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太宗上位計【五】 愛我嗎,愛我就為我……(1 / 1)

【漢文帝十分清楚, 欲攘外必先安內,隻有慢慢解決掉諸侯王與功臣集團的掣肘,才能真正意義上實現皇權一統。但他當然不可能一上來就使用暴力的手段, 畢竟這可是漢初的諸侯王和漢初的功臣集團啊。

那不叫霸氣, 那叫找死。

於是漢文帝又開始了自己的白蓮花式的表演。

最先針對的,當然是酣睡在猛虎臥榻之側的功臣集團了。主要解決起來也更加方便一點, 反正也不是一家人,沒什麼心理上的負擔。】

這下子連劉邦也開始坐不住了,忍不住好奇起來。

經過天幕方才的指導,他已經深刻體會到了何為白蓮花。

隻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種整治諸侯王及功臣集團的嚴肅尖銳的問題之上, 他這位寶貝兒子還能有怎麼樣的小妙招呢?

對於諸侯王和他的那些臣子們劉邦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隻能說,沒有一個善類……

額,韓信除外。

【首先,漢文帝先對著諸侯王一通賣慘,拉出了剛剛血洗過長安的軍功侯集團, 表示這種足以顛覆政權的勢力必須加以防範, 家人們你們可得幫我啊。

至於要如何防範軍功侯集團呢, 文帝表示,簡單,易侯邑就可以了。即將淮南國與齊國等諸侯王國的疆域之內的列侯的封邑全都遷移到漢朝直轄的郡之中進行重新分配, 為了順利推行自己的政策, 漢文帝表示,原本的侯國封邑恢複的縣的稅賦長安並不接收,轉而直接付給所在王國。

看起來是多麼大方與無私, 好似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高潔的光芒。

淮南王一開始竟然還敢不樂意,一定是淮南王腦子有毛病。

各國啥也不用乾,還能淨得幾縣的實際賦稅。薄昭和賈誼的奏疏中都曾言道,文帝之舉措對於各諸侯王可謂不薄矣。看起來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呢。】

劉恒聽到天幕之言,唇角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

軍功集團當然是自己要對付的,此舉他一方面自然是為了下一步措施鋪路沒錯了,可這可不代表他不想順手給那幾個最不安分的王國先來上一小刀,能一舉兩得的事他又怎麼可能不做上一做呢?

要知道,淮南國和齊國之中那些所要遷移出去的徹侯們,可正是淮南王與齊王的子弟及舅父等外戚勢力,可以說,是心腹之中的心腹。

隻要將他們控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那麼無異於斬斷淮南王與齊王的一條堅實可靠的臂膀,從而可以順帶瓦解一下淮南王與齊王這兩支最具影響力和不安分的勢力。

【但是就算改變了封邑,這些列侯們還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換地方不是白折騰嗎?我們大漢白蓮花,那就沒有白折騰的時候。

於是,在搞定了易侯邑之後的不到半年之內,文帝二年十月,漢文帝頒布了一條重磅的詔令,兵鋒直指那些在長安北闕之中安享富貴與權勢的那些權勢滔天的列侯們。

這就是著名的“列侯之國詔”。也即,令境內列侯全都回到自己的封邑,如果在長安為官或者得到詔令留止的,那就遣各自的太子回去,總之就是要回去。】

什麼?

原本在酒宴之上喝得微醺的數位長安徹侯們瞬間就清醒了。

列侯之國?

長安為都城,是天子所在,政令皆自此而出,是他們能得以封侯拜相的權力來源,若遠離了長安這一畝三分地,連收個最新的消息動向都要等上小半個月,效率那絕對是大大降低。

且在京城彼此交好的各位徹侯們,彼此的封邑可不在一處呢,互相交換起意見來,這都是時間成本啊。

再者說,即便是他們因為身有官職而不必之國,可是太子們也得回去啊!

那不就是皇帝的警告嗎?太子還在封邑,那就是天子所管轄的地區啊。

相當於送給天子一個大大的人質呢。

各位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不行,明天,不,如今回去就立馬上書陛下,堅決不能讓這個什麼列侯之國詔再次發生!

【當然,大漢太宗出品,必定保證道德製高點的占據。漢文帝的場面話那永遠值得相信。在詔書之中,漢文帝是如此的大義凜然,一副為了大家好的模樣。

先援引曆史案例,表示“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各守其地,以時入貢,上下歡欣。 ”而後提及現狀,各列侯居住於長安之遠,吏卒給輸費苦,無法安民。又進一步表示,你們列侯在長安,也不方便管理自己的臣民吧,不能讓我大漢耽誤了你們列侯國的上下同歡啊。

於是詔令各列侯立刻之國。】

劉邦先是愣怔一瞬。

他大漢的列侯什麼時候有了管理權了?不是隻能接受封邑的稅賦嗎?如何管理馴化子民?

