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的眼前(1 / 1)

但當時發生的事就像是古沢仟島的錯覺,太宰治沒有再出現在眼前,隻是變成了中原中也偶爾跑來,幫忙或者在店裡偷閒看一點漫畫書。

其他成員看見古沢仟島躲也來不及,隻有少數一些莫名慕強而對自己抱有好感的孩子,才會不時在這待上那麼一段時間,或是來分享羊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幾次多虧這些人,還從一些不知利害還沾點人/口/販賣的組織那裡,搶回來幾個好騙又年紀小的成員。

——敢冒犯羊的組織,最後的結果自然隻有被古沢仟島當場團滅了。

哪怕那些都不算什麼好人,甚至自己也曾放走過罪不至死的一些家夥,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對指縫間流過的生命感到麻木了。

自那天太宰治來書店之後不久,港口黑手黨老首領身亡的消息就突然傳遍了大街小巷。

同時,他在死前留下了一條傳位給自己主治醫生森鷗外的遺言,聽到的人無不覺得是那名醫生從中作梗,或是老首領果然已經因疾病精神失常了。

所有人都坐等著看港口黑手黨的笑話,不能服眾的醫生成為他們的首領,恐怕不出半個月時間就會成為內鬥的犧牲品之一吧。

——沒人知道森鷗外早已經暗中拉動了不少人,哪怕現在確實還不足以令人馬首是瞻,但深諳人心的人不會放任港口黑手黨沒落,下屬不需要過於聽話,隻要不違抗他下達的重要指令就暫時足矣。

不過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終結了老首領臨終前那不可理喻的惡行和頻繁爆發的交/火衝突,自森鷗外上位後,橫濱才逐漸從港口黑手黨一手遮天的永夜噩夢裡清醒過來。

可這不意味著橫濱就安全了,魚龍混雜的地方衝突更加頻繁,似乎是要趁著這頭野獸還未反應過來,多數組織開始瘋狂地發泄這段時間心裡堆積的欲/望和惡意,組織之間為了互相吞並和利益而死的人幾乎隨處可見。

古沢仟島這個時候才猛然感覺到,什麼叫“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開始轉動”的宿命感。

就算他早已經知道,森鷗外注定會篡位,直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雖然感覺意料之中,但同時切實地鬆了一口氣。

——哪怕是預料之外的存在,但似乎對原本的劇情也沒有特彆大的影響。

看來自己這隻“蝴蝶”並沒有什麼能引發颶風的能力。

他看向樓下其樂融融的羊的成員,中原中也身在其中,眾星拱月般,臉上真切燦爛的笑容說明跟那些同伴的關係確實不錯。

白瀨幾人同樣,有人意識到羊裡並不需要爭奪,或是暫時按下躁動開始學著做些什麼,還有人知道自己也可以當一個爛漫的孩子,互相之間的關係倒是更好了。

同伴嗎……

古沢仟島垂眸,棕紅的發絲在柔和的光裡彷如火焰燃燒的尾巴。

“如果能一直維持下去就好了。”

他在離去之時,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呢?羊現在所展現出來的一切,都虛假得好像一碰就碎的水中月,因為有兩個異能力者的底氣,有互相支持的能力,有偏袒孩子的同伴,還有保護他們的屏障。

自己離開的時間不是個好時候,但也正能體現出,羊究竟是否信任中原中也,是否真的能夠靠著自己頑強生存下去。

——他承認這是一場準備了很久的考驗,以羊是否會分崩離析為考察對象。

這時候,中原中也抬頭看見了古沢仟島,跟身旁的人說了些什麼,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直接飛上二樓,坐在了帶著斑駁鏽跡的欄杆上。

“喂,我總是看到你一個人待著……不覺得無聊嗎?”中原中也擺出閒聊的架勢,低頭看了一眼,“還是說你喜歡俯瞰的視角?”

從剛才起就有些想把人喊下來試試,說實話,他也經常俯視彆人,不得不說有時候是會覺得很好,但多數的情況是被驚慌的敵人抬頭仰望的時候。

古沢仟島晃了晃手,轉身倚靠著欄杆,道:“才不是,現在隻是躲個安靜……我才剛剛哄走一群孩子呢。”

可不是差不多年紀的,那可是真的一群九歲十歲的小孩,因為年紀還小,訓練的時候旁觀居多,隻是朦朧地對古沢仟島有強大的印象,沒有像彆的稍微年長的成員一樣對自己敬而遠之。

“嗯?原來是那些家夥啊,”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更喜歡一個人待著,類似什麼聰明人的孤僻感?”

“偶爾是……不過看起來你倒是很喜歡被他們簇擁的感覺。”古沢仟島猛然抬頭看向中原中也,“等一下,我該不會在其他人眼裡就是這樣的吧?”

“才不是——隨口一說的,你當真做什麼?”中原中也笑起來,說完後一扭頭,差點跟抬眸的人撞到一起。

兩雙相似藍色的眼眸在近距離相會,都猛然被對方驚嚇住,微微瞪大的眼睛透出眼底的惶恐,甚至都能感覺到呼吸有一瞬的交錯。

直到有一人先猛地退開,卻忘了自己有異能力一般差點從欄杆上掉下去。

古沢仟島正想拉住中原中也,他自己先慢悠悠飄起來了,眼神格外驚恐地看著對方。

“你突然抬頭乾什麼?!”

