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非人哉(18)(一更+二更+0.5更)^……(1 / 1)

門口忽然傳來了“碰碰碰”的敲門聲。

“誰呀?”小韓奇怪地把門往外推開了一小條縫, 驚呼出聲,“西哥!”

門口站著的是個頭上紮著白色毛巾的成年男性,看起來和白燼述他們這五個從田地裡回來的差不多同齡,要比他們成熟一點。

結合之前他們這些人的名字, 這個“西”應該是“溪”才對。

一般人起名都是為了表達某種期望, 如果大批量的使用同一種格式起名,隻能說明這個格式背後承載的是某個群體的期望。

這個村子中的所有男性同齡人的名字都和水有關, 大部分連偏旁都是點水, 甚至大家都認為白燼述所成為的“小川”身體不好,是因為隻有他的名字裡面不帶點水。那按照這個邏輯, 這個村子中應該是極度缺水,或者是極度需要水資源才對。

不然大家不會在起名方面對“水”有這樣的執念。

但是剛剛……

白燼述若有所思地透過縫隙看向遠處的農田, 雖然天色暗了下去,但依稀能看見一點輪廓。

這裡的天氣雖然熱, 但這個村莊中的作物全部都是需要大量水資源的水稻, 這哪裡像是缺水的樣子?

不缺水, 為什麼要給孩子這麼起名?

在他思考的時候, 關上的門已經被門口的小溪一把推開。

“你不是去請先生了嗎?!”還沒等祠堂內的新人們觀察周圍原住民的神色, 站在最前面的村長就往他身後望了望, 臉色大變,“白陽觀來回至少要一天時間, 先生呢?”

“七叔, ”那個溪哥臉上的慌亂做不得假,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白陽觀, 結果他們說,先生幾天前居然去世了!”

“先生不會是不想再幫我們了,才這樣推脫吧?!溪小子你說實話, 是不是去那個觀吃了閉門羹?”人群中有人喊道。

“沒有!”溪哥大聲喊道,“那先生真死了,我連屍身都看見了!”

這一句,祠堂中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白燼述清晰聽見旁邊一個中年男人小聲低喃:“莫不是上次幫我們造了報應?”

“彆瞎說!”他旁邊的女人重重打了他一下,“快呸掉!呸呸呸!嘴上沒個把門的!快呸啊!”

“呸呸呸!”那男的趕緊跟著呸了幾聲。

但雖然他呸了,可祠堂中這麼覺得的人恐怕不少。

白燼述放眼望去,不少人臉上都已經帶上了幾分疑慮,而且有著這些神色的,大部分都是那些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和老年人。

和他同齡的同輩們臉上更多是好奇和茫然,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似的。

“去……去世了?”村長的臉色同樣很差,聲音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怎麼死的?”

“他們……他們說先生是早上起來出門,結果失足墜下了山崖,”溪哥被這祠堂中的動靜嚇了一跳,磕巴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聽說他們找到屍體的時候,人已經走了有一段時間了,我去的時候,那個先生的棺材都停在後山……確實是已經走了。”

祠堂內一瞬間大亂。

白燼述清晰聽見旁邊那個中年男子又念叨:“不應該啊,怎麼可能會失足跌落,二十幾年前我也是去過那個白陽觀的。”

白燼述有心追問,但是還要維持自己的病弱人設,隻好給站在旁邊的小何使了個眼色,好在小何夠聰明,立馬湊了過去:“這是怎麼個說法?”

“小河?”那中年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站在這,不去和你爹他們站一起?”

“我和小川他們才從田裡出來,”小何隨口解釋道,“這到底什麼情況啊?這先生是誰?為什麼不會失足跌落啊?”

“去去去,小孩子彆問那麼多,”那個中年女人又開口道,“彆聽你四叔瞎說!”

“四嬸子……”小何一聽這個稱呼,立馬順杆上,“我們這都多大了,還是孩子呢,總得讓我們知道怎麼回事吧?”

“能是怎麼回事,就那麼回事!”那個中年女人很避諱這個話題,“真想知道回去問你爹去。”

小何碰了個軟釘子,隻能朝著白燼述投來一個求助的視線。

“四嬸……”白燼述咳了咳開口,“今天七叔都把我們叫到這裡了,估計也打算把這事說了,您就說唄,早知道晚知道有什麼區彆?”

