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古沢仟島毫不在意,劇情發生的時間點並沒有具體描述,隻能估算著大概中原中也恢複傷勢的時間來判斷——總不可能短短一個月內,腿就好得差不多了吧,能跑能跳怎麼都不像是在短期內痊愈的樣子。
他得知消息的時候這一係列事故已經落下帷幕,匆匆趕到懸崖時隻能凝視著那個塌陷下去的位置,久久出神。
他突然笑了笑,轉身在身後的樹叢底下找到了幾顆被遺落的彈殼,上面還是光滑如新的,拿在手裡掂量幾分,又隨手從旁邊丟進了海裡。
——除此之外這裡也沒有彆的能證明中原中也受過傷了。
“這不是……什麼也沒改變嗎,我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為是啊。”
一門心思紮進自己所認為的旋渦裡,到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不,還算有一點,那就是養大了一群羔羊的心臟。
古沢仟島想了想自己現在能做的事情,轉身先往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又頓住了腳。
中原中也現在大概已經加入他們了,自己如果要去探望的話應該很困難,但最起碼讓人帶個口信去問候一下。
他掏出手機,看著上面僅有的幾串號碼,撥通了其中一個。
“喂喂?”出乎預料的,太宰治這個時候居然接通了電話,不過下一句話就解釋了原因,“還想著你什麼時候能打聽到消息過來帶走那隻蛞蝓呢,目前為止你好像從來沒有一點按照我所想的方向走啊。之前招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所問之事指的就是港口黑手黨打算引中原中也加入他們。
“對,如你所料,我確實已經知道,你和森先生覬覦中也的異能力很久了,我也明白羊怎麼都不是一個好地方,但從沒想過白瀨動手會那麼迅速。”
古沢仟島沒有否認,反正最開始港口黑手黨也是他認為的、除偵探社之外中原中也離開羊後唯一能去的地方。
但是他尋找過偵探社,偵探社目前應該隻有三人——亂步、社長以及與謝野晶子,但關於原本這個時間裡,他們究竟在哪裡,卻並不明了。
離開羊的第二天,他確實找到了偵探社的所在地,可過去的時候,一樓旋渦咖啡廳的老板卻告知他們所有人都不在其中。
具體的去處老板沒有說,古沢仟島得知三人回來大概還需要等一個多月後,沒有不知趣地繼續詢問,非常乾脆地離開了。
——某種不可抗力阻止了他數次尋找偵探社的行動,又在找到了之後阻止了他們插手的可能。
與自己身上莫名出現的異能力一般,某些東西的改變總會帶來一些毫無道理的代價。
“不過,一碼歸一碼,之前GSS偷襲我的事情裡,你們做的手腳我可以當做沒看見……黑市裡關於我的情報具體有多少我自己還不清楚嗎?”古沢仟島繼續說,扭頭望向遠處的海面,“托你們的福,我現在甚至可以說能殺人於無形了。”
太宰治微微挑眉,轉動椅子背對向自己辦公室的大門,旁若無人道:“是啊,也托你的福,我現在正式被黑心的森老板招為港口黑手黨的童工了。”
“恭喜,你應該能活著為他做事很長一段時間了。”
“噦——你惡心起人來還是那麼造作。”他的表情像是能直接乾嘔出來,話說一半,又跳起來走到窗邊,問:“你現在在哪?真不打算來看望一下虛弱的蛞蝓嗎?”
“我過去了真的能安全離開嗎?”古沢仟島問。
“應該是不能的呢。”
來都來了,像上次一樣又放走豈不是太可惜了?多少還得留下條命才行。
他無奈道:“既然知道,那就算了吧……不過我大概會送個信給森先生,拜托他好好照顧中也。”
太宰治眼底亮起一抹雀躍的光,“咦?什麼信?不能送給我嗎?”
這人想死很久了,但苦於死不掉,最近開始變著法地作死了。
古沢仟島沉默,覺得自己要是真的給太宰治,說不定對方真的會忘槍口上撞,果斷掛斷了電話,走進了旁邊的郵局裡,買下一份普通的信封和信紙,直接在櫃台上提筆寫了一行字在上面,然後規規矩矩地貼郵票,封膠,寫地址。
最後拿著這封信走出郵局,來到了中華大橋上,裝著薄薄一張紙的信封亮起了微弱的藍光,隨後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消失在手中。
這個時候……森鷗外應該還在桌前寫文件吧?
港口黑手黨大樓頂層,首領辦公室內,森鷗外正在好聲好氣地勸說自己的異能力生命體愛麗絲,讓她換上一條嶄新的小洋裙給自己看。
“呐——小愛麗絲——真的是最後一件……”
但話才說一半,某種對危機的直覺讓他迅速側身,隨著慣性飛起的鬢發被一道極其薄的東西削斷,極好的動態視力也隻是讓他在那一瞬間模糊捕捉到一道灰白色的痕跡。
攻擊?!是暗殺嗎?窗戶沒有破碎,這是從哪裡發出的?!
