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棄我去者(完)(3.5更合一)(1 / 1)

所有人正坐在一輛晃晃悠悠的中巴車上, 白燼述坐在車子最後一排,魯長風坐在他前面一點的座位上,正趴在椅背上面叫他。

“楚哥, 楚哥?”魯長風看見他睜開眼睛, 趕緊問道, “咱們現在就開始嗎?!”

“等一下,你離我遠點,喊這麼大聲我腦袋疼, ”白燼述不客氣地抵著魯長風的額頭把他往後戳了戳, 終於看見了前面的情況。

前面的座位上都是探索隊伍的隊員們, 最前邊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向導的人,穿著的衣服和他們有些格格不入, 看著有點眼熟, 應該是村裡的某個村民。

這人正興致勃勃地和帶隊老師說著什麼。

“馬老師”坐在最前面, 滿臉的冷漠和不耐煩, 幾乎要把不想聽對方說話寫在臉上,發現白燼述醒了, 他才勉強用鼻音答應了幾聲,轉頭向了白燼述的方向。

白燼述對著邪神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試圖掩蓋自己昨晚一到溶洞就連走帶跑飛速衝入對方帳篷緊急降重的過去。

太可怕了,他當年本科畢業時期邊寫論文邊進組, 一邊趕論文一邊趕拍攝的時候, 都沒降重降的這麼急過。

如非必要, 以後這種克係世界他還是離的越遠越好。

而且這個未知空間還是克係世界的變種,雖然遵循著克蘇魯世界中的運行規律和san check等一係列基礎規則,但裡面的所有神話生物都是佘莫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對於他簡直太過不利了。

他這種老牌調查員對上那些熟悉生物的優勢簡直蕩然無存。

要不是白燼述降神一不小心降來了懷嘉木, 他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從這裡出去還不一定。

唯一的缺陷就是懷嘉木在這裡代替的是除隊員以外的未知生物,他不能時刻降低同步率,而是得等探索結束之後才能一次性歸零。

這也太不方便了。

白燼述在心裡盤算著怎麼讓邪神以隊員身份加入探索,如果沒錯的話,他當初從副本裡出來的時候應該是和方少寧一樣,頂替了基金會探索隊員的身份登出的。

方少寧頂替的是陳飛,懷嘉木頂替的是楊培。

既然如此,那他們也應該可以利用這個身份進入副本才對。

信徒有什麼錯捏,隻不過是不想離開邪神太久罷了。

白燼述在心裡把這些心思過了一圈,打定主意等出去之後問一問後勤客服能不能聯係到方少寧。

他暫時還不想在未知空間之外把自己本體和邪神聯係上關係,但是方少寧倒是可以問問的。

大巴車內,所有睡著的探索隊員已經陸陸續續醒了,許子塵醒來之後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的腦殼,發現它還健在之後放心的吐出了一口氣。

昨天白燼述和雲廣討論到達第七天方法的時候就是在給許子塵開瓢時,現在許子塵一睜眼,發現自己處於逆流時間的終點,也就是到達山村的第一天時,立馬就明白了發生什麼。

確認完腦殼尚且健在後,他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白燼述這裡:“我們現在開始?”

“等會,”白燼述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等我們進入山村。”

他不知道蟲子具體是什麼時候感染所有人的,為了合上前六天的時間線,他們最好等到確認蟲子在所有人腦中生根了再進行清除。

魯長風給他讓了個位置,許子塵坐在魯長風旁邊,對著白燼述問道:“佘莫楚,有個問題,如果隻有你能看見蟲子的話,那豈不是隻有你的蟲子不好摘除?”

他已經做了所有人的小白鼠,現在佘莫楚大概知道了蟲子寄生在人腦在什麼位置上,問題就在於他摘除了所有人的腦子後,他自己怎麼給自己摘除蟲子?

還有魯長風,魯長風是容許佘莫楚出現誤刀的容錯率,是所有人大腦不被弄出問題的最大保障,因為不管佘莫楚乾了什麼,他都可以在最後複原。

所有要是先去除了魯長風腦子裡的蟲子,讓他從A點到了B點,那剩下佘莫楚一個人怎麼辦?

