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紅雁把視線重新投到夏怡的臉上。
夏怡本身不醜, 剛剛進入未知空間的時候，大家甚至都在心裡跨過她一句好看。
但她進入這裡時候的好看絕對不是現在的這種好看。
她現在的面孔就如同她自己說的一樣，是一種格式化模板化的好看, 就像是整容醫生手下展示出來的一排長相大差不差的成功案例。
這種美麗在她的異化尚未被打斷扭轉時，搭配上那種奇異的信息素，就會碰撞出一種令人挪不開眼睛，目眩神迷的效果。
但在異化被扭轉之後, 那種詭異的效果就消失了，現在的夏怡依舊是好看的，但並沒有那種吸引人的魔力了。
管紅雁沉吟了一會：“現在可以肯定的是, 殷氏之內的問題一定和這種容貌的改變有關, 甚至可以說隻有改變了容貌的人才能接觸到殷氏的核心。”
就像吳瑤瑤，她一定在那個她們所不能進入的殷氏辦公樓頂層中接觸到了什麼和殷氏的核心有關的內容。
不然她不會就這樣甘願被調走。
“夏怡已經在無意中入過一次套, 證實了發生這種變化之前，導致她產生異化的事件是會被模糊掉記憶的，”她雙手交握，“現在我們可以混進去, 但是混入之後能不能保留記憶是一個問題。”
現在夏怡還沒有想起來前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可見這種記憶更改是很難被糾正回來的。
“還有一個問題是……”管紅雁很無奈, “誰來混進去。”
“夏怡現在的狀況肯定不適合混進去了，一方面是因為她已經經曆過了那個異化的過程, 從流程上已經不能經曆第二次了。另一方面是她現在如果以一個異化成功的身份混入“香菜”中的話，一旦被發現, 她隻有一個人, 會發生什麼是完全不可預料的。”
管紅雁說的很直白：“如果她是個高端隊員就沒事了，但是她是低端隊員，所以我不建議。”
如果夏怡是個高端隊員, 那管紅雁大可讓她一個人去，就算遇見了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大不了就用積分去買高殺傷力的奇跡，這不過就是一個低級空間而已，遠遠沒有什麼複雜的規則，靠炸彈炸也能炸出來一條路。
但偏偏夏怡是個低端隊員，是需要精打細算著花費積分的探索者，真要到了絕路上，她肯拿出全部積分來搏一把，都不一定能夠。
要是以這個邏輯來看的話，這個探索小隊中有底氣單人進入的也就隻有她和魯長風兩個人。
但這樣一來就會出現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管紅雁攤攤手：“高端隊員隻有我和魯長風兩個人，我固定屬性決定了我根本無法接觸香菜，而魯長風根本過不去這些人篩選的門檻。”
“混入‘香菜’中有一個必須的前提，那就是這個人的長相肯定已經受到了影響，開始朝著好看的方向變化，這樣才會引起殷氏集團中某些人的注意力，引導他們去進一步進化，”管紅雁很無奈，“我們光是知道夏怡肯定觸動了某些條件才會變得好看，但是這些條件是什麼還需要一步一步實驗。”
這些條件有可能是大量食用了殷氏的食物，也有可能是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大家是一家人，還有可能是因為直播部之中存在一些和其他部門不同的事物。
想要探究清楚這個過程，就需要慢慢拿人去實驗。
“首先需要科普一個基礎概念，基金會的探索時間都是開封空間之前根據空間勘測的數值綜合計算出來的，”管紅雁說，“一般情況下這個時間會留10%左右的冗餘，是為了預防突發情況留出的應對時間，所以現在這個項目為什麼有一個月之久，肯定是因為這個變化的過程在正常情況下會很長。”
換做正常的低級探索者，想要發現這些轉變的過程，就隻能自己去嘗試，或者從彆人身上去觀察。
等實驗對象產生變化，是一個很長的過程，二十多天，應該剛好就會是一個變化的完整流程。
本來這個過程應該是很慢的。
但是經過白燼述的催化，夏怡又是為了危機公關緊急直播，瘋狂攝入了大量殷氏的食品。
又是因為他炸掉了危機公關的微信群，夏怡連夜加班和所有同為加班狗的殷氏員工們深深共情。
這些本來應該緩慢發生的事情被他這麼一搞，就極快地被催化了，這才造成了直播部內六個主播半夜高燒急診的情況。
晁宥乾你真是壞事做儘。
管紅雁默默收回思緒，開口道：“我們現在剩餘的探索時間不多了，按照正常速度肯定來不及。”
而想要跳過這個過程，現在就混入其中，那麼這個混進去的人的長相肯定就得在及格線以上，甚至偏向好看，這樣才能讓人注意到他。