隨後是非常輕緩的唦啦聲,從那張沉重龐大的辦公桌上傳來,森鷗外垂眸看去,一封信件不知何時出現,正好好地放在上面。
“信?誰給會林太郎這種臭大叔寄信啊?”愛麗絲驚奇道。
在森鷗外還在沉思的時候,提起裙擺跑上前,徑直拿起來在手裡端詳,剛看清信封上寫的字,就被身後走近的森鷗外伸手拿了過去。
“古沢仟島……啊!還給我!我還沒看完呢!”
“好啦,也不知道是誰寄給我的,讓我先看看嘛小愛麗絲。”他對身旁的幼女無奈地請求著,已經將裡面的信紙取出來了。
【承蒙您的關照。請麻煩森首領好好照顧中也。以及,我沒有任何與港口黑手黨為敵的想法。
——古沢仟島】
森鷗外面色沉靜地看完,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捏著這不知來由的信,扭頭看向旁邊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此時漆黑的幕布隨著微風緩慢晃動著,那裡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引入了些許日光。
“稍微,有點後悔了呢……”森鷗外對愛麗絲訕訕一笑,說。
如果並沒有限製距離,連采用了最高等級的防彈玻璃都能這麼簡單穿過的話,這個異能力在很多情況下,都能使戰鬥的局勢驟然轉變。
……
後來完全康複的中原中也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從森鷗外手裡拿到了蘭波留下的那頂帽子,開始跟隨審訊部同時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乾部之一的尾崎紅葉,學習如何處理黑手黨日常的工作。
“嗯?妾身還以為,中也會最後去看一眼你的朋友呢。”尾崎紅葉見狀,頗有些意外地笑著說。
中原中也在她身旁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話裡指的朋友是誰,撓了撓臉頰,神情格外不自在地回答:“是這麼打算過,但,他大概早就知道了吧……”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還不知道怎麼面對古沢仟島。
現在再想想之前兩個人吵架的內容,自己就沒來由地感覺出當時幼稚又較勁的情緒——單純執拗地認為古沢仟島三番兩次的隱瞞,並沒有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同伴看待,而自己是被保護欲控製的那個。
卻沒想過,他自己對羊的其他成員也是如此。
後面發生的事,就仿佛自己前腳信誓旦旦聲稱保護多一個也綽綽有餘,後腳就被熟悉的同伴背刺得徹徹底底,中原中也不尷尬都難,更彆說去跟古沢仟島說自己加入了曾經的敵人這件事情了。
尾崎紅葉掩唇輕聲笑了笑,眼睛裡帶著幾分揶揄。
她是知道一點中原中也跟那個古沢仟島之間,比彆人更要好的關係的,因此倒沒覺得對方現在這樣為難有什麼不好。
中原中也偏過頭去,看向旁邊的玫瑰窗,臉上控製不住浮起被打趣的紅,在彩繪玻璃下被各色光芒切割得毫不明顯。
“……不過,”中原中也又想起來,“不告訴他應該是對的,他說自己離開之後不會再過沉浸在黑暗裡的生活,我以後應該也不會接觸到他了。”
自己已經決定要成為黑手黨,那麼兩個人就此分道揚鑣,對任何一方而言都是好的。
他現在還有點慶幸,那莫名其妙的爭吵在這時候產生了意外的作用,在背後推了一把,以後各自向不同方向漸行漸遠。
曾經的經曆讓尾崎紅葉對此表示深刻認同。
既然雙方的前進方向大相徑庭,那就不能再寄希望於能重歸舊好,黑暗的每一次接觸都會引來危險,失去了一定危機意識的脆弱之人終會因接觸而投入死亡的懷抱。
相繼沉默了幾秒之後,中原中也詢問起關於工作上的事宜,尾崎紅葉也順著這個話題開口,剛才略顯沉重的氣氛才逐漸散去。
不過還沒有聊多久,迎面就走來了三人,其中跟在後面的居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模樣天真卻莫名透著一種怪異的感覺,另外兩人則是太宰治和森鷗外了。
互相從氣場上格外不合的兩人一碰面就同時驚呼出聲。
“怎麼會碰到你這家夥啊!!”
“我才要這麼說啊!中也——!知道什麼叫做‘言聽計從’嗎?!結果你不但沒有履行賭約,甚至還偷偷背著我這個主人投到了紅葉姐的手底下!”
“哈?!——我管你呢!說起這個,我之後已經調查過那個遊戲機了,控製方向的按鈕被人撒過飲料在上面,怎麼想都是你這種人乾的吧!賭約肯定是不算數了!”
吵架的兩人專心致誌,尾崎紅葉眼尖地發現了一絲森鷗外外表上的不同,淺笑著上前幾步,詢問他:“啊啦,首領,你的頭發這是怎麼回事?”
森鷗外的表情風輕雲淡,背著手道:“沒什麼,就是一不小心被飛過來的紙劃到了而已。”
飛過來的?
尾崎紅葉微微彎起眼睛,知道事情的起因後不再多問,而是看向那個陌生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在那裡引起混亂的人嗎,真意外啊……說起來,最近加入的都是年紀不大的少年人呢,他們兩個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森鷗外望著氣氛劍拔弩張的兩個人,無奈地笑道:“日後見真章吧。”
——“鑽石是要用鑽石來打磨的”,慢慢地一步步來吧,可不能貪心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