古沢仟島抿著嘴沉默兩秒,臉色紅了又黑,閉了閉眼,最後咬牙切齒地說:“……惡人先告狀是吧,明明是你沒有注意——”

“哈?!!我當時隻是很信任你這家夥才根本沒想到關注背後的事情啊!!”中原中也趕緊抬高音量為自己辯駁——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辯駁什麼,“意外!隻是意外!”

“好吧……這確實是個意外。”古沢仟島趕緊順驢下坡,捋了捋這個已經把彈舌音都喊出來的人。

幸好他也不想在這種尷尬的問題上糾結,就是個偶發性事件,不小心撞到一起而已,關係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舍友之間也會有這種玩笑的。

這麼一想,古沢仟島的心理上非常容易地接受了剛才的意外,臉上輕微的熱度也降下來。

但顯然現在才十四歲的中原中也還沒有經受過脾氣上的反複橫跳,不如未來心如止水,一時間沒法這麼快說服自己,瞠目結舌瞪著古沢仟島好一陣,最後什麼都沒說,頭一撇就跑回一樓去跟成員玩桌遊了。

然後古沢仟島就在中層的欄杆上,看他從頭到腳的暴躁姿態,連輸三局,喝掉了近三分之一瓶的酒。

……等一下,酒是從哪來的?

他像是隻察覺危險的狐獴般直起身,眯起眼睛凝視那群人拿起來的瓶子,剛才自己一直以為的果汁飲料原來隻是外表,孩子的小伎倆從來都不會缺席他們的娛樂。

“我說你們幾個……”

古沢仟取出重金購買的抓鉤,將其附上異能力,趁著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事情敗露,直接把他們手裡的“果汁”搶了過來。

他在瓶口的位置聞了聞,果不其然是一股濃烈的酒香,於是臉上輕鬆的表情迅速轉變為冷酷,刀一樣的目光就紮到了剛才拿著酒的成員身上。

敢情這段時間的禁酒令禁了個寂寞?!

如果不是因為中原中也一下子輸太多,臉上顯露出了端倪,他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這果汁是假的。

被注視的那個成員心知已經被發現了,下意識站得筆直,看天看地就是不抬頭。

而旁邊的人害怕又被訓練,乾脆直接指認了“同夥”,手指一轉,“是、是省吾他們出的主意!我們隻是幫忙藏了一部分!”

“一部分?”古沢仟島挑眉,邁步走到了桌邊。

此時的中原中也已經在高濃度的酒精作用下,暈乎乎地捶裂了桌子,大喊道:“再來!絕不會讓你們再贏了!”

而那邊走過來的古沢仟島還在問罪,甚至不費吹灰之力,他們自己就把幫著藏酒運酒的成員給集體出賣了,喜提打掃勞動加禁閉半個月。

白瀨這次意外的沒有出現在他們這一行人之中,看來確實是最近在精心提升自己。

他跟十人會大半的人站著討論了一番,就按照過往規定讓他們明天開始實行,醉醺醺的中原中也因為也放任了這種行為,同樣不能避免,但看他現在還一副沒回過神來的模樣,事情還要到明天再告訴對方。

“哈?!為什麼你們都不玩了啊!是覺得我輸不起嗎?!”中原中也高亢的聲音在幾人之中尤其突出,沒有桌子給他捶了,開始自顧自一隻腳踩上椅子,指著虛空大喊大叫。

古沢仟島在旁邊扶額歎息一聲,伸手拉住還打算往天上跑的人,說道:“中也,大家沒覺得你輸不起……彆踩椅子了,等會他們還要坐呢。”

他怕等會連椅子也被中原中也一個不注意,被重力操縱給一腳踩裂開了。

“嗯?仟島?你、你……”中原中也扭頭跟古沢仟島來了個對視,竟然結結巴巴一陣後,真的乖乖從椅子上下來了。

古沢仟島鬆了一口氣,把人扶到原來的椅子上坐好,圍觀的成員見真正醉的人似乎已經安撫好了,灰溜溜地跑出那片範圍。

太好了,阻止了中也造成沒必要的物品損耗。

就在他還在想怎麼讓人獨自待在這,自己好去取可以醒酒的藥,背對中原中也的方向驀地傳來一股拉力,後撤的衣領差點把他勒倒,膝蓋重重磕到了地上,以一個半跪倒的奇怪姿勢,側著身子面向中原中也。

古沢仟島的臉被他雙手用力擰著,抬頭面向他,中原中也自己蹙著眉,神情莫名嚴肅鄭重,那雙湛藍的眼眸裡大概有醉意的成分,深沉地一眨不眨,似乎在努力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終於看見了……仟島。”

什麼看見了?看見了自己?自己怎麼了?

古沢仟島沒有動彈,一點點把自己的姿勢扭成稍微舒服一點的狀態,驚愕地看著中原中也又湊近了幾分,變成了剛才好像呼吸都交錯的局面。

“仟島……你到底是誰?”中原中也的這句話讓古沢仟島的瞳孔都驟縮一圈,“我除了在想自己身世的問題之外,一直還很好奇這件事。”

可下一秒他又鬆開手,搖了搖頭,手指掠過了棕紅的發尾,鬆開雙手,支撐在雙腿中間的椅面上。

他有點懷疑對方到底醉沒醉,可能頂多也就五六分醉意?

中原中也看著古沢仟島,又一字一句地否定了剛才的問題:“不,你就是仟島……是我的同伴。”

或者……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