佘莫楚坐在最後一排座椅上,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他半天:“你不記得……哦,你當然不記得,你第一天不在。”

“不記得什麼?”許子塵莫名其妙。

“記得一個人,”佘莫楚對著雲廣招了招手,等到雲廣坐過來時才說道,“前六天的時間是在一個因果鏈內的,打個比方,因為你在第二天死了,所以你在第三天才不會出現,當從我們的角度上講,是因為你後一天死了所以前一天才不會出現。”

“這個我知道啊,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在一段被固定了因果的時間裡?”許子塵摸摸鼻尖,對於談論自己的死亡非常豁然。

“不,說明這六天,不論是倒著來還是正著來,都是可以說的通的。在我們逆向的概念中,後面幾天我們所做的事,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已經正向的發生過了。即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的所有行為都會指向這一個結果。”雲廣在旁邊用十分篤定的語氣說道。

佘莫楚勾起唇角:“昨天在你提出開瓢的建議之後,我就知道了,我們今天一定能出去,因為支撐我們能夠出去的事件早在正向的時間線上發生過了。你被抹消的時候,就是我和雲廣的猜測成立的時候。”

有人在最後一天就告訴了他們出去的答案,隻是他們所有人當時都沒有注意到。

大巴前面,領路的向導是個話癆,在帶隊老師馬老師遲遲不接話之後,隻好自討沒趣地對著坐在前排的一個提著藍色行李箱的青年問道:“何娃子,你爹說你在首都上班,這也不是什麼過年過節的,你怎麼就回來了?要不是我們路過外面的時候看見你,你這還不知道要等多久的車。”

“放假了,”“何娃子”抿唇回答道,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用的普通話,隨即就換成了和向導一樣的家鄉口音,“我放年假,回來看看我爹。”

“哦,挺好的!孝順!”向導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不像我家小子啥都不會!你在城裡好好乾!等回頭那個景點建起來了咱們有錢了,你爹就給你在城裡買個房!”

車子最後一排,雲廣開了屏蔽聲音的奇跡,所有人都湊了過來,隻能容納四個人的小巴車後排現在滿滿當當擠了十個。

接收到佘莫楚的視線,管紅雁主動開口道:“如果大家記得的話,我們來這裡的第一天,開車的司機說過,村子裡有唯一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學的是腦科專業,現在在首都當醫生。”

這是那個司機在和馬老師聊天時不經意說出來的信息。

“然後,後面第三天,來送早餐的大叔說那是他兒子,奇怪的是他明明有三天的假,卻在橋塌之前因為醫院緊急通知,匆匆離開了這裡。”

橋塌前一天,不就是今天。

雲廣接過話頭:“你們覺得,他離開真的是因為醫院通知嗎?”

一個腦科醫生,在他們正巧需要摘除腦內蟲子的時間段內匆匆離開,真的是因為醫院通知這麼巧?

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麼,導致了這個醫生離開。

比如說……讓對方見到了什麼不可理解的事物。

“契科夫說過……”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的魯長風忽然開口感歎,可惜一句話沒說完就跑題去了其他地方,“哎江金明你不要擠我,契科夫這兒你們那肯定沒有。”

“我知道沒有,”江金明也不客氣道,“座位就這麼小點,也不是我想擠你。”

“你倆彆擠了!契科夫說什麼啊?你們那怎麼總有人說來說去的。”李仁在旁邊無語。

“他說,”魯長風比了一個發射的手勢,在李仁的腦門前開了一槍,“如果有一把槍在第一幕出現,那麼他在第三幕槍就一定會響起來。”

而現在,第一幕的槍響了。

所以如果他們在第六天得知,第一天有一個腦科醫生急匆匆離開了山村,那麼在他身上就一定在第一天發生了什麼。

在逆流的時間中,所有發生在過去的事件,都是他們在未來會去做的。

“那……那他要是不願意呢?”岑祈雯心思細膩,最為敏.感,忍不住擔憂道。

“綁呀,”在她的視野內,佘莫楚抬了抬下巴,點向車輛前面正在和向導聊天的年輕醫生,露出了一個非常神秘的笑意,“我們十個人,他隻有一個人,這麼小的山村,他報警都一時半會沒人來。”

再說了,等到醫生親眼見到他們腦子裡的蟲子,能不能想起來報警都不一定呢。

等到他看見那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克係生物,想必也不敢把這些信息告訴村裡的鄉親們吧?