但是現在，兩個高端隊員中，魯長風的長相不能說得上是好看，加上那道疤隻能說是可止小兒夜啼，貼到牆上什麼都不說都會有人覺得是在逃通緝犯的程度。
而她又不能混入“香菜”其中，她的固定屬性在主動或是被動地排斥香菜的存在，彆說混入其中了，她懷疑自己就算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這些人也會在後續因為各種原因放棄和她的接觸。
餐桌上的其他人也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
兩個有能力自保的高端隊員無法進入，他們這些沒有能力自保的低端隊員實際上，顏值並不能敲開下一步異化的門檻。
不……其實還是有人的顏值可以的……
所有人默默把視線移向了晁宥乾。
他們之中唯一一個沒有發生異化，但卻依然可以和異化過後的夏怡媲美的人。
然後大家發現，晁宥乾是一點也沒聽管紅雁在說什麼，他正在玩手機。
儼然是在所有人開大會的時候偷偷摸魚。
手機屏幕瑩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晁宥乾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在上面飛快點擊著打字。
鬼使神差地，管紅雁垂下頭，打開了邪惡富二代的商戰後勤處——那個方珊珊提供的私家偵探網站。
果不其然！！！
在網站的發布委托界面，果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id！
正是晁宥乾的論壇id。
而破天荒的，這次這個id並沒有發布委托。
它發布了一條廣告。
廣告後面代表新發布的“new”正在一跳一跳，正如管紅雁一跳一跳的青筋——
【無痛整容技術，無後遺症無副作用，有意詳談。】[new]
點開這個廣告，上面甚至出現了一行網站的提示條：【委托界面任何廣告係個人廣告，請用戶仔細甄彆，避免受騙。】
管紅雁：？？？
每當她以為她已經足夠了解晁宥乾的時候，晁宥乾總會給她整出來一個新活。
管紅雁麻木地放下手機看向晁宥乾：“晁宥乾，你腦子裡到底都是寫什麼？”
為什麼總能想到讓她眼前一黑的新活？
“商機啊！我有一雙善於發現商機的眼睛！這是個多大的商機啊！”晁宥乾回答的很理所當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遲早會坐山吃空，隻花不賺是大撒幣行為。”
管紅雁：……
她艱難地咽下自己嗓子眼裡的反問句——“難道你不是嗎？”
晁宥乾指向夏怡：“你看，入職短短十天就能變成這樣，全程無痛，無恢複期，無翻車可能，甚至還附帶短期萬人迷效果，這樣的整容項目簡直是醫美行業的下一個新風向。”
“市面上任何一個醫生都不能打包票說自己做的手術100%成功，但是我們可以，”他雙手交握，十分嚴肅，“我們將青史留名，開辟醫美行業的新藍海。”
管紅雁：“……我覺得我們還要二十幾天就走了，就沒有必要震動整個醫美界了吧？”
“不，很有必要，”晁宥乾很嚴肅，“我反思了一下，我早上做出了一個很錯誤的決斷，我從小就被教導，當你發現一個東西很沒用的時候，恰恰說明是你把它放錯了賽道。”
“雖然說顏值進化在生物進化和個體進化上很沒有用，它既不能像是體力進化一樣賣給官方做基因改造，也不能像是智力進化一樣賣給家長做高考輔導。但短短一百年，對於人類這樣看臉的社會生物來說，沒有任何後遺症和恢複期的新整容項目絕對會是引領行業風向的新發展。”
管紅雁：“啊？”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什麼叫做“既不能像是體力進化一樣賣給官方做基因改造，也不能像是智力進化一樣賣給家長做高考輔導”？
你的眼裡就隻有基因改造和高考輔導嗎？
哦，還有隨便能換臉。
管紅雁麻木地想，果然以撒所在的人類聯邦確實是人類發展的巔峰。
她衷心的為這個空間的醫美從業者祈禱。
晁宥乾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看，夏怡就是活生生的成功案例，我今天一天都想好了，”晁宥乾還在籌劃，“我們可以搭夥乾醫美，做什麼實習生啊。”
“你負責檢測客戶是否產生變化，”他指向管紅雁，“魯長風負責在變化產生後摘了客戶腦子，而夏怡就是活動的廣告牌，這一個完整的流水線作業鏈不就齊了嗎？”
管紅雁緩緩：“……或許你還記得我們是為了探索未知空間的規則嗎？”
