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店裡遇到蘭堂的事古沢仟島並沒有跟回來的店員說,不過據說店長這次意外需要住院好長一段時間,店員打算這段時間關閉書店,帶老店長好好回去休息一陣子,也不確定什麼時候能重新開門。
他很歡迎之後古沢仟島能繼續在這裡工作,現在能找到做事仔細,還令頑固的老店長滿意的店員還是比較困難的。
古沢仟島隻當他是在說客套話,接過了他表示感謝在甜點店裡買下的布丁,回到據點裡。
剛一回來,他就感覺出氣氛的不對——主要是路過的成員臉上的表情實在是過於明顯,很難當做看不見。
這次除了收拾敵人之外難道還發生了什麼?
古沢仟島熟練轉移了上來撒嬌企圖蹭到一口布丁的小孩的注意,然後趁機溜到了屬於中原中也的房間裡,迅速溜進來的瞬間,對方以為是哪個成員,轉過來的視線帶著不滿和憤怒。
“哦,仟島你回來了啊……”中原中也那點情緒在看清來人之後很快藏了起來,但已經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致,“有什麼事嗎?”
“來分你一個布丁,百分亭那家的太甜了,我吃不下。”古沢仟島挑眉,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裡的袋子。
他將盒子拆開,順勢倚靠在桌邊,“我才要問你發生什麼事了,平常那些孩子不是跟你關係不錯嗎?剛才過來的時候我聽到有好幾個在埋怨。”
說到埋怨的時候,他特地看向了中原中也,果不其然,故作鎮定的神色出現了一刹那的糾結和不滿。
“沒什麼,就是去清理敵人的時候,一時不察,有個成員被誤傷到了……”
中原中也說著,聲音低下去,等了一會,隻聽到旁邊傳來吃東西的聲音,忍了忍,是在忍不住看過去,“喂,你有在聽嗎!”
“聽了,所以呢?”古沢仟島淡淡地問,甚至眼皮都沒從布丁上移開,“我知道以中也你的能力來說,這種可能是極其微小的,倒不如說,我更想知道那個被誤傷的成員當時在做什麼,才導致受傷了。”
說白了就是偏心,他很清楚中原中也戰鬥之前都是把成員趕得遠遠的,一般也沒人敢過去妨礙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所以就算有那麼0.01%的可能,確實是中原中也造成的,古沢仟島也會覺得一定是成員跑得不夠遠。
——那可是被背刺了還想著讓羊的成員活命的中原中也,怎麼可能會是他的錯?
中原中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歎一口氣,道:“那個新來的成員很喜歡我,但是在戰鬥還沒確認結束的時候跑過來,被敵人抓到機會開槍了……人沒什麼事,隻有摔倒時候的擦傷,但是被嚇得不輕。”
現在還在後勤成員那裡,滿臉魂不守舍的模樣被人敷藥。
古沢仟島把盒子丟進塑料袋裡,聞言露出了明顯疑惑的眼神,等了兩秒,才重新確認一般詢問:“……就這樣?沒彆的了?”
中原中也感覺自己額頭上有青筋在跳,這話問得好像是自己想太多一樣。
“啊,不然你還想聽到什麼?”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哦,然後那些最近閒得沒事乾的成員就覺得,是你沒保護好羊,對吧?”古沢仟島語氣淡淡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生氣的情緒。
下一刻,他卻開始轉動手腕,摩拳擦掌,進行預備攻擊的準備活動。
中原中也立刻上前阻止,“喂,你生什麼氣啊?我知道不是我的問題,又沒有跟那些人道歉!”
隨著自己跟古沢仟島的關係越來越好,對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是一直堅定地認為他跟羊之間發生爭吵,就一定是受委屈的一方,明明有很多次都是靠著自己才叫停了一部分成員的胡亂行動,為什麼在古沢仟島眼裡就跟自己低頭了一樣啊?!
“這個和中也沒關係,就是我突然間感覺,我們成員的整體武力值實在是低得嚇人,”古沢仟島回頭對他說,冷靜鎮定的神色讓他的話格外有說服力。
“連躲避子彈的時候都能自己把自己絆倒,難道你不覺得他們真的被保護過頭了嗎?畢竟他們偶爾還是會面對一些比較危險的情報收集工作,如果連逃跑都會摔跤,這樣以後要怎麼獨立啊?”