管紅雁摩拳擦掌,顯然是第一次在這個充斥著克係神話生物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許子塵感興趣地舉起了手:“加我一個。”

“腸粉!彆閒著!”管紅雁十分不見外地拍了拍魯長風的肩,“他們這些有腦子的人要去填規則了,你也跟我們一起來!”

魯長風:“好……好吧。”

什麼叫做“他們這些有腦子的要去填寫規則了”,那去綁架醫生的是沒腦子的嗎?管紅雁這不是把自己一起罵進去了嗎?

管紅雁這是自動把自己和他歸為同類了啊。

小巴車內,一下子充滿了一種詭異的躍躍欲試快活氣息。

彈幕也久違地歡樂了起來:

【雁兒姐衝!】

【雁兒姐上啊!】

【雁兒姐還是對自己的規則分析能力充滿著信心。】

【笑死,她不僅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信心,還對腸粉的充滿了信心。】

【為即將看見不能理解事物的醫生小哥默哀一秒。】

【希望人沒事(祈禱nia)】

【希望人沒事(雙掌合十)】

【主在人群背後露出了反派的笑容。】

【怎麼能說是反派的笑容,你個假信徒,主這明明是勝券在握的表情,楚門。】

小巴車經過一陣搖搖晃晃到達山村下,村長們早已等到村口,熱切歡迎了調查隊一行。

搭著他們的順風車來的年輕醫生提著行李箱下了車,出來迎接他的果然是前幾天都在給探索隊員們送早餐的大叔,大叔旁邊還站了一個和年輕醫生很像的中年女性,應該就是他的父母。

調查隊員們被歡迎著進了山村,隊員們眼神追隨著那個青年醫生進了大叔家的院門,彼此心照不宣地對了一個視線。

魯長風和管紅雁,還有許子塵三個人默默脫離了大部隊,管紅雁甚至手裡還提了一個寫著“尿素”的麻袋,一看就是從路邊的老鄉家裡順的。

小隊裡唯一的良心岑祈雯默默移開了視線,任由著三個隊員像是飛出籠子的鳥一樣撲向了年輕醫生的方向。

希望年輕醫生沒事。

一行人像是之前的無數次早上一樣,直奔溶洞方向,等到紮好營之後,所有人還是像是之前幾天一樣湊在一起。

終於到了最後關頭,畢嫵打開任務面板,示意大家可以開始了。

彈幕上的投資者們也摩拳擦掌,顯然做好了追加投資的準備。

【衝衝衝!】

【孩子第一次投高端空間嘿嘿嘿。】

【棄我去者,年輕人的第一款高端項目。】

【投資謹慎啊各位,這個直播廳裡現在幾十萬人,這麼多人投,再加上這個空間有關於時間逆流的規則還沒出來,賺不了多少錢的。】

【你不懂,能不能賺不重要,主要是氣氛都到這了,不參與一下怪不好意思的。】

【確實,我還沒投過高端空間呢,試試水也行啊。】

屏幕上,佘莫楚先開口道:“該空間含有克蘇魯及以上世界觀,闖入者進入該空間後,將被賦予san(理智)值的概念,看見超出理解範圍之外的事物會進行san check(理智檢定),扣除一定理智值,當理智值扣除過多或降低到安全線以下,將會失去理智,陷入短暫或長期瘋狂。”

“OK,”畢嫵做出ok的手勢,“這條過了。”

這是克蘇魯直接中的底層運行規則,不管未知空間內情況如何,這一條肯定會通過。

“該未知空間內存在一種蟲形神話生物,該生物幼蟲漂浮在空氣中,不可被人眼捕捉,一旦得知相關信息則需要經過一次及以上的理智檢定。此類神話生物可以通過呼吸道進入人體從而在腦內產卵結繭,如若被寄生,請注意,一旦受傷就會造成蟲卵提前成熟,導致被寄宿者次日死亡。該神話生物有且隻有一種防範方式,即在被寄生前食用特定野菜,驅逐其幼蟲進入人體。”