她本來還以為今天晁宥乾分析出來夏怡的進化方向，又和魯長風一起去給夏怡摘腦子是他終於對探索項目上心了的表現，所以現在看來他今天一天的行動隻是為了驗證自己是否可以引領醫美行業新風向嗎？？？
晁宥乾看她的眼神也像看傻子：“我當然記得啊。”
他莫名其妙道：“為什麼要我們親自去試，讓彆人來試不就行了。”
“你以為我做醫美項目乾什麼，不就是找小白鼠嗎？”他語氣十分理所當然，“來做醫美項目的客戶總得朝著‘香菜’的方向趨化才能變美吧。”
“你們覺得什麼是催化香菜的行為就讓客戶做什麼啊，隻用派個人跟著他，看這個人會經曆什麼不就行了，我們還可以告訴他這是他的變美助理、變美指導、變美客服，還能再收一筆額外服務費，”晁宥乾計劃道，“到時候到了需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殷氏自然會開始接觸這個人，那麼跟著他的人，自然也會知道前天夏怡見到的到底是什麼了。”
“全程隻需要所有人全天24小時跟著客戶，還可以順便賺錢，還不會直面危險。”
他一錘定音道：“收益可以按照二二六分成，沒有創業起步成本也沒有房租水電宣傳費，人工都省了我們自己上，分成我二魯長風二，你們其他六個人各占一，變美客服小費歸自己，你們看怎麼樣？”
管紅雁：？？？
她緩緩環顧了一圈桌子上的大家，悚然發現除了夏怡之外，其他人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種該死的認同和肯定。
他們居然也覺得晁宥乾說的這個方法很可行。
好吧她承認確實很可行，但是這是不是多少有點缺德了？！
不，這是很缺德啊！
一邊拿客戶做小白鼠，一邊還要收客戶的錢，一邊客戶還得謝謝他們！
管紅雁覺得這種手段該死的熟悉。
她冥思苦想半天，終於想起來了
幾天之前，晁宥乾也是這樣對待那個大學生二手群裡的大四畢業生的！
他一邊拿了人家的全套信息，一邊收了人家的四十塊錢，人家一邊還得謝謝他！
原來這種操作就是晁宥乾的慣常操作嗎？
管紅雁：……麻了。
彈幕也麻了：
【好缺德……富哥們，你好缺德……】
【到底是怎樣的家庭教育才能鑄就這樣一個缺德的商業奇才。】
【令尊令堂一定是很了不起的商業巨鱷吧……】
【富哥們的缺德程度已經跳出五行之外，超脫凡俗之中了。】
【無商不奸是這樣的。】
【彆尬黑，我們晁哥是真正的商業精英，真正的商業精英都是這樣的！】
【真正的商戰天才！滿腦子都是商機！】
【靠向彆人打聽信息探索未知空間，你隻能是打工仔！主動出擊讓彆人給錢當小白鼠，你才能成為老板！這就是老板思維，聽懂鼓掌！】
【鼓掌！】
【鼓掌！】
【鼓掌！】
【喂喂喂你們……】
屏幕內，管紅雁的眼神或許太過具象化了，成功讓白燼述接收到了對方對他道德的譴責。
但隻要他沒有道德，道德的譴責就對他沒有用。
再說了，缺德的是晁宥乾，關他白燼述什麼事。
“我建議我們儘快，有錢就趕緊賺，這可是不可再來的商機，”他忽略了管紅雁複雜的視線，十分嚴肅地說道，“不然過幾天就沒得賺了。”
“為什麼？”魯長風很困惑。
白燼述：“因為殷氏再過幾天就沒了。”
“為什麼就沒了？”管紅雁很迷茫。
“因為他的股票已經差不多回到正常水平，快要到最高點了，”晁宥乾很誠懇地說，“我要準備做空了，已經在聯係國外的調查組織出具報告了。”
管紅雁：？？？
等一下，原來你還沒有放棄弄死殷氏嗎？？？
“那殷氏倒了規則怎麼辦？”她問。
“殷氏倒了不就更好找到規則了嗎？”晁宥乾深沉地壓低了嗓音，極具畫面感的開口，“企業倒閉、老總破產、天台相見……”
“晁哥你要英雄救……英雄？”魯長風一個磕巴。
靠救命之恩感化賓如歸？
“不，”他老板說，“在我的雇傭兵來之前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管紅雁：！！！
你怎麼還沒忘你那雇傭兵啊！！！
犯法的啊！！！
犯法啊！！！
還有這句話的原話是律師吧！哪來的雇傭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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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管紅雁悚然發現晁宥乾真的開始擺了。
他純粹不做實習生的本職工作了，每天遲到早退一條龍。
更恐怖的是，居然真的有客戶信他那個像是狗皮膏藥小廣告一樣的無痛醫美項目。
這樣的悚然情緒在周繼身後真的跟了一個客戶之後到達了頂峰。
管紅雁沒忍住一把將晁宥乾拉過來，指著周繼身後的陌生男性：“這人哪來的？”