“小川?”中年女人詫異地挑了挑眉毛,臉上的避諱一下子變成了擔心,幾步就走了過來,“哎喲這是怎麼了?發燒了?怎麼又生病了啊?讓嬸子給你看一下。”

她的手背自然而然地就貼到了白燼述頭上,絮絮叨叨:“生病了怎麼還來祠堂,小河大海幾個也不知道讓你回家休息的。”

旁邊那個四叔的表情也一下子擔心了起來:“小川生病了?我看看?”

“去去去你懂個屁!他小時候都是我們幾個輪流照料的!”四嬸嫌棄地回頭拍開四叔的手,心疼地拍了拍白燼述的手,“我看孩子就是下午熱著了,小川從小身體就不好,下午還讓他去地裡,我早就說了彆讓他出去彆讓他出去!”

“我沒讓他出去啊,”那中年男人四叔委屈地嘟囔一句,“他爹他娘也沒舍得啊,那不是小川自己說他要去的。”

“他說去你們就讓他去?!”

兩個人的關注點都歪了,白燼述在心裡默默給自己的拿到的這個身份添上了一條人設:從小身體就弱,似乎是村莊中團寵一樣的存在。

“嬸子,不怪四叔,”他看著這兩人吵的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吧話題拉回來道,“是我非要去的,就說說那先生是怎麼回事吧。”

祠堂中隨著溪哥的話早已亂成了一片,底下嗡嗡嗡的交談聲音四起,村長拄著拐杖從上面走下來,把溪哥拉到旁邊小聲問話。

那個去開門的女孩小韓臉上滿是無措,幾個年紀還小十來歲不到的小孩們被排除出了大人的談話圈,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臉上也是察覺到了氣氛驟然不對的緊張。

這麼看來,這些信息隻有村莊中的年長者知道,而小輩們都是被瞞了起來。

那個四嬸被白燼述這麼一說,臉上的表情也鬆動了不少:“這事……這事還得讓你四叔來說。”

“當年……第一次去白陽觀請那先生的,就是他和你叔。”

旁邊的幾個年輕大小夥子見狀也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四叔,怎麼個回事啊?”

“四叔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我爹也沒說過。”

白燼述看了一眼說這話的人。

他父親應該就是那個“叔”。

“這事……挺久遠的了,”四叔沉默一瞬,低聲開口,“當時我們去的時候,大海才剛出生。”

“人孩子問你話呢,你彆扯那些有的沒的!”四嬸嫌棄道。

“叔你多說點,我們愛聽!”那幾個湊過來的同齡人趕緊開口道。

“也沒什麼可說的……”四叔想了想,“當初那事情就是你們知道的那樣,頭舟村那幫犢子害我們,我們就要害回去,當年我們去請人,就是要請人做法。大海出生前年,村裡大旱,連續年收成不好,後來那時候的村長,已經去了那個二伯打聽到,我們這變成這樣是頭舟村的孫子搞的鬼,就要我們去報複回去。”

“我那時候和老兩個人是村裡腳程最快的,二伯打聽了幾十裡外的那個白陽觀有個先生,很靈驗,就讓我們去請,我和老就去了。”

“白雲觀在山上嗎?”小何見縫插針的問。

“在一個很高的山上,”四叔點點頭,“那個山路很險,走錯一步就要掉下去,我和老第一次去,小心翼翼上去,結果看見他們觀裡的人在那個山路上如履平地,全都傻眼了。把先生請下來之後,那先生在山路上走的飛快,甩了我們兩人一大截。”

“所以這次說他是從山上摔下去的……”四叔表情有些為難,“不太可能,我不信。”

“保不準是早上起來沒睡醒?”有人插話。

“不,你們不清楚,”四叔搖搖頭,“當年把先生送回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喝的爛醉,我和老兩個人看見那個山路酒就醒了一半,但還是不敢走,結果那個先生和他們觀裡的人,喝的比我們哥倆還醉,卻能在那個路上走個來回!”

“就算二十幾年過去,那先生應該也不至於連自己爛醉的時候都比不過吧?”

這例子頗有說服力,一下子,大家都不說話了。

要是這麼說的話,為什麼這先生這次會摔下去。

小何和白燼述對視一眼,眼裡都有了猜測。

要是屍體確實被那個溪哥看見了沒法作假,那說不定真的可能是這先生遭了報應。

畢竟光聽這個四叔的描述,當年這先生來了一次之後,他們這個大旱了年的村莊立馬就水資源充足了,哪怕是再厲害的先生,也不能沒法做到徒手改氣候吧?

