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早上八點半, 白燼述準時進入了未知空間。

幾天時間，夠他確定下一個需要扮演的角色是誰。

老吳挑過來的本子裡，最後他對於角色情緒比較滿意的隻有三個。

一個是遭受過情感背叛, 永生不死永世輪回的亡靈術士，但是問題在於這個身份是骷髏外形，還有這個身份的背景資料目前不足以支撐他完成一場完美的扮演，這隻是係列電影中的一個配角, 導演邀請他是特邀嘉賓客串。

用這個身份, 進入的未知空間必須得是一個有著相似世界觀的世界，不然要是像上個副本一樣的現代都市背景, 骷髏外形對於低魔世界的普通人來說也太過超前了。

老吳倒是有點想讓他接這個角色, 畢竟係列電影很火, 不少圈內大腕都在裡面客串過，配角需要的檔期也不長。片酬倒是沒多少, 主要春節檔上映在全國觀眾面前混個臉熟。

一個是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的富一代少爺, 問題是這個劇本是個斷背山, 還是個be, 導演就是衝著國外拿獎去的。估計是上次看他有影帝提名，所以才給從來沒有演過這類角色的白燼述發了本子。

老吳看他把這本挑出來就滿臉崩潰地告訴他, 這玩意國內拍了不能播, 片酬又沒幾個錢, 還是個文藝片，咱們得虧死, 你這沒啥藝術追求影帝都不想要，就不要轉這個型了吧？

白燼述在老吳悲切的眼神中緩緩放下了本子。

最後一個是他比較看好的那個小眾克蘇魯網劇，這劇本是個小火漫畫改編的, 畫風極其奇詭，在小圈子裡積累了一波就好這口的死忠粉絲。

主角佘莫楚是個行走在鋼絲繩上的傳奇調查員，時刻都在精神崩潰邊緣。原作是典型的熱血升級流，拋頭顱灑熱血的那個熱血，死在路上的人正派反派不知凡幾。主角在高中畢業典禮上親眼目睹了邪神降臨，是那場災難唯一的幸存者，被從一個大學在讀生趕鴨子上架到成為數次拯救世界於危難間的救世主。

作者的金手指開的極大，佘莫楚的san值奇高，而且似乎有神秘庇佑在身，無數次在不可名狀世界中來去自如，好幾次毫無生路的必死局，隊友全部都完蛋了，他居然還能瘋狂賣血全身而退，被漫畫讀者戲稱為天煞孤星、隊友殺手，隊友不死不會玩。

以及雖然主角是個被迫救世的鹹魚，且劇情一路朝著邪神BOSS和他的調查員小信徒三俗劇情一去不複返，創死了無數直男讀者，但是作者還是在微博數次堅稱主角是唯一的救世主，他的戀人是世界。

白燼述懷疑作者在蹭，但他沒有證據。

這個角色優點是有原作人物基礎，方便他理解人物性格進行扮演，不用確認出演拿到全部劇本就能看完劇情。缺點是原作漫畫都一千多話了還沒完結，和主角有著神秘糾葛的大BOSS也沒揭露。

但三個身份裡面，隻有這個還勉強比較符合他的需求。

就是佘莫楚的精神狀態真的不太好，如果同步率升上100%，他極有可能當場崩潰。

白燼述斟酌了一下三個角色的利弊，還是選擇了佘莫楚。

能被邀請進入高端空間的隊友，大部分都有著可觀的積分和豐富的經驗，沒那麼容易死，再加上佘莫楚的ptsd和情緒崩潰大部分都和克蘇魯世界觀的特定元素有關係，在其他世界觀的未知空間中，隻要隊友不出事，他應該沒那麼容易崩潰。

確認進入未知空間之後，白燼述立馬進入了一個純白的休息區。

這是高端空間特有的準備區，所有定向隊員會在這裡進行進入空間之前的第一次接觸，如果該空間之前有人進去過，那麼這裡就是留給隊員們研究前人探索出的規則用的，如果這是開荒小隊，那麼這個空間就是為了讓大家彼此熟悉。

畢竟高端空間中的環境特殊，不像那些有緩衝時間的中低級空間，探索隊員極很有可能一進入空間就面臨危機。

白燼述到的最早，他剛剛坐下，休息區的門口就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

他也就經曆過一個副本，熟悉的人自然不多，走進來這個隊員居然是魯長風。

後勤客服說大部分高端邀請都是飽和式邀約，收到邀請的人數要遠大於該空間的固定人數，不過大部分高端隊員和投資者合作的多了，關係都不錯，所以即使接受邀約之前看不見探索信息，他們也能從投資者那裡私下得到情報，確定要不要應邀。

隻不過這個高端空間比較特殊，是經過公選盲投之後才升上A級的，投資者中很大一部分並不是高端空間的那些常客，而且探索過程也會對外直播，所以很多實力不錯的老隊員可能不會應邀。

看來邀請他的和邀請魯長風的應該是同一個人，魯長風因為他的固定屬性也肯定吸納了不少天使投資，投資者看重他的奶媽屬性，想要保一下隊伍內的隊員存活率，所以特地邀請他來，這說得過去。

