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嵐拿著自己的水杯走回自己常用座椅, “唉”一聲特彆老氣地坐下,用嘬燙口茶水的方式嘬了兩口水後,將水杯蓋好放在腳邊, 看向正在記錄板上寫寫畫畫的白哉禮彌。
等了等, 白哉禮彌沒有因為自己明顯的視線而理會自己, 五十嵐清清嗓子主動開口:“怎麼不去找小綠?”
白哉禮彌謄抄下一個數據,才抬頭:“又換稱呼了?”
“白金老頭喊的,說是灰頭這個稱呼不禮貌, 沒有師德。”五十嵐回得隨意,朝著白哉禮彌靠近些揚了揚下巴,“寫什麼呢?”
“之前灰崎君的數據, 單獨寫在一張紙上方便查看。”白哉禮彌回答著, 將記錄板前面用手指做書簽卡住的部分翻下來。
“不去看小綠了?”五十嵐再次問道,朝著場中看去。
今天沒有體能訓練,但顧忌到昨天已經練到極致,需要給球員們身體一點恢複期,所以選擇了較為放鬆的投籃練習。
綠間真太郎在三分球遠投這一項的成績,可以說是一騎絕塵。
因此, 教練組們專門分了一個籃筐給他訓練,組裡都是三分命中率偏高的選手。人數比其他組少,讓他們能夠專心高效地進行專項訓練。
“……今天還是不了吧。”白哉禮彌朝著場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記錄板。
“怎麼了?不會是因為料理課的事情吧?”五十嵐身體側著靠在椅背上, 用手撐著頭。
話尾上勾,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不是。”白哉禮彌想到對方在醫務室裡那副看熱鬨的狀態,便知道他此時純屬於尋求消遣,不是很想和他討論這件事。
“可是伊藤同學找我聊了誒。”五十嵐將頭一歪,打定主意要觀察白哉禮彌的表情。
五十嵐的掛職是心理醫生。
白哉禮彌想到這裡頗有些不自在, 感覺在伊藤拓真暈倒這件事情上,自己或多或少也有點加薪助燃的“黑惡勢力”成分在:“他,真的那麼嚴重嗎?”
“他專門叫住我,那個時候醒了一段時間,臉上還泛白沒怎麼恢複。”
白哉禮彌捏緊了筆,看向五十嵐。
“他說……”
白哉禮彌盯著五十嵐,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老師,請問有水嗎?”
“?”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惜沒有拍下你的表情。”五十嵐笑得仰身,開懷得讓場邊的上野教練都朝他看了一眼。
站在上野教練旁邊的桃井五月好奇地看向白哉禮彌。
“我之前的報告,有好多教練都沒批注,能麻煩教練重新幫我看一看嗎?”白哉禮彌語氣平淡,語調平直卻透露出波瀾的情緒。
五十嵐的笑聲戛然而止,收得太快,猛地咳嗽起來,連忙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潤喉。
“你這麼閒的話,要不——”
“不,我很忙的,really busy。”五十嵐將嘴裡的水快速咽下,對著白哉禮彌擺手,“幫忙看籃球部訓練已經夠嗆了。”
之前的報告其實五十嵐已經看過並給過指導,隻是沒有達到“每篇200字的親自動筆批注”這項要求。
這件事情說麻煩可以麻煩,說不用也可以不用。
算得上是了解五十嵐性格的白金教練,給白哉禮彌一個可以拿捏住五十嵐的小手段。
還得是有白金教練撐腰。
白哉禮彌看著五十嵐臉因為咳嗽泛紅,沒有那種惹人跳腳的量角器眼後,稍微順心一些問道:“那伊藤同學還好嗎?”
“受到了一點衝擊吧,不過還好。”五十嵐又將水杯放下,“青春期嘛,犯點傻正常。”
“不過你可彆隨意嘗那位的手藝,過來人的建議。”
白哉禮彌因為“過來人”三個字看向五十嵐,但五十嵐沒有細說的意思:“你先整理吧,我幫你看著小綠。”
“今天可是專項訓練,收集數據的好時機。”說著,五十嵐移動了下屁股讓自己坐得更下去一些,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我對小綠也挺好奇的。讓我看看三分專項小天才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聲音依舊是調侃,但白哉禮彌感覺五十嵐身上的氣質似乎變了。
姿勢是懶散的,表情是放鬆的,但那雙黑色的眼睛亮得明顯,仿佛場館裡專門有光聚在他的眼裡,倍顯專注。
隻用一雙眼,就撐起了一副可靠的姿態。
使用技能時看起來像是發呆的白哉禮彌很是羨慕。
多看了幾眼五十嵐,白哉禮彌發現自己沒法控製觀察時的眼神,便放棄了想要學習這副唬人姿態的心,繼續謄抄數據。
灰崎祥吾在那場練習賽裡專門顯露了自己的技能,為了更好學到對位的技巧,幾乎是將自己的數值拉滿了再進行調整。
一點點寫下來,白哉禮彌發現灰崎祥吾的數值處於一種均分很高的狀態。
和每個位置契合得明顯的四人不同,灰崎祥吾的能力很平均,比較下來隻有組織控球上略微弱一點。