要是隨便兩個村起衝突,就能各自找到先生,一個讓對面大旱年,一個在大旱年的土地上引來各種河流,那這本領也太大了。

光是四叔的這幾句話,當然打發不了滿腔好奇的年輕人,旁邊幾個人立馬催著四叔說更多,四叔看了看遠處還在和溪哥單獨說話的村長,想了想開口道:“這還能說什麼啊?說說這先生?”

“當初那個先生一聽我們的要求,說水可以,但是我們這個地方這次被頭舟村的破了風水,就算是給我們引來水也留不住,我們這裡過的越差,頭舟村的就過的越好。”

這話一出,旁邊的大海就急了:“還有這事?怎麼小時候都沒聽說過?這村子在哪啊?”

“這村子早就沒了,”四嬸叉著腰回答,“你們不知道是正常的,到你們記事的時候,頭舟村已經沒了。”

沒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是小何問:“後面呢?我們這裡越差頭舟村就越好,那先生怎麼辦了?”

“我們當時人都傻了,請先生來一趟勞心費力,誰能想到頭舟村的那群犢子那麼毒,大家都沒了辦法,還是那時候還是村長的二伯問,這局難道就不能破?”

“那先生想了很久,說隻有一招,”四叔頓了頓,“但這辦法有點太毒了,損人不利己,他做了損陰德,我們用了之後雖然能報複對面,但自己也不好過……”

“但……那時候誰顧得這麼多,”四叔臉上出現一絲苦笑,“大家都被氣紅了眼,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先生的提議,求那個先生幫我們,先生抹不開面子,隻好再叮囑這事情不能說出去,法事過後,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把這事爛在肚子裡。”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大家的臉上也出現了不少好奇之色。

直播間的彈幕上面出現好幾條:

【哦哦哦是這個!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麼了?】

【那個什麼頭村,後來因為這個法事沒了,死了很多人。】

死了很多人……

白燼述眼神掃過彈幕,更好奇這法事做了什麼。

“先生說什麼了?”大海追問。

“先生說,我們的風水被頭舟村破了,他們在山腳下,我們在山窩中,我們漏出去的氣正好能養他們。既然這樣,那我們不如就把一樣東西堆到最大,讓它往外漏。”

“但是先生也提了,這招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到時候的結局隻會是兩敗俱傷,”四嬸搖搖頭,“當時大家都顧不得那麼多,滿腦子都是我們年收成不好,頭舟村卻年順風順水,要報複回去,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招。”

“先生沒想到這麼說我們還會同意,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最後抵不住大家苦苦相求,隻好說覆水難收,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不管以後發生什麼,都不要再去找他了。”

“所以……”白燼述若有所思。

這天氣就是最後他們選擇“漏”出去的那個東西?

而這次村長說的“拚了老命請來”,指的是重新把這個先生請了回來?

“頭幾年,法事做完之後,我們這裡確實好了不少,頭舟村的孫子也終於嘗到了苦果,”四叔歎了一口氣,“但好景不長,這天氣你們也知道,不是人能受得了的,沒多少年,頭舟村就出現了一場大火。”

“當時這事鬨的很大,半夜起火,火光大的照亮了半邊天,我們整個村子當時都醒來了。”

火勢大的驚人,層層熱浪透過山腰往上躥,站在村子邊緣的山崖上,能感受到下方撲面而來的熱浪。

火勢太大,沒人敢靠近,也救不回來,等到第二天早上火光減弱,有人敢靠近的時候,整個頭舟村都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由於火勢是在半夜發生的,整個頭舟村都沒一個人能逃出來,隻有幾個當天晚上不在村子裡去鎮上辦事的小輩逃過了一劫。偌大一個村莊,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廢墟,幾百口人隻剩下了四人還活著。

“那天晚上……”四叔聲音艱澀,“大家、大家都傻了。”

沒有人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算是再想要對面遭報應,他們所能想到的也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選擇了“漏”出去這個天氣,也不過是為了讓對面也年大旱而已。