“需要標注一下特定野菜。”畢嫵抬頭。

“該空間內存在的一種特殊神話植物,對幼蟲的寄宿有著抑製作用,多在春季發芽生長,春季過後紮根入土寄居於成蟲體內,與其形成複合體。”

“OK,過。”畢嫵的手在屏幕上飛快劃過,這一條規則被判定通過。

雲廣也開口道:“該空間中存在一種形態不固定,多數時間與狼、犬具有部分相似度的神話生物。如已在被寄生的情況下受傷,則受傷者腦內的蟲卵會發出成熟期信息素,吸引該類神話生物出現捕食。”

“有錯誤,”畢嫵皺皺眉頭,“這條過不去,我的三次今天用完了。”

江金明主動打開面板等待。

“該空間外,不是內,是外”白燼述糾正,“後面一句改成:如已在被寄生的情況下受傷,則受傷者腦內的成熟期蟲卵會發出某類信息素,吸引犬形神話生物突破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出現在該空間內對被寄生者發出攻擊,進行捕食行為。”

“可以,這樣就過了。”江金明打字速度稍慢,過了一會才點點頭。

“該空間內存在的蟲形神話生物寄居在人腦內,如被寄宿者不慎受傷,請參考上一條規定,進入成熟期後會迅速膨脹,如果犬形神話生物未出現在空間內,則等到蟲形神話生物成熟,受傷者會被成蟲撐裂顱骨死亡。”

江金明:“過,下一個。”

五條規則一條補充說明都飛快被驗證通過,圍成一團的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在另一邊的三個人也開始接連不斷的收到規則被驗證通過的信息,管紅雁扛著尿素袋子,看了一眼任務面板:“他們那邊都開始了,我們這裡也得快點。”

好歹怎麼說他們也是偷偷來村裡綁人的,當然不能太明目張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綁了人家的兒子還要用村民的車上山也太囂張了,當然得用腿爬上去。

好在來綁人的三個人體力都不錯,還有基金會商城內的體力補充劑,三個人輪換著背著醫生,等上到溶洞的時候居然也沒有很遲。

溶洞內進行完現有所有規則驗證的隊員們等候已久。

倒黴醫生被他們帶到溶洞內,管紅雁撤了能夠短暫使他人昏迷的奇跡,醫生幽幽轉醒,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雙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臉上的灰色豎瞳。

那是一雙怎麼說都不應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詭異眼睛,被它所盯著的時候,似乎能感覺身上的每一寸神經都在發出著離開的信號,警告著他迅速遠離。

醫生朝後仰了仰,心裡想要離開的警惕信號甚至蓋過了他被驟然打暈帶到不熟悉空間之後的驚慌與惶恐。

好在眼睛的主人隻是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垂下了眼睛。

到了這時,醫生才勻出多餘的注意力到眼睛的主人身上。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如果是做夢的話,夢境裡出現一個長著這樣有些眼熟的詭異瑰麗長相,擁有著奇異灰色豎瞳的青年就很合理了。

他恍惚幾秒,才想起來這張臉為什麼那麼眼熟。

這似乎……似乎是他進村的時候,在搭那個地理調查隊的順風車時,瞥到過的臉。

“醒了嗎醒了嗎?”一個急促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回憶,“這不醒了嗎,你倆在這王八看綠豆看什麼呢?”

豎瞳的主人淡淡瞥了出聲的女生一眼:“你意思我是綠豆?”

女生似乎也是那個調查隊中的一員,有著一頭紅色的頭發:“那你意思是你想當王……我是王八,我是王八,行了吧。”

她投降似的舉舉手,也朝著自己看來:“你醒了啊?那個我們呢,沒有任何惡意,就是想請你過來給我們做個手術。”

“什麼手術?”醫生艱難地把視線從那個豎瞳青年的身上移開,他堪稱疑惑地看了周圍的所有人一圈,“你……你們要多少贖金?”