就像是一塊可以捏成任何形狀的黏土。
或者說,是一塊哪裡需要就可以往哪裡搬的磚。
但灰崎祥吾的技能限製也很明顯,那種幾乎可以擊潰對手的打法,隻有在他的數據能夠全面覆蓋的時候才能完美發揮出。
而且技能有明顯的前搖時間,在調整自己進入對方節奏的時候,會被對位壓製住,需要其他隊友先撐住局面。
不過從另外角度講,一旦將對方主力選手逼下,對方隊伍的防線就被狠狠打散。
即使可以換人上來,也無法達到原來的隊伍水平。
是一把看似並不鋒利,但帶了毒的匕首。
白哉禮彌的筆尖停留在紙上,不小心留下了一個黑點。
這樣的打法,就算比賽結束後對位選手就找回了節奏,依舊會備受爭議吧。
更像是一些便利的歪門邪道。
白哉禮彌有些糾結,不知道是該從技能提升下手,還是從能力提升下手。
無論哪個方面,都會讓灰崎祥吾更加招惹對方的仇恨。
再加上那人並不友好的脾氣,表情維持地像是某種臉譜化的討厭角色。
白哉禮彌毫不懷疑那家夥在比賽裡會主動挑釁並使用技能。
連著點了好幾個黑點,白哉禮彌將那幾個黑點變成了一隻簡筆畫的黑貓,才覺得版面乾淨一些。
滿意地點點頭。
“他今天的手感不太好啊。”五十嵐開口道,“打鐵程度算是我看過的時間裡,他的最高紀錄了。”
“今天巨蟹座運勢最差。”
“哈?”五十嵐眨了眨眼,眼神從鋒利收斂下來,轉頭莫名地看向白哉禮彌。
“綠間君很信星座占卜,今天巨蟹座運勢最差,所以對心態上也有影響吧。”
“天才果然有天才的另類啊。”五十嵐感慨地歎口氣,接著說道,“那就沒有那種,提升運勢的東西?他之前不是每天都帶些小東西來嗎?”
“帶了的,估計沒太大作用吧。”白哉禮彌看向綠間真太郎。
難得一貫冷靜的他會有些浮躁感,眉間微微皺起,嘴角抿緊著。
“那他沒想過來找你調整一下?”
白哉禮彌轉頭看向五十嵐,拿起彆在記錄板夾子上的胡蘿卜胸針:“我也是巨蟹座,按他的標準,運勢一樣爛。”
“謔。”五十嵐坐直了些,以代表自己對貫徹原則的迷信國一生的佩服。
眼珠一轉,五十嵐歪了點頭:“真要說運勢爛的話,那個伊藤才應該是倒黴吧?他也是巨蟹座的?”
“……”
“開個玩笑嘛,彆生氣。”五十嵐立即舉手安撫,“那他把自己幸運物給你了?”
“他帶了兩個,剛剛把多的那個給我了。”
“社團活動的時候才給?還是給晚了一點——我保證今天不再開家政課的玩笑了。”
白哉禮彌眯著眼,滿臉的不信任。
五十嵐做了個拉上嘴巴拉鏈的動作,隨後附帶露齒假笑:“那麼說回小綠。”
“他這樣的情況,遇上比賽日怎麼辦?”
白哉禮彌回答不出來。
“區預選賽名單就要出了,帝光作為一號種子,不用參加初選賽,直接從十六強開始打。一個周末兩天,決出四強。”
“再一個周末兩天,啪,打完。”
說著,五十嵐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畫圈:“前面還好說,要是在決賽上打鐵,以現在一年級全隊的隊伍分值,真會翻車。”
隊伍分值。
白哉禮彌將這個詞語提出。
“那要怎麼辦呢?”
“你去跟他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負負得正。”
“……”
“我認真的。”五十嵐做出被冤枉的無辜表情,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調整這種選手的最好方式,就是順著他的來。”
“那應該選擇今天和巨蟹座最契合的星座去吧?”白哉禮彌勉強相信五十嵐的說法。
“那是什麼星座?”
“搜索一下?”
兩人都不是星座愛好者,自然也不會去看星座上的占卜。
五十嵐從包裡掏出手機,單手按鍵速度很快。
一看就是經常網上衝浪的選手。
“整體運勢下滑,今天的你會感到迷茫和不安。突發狀況讓你有些無措,遇見事情似乎不能很好的解決。但保持本心的堅定會讓事情有所改善。”
“相配星座,天蠍座。”
“天蠍座,天蠍座——”五十嵐的手指又快速點起來,“十月二十四日到十一月二十二日之間,那麼問題來了,誰是天蠍座?”
五十嵐抬眼看向白哉禮彌。
白哉禮彌眨眨眼臉上茫然:“不知道,桃井的生日倒是剛剛過了。”
沒有特彆的生日會,白哉禮彌便隻是送了個小禮物。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五十嵐攤手,“所以,不如去試試負負得正吧。”
“一個相信的負和一個不相信的負也有用嗎?”
“可你今天確實也——”五十嵐停下,朝著白哉禮彌收著下巴地抬眼,又戲劇地快速眨巴兩下,“說明有些‘負’在你身上。”
“……我去試試吧。”發現自己竟然被樂子人說服的白哉禮彌緩緩起身。
看著白哉禮彌走出去,五十嵐撐著腦袋靠在椅背上,一雙長腿放直地交錯:“運勢嗎?明明是受到練習賽的影響,心思波動得明顯。”
“還是得信科學啊。”
說完,五十嵐頓了頓給自言自語打上個補丁:“如果那個伊藤是巨蟹座的話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