而後立馬拍了拍大腿反應了過來。

好小子,這帽子扣得可夠大,夠大義凜然的啊。

不愧是乃公的好大兒!

劉恒聞言,卻面色如常。

怎麼,這詔書不是正常水準的詔書嗎?他說的可都是實話哦,最多就是潤色了億點點而已。

至於你問為什麼之前這麼多年了沒想起來吏卒給輸費苦,如今想起來了?

那不是因為之前高祖定天下,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嗎,如今他新君即位,自然要安頓天下百姓。

再者說,就是過上八百十年才想起來民生問題那也是他有理。

聽到詔書大致內容的諸位長安軍功侯們差點破功破口大罵。

這給輸費是從他們自己的封邑稅賦之中扣的,分明跟朝廷關係並不大,這不過就是借口而已,卻偏偏能讓人哽住。

“去找太尉!”

對,沒錯,去找太尉!

太尉功高,一定能夠有辦法的。

即便這位新皇不聽他們的,大不了拒不奉詔也就是了,隻要他們上下一心,皇帝又能耐他們何,反正他們是不會走的!

【此詔一出,居住在長安的列位自然炸了,畢竟要是遠離長安,對於他們這種需要機會進一步提升自己權力的功臣集團而言,無異於是一重巨大的打擊。

於是,他們紛紛依附於時任丞相絳侯周勃的周圍,想出各種理由和借口賴在長安不走,竟然僵持了將近一年。

文帝三年十一月,漢文帝忍無可忍,又再次下詔,敦促列侯立刻之國。

為了體現自己的決心,文帝下令免去周勃丞相之職,且十分殺人誅心地對周勃說:“丞相為我所倚重,想來應該非常樂意為我做出列侯之國的表率吧。”

這不就是典型的,愛我嗎,愛我就為我去做表率吧。

什麼?連為我做個表率都不願意?那你是想死嗎?

被點名的周勃無可奈何,隻能舉家搬到絳縣。連周勃都搬家了,其他列侯們自然也再無辦法,隻好怏怏不樂地也跟著離開了。

可以說,這是文帝初步削弱功臣集團的一次巨大勝利。

此舉終於讓那些昔日目高於頂,眼中無皇權的那些功臣們意識到,皇位之上的天子並不是好拿捏的柿子,從此,他們隻能漸漸依附於皇權。】

剛上了轎攆打算前往太尉府的諸位徹侯們:……

啊這,他們還要去嗎?

早知今日如此,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傻了吧唧地請這位祖宗來長安即位的啊。

何為搬起石頭狠狠砸了自己的家,他們算是明白了。

可是,如今掌控南北及殿軍的,可不是昔日愚蠢的呂祿等人。若無法奪取南北軍的控製權,他們發現,自己竟然也隻有忍氣吞聲,乖乖聽命。

未央宮中,劉恒聽著天幕此言,格外舒心。

隻是……

竟然還要讓他再多等上一年,差評。

【而這道詔書的餘韻卻遠不止於此。可謂是一箭雙雕之計,長安的心腹大患被一舉搞定,可萬萬不要忘了之前的“易侯邑”政策哦。

既然長安的諸侯要去封邑,那麼之前那些滯留在諸侯國的列侯們呢?自然沒有不之國的道理,畢竟人家詔書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今列侯多居長安”,也就是還有沒居長安的那些也在本詔書所指代的對象之中。

而按照漢初的慣例,諸侯王的外戚及子弟等人如若封侯,那封邑必在諸侯王國之內,是諸侯王的一大倚仗之一。永遠不要小瞧漢朝外戚的力量,各種方面上的。

說明這是一次蓄意已久的計劃,一環扣一環。可以說,漢文帝憑借自己三道詔書,最終以數個縣的稅賦為代價,一方面沉重打擊了長安城中的功臣集團,最終功臣集團們漸漸向皇權低下了自己高貴又傲慢的頭顱。

另一方面,也分散了諸侯王國,尤其是當時對漢朝威脅最大的淮南王與齊王的勢力。】

其實早在天幕提及一開始的“易侯邑”之時,漢初的那些人精們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直到說到此處,他們便更加篤定。

也許從一開始,那什麼漢文帝的真正打擊對象,也許就是諸侯國的那些諸侯們,長安的功臣集團隻是捎帶上的,反正不打白不打,不如一起一網打儘算了。

但是他的真實目的,根本就是諸侯王們嘛。

如此一看,算一算損失,損失最慘重的,其實是諸侯王嘛。

畢竟在長安的徹侯們,真正說得上話的,哪個又沒點官職在身呢?可諸侯王的外戚們,那可是實打實的諸侯王最大的倚仗之一啊。

不愧是陛下的子嗣,雖然給自己的詔書包裹上了一層泛著金光的寬容,骨子裡是一摸一樣的啊。

為自己的後人點個蠟吧。

劉恒沉默不語,面上隻有一個神秘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