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天氣,書店裡照舊沒什麼客人。
古沢仟島從收拾好的和室內走出來,一邊穿上自己的外套,一邊拿上鑰匙準備出去一趟。
昨天老店長過來了一趟,想請他去車站附近的一家店鋪,幫忙買點伴手禮放在店內。
他似乎最近要回去見一見自己許久沒見的家人,為此還好好挑選了一身新的衣服,看起來精神點就不會讓本就忙碌的家人為還在橫濱的自己操心,也順便打消他們年年都要提一次接他回去的念頭。
“真是胡說八道!我回去給他們那些大忙人看家嗎!一個兩個的,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說接我回去……說到底,是他們看不慣我自己一個人那麼悠閒才對!這還有救我一命的神明會時不時來看一眼,我怎麼可能放著不管!我身體好著呢!”
老店長說起來的時候,還十分用力地用那根新買的拐杖敲著地面。
古沢仟島就在旁邊聽著,莫名就被當做了聊天的對象,不得已聽老店長說了一堆家裡面兒子女兒的家庭瑣事。
具體內容古沢仟島早就忘得乾淨,隻記得自己當時是一邊聽一邊看自己隨手找來的書,偶爾翻一頁,偶爾應和幾句——反正老店長也隻是把自己當做隨便一個聽客,等會出去閒逛,還會抓著自己新認識的飯友劇友,再喋喋不休一遍。
他一直是覺得自己被老店長當做訓練口才的工具人了,對著自己描述的話語還有點乾巴巴的,等到第二遍第三遍,就足夠繪聲繪色到能夠牽動情緒的地步。
——畢竟有那麼幾次,自己是聽到過老店長後幾次描述的內容的。
所以今天古沢仟島的日常安排裡多了一項,幫忙跑腿去更遠一些的橫濱車站購買那邊的伴手禮,這才把自己有一段時間沒用的外套武器之類的物品拿出來了。
但是,基本上所有出入橫濱的交通都在車站附近,難道老店長是打算搭電車嗎?那個倒是因為最近開放的關係,不經過車站附近,更彆說往靜岡方向的車次還在相反朝向。
話說回來,他也不清楚橫濱究竟有什麼伴手禮,這個時候去看看好像挺有新鮮感的。
“應該就是這個地址……”古沢仟島自言自語著,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家店鋪的名字,低頭重新確認了一遍。
這個時候,好像有誰從遠處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還沒等他去尋找聲音的來源,面前不遠處的地方突然發生了爆/炸。
他隻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這時混亂的人似乎終於反應過來,驚叫著從相反的方向裹挾而來,古沢仟島不得已走進了店鋪裡,站在門口的位置,在茫茫人海裡張望。
剛才是錯覺嗎?有個陌生的聲音喊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好幾個黑手黨……在車站附近發生爆/炸的話,就意味著有什麼事情正在進行著。
“真是讓人好找啊……以為隨便拿點東西就能跑掉嗎?”中原中也帶著憤怒的聲音從混亂中心隱隱傳過來,“弄來點炸/彈就覺得能傷到我,還想坐車逃跑,當我是什麼好糊弄的家夥嗎?”
透過已經稀疏的人群縫隙,還能看到他腳下正踩著一個人,一個手提箱樣式的物體剛才呈拋物線狀飛出來,金屬外殼摩擦著地面的瓷磚在原地打轉了好幾圈,才在門口不遠的位置緩慢停下來。
——大概這就是那些人搞出那麼大動靜的主因吧。
古沢仟島低頭看了一眼,繼續站在原地圍觀這個意外。
“饒、饒了我……我把貨物還給你們……全都還給你們……啊!!!——”
敵人的腿被剛才迅速增加的重力踢斷,而上方正以一副遊刃有餘態度凝視著他的人,並沒有對耳邊的慘叫報以任何動容。
十幾名黑手黨將兩者嚴密包圍在中心,同樣阻隔了遠處圍觀者的視線。
“全部?你要真有這個能力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抓住。騙人的把戲有一次就夠了,最後一次機會,被拿走的貨現在在哪?”中原中也用冷漠的語氣問道,一邊加重了腳下踩著骨折斷口處的力道,一邊揚起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
周圍的手下遵循他的命令,一齊抬起了手裡的槍。
“救、救命!!——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一聲慘叫之後,幾道槍聲終止了這場事故,有幾名黑手黨在周圍尋找剛才飛出來的金屬箱子,因為距離古沢仟島太近,那幾名黑手黨沒有冒然過來拿走。
其中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抬起槍對準了古沢仟島。
“站那裡彆動。”
古沢仟島默不作聲,順從地抬起雙手,後退一步遠離了箱子。
他確實對箱子沒有想法,隻是恰好中的恰好,箱子落在了附近而已。
可與此同時,有一種熟悉的冷意從頭頂澆下來,令人背脊發毛的殺氣讓他在這一瞬間下意識後躍了一大段距離。
奇怪的反應讓原本打算上前的黑手黨停在了原地,對準古沢仟島的槍口從兩個變成了數個,戒備的氣氛從面前的每個人身上蔓延開,連店內的其他客人都被這種奇怪的情況嚇住,以為會被黑手黨的爭鬥波及,紛紛驚恐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好像剛才那瞬間的殺意是古沢仟島的錯覺。
中原中也見派出去回收的人過了好幾分鐘還沒有回來,疑惑著走上前來,反而看見他們好幾人正在警惕誰,在原地一動未動。
“喂,還在磨蹭什麼?東西還沒找到嗎?”他撥開還站著的黑手黨,視線移動到他們警惕的中心,發現是預料之外的人後驚愕了好幾秒的時間,“仟島?!你怎麼在這裡?”