中原中也就算很了解對方的脾性,清楚他隻是想借機遷怒,也不免被這充足的理由說服了一瞬,“呃……話是這麼說,但是這是個例吧,而且對方剛加入羊不久,不清楚也很正常。”
——話題突然就從如何勸中原中也不要在意,變成了如何阻止古沢仟島不辣手摧花。
古沢仟島一臉鄭重,“出現了一個難道還不能說明事情的嚴重性嗎?中也可是 ‘羊之王’,你手底下的羊羔們有更好的解決問題的能力,他們才不用總是麻煩你到處跑來跑去,培養他們自己的獨立性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方式。”
“都說彆用什麼‘羊之王’來調侃我了……算了,隨便你吧。”
雖然中原中也不理解這究竟算什麼麻煩——畢竟他每次趕過去都是直接飛,根本用不上跑,但……好像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古沢仟島趁著中原中也被自己拐進思維旋渦的時機,立刻就離開了他的房間,關門前還叮囑他把布丁吃完,然後關門的瞬間換上了另一幅冷漠無情的嘴臉。
他徑直去找了十人會裡的成員,把人拎到了開會的大廳,提出要給予成員一定的訓練,並措辭犀利地駁回了任何想依賴彆人的異議,最後以“萬一自己和中也都被敵人調虎離山”的假設,成功讓七成的成員同意的這個想法。
訓練的人自然是先從十人會開始,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古沢仟島抽簽訓練五十人,有沒有完成無所謂,但是真碰上什麼危險的事,自己跑不掉就不要怪任何人了。
——反正古沢仟島會想辦法,讓那些偷懶的人回想起跟死亡擦肩而過的恐懼。
有實力和異能力者這層身份做對比,他首先承擔訓練者的角色這件事沒有太大問題。
中原中也還在房間裡沉思古沢仟島究竟經曆了什麼,自己又做了什麼,才導致自己專注放養的同伴整天覺得他受委屈了,對外面發生的事暫時還不清楚。
不過就算知道了,他聽完之後也會切實覺得沒有問題。
畢竟隻是訓練而已,他有時候也會跟古沢仟島找個沒什麼人的地方,互相用異能力對打來訓練,向來也都很有分寸,不會傷得太嚴重的。
再說了,隻是訓練逃跑和躲避攻擊的技巧,以古沢仟島的異能力來判斷,就更不會傷到人了。
——中原中也完全忘記羊的其他成員不是很清楚對方異能力這件事。
於是,羊的成員接下來面臨了長達半年,生活在一睜眼就可能面臨被抽中訓練的可怕地獄裡,每天聽一個小時不重樣的慘叫和害怕的喊叫,又無法準確得知每天的訓練內容。
但肉眼可見的成長讓他們痛並認命著,面對古沢仟島冷臉的恐懼buff上升了數倍。
以及,同時疊加上升的對中原中也的牽連恐懼buff,導致那段時間裡中原中也誤以為自己又因為什麼不受成員待見了。
時間就在這樣的危機四伏的日常裡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直到那一則傳聞初露頭角——某個龐大的組織首領死去了,據說,留下了一筆不為人知的豐厚遺產。
古沢仟島從一棟建築的牆後走出,神色凝重地看著毫無所察聊著天遠去的無業遊民,轉身從陰影裡消失在原地。
龍頭抗爭……居然從那麼早開始就在鋪墊著暗中發酵了,這才第幾年啊?早過頭了點吧?
那麼合理猜測,地下的老鼠現在應該已經在著手接觸澀澤龍彥了吧?橫濱的局勢隨著港口黑手黨老首領的病重越來越水深火熱起來了。
至於森鷗外,他目前在擂缽街旁邊的小診所古沢仟島隔一段時間都會在附近晃一圈,確認了對方現在已經是老首領的主治醫生,並且太宰治的身影也偶爾出現在那周圍。
有好幾次古沢仟島差點就直接撞上了,但不知為何,太宰治就好像是知道自己在注意著診所,逗弄一般忽遠忽近,並沒有真正打算跟隱藏窺視的人碰面的想法。
——不,或許也有,但森鷗外應該做了什麼,加上自己也暫時沒有引起太宰治的興趣,察覺到自己並不想與他們正面碰上,才被他放過了。
說實話,他很不想跟這種智多近妖的角色說話,要不是找不到武裝偵探社所在,又沒辦法跑到距離羊的地盤更遠的地方——那大大增加了自己遭遇伏擊的危險,大概他早幾年就讓中原中也跟羊決裂了。
古沢仟島扶額歎了一口氣,掰著手指數了數,感覺自己急也沒有什麼用處,接下來還要處理一下羊內部的問題。
雖然成員總喜歡搞事也不是一兩天了,但有自己在介入整頓,相比起原本羊的發展,隻能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是好不少的。
可最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謠言,說自己要跟中原中也搶在羊裡的首領位置,他現在就在搜尋這則謠言的起始點,就算是一把被借來分裂組織的刀,也要帶回去以告誡成員。
“反正不是他們就是他們……現在盯著羊的不就那麼幾個嗎。”古沢仟島自言自語道,甩手把抓來問情報的混混丟到一邊,轉身走向彆的地方。
本來跟他一樣隻是上來打劫的混混同夥早就跑得無影無蹤,而被丟到地上的混混卻不跑,癱在地上連動也不敢動,目不轉睛地望著頭頂上一片花灑一般的孔洞,好半晌才咽了一下唾沫。
每個孔洞對應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地的鐵釘,但卻歪歪扭扭地躺滿了周圍,以那種力度落下攻擊,卻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在地上。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啊……”混混猛地顫抖了一下,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睛還是令他後背不住冒汗,“‘羊王’?不,那個不是操控重力的能力吧,也就是說,他就是存在羊裡的第二個異能力者……”
——那隻不近人情,規訓羔羊的“牧羊犬”,古沢仟島。
“聽起來你好像認識他?”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個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那,清俊的臉在頂上斑駁投下的光下,被自己的影子遮擋。
宛如悄然而至的“死亡”一般的氣息籠罩在這個少年身上,混混就像是慶幸與死亡擦肩而過後,又直面了死亡一般,大腦在那雙眸子的映照下驟然一片空白。
“那可以麻煩你告訴我,有關於剛才那個人的事嗎?”太宰治禮貌地微笑詢問,“我一直……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