“我客戶啊，”晁宥乾理所當然地，“挑戰十天變臉，夏怡可以，想必他也一定可以！”
管紅雁：？？？
她面色扭曲：“你跟客戶怎麼說的？”
“十天無痛變臉，無後遺症無翻車率，方向不定，不保證一定會像我這麼好看，先體驗後付款，”晁宥乾很誠懇，“其實尤誌和張隆那也有兩個客戶。”
“變量實驗嘛，”他十分坦然，“周繼那個早中晚都隻吃殷氏的食品，張隆那個負責去直播部打工，尤誌那個從進入開始的第一天就負責不斷洗腦他，他和殷氏是一家人，每天早中晚和殷氏的銷售部一起跳抓錢舞。”
“抓錢舞是什麼……”管紅雁木然。
“人力資源企業培訓舞蹈，”晁宥乾深沉道，“你不懂，反正在除了入職海底撈和身陷傳銷之外，一起跳這個舞的也是一家人就對了，企業狼性文化是這樣的。”
人力資源培訓的水，就是這麼深。
管紅雁：……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懂。
管紅雁忽然感覺自己好累。
此生不願再接商單。
*
在周繼尤誌還有張隆人帶客戶帶的轟轟烈烈的時候，管紅雁倒也不是沒有嘗試著和李桃還有魯長風去找找有關於規則的線索，但是除去夏怡的異常之外，殷氏就像是之前每一天的殷氏一樣，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
他們在食堂碰見了幾次小武。
再次見到夏怡，小武就像是失去了前幾天的記憶一樣，完全對夏怡沒有了那種近乎於詭異的殷勤。
“殷氏的股票已經升上去了，還有幾天就到月底，股東要的月報馬上就得出，我們打聽到這個月報是向外公開的，肯定裡面有問題，”他是特地來跟晁宥乾說有關於股票的問題的，“之前那個神秘線人又發來了一堆資料證明年報造假，我待會給你郵箱全部都發過去。”
“你給我發一份，給這個國外郵箱發一份。”白燼述轉過去兩個郵箱號。
“你已經找調查機構了？”小武愕然。
“那不然呢？”白燼述語氣無語，“難道我指著魯長風來給我出具報告嗎？”
旁邊無辜中招的魯長風：？
“也是，”小武想了想肯定了他的說法，“指望魯長風做這些是不可能了。”
他坐在夏怡旁邊，像是沒有發現身邊的這個人就是他前幾天極儘殷勤的直播部主播一樣，對著晁宥乾發過來的兩個郵箱轉過去了郵件，才壓低聲音小聲叮囑道：“我主編那邊不知道你準備做空殷氏的事，這個線報是我私人發給你的，你到時候出具報告的時候讓調查機構說這是線人發給調查機構的。”
“你那邊出了調查報告之後記得跟我這裡通個氣，我在你們發調查報告之前就趕好報告，然後搶個首發新聞。”小武最後再叮囑，等到晁宥乾不耐煩了之後才轉身離開。
從始至終，他連夏怡看都沒看。
小武走後，夏怡和魯長風面面相覷。
果然這種異化所帶來的不僅是美貌，還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隨著大腦的恢複，這種吸引力已經沒有了，但夏怡徹底被改變的容貌是回不來了。
說起夏怡，直播部除了夏怡以外的那五個人徹底消失了音信。
夏怡有嘗試著去聯係她們，但是從微信到電話，這五個人再也沒有聯係到。
她抽空回了醫院看了一眼，病床內早已經沒有了她陌生又熟悉的五個同事，去護士那裡問，得到的答案是這五個人在她出院的當天下午就已經出院了。
但她們也沒有回公司。
直播部內其他人倒是統一口徑，說是因為發高燒到去急診，所以Lily姐給他們六個人都給了病假，其他五個人肯定從住院部出院之後回家了唄。
夏怡對外稱自己是外省人，其餘五個人都是H市人，住院要錢，既然有病假，那當然是回家。
至於聯係不上，這也很正常，都是休假時間了，也不會有什麼文件要處理，關閉工作微信或者使用另一個手機也不奇怪，所以才會聯係不到她們。
“這五個人肯定出事了，”管紅雁搖搖頭，努力忽略了桌上空著的個位置和不遠處的客戶們，沉聲分析道，“要是你那天發燒的時候沒被恰好遇見，說不定你也會成為這五個消失員工中的一員。”
夏怡臉上的神色透著一股後怕。
“這些人……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她咬咬下唇，緩緩朝著食堂內看去。
而回來之後，回來的人還會是之前的人嗎？
食堂中這些看似正常的員工中，又有多少已經不是人了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晁宥乾一邊玩手機，一邊語氣輕鬆道，“你聯係不到這些人，並不是因為他們關閉了手機呢？”
“那是什麼？”夏怡抬頭。
“因為他們處在一個無法使用電子產品的環境中，”晁宥乾拖著下巴，語氣十分隨意，“我記得第一次進來這裡時候，領我們的秘書就說，如果有什麼問題，記得在上班時間問她，下班時間她會退出工作微信。”