“不是,”那個紅發女生皺皺眉,露出一種很難以言喻的表情,“我們不是綁票的啊,我們就請你來做個手術,做完你就可以走了,愛去哪裡去哪裡,也不要你的錢啊,如果你需要出診費我們也能給你。”

“……啊?”年輕醫生看起來很茫然,“你們來請我做手術?”

那為什麼不去醫院裡掛號而是要綁架醫生啊!

甚至他在旁邊還看見了自己家的尿素麻袋,這不是綁架是什麼啊!

“對啊對啊,”紅發女生看起來還想說點什麼,就被旁邊一個看著很溫和的男人攔住,“您好,我們這裡情況特殊,所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絕對沒有想要對您不利的意思。”

年輕醫生卡殼幾秒。

“行……行吧,”他艱難地接受了這個說法,語重心長道,“但是腦科手術絕對不是在這裡能做的,手術需要無菌的手術室,需要專業的儀器,還需要麻醉需要心電儀等等東西,你們這裡什麼都沒有,綁我來,我也做不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對腦科手術有什麼誤解,認為綁一個醫生來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但是他現在無比肯定,他在這裡是不可能展開手術的。

再說了,這些人奇奇怪怪的,好端端去醫院掛個號不行,還要綁架他這個醫生,不會需要做手術的是什麼不能出現在外界的通緝犯吧?

年輕醫生一下子警惕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必須得報警。

居然有一個通緝犯藏在了政府的調查隊裡,或者說,這個調查隊不會早就全員被害,頂替他們身份進入山村是一夥犯罪團隊吧?

他們是來乾嘛的?衝著自己來的?

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而已,不值得他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吧?

“不不不你可以,外行都可以,你肯定也可以,”醫生似乎陷入了沉思,許子塵從旁邊冒出來,迫不及待道,“你放心哈,我們很扛造的,你也不用擔心麻醉問題,我們這什麼手術刀電鑽麻藥都有,要是你忘記了專業課知識,我們甚至有教科書。”

年輕醫生:?

好像這群人精神都不怎麼正常的樣子……

“你們……”他決定先順著這夥亡命之徒的說法往下說,保全自己的安全,“你們是誰需要手術?”

這裡所有人看著都很健康,也沒人有任何病容啊?

“全部,”一群人中,那個唯一看著還算正常的溫和青年對著他笑了笑,在他震驚的眼神下神色如常的繼續道,“我是說,我們所有人,都需要做。”

溫和青年轉身,打開了一個補給箱。

箱子裡整整齊齊碼列著的,居然是一套醫療設備,一套完備無比的醫療設備。

年輕醫生目瞪口呆,被這群“犯罪團夥”推著到了醫療設備旁邊,早就等候已久的白燼述摳了摳眼睛。

物理意義上的“摳了摳”眼睛。

那個詭異的豎瞳青年居然摘下來了一隻自己的眼球。

年輕醫生:!!!

“他他他……”他瞪大眼睛指著那個詭異青年結結巴巴。

他把眼睛摳出來了啊!

“我們看見了,”雲廣溫聲安慰道,“你放心,就是借你用一下,不然怕你看不見。”

“楚哥眼睛是熱插拔的你放心!”已經詳細了解過佘莫楚眼睛構造的魯長風十分積極,“我想要他還不給我來著。”

年輕醫生:???

“我覺得我可能在做夢。”他很艱難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白燼述:“不,沒可能。”

年輕醫生感覺眼前一暗,隨即,他似乎有了一套新的視野。

那是一套無比詭異的,和他之前認知絲毫不能重疊的扭曲視野,他看見漫天漂浮著詭異的幼蟲,站在他面前的所有人周身圍繞著看不清說不明的大小黑洞,那個有著驚人容貌的青年……

他的容貌更加驚人了。

那是一種介於人類和蛇之間的容貌,他的皮膚上似乎蔓延著無數蛇鱗,而不同的是那些鱗片不像是蛇的那樣冰冷僵硬,它們似乎是軟的,戳下去會凹陷的,散發著珍珠一般光澤的。

他的瞳孔下是另一雙瞳孔,他臉上居然有兩雙眼睛!