一般來說,仟島應該不會離開書店太遠才對……
說完,他抬手壓下了旁邊一人的槍口,命令道:“好了,對方不是什麼突然出現的敵人,都給我把槍放下來。”
古沢仟島並不在意那邊的槍是否對準自己,但也收回了環視四周的視線,看向中原中也,道:“昨天老店長拜托我來買這邊的伴手禮。你才是,我記得這邊不算港口黑手黨的地盤吧。”
他說著,抬首示意他們看向地上的箱子,“那個是剛才從爆/炸裡飛出來的,剛才可差點砸到我。”
旁邊的黑手黨見對方是中原中也認識的人,便沒再猶豫,上前將金屬箱子拿了回來,確認過是他們要找的回收物之一後,終於完全放下了警戒。
“伴手禮?那個老頭子最近要離開了嗎?”中原中也抬頭看了一眼這家店鋪,發現還真是專賣土產和禮物的一家店,於是轉頭收回了目光。
話說橫濱能有什麼伴手禮啊……
“不,據說是偶爾回去一趟,看現在這個情況……幸好店長先生不打算坐火車。”古沢仟島無奈道。
中原中也扭頭看了一眼已經被炸掉中間一節車廂的火車,還有現在還在被黑煙熏得漆黑的站台,點頭應和了一聲。
不過畢竟是突發情況,隻是一節車廂被毀已經是最低的損失了,加上敵人實在不會掩藏自己的蹤跡,而橫濱人對於抱著東西行蹤詭異的人通常有自己的敏銳直覺,傷亡居然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他重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時間,讓手下先回去,自己則上前幾步繼續跟古沢仟島在店旁邊多聊幾句。
“然後,你剛才在做什麼?那群人突然間對你那麼警惕,嘛,雖說我也知道子/彈對你的效果也就那樣,但你當時的表情可不算輕鬆啊,仟島。”中原中也詢問他,話音剛落下,又趕緊補充一句,“彆忘了你之前說過什麼,仟島,我想知道原因。”
古沢仟島粉飾太平的話莫名堵在了嗓子裡,在那雙鋒利的眸子的注視下,他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指了指旁邊的店。
“先讓我買完伴手禮吧,中也……在門口聊天太容易嚇到人了。”
中原中也順著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還在店裡、表情驚慌恐懼的客人,低頭抬手理了理帽子,聲音沉悶著應了一聲。
——這才是一般人對黑手黨的正常反應。
古沢仟島非常迅速地在那家人氣火熱的店裡買到東西,乾脆和中原中也一邊往港口黑手黨大樓走,一邊繼續聊天。
“我當時感覺到了一個針對我的殺氣。”古沢仟島用平鋪直敘的語氣回答之前中原中也的話,“但是我最近彆說傷人了,使用異能力的次數都寥寥。”
“會不會是之前結仇的家夥?”中原中也詫異地問。
這個猜測不無可能,羊當時為了自保和發展,其實跟很多組織發生過衝突,有些組織因此元氣大傷被消滅吞並了,不排除有逃走的人認為這一切是他們的錯。
中原中也目前身處港口黑手黨,動他約等於與港口黑手黨為敵,但古沢仟島隻有一個人,被對方首當其衝不是不可能。
古沢仟島卻搖了搖頭,眉頭緊緊糾纏在一起,“如果是那樣,我的感覺不會那麼強烈,不如說,那種情況下我一般是一無所知的。”
“隻有來源於我認為對我存在極大威脅,並且實力極其強大的人,才會出現這樣有如實質的殺意。”
——就好像對方那一刻已經動手,而自己卻毫無反抗之力。
換做幾年前,古沢仟島可能還不會那麼敏銳,但橫濱確實是個特彆的地方,在各種意義上能幫助人迅速成長。
中原中也沒有開口,低著頭眉頭同樣糾結在一起,思考對方究竟會是什麼人。
“我現在隻有一個懷疑對象,雖然毫無道理,也沒有什麼證據,但我在黑市打聽到過對方曾經出現的消息,”古沢仟島猶豫幾分,還是打算先給中原中也提個醒,“中也,你聽過之前歐洲鐘塔侍從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嗎?”
“歐洲的鐘塔侍從?那是什麼?”中原中也腦中產生了一絲疑惑。
森鷗外有沒有刻意為之是另一回事,以他目前的職位等級,這件事確實還沒有能被他知道的程度,更何況這還是海外的異能力刺殺事件。
“動手殺死鐘塔侍從的人,是一名號稱暗殺王的人。”古沢仟島繼續道,深沉的眼眸這時看起來如同風暴中的洶湧海面,灰暗而深不見底,“那個人,在九年前突然杳無音訊,甚至有人聲稱他已經死了。”
九年前……
中原中也意識到了什麼,瞳孔因為驚愕和腦子裡似乎完全不可能的猜測驟然縮小了一倍,眉頭也因為這個假設而展開。
不會吧……按蘭波死前的遺言,對方應該已經被殺死了才對。
——那個人就是魏爾倫,蘭波認為已經被自己殺死的曾經的搭檔。
但很快他的眉頭又重新皺起來,“可是,他為什麼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