話，就——”

綠間真太郎將兩隻手伸出，掌心朝上。

這樣攤手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乖巧。像是等待檢查有沒有洗乾淨手的小朋友。

綠間真太郎表情繃得嚴肅，那種爬上大腦的浮躁似乎被意料之外的羞恥消去了一些。

身上依舊蒸騰著有種想要將籃球砸到籃板上，報複性打板入籃的躁動。

這對於推崇三分弧線完美入籃的自己是很奇怪的想法。

綠間真太郎垂下眼，看向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複又盯著白哉禮彌等待她解惑。

“昨天體能完加訓了嗎？”白哉禮彌的手搭上時，眼前展開了扇形圖。

儘量減少接觸面積地用手指輕搭著，從小臂到掌心，再到直接指尖。

輕點的動作像是某種遊戲，皮膚有些發癢。

綠間真太郎的指尖顫了一下，但還好白哉禮彌隻是點了一點便收回。

“做了三組啞鈴。”綠間真太郎收回手。

“小臂肌肉疲勞度在37，手指疲勞度在22，會影響力量和敏捷度。”白哉禮彌隻記下了最顯眼的數據。還有的其他色塊便暫且忽略掉。

綠間真太郎抬起自己的手臂，正反轉了轉。

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數據。

手臂和指尖的疲勞感在今天練習的時候並沒有過多在意，畢竟體能訓練後，第二天感到肌肉酸痛是正常顯現。

“體能訓練原本會讓身體進入疲勞狀態，這樣的狀態提升投籃高度和遠度不是明智之舉。”白哉禮彌點了下自己的記錄板，“今天的數據已經收集了，不如先穩住手感，將之前的投籃弧度基準線化。”

“在此基礎上，加長投籃的過程，加大調整方向和力度的餘地，為後續做充足準備。”

“這些數據都是你記的嗎？”綠間真太郎跟著看向記錄板。

數據詳儘，分門彆類地羅列。

被好好地，仔細地，認真地對待著，給予正面準確的反饋。這種專屬於自己的感覺使人安心。

“還有部分是從教練組那邊得來的，以及五十嵐教練的補充。”白哉禮彌翻了一下，“怎麼了？”

“很詳細，謝謝。”

“客氣了。”突然的道謝讓白哉禮彌有種無所適從的不自在，“咳，所以你看我的提議怎麼樣？”

“嗯，但我現在不太能找到手感了。”綠間真太郎說這句話時眉眼平直，英挺的鼻子將五官撐的立體，較薄的上唇更顯冷淡。

“我有你之前的數據。”白哉禮彌朝前翻，然後看見了自己的“雞爪圖”，立即迅速蓋上翻回現在的頁面，“我們先一起調整，幫你找回基準線。”

“……”

“綠間君？”

“叫我綠間就好了。”

“……好。”被綠間真太郎突然一句整得有點疑惑，白哉禮彌應下，“那調整的事？”

“嗯，我把球撿滿，就可以開始了。”

“其實也不用撿滿……辛苦了。”白哉禮彌在綠間真太郎瞥來的視線裡改口得極快。

不知道綠間真太郎哪裡改變了，但總覺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白哉禮彌低頭看向今天收集到的數據。

難道是被打擊到了？

……

“不，還需要再高一點。”

“旋轉多了，試試停留在指尖的時間少一點。”

“唔，靠近了，再來一次。”

“手上可以放鬆一些。”

“休息一下吧，我來撿——好吧，但你的手一旦覺得不對勁了就要立即停止。”

這種幾乎一對一指導的模式，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

“那是什麼優待？”語氣中帶著震撼，還有點羨慕。

“一年級專用經理，就是不一樣啊。”

“不也隻指導了一個嗎？你看那家夥。”說著，示意了一下沒什麼精神的紫原敦。

“那家夥一直都這樣，他哪天要是神采奕奕地部活，我才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笑到。”說著，投出手的籃球打了框，“如果經理也來指導我，我自願加五車訓練量。”

“做夢吧你。”

……

中號的籃球推車裡可裝大概30個籃球，綠間真太郎一邊撿一邊不知道從哪些場地將彆人投出的籃球薅過來，給自己單獨湊了一整個推車的籃球。

投完就撿球當休息，撿滿了便繼續投。

直到社團結束。

整整練了十車。

不愧是體能訓練後還要自己加上肢力量練習的人。

白哉禮彌捏了捏鼻梁。

看到後面，光是盯著籃球都覺得有些眼花，疲憊得恨不得倒頭就睡。雖然更累的應該是投籃的那個人。

社團活動結束，今天的打掃組正在拖著地板。

白哉禮彌又閉了會眼放鬆，再睜開時，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這是看見教練該有的動作嗎？”

“您還沒下班啊？”白哉禮彌訕訕笑起來，“這不是看見教練被帥到了嗎？”