“有可能下班時間聯係不上她的根本原因是，她在那段時間內，其實並不能使用電子產品。”
“去見吳瑤瑤的時候，針孔攝像頭和錄音筆都失效了，”管紅雁也跟著分析了起來，“假設說‘香菜’確實會對電子產品造成一定乾擾，那麼夏怡在異化初期隻是會在攝像頭中變得模糊，吳瑤瑤懷裡的嬰兒會無法拍攝到影像也不能錄下音頻，按照這個進度的話，有一個淩駕於嬰兒之上的香菜，靠近它的時候不能使用任何電子產品，這是完全合理的。”
這種對於電子產品的影響是逐級遞增的，到了金字塔頂端，影響達到最高，就不能使用電子產品了，很合理。
她們很有可能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夏怡前天下午去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忽然脫離出群體之外的夏怡，實際上就很危險了。
因為她顯得太過特殊。
這種特殊的變異體應該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比如說敲響了吳瑤瑤們的蔣會計，抱著嬰兒去了辦公室的吳瑤瑤。
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她們在一些不知名的事件後，被悄無聲息的解決，或者說是悄無聲息的同化掉了。
管紅雁想了想：“你後面幾天最好不要一個人行動，身邊至少有一個同伴。”
夏怡點點頭。
結果說曹操曹操到，好的不靈壞的靈。
當天晚上，夏怡莫名其妙被凍醒，她悚然發現自己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而宿舍的窗戶大開著。
窗外是被微風吹動，發出輕微嘩啦響聲的樹林，不遠處的廠區燈火通明，上夜班的員工們正在流水線上工作，而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像是驟然從夢遊中清醒過來了一樣，出了滿背的冷汗。
她原本是和直播部的另一個女生一起住的，現在那個女生成為了五個消失者之中的一員，這個宿舍裡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睡覺之前是鎖了門，關了窗的。
夏怡跑下樓，推了推大門，發現門仍舊是鎖著的。
窗戶大開，一股冷風從直直灌進她的領口。
宿舍在七樓，夏怡緩緩向前幾步，探頭往下看了看，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從牆壁外面爬上來。
有宿舍鑰匙的隻有她、她失蹤的室友，還有樓下的管理員個人。
夏怡披了一件外套就蹬蹬蹬下樓，一樓管理員的房間燈是滅著的。
這種門是鐵門，開和關、還有敲門的時候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夏怡睡眠很淺，這種聲音她每次都能聽的很清晰，除去管理員一直沒有睡，一直在門外這個可能之外，應該門不會是她開的。
那來宿舍裡打開了窗子的人隻有可能是她的室友。
那個已經聯係不到的女生。
淩晨四點半，夏怡坐在宿舍的台階上，打開對話框，緩緩發了一句：【你剛剛回宿舍來了嗎？】
沒有回信。
【你把鑰匙給彆人了嗎？】
依舊沒有回信。
【你要是看見信息了給我回個消息。】
夏怡不敢再回宿舍裡去，披著一件外套踩著拖鞋，直接去了食堂裡坐著。
因為殷氏的園區內有班倒的廠區，所以食堂是24小時開門都有人在的，夏怡坐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感覺心裡剛剛升騰起來的那種驚恐絲毫沒有被壓下來。
她坐在食堂的椅子上，驚弓之鳥般地、不受控製地開始懷疑，這些從她身邊走過的人中，其中是不是有些就是“香菜”，他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於是等到當天早上所有人齊聚來這個食堂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掛在夏怡臉上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沒有睡好的樣子，雙眼之中甚至都是血絲。
“我可能被盯上了，”夏怡語氣很艱澀，“因為我是那六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消失的。”