誰都沒想到,“漏”出去的火,最終真的造就了一場大火,直接收走了幾百人的姓名。

“那個夏天……整個村子的人都沒敢下山一步,”四叔的沉默片刻,從兜裡掏出來一管旱煙想抽,又在意識到現在是在祠堂裡後猛地頓住,“頭舟村的位置就在我們下山的必經之路上,兩村關係鬨得僵的時候,他們甚至在道路中間設卡攔截,現在整個村子變成了灰燼,隻要下山,就能看見那片焦黑的廢墟。”

整個頭舟村所有人都死了,外人不清楚為什麼在夏天會半夜起火,隻能紛紛猜測是不是頭舟村內哪家人還用的油燈,半夜睡覺忘了關,最後導致了這場災難。

但這理由說服的過去外人,卻說服不了那幾個去鎮上辦事回來之後發現村莊起火的小輩。

他們簡稱村裡沒人用油燈,半夜起火一定是人為縱火,但頭舟村位置偏僻,唯一一個和他們挨著的村莊也隻有山上的舟浮村,舟浮村和頭舟村積怨已久,那時候頭舟村刻意在路上設了卡,阻擋舟浮村的人往下,所以這懷疑一說出來,就被外人罵了回去。

平時這兩村之間積怨甚久牽扯廣泛大家都知道,也不插手,但這次你們頭舟村忽然起了大火,還要把責任賴到舟浮村身上,誰不知道你們設的那個卡就算是在白天想要翻過去也要費好大功夫,晚上黑燈瞎火的,怎麼可能過得去。

這唯一接近真相的猜測,就這樣在外人的討論中被定義為了最沒有可能的一項。

“這事太嚴重,死了幾百號人,沒人敢去給那個先生提,後來我們重新開了一條山路,避開了頭舟村的位置,也就是你們現在走的路,”四嬸低聲說,“那時候頭舟村沒了,給了我們當頭一棒,參與了這件事的更是把先生的話當成了金科玉律,就連你們,我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本來我們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然而……”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

在頭舟村沒了的第一年,舟浮村的人們忽然發現,天氣熱了起來。

當時大家都隻以為是夏天變熱了,也沒多當回事,但到了冬天,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往年冬天都是下雪的,但是那年冬天,彆的地方下雪的時候,我們忽然下起了雨。”

雪和雨之間,區彆無外乎是溫度的高低,雪變成了雨,那隻能是區域溫度升高了。

“自此以後,我們這裡就開始一年比一年熱……”四叔手指撚著旱煙中的煙草,湊到鼻子邊提神,“大家心知肚明怎麼回事,但是沒一個人提。”

他們選擇了讓“火”溢出來,現在沒了能夠接收這些多出來的“火”的頭舟村,這些“火”自然就落在了他們自己頭上。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舟浮村越來越熱,氣候越來越古怪,新出生的孩子們不知道這件往事,隻以為自己生存的地方生來就是這樣。

而那些當初在大旱年時起的用來祈望水源的“江河湖海”名字也變了樣子。

開門的“小韓”,現在想來,恐怕不是“韓”,而是“寒”。

他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讓天氣回歸正常。

現在看,這當然失敗了。

在二十幾年後,浮舟村當年參與了這件事的人,終於決定再去講那個先生請回來。

當初是村長的“二伯”早就去世了,現任的村長和幾個老熱拉著老臉,重新說通了先生,找了村裡腳程最好的小輩去請他回來處理,卻沒想到,先生死在了答應他們求助後的幾天。

死亡方式還是非常奇怪的失足跌落山崖。

不怪當初參與了這件事的村民們人心惶惶。

畢竟先生說過,做這種事他也會損陰德,現在既然先生死了,那他們不也快了?

那可是幾百條人命,平攤到大家身上,也就差不多一人背一條吧。

幾個完全不知道內情的大小夥子聽完這個事,嘴都長大了。

“不是……四叔四嬸子,”大江瞠目結舌了半天,“你們……你們不是編故事騙我們的吧?”

“這頭舟村,我們聽都沒聽過啊,去鎮子裡的時候也沒見彆人提過!”

“提那乾嘛?”四嬸子擰眉,“一村子幾百號一晚上就全部燒成碳了,誰沒事乾提這個,也不嫌晦氣?”

這倒確實。

這種慘案,除了遇見相似的事情或者案件,平時少見有人提起。

“那……”大江還想說什麼,被旁邊的大海趕緊拉了一把,搶過了話頭,“那現在這先生走了,我們怎麼辦?”