再帥的人，也不能突擊一張大臉。

白哉禮彌在心裡加上一句吐槽。

五十嵐挑了下眉，接受了這個牽強的找補，伸出手：“給我看看。”

“您看，您看。”

主動得令白哉禮彌不由趁著五十嵐看記錄時打量起對方來，首先，排除雙胞胎這種牽強的答案。

其次，排除五十嵐積極上班人。

最後，隻有勉為其難地相信他是良心發現，想要及時給自己的學生進行指導。

可五十嵐之前不是說過數據都要整理分析後再給他看嗎？

“我明天有事，先給你看了，報告下周交給我。”五十嵐不用抬眼，也知道餘光裡坐不住的小孩在想什麼。

就差將“我覺得你有問題”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好的教練。”白哉禮彌乖巧點頭。

“真是個好苗子。”五十嵐將記錄板遞過去，“難為他配合你用窮舉法打開密碼鎖。”

“啊？”

“辦法笨是笨了些，慢是慢了些，體能消耗是大了些，肌肉酸痛是久了些……”五十嵐看著白哉禮彌越來越蔫，才笑著補充上，“但足夠穩固進區間，量變會發生質變，還真是負負得正了。”

基準線於綠間真太郎再合適不過。

五十嵐垂眼看著白哉禮彌，不知道是她僅僅會這個方法，還是源自直覺的選擇。

“不過要注意適可而止，跟他說今天好好放鬆肌肉，不能再加任何練習。避免明天加重疲勞。”

“好的。”白哉禮彌認真應道，得到五十嵐的肯定放鬆下來。

“回去好好寫報告，單獨寫一篇小綠投籃總結。”五十嵐說完，抬手一揮，“明天見。”

話音落下，便如同腳底抹油般消失。

變回白哉禮彌熟悉的下班積極人。

白哉禮彌掏出手機想要發信息提醒，才想到自己並沒有綠間真太郎的練習方式。

“一起回家嗎？”桃井五月等五十嵐離開，才上前來。

“你有綠間的聯係方式嗎？”

“綠間？”桃井五月愣了一下，“你要綠間君的聯係方式嗎？”

“對。”白哉禮彌點頭，“五十嵐教練提醒我要去提醒他，說著有點繞口，就是提醒他今天好好放鬆不要加訓。”

桃井五月盯著白哉禮彌的臉，眨巴眼：“有的，我這裡拍了一軍所有人的聯係方式。”

“太好啦，謝謝。”白哉禮彌掏出手機，“我乾脆把一年級的都添加上吧。”

“包括灰崎君？”

“唔。”白哉禮彌輸入號碼的手指一頓，“包括吧，我先把數據拍了發給他，問問他有沒有什麼具體要求。”

“線上詢問總比線下交流要多些距離。”

“說得也是。”桃井五月點頭。

“綠間，紫原君，赤司君，灰崎君，好啦。”白哉禮彌將申請發出後，便收起了手機，“今天要去阿哲家蹭飯，我得快點走啦。”

“那好吧，明天見。”青峰大輝還沒有出來，桃井五月也不太好意思讓白哉禮彌等。

“明天見！”白哉禮彌揮揮手，眼睛疲勞帶來的眩暈已經消散不少，腳步歡快地跑離了籃球館。

黑子哲也等候在場館外的樹下，發間還有些濕潤地垂著。

“頭發還是濕的，沒問題嗎？”

“趁著沒下雨，早點回去吧。”黑子哲也搖搖頭。

“容易感冒哦，也容易頭疼。”白哉禮彌多看了兩眼黑子哲也的頭發，“你的頭發是不是有點長了？”

濕潤後的頭發沒有蓬起，搭在眼間，晃動一下就會掃到眼睛。

讓人想幫忙將它撩開。

“是有點。”黑子哲也捏了捏發尖。

“要先用小夾子彆上去嗎？”白哉禮彌積極地翻起背包。

“不用。”

“沒關係的，反正彆人也不會注意到。”

“你隻是想拍照吧。”

“哎呀，被發現了嗎？”白哉禮彌這麼說著，語氣卻絲毫沒有目的被發現的窘迫，反而笑吟吟地拿出了發夾，“我保證不外傳。”

“也就是發給黑子阿姨。”

“不要。”黑子哲也加快了腳步。

“彆這麼小氣嘛。”白哉禮彌跟著加緊步伐。

“這和小氣沒有關係。”黑子哲也側頭躲過白哉禮彌的手，“粉色發夾更適合女孩子。”

“這是偏見。”白哉禮彌將夾子按了兩下，看著黑子哲也不容動搖的拒絕，便夾在自己的發側，“你明天要是感冒了我會狠狠嘲笑你的。”

“不會。”

“今天社團順利嗎？”

“嗯。”黑子哲也應了一聲。

依舊是平淡得沒什麼起伏。

“我今天有些收獲，等我整理一下後給你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