她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熬了一.夜之後讓她的臉色慘白：“我要不和雁姐你一起睡吧？”
管紅雁身上有香菜不能靠近的buff，隻有和她待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可以倒是可以……”管紅雁有點糾結，“但是我那個宿舍是個四人寢啊，其他個床是滿的。”
總不能讓人家讓出位置吧？
“要不雁姐你來跟我住？”
“要不夏怡你辭職算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辭職？”夏怡偏頭看向晁宥乾的方向
這位從一大早就開始抱著平板不知道在打什麼的富二代語氣非常隨意：“對啊，解決不了問題就遠離問題嘛，你辭職去市裡住殷氏總不能拿你怎麼樣吧？”
管紅雁皺起眉頭。
從探索規則的角度上來講的話，夏怡最好的辦法是就這樣維持現狀，看能不能引出來什麼東西。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實在沒必要拿夏怡去冒險，那個客戶在所有人的拍照留檔下肉眼可見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那你看能不能辭吧……”管紅雁想了想說道，“直播部的Lily不一定會放人。”
雖然直接不去上班也可以，但是能夠通過提出辭職觀察對方反應這種方式來套一點信息出來也不錯。
果不其然，直播部的Lily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但是在看見坐在門口玩手機的晁宥乾之後，她的態度忽然一百度大轉彎，爽快的同意了夏怡的辭職信。
整個過程變臉之快，就和那天的急診處一模一樣。
事後，為整件事起到了關鍵作用的晁宥乾摸摸下巴：“可能她覺得我這麼好看是香菜的功勞吧。”
他倒是一點也不害臊。
“天生麗質是這樣的，”晁宥乾點點頭，“她估計以為夏怡馬上就可以成為分巢的蟲後了。”
果然殷氏內部通婚會產生一些不明後果，所以知道這一條信息的人都會極力促成這樣的結果。
比如說像是心理治療之後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的樊會計，或者說是看見晁宥乾在外面之後就一個大變臉的Lily。
分巢的優先級要遠遠大於個體的轉化度。
晁宥乾突出的就是一個擺爛。
在夏怡辭職之後，管紅雁發現這位小少爺已經在探索規則上面進入一個純純擺爛的狀態了。
摸魚摸的天花亂墜。
而他的歲月靜好，是有人在替他負重前行。
隨著幾個客戶的進程逐漸加快，管紅雁那邊倒是越來越忙，每天都在緊張地觀察他們之中的誰會被歸入下個進程，而在另一頭，夏怡和晁宥乾每天就在本市最大賣場外面的咖啡館裡找個落地窗坐一天。
晁宥乾就抱個電腦，成功和x巴克裡面的商務精英們融為一體。
夏怡過意不去主動去下面商城承擔了數成交量的工作，時不時還會在群裡和管紅雁他們交流一下，分享一下自己在異化過程中的體驗如何，分析一下那幾個客戶是不是就快要到轉變的節點了。
隻有晁宥乾，每天都在【歲月靜好.jpg】
有一天管紅雁去找夏怡，實在氣不過看了一眼晁宥乾的電腦屏幕。
然後她看見了自己可能這輩子也不會理解的東西。
滿屏都是各種看不懂的數據報表還有股票走勢，一旁的Messenger上，非常可怕的羅列著大段大段的英文對話。
管紅雁：……
她感覺她大腦在顫抖。
比起上上個副本中，那些她離開之後才知道不可名狀，但實際上一次也沒見過的克蘇魯外神，她覺得還是這些東西比較不可名狀一些。
這完全看不懂啊。
都是啥跟啥啊？！
管紅雁敬畏地離開了咖啡館。
站在x巴克門口，管紅雁默默轉身，看著他老板晁宥乾，不由從內心深處發出了一種十分合時宜的感慨。
x巴克裡面打鍵盤的人到底在乾什麼是她一直很想知道的答案的問題之一，而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在x巴克那些左手端著咖啡，右手打著鍵盤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商業精英。
你說……這些在x巴克裡面的正在喝咖啡的人，知道他們身邊正坐了一個籌劃著要弄死殷氏集團，甚至還雇傭了雇傭兵的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