“不知道……”短短十幾分鐘,四叔的腳下就撒滿了被他從旱煙裡面摳出來的煙草,“看村長……怎麼辦吧。”

大家都沒了主心骨,誰也不清楚要怎麼辦。

當初做了這個局的是那個先生,解鈴還須係鈴人,現在就算能找到其他人來,新來的這個先生,能解了上個先生說“覆水難收”的局嗎?

不遠處,和溪哥單獨對話後的村長終於點了點頭,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篤篤”兩聲,聲音不大,整個亂成一團的祠堂卻瞬間安靜了下來。

“各位,”村長的聲音沙啞了不少,“當年的那個先生已經去了,但溪小子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個新的先生。”

“來,”他溫和地拍了拍溪哥的肩膀,“你來說。”

溪哥被他推到前面,盯著幾百號人的灼灼視線,有點緊張:“我從山上下來,遇見……遇見個看起來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帶著很多東西,看起來很重。”

“那條山路上就一條道,我就想著反正通行,我年輕力壯,幫幫老人是應該的,就上去主動幫他提東西,”溪哥眼神尷尬地定在面前的地上一動不動,“走了很長一條路,快到山腳下的時候,那個老人開口說謝謝我,他就在這裡轉彎了。”

“當時那個路上沒有其他岔路口,我還以為他記錯了,就說這隻有一條路,結果他說不,這裡是個岔路口,隻是那條路我看不見而已,那個路通向的是一個曾經有,但是現在沒了的村子。”

這話一出,其他小輩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剛剛聽完了那個故事的大家卻瞬間明白這是在說什麼。

那個老人說的村子,怕是頭舟村。

但這就奇怪了。

要是說這老人是當年頭舟村裡活下來的那幾個小輩,那時間對不上,但要是說這老人是不知道頭舟村發生了什麼,前來尋親或者乾其他什麼的老者,那他又知道頭舟村早就沒了。

顯然,當時直面老人的溪哥也不知所謂。

“我當時很茫然,就問他這裡哪有村子,這條路往上走,隻有我們舟浮村一個村,”溪哥繼續開口,“但那老人很篤定,他說有的,而且我和這村子淵源不淺,我應該知道的。”

周圍響起不少竊竊私語聲。

“安靜!”村長跺了跺拐杖,“聽溪小子講完!”

人群安靜下來。

“我當時很茫然,”溪哥撓撓頭,“但是也沒想太多,就說那您去吧,我這就回村了。”

“結果沒想到,那個一路上一言不發的老人忽然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說他本來不想幫我的,但是我是個善心人,所以他破一次例,問我是不是去找人,但是找的那個死了。”

“我當時就愣住了,那老人還繼續說,說我找的那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在答應我們要去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隻是沒想到自己會死的那麼快,還沒等動身就被找了過來。要是你們不找個辦法的話,那下一個死的就是村裡所有人。”

溪哥的臉上,那種迷茫和不知所謂做不了假,老人沉默片刻,語重心長道:“我看你也是個不知道的,我跟你說也說不清楚,這樣吧,過幾天我會上你們村裡,來解決這件事,但是有些東西,你們要提前準備好。”

“那老人念了很多東西,又雜又亂,我聽過一遍之後覺得自己記不下來,又覺得他莫名其妙,正想再問,人就不見了,”溪哥頓了頓,“然後我回想了一下,發現他說的那些東西,我居然記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刻在了腦子裡一樣。”

溪哥念出了一串非常古怪的物品清單。

“黃布十一尺,紅布十一尺,紅蠟兩百二十支。紅色緞面十一尺,棕色棉布兩尺,玉米榛十斤。”

“五色紙各百張,佛像百支,饅頭五個。”

“降香、木香、藿香、檀香各六兩,新紅半斤。”

隨著他報出的清單,周圍人的表情逐漸變換,有人的臉上是茫然,有人的臉上是恍然大悟,還有人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龍須株、雙支頭花一株、鬼見愁五個……”

“沒有打過鳴的童子雞一隻,沒有拉過磨的牛一頭,沒有剪過角的羊一頭。”

“黑狗毛……一撮。”

“這個清單……”四叔臉上全是震驚,聲音都不自覺變大了,“這個清單我記得!”

四嬸的眼睛裡也滿溢著不可置信:“這不就是當初那個先生給的清單嗎?”

這話一出,白燼述就看見整個祠堂中的長輩們就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一樣,“轟”地一下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