左邊那個眼眶現在空空如也,眼眶下的那雙茶色的正常人類的眼睛居然在緩緩上升。可即使是這樣詭異,他看起來還是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聖感,令人幾欲作嘔的妖冶感。

“啪。”

他在自己的眼前打了個響指。

“回神,”白燼述說,“你後面要過的san check還多著呢,我可不會鎖san。”

一把電鑽被塞到了年輕醫生的手裡。

“那麼就先從他開始吧。”

許子塵十分積極地躺到了手術床上。

“你能看見的,”這聲音像是蛇一樣,緩緩劃過他的耳道和耳膜,“他腦子裡有一種蟲卵。“

“把它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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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叫聲。

無比嘈雜的鳥叫聲。

魯長風一個激靈從床上翻起來。

窗外的鳥叫聲更大了。

“篤篤篤,篤篤篤!“門外有人在敲門。

魯長風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清楚,他渾渾噩噩下床打開門,門外是一張熟悉的臉,大叔端著早餐,奇怪地看了他幾眼:“喲,小魯啊,你這表情怎麼回事?”

大叔一邊端著粥進來放到桌子上,一邊關心道:“你這沒睡醒?沒睡醒也得趕緊清醒了,昨天晚上我們連夜把橋修了,待會接你們的車就到了,趕緊把其他人叫醒去。”

魯長風猛地驚醒。

“叔,”他不顧形象地一把拉住大叔,“我們這是來村裡的第幾天啊。”

“第幾天?”大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掰著指頭算了算,“你們來的時候正好是我兒子回家那天,是七號,今天十三號,那應該就是來了七天吧……”

“你問這個乾嘛?”

他奇怪地看向魂不守舍的魯長風。

“七天……今天就可以離開村裡了?!”

魯長風瞪大了眼睛,確認般問道。

“對、對啊……”大叔摸不著頭腦,“橋修好了你們不就可以走了嗎?這是昨天任務太重太忙了嗎?怎麼莫名其妙的。”

魯長風早已顧不得身後的大叔,他幾步打開旁邊的房間。

這間裡面是李仁江金明。

這間是張鹿岑祈雯。

這間是畢嫵管紅雁。

他一把拉開最後一扇門,佘莫楚在裡面打著哈欠,用茶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大早上發什麼癲呢?”

“楚哥!楚哥!”魯長風被他楚哥罵了,卻一點也不心虛,反倒是激動地一把拽住了佘莫楚的手,“我們到第七天了!全員一個都沒少!”

“我聽見了,”白燼述嫌棄地抽出手,“你聲音那麼大,全院的人都聽見了。”

魯長風捂著自己完完整整的腦袋,感覺自己整個人如獲新生。

待在這個未知空間內的前六天,他們所有人都被第七天會怎樣的這個問題壓在心頭。而現在,在逆流的時間中,他們居然真的找到了脫離逆流的辦法,從第一天到達了第七天。

房間內,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管紅雁一邊紮頭發一邊吐槽道:“怎麼腦科手術還得剃光頭的啊,好在我現在頭發回來了,不然我怎麼說也得磨著後勤客服給我從商城裡面找個生發水出……”

她話沒說完,就震驚地看向白燼述:“佘莫楚?”

“在,”佘莫楚懶洋洋瞥了她一眼,“要乾嘛?”

“你……你眼睛呢?你忘記把眼睛帶回來了?”管紅雁語氣震驚。

佘莫楚左邊的眼眶裡,原本的灰色豎瞳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無比普通,無比正常的人類茶色眼球。

原來佘莫楚的眼眶子裡也是會有正常眼睛的。

現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由於少了一隻豎瞳,反倒顯得他右半邊臉更加詭異了。

“我留給那個醫生了,留在他身體裡了,”白燼述拉開凳子,坐在石桌面前端起飯碗,“從此以後,那隻眼睛會指引他在冥冥之中避開一切和神話生物克係世界有關的事物,隻要他不去作死主動接觸,他就可以保持著即使在普通人中也難得的無知一直到老。”

“就當醫藥費。”

總不能他們綁了人家,用完就丟吧。

“你這……”管紅雁呲牙咧嘴,“你這醫藥費也真是夠可以的。”

但不可否認,這是在克蘇魯世界中一個普通人能得到的最好的善始善終。

其他隊員也陸陸續續做到了飯桌上,雲廣正在給所有人解釋他們能全員從第一天回到第七天的原理。

在這個空間的因果鏈時間線中,他們隻有第一天到第六天,永遠不可能到達的第七天就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們的時間線中過。

如果說時間一定是連續的,那麼他們連續的時間隻有第六天到第一天,多出來的第七天是他們從A點通過時間躍遷跳躍到達的,它就像是存在於另一張紙上的B點,不存在於原有的時間線上,也就不被前六天所發生的事情乾擾。

“如果說白燼述的逆行電梯論是為了方便所有人理解的話,那麼在這個空間中,用更加精確的比喻來形容,我們應該是行走在一條生產線履帶上,”雲廣聲音溫和,“這個流水線履帶一共對應著六個加工格,每隔一定時間流水線向後傳送兩格,走在上面的我們從第六格的左走到右,然後時間到了,流水線向後兩格,我們開始從第五格的左走到右,等到到達最後一天,我們就會掉下去。”

“而現在,”白燼述懶洋洋地開口,“我們摘除了蟲子,關停了流水線履帶挪動,並按下了機械臂。”

“一直停在第一格的工廠的機械臂伸出抓手,將所有商品移向了流水線履帶以外的加工車間。”

他們跳出了原有的時間線之外,徹底離開了不斷後移的履帶。

現在,除了為什麼時間會莫名其妙逆流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明晰了。

隊員們收拾完所有行李和背包,坐上了離開這裡的小巴車。

車輛行駛過這個破舊的小山村,開過他們曾經探索的溶洞山腳,將深山總早已被山體滑坡掩埋的村莊舊址拋在腦後。

【鼓掌鼓掌!】

【恭喜大家離開這裡圓滿結束此次探索!】

【呱唧呱唧!希望下個項目還能碰到大家!】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嗚……雁兒姐我舍不得你,自從你去了高端空間我都三年沒見你了,此次項目結束再遇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要開心!你要幸福!聽到了嗎!要幸福!】

【嗚嗚嗚主你也要開心幸福!隻有資格投中低端空間的菜鳥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雲廣哥開心!幸福!】

屏幕上紛紛冒出了投資者們的恭喜和祝福。

就在這時,白燼述忽然心臟一跳。

他感到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慌,這種恐慌突如其來,像是你出門才想起來家裡液化氣好像沒關,離開考場才記起姓名學號似乎沒填,到了公司才發覺U盤忘帶。

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似乎都在莫名其妙的恐慌,或者說,這不是恐慌,這是一種預知到“某種事情即將發生”的焦慮。

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白燼述一把抓住魯長風的肩,把他從和江金明李仁的吹水中拉出來:“你有沒有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沒有啊?”魯長風莫名其妙。

“怎麼了嗎楚哥?”他不敢怠慢,趕緊問道,“是有什麼我們忘記了的線索嗎?有什麼需要確認的東西嗎?”

魯長風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薅了起來,一時間,所有隊員神經高度過敏,紛紛回過了頭:“怎麼了怎麼了?”

“有什麼事?”

“忘記什麼了?”

在一群人的注視下,白燼述隻感覺心跳的越來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了一樣。

這種心跳的頻率,已經超出了一個人類能夠達到的頻率,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動,被瘋狂跳動的心臟鼓動著飛速流過他的每一寸血管。

這不是慌張,這不是焦慮,這是他在激動。

佘莫楚在激動。

佘莫楚身體內不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在激動。

一定要發生什麼了。

白燼述努力壓住逐漸快要控製不住的聲音:“前幾天,快想前幾天,前幾天你們有誰看見過除了我們填寫的規則以外的東西嗎?”

佘莫楚身體內這種詭異的激動一定和克蘇魯世界要發生的某件事情有不可消磨的關係。

前幾天……

所有人紛紛絞儘腦汁思考。

“沒有啊……”管紅雁皺著眉頭。

“我不記得有什麼是我們沒有填寫的。”李仁和張鹿也想不起來。

雲廣難得臉上露出一絲為難:“沒有。”

“我有,”就在一片沉默的疑惑中,魯長風忽然開口,“如果算的話,我前幾天晚上,好像看見星空在移動。”

星空……在移動……

白燼述飛快推開小巴的車窗,把半個身體探出去朝天上看去。

所有人不明所以地跟著他抬起頭。

天上太陽的光輝依舊強烈,掩蓋了星星發出的光,他們什麼也沒看見。而在白燼述僅剩那隻眼睛下,他看見了,星空確實在移動。

而且它,即將到達正確的位置。

還有三秒。

三。

二。

一。

“懷嘉木!”所有人聽見佘莫楚喊出了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你的永恒時間!”

基金會的攝像頭早在幾秒前猛地爆掉。

所有人來不及思考怎麼回事,他們的時間就忽然暫停了。

或者說,除了白燼述和懷嘉木以外的人時間忽然暫停了。

在永恒的時間內,白燼述猛地深吸一大口氣。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為什麼蟲子會逆轉他們的時間了!

因為在第七天,群星將會到達正確的位置,地球上被封印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會醒來,整個世界都要玩完!

蟲子在逃命!蟲子在逃命!

他們逆轉了宿主的時間!是為了逃命!

“懷嘉木,”他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走到自己身邊一同抬頭看向天空的懷嘉木的手,“你能永久暫停這個世界的部分時間嗎?暫停星空的時間!”

懷嘉木眯了眯眼睛:“你是想向我祈求嗎?可以。”

“不過……祈求是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白燼述緊張地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如果懷嘉木暫停了星空時間,是在和什麼東西作對了。

如果這個空間是個被異化了的克蘇魯空間,那麼與獵犬對標的是“香菜”,與夏蓋蟲族對標的是“蟲子”,與群星到達正確時間就會蘇醒的克蘇魯對標的就肯定也同樣被封印在地球上的一尊舊日支配者!

在人類之上的神明戰爭中,他阻止了對方的降臨,就同樣會頂替掉對方的信仰。

懷嘉木眯著眼睛,一言不發。

接觸到白燼述迷惑的眼神,他簡短地提醒道:“向你上次祈求的時候那樣。”

情感……極其強烈的情感???

就在這時,白燼述忽然福至心靈。

他緩緩不可置信地看向邪神,無比崩潰地發現對方似乎真的是這麼覺得的。

用強烈的情感支付祈求的代價,那不就是要把斯卡奧做的事情再做一遍?!

他現在可達不到斯卡奧那時候的情感強烈程度!

完了,情感不夠,隻能行為來湊了。

白燼述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調出任務面板打了一段字,然後視死如歸地吻上了邪神的嘴角。

在凝固的時間裡,邪神錯愕地攬住了主動投懷送抱的信徒。

基金會的任務面板上,這個空間的最後一條規則被通過:【該空間進入七日後群星會到達正確的位置,喚醒某位舊日支配者重新於此地蘇醒。蟲形神話生物為求生存,將會扭轉的宿主的時間,抹去其的第七天,從第六天向前倒置。】

所有線索被搜集完畢。

基金會隊員全員登出。

*

山村外的一片海域內。

一片很遠很遠的海域內。

有無數人倒在海底一個無比詭異的建築群的空腔區域內,喘著粗氣。

“成功了嗎?”歐洲人種面孔的調查員用著一嘴口音濃重的中文問道,“成功阻止祂蘇醒了嗎!”

“成功了。”空腔區域最前端,有著一個不能用人類的語言與概念理解的雕像,雕像面前,亞洲面孔的調查員扭過頭。

“群星……停止了移動,”他看著數百米海域上的天空,發出了不能理解的聲音,“我們……我們本來應該失敗的!”

“無所謂,”歐洲面孔的調查員猛地朝後倒去,“我隻需要知道我們又拯救了世界就行了。”

“對,我們又拯救了世界。”亞洲面孔的調查員摸了摸後腦勺。

“我覺得……”過了一會,他又張了張口,“我覺得,有人……在幫我們。”

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上,是否還有另外一隊同樣為著相同事業而行走在刀尖上的調查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