看見魯長風，白燼述心中對於佘莫楚精神崩潰的擔憂又下去不少，畢竟魯長風的固定屬性【急救】他是親眼見過的，有魯長風在，其他人死亡的可能性又小了不少。

這胖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邊左顧右盼一邊走進了這個純白空間，剛剛抬著頭讚歎完基金會雕刻著精細花紋的穹頂，就發現休息區內已經坐了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休閒服牛仔褲，神情懶散的青年。

休息區的沙發圍成半圓，他正坐在中間打哈欠，魯長風看見這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太離譜了。

長的太離譜了。

光是一個側臉，就能看出他五官輪廓極其優越，眼睛半閉著，因為神情慵懶而顯得狹長又勾人，順著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眼角掛了一顆極其圓潤的淚痣。

淺灰色的虹膜，蛇似的狹長豎瞳，如果他不垂著眼睛看人，這雙奇異的眼睛會帶給被注視者莫大的壓力。

這人不像是會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人，倒像是從什麼漫畫裡出來的，眉眼之間帶著種水墨畫的韻味，配合那雙豎瞳，有種奇詭而又讓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美感。

聽見他的腳步聲，這個豎瞳青年轉過頭來，懶懶散散打了個招呼：“喲，早上好。”

“早、早上好，”魯長風結巴了一瞬間，下意識就開始自報家門，“我叫魯長風，你也是這次探索的隊員？”

他在心裡默默感歎了一句高端隊員就是與眾不同，原來他奧哥那樣從裡到外都和普通人類一樣的已經算是親民了。

豎瞳青年聽見這個名字詫異地抬了抬眉毛，瞥了他一眼後拖腔帶調道：“哦，我叫佘莫楚。”

“蛇？”魯長風看了一眼他的豎瞳，沒忍住重複了一遍他的姓，“動物的那個蛇嗎？”

“佘，”豎瞳青年糾正道，“‘餘’字的兩橫之間沒有一豎的那個字。”

“哦哦哦，”魯長風沒想到自己一來就鬨了笑話，隻好尷尬的應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無所謂，你怎麼叫都行，反正讀音是一樣的。”豎瞳青年一點不在意，反倒終於睡醒了一樣，新奇地盯著魯長風看了半天，“到是你……”

魯長風被這雙瞳孔看的後背發毛，下意識想問問倒是他怎麼了啊，話還沒出口，門口的位置就傳來了腳步聲，他隻好遺憾地閉上嘴，坐到了這個豎瞳青年佘莫楚身邊。

沒幾分鐘，這個高端空間的十個隊員就齊了。

為首的一個黑發男人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大家齊了的話就先打卡簽個到，這個探索項目我們是第一批開荒隊員，沒有前人總結出來的規則說明可看。”

“啊對了，還有這次會全程對外直播，這個應該後勤客服都說了吧，需要對外隱藏自己固定屬性的注意一下，直播開啟之後不要暴露。”

白燼述眼睛一閃。

高端空間的探索果然和底下的中低端存在本質差彆，不開放高端探索直播或許不一定是投資者門檻問題，估計還有實力越強的隊員，不不方便展示於人前的底牌和秘密越多的考慮在。

有些事情，圈子裡小範圍的知道沒問題，但要是傳出去就可能不太好了。

其他八個人看起來是常探索高端空間的隊員，彼此之間都比較熟悉，說話這人應該資曆很深，看起來性格不錯，在高端隊員中也是個老大哥級彆的人物，其他幾個人都聽他的。

十人簽到完畢，直播即將開啟之前，這個老大哥一樣的隊員注意到兩個陌生面孔提議道：“這兩位是剛剛升上高端空間的隊員吧，這樣，我們之間互相介紹一下，在裡面也方便工作交流。”

“我叫雲廣，在高端空間裡面也探索了六七年了，接下來的項目中大家都是隊友，你們有什麼不太了解的可以問問我。”

“管紅雁，”他旁邊一個紮著高馬尾的紅頭發女人點點頭，把拽姐兩個字寫在了臉上，“有問題彆問我。”

雲廣習以為常地笑了一聲，這兩人看起來挺熟的。

“我是張鹿……”

“我叫李仁……”

不一會，這八個人就分彆介紹完了自己的名字。

白燼述在旁邊注意了一下這些高端隊員之間的氛圍，大家看起來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彼此之間沒有多親密，但也看著不像陌生人，基本的禮貌和友善都是有的。

看來楊培那樣對隊友表現出明顯敵意的還是少數，大部分隊伍之間應該都像這次的探索小隊一樣和諧才正常。

一圈介紹下來，旁邊的魯長風也趕緊開口道：“我叫魯長風，第一次進入高端空間，各位前輩多加指教。”

這胖子該謙遜的時候還是很謙遜的。

“佘莫楚，”白燼述抬起眼皮用豎瞳環顧了周圍這些人一圈，懶洋洋道，“不是新人，開的馬甲，不用管我。”

結合之前雲廣說的那句不要暴露的提醒，他推斷高端空間中身懷秘密的探索隊員不少，既然這個空間一反常態的對外直播，那麼有人開馬甲加入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八人會意地點了點頭，果然不再多說什麼。

隊友們熟悉完之後，讀秒結束，直播也跟著開啟了——

【終於開了！第一次看高端空間直播，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這是哪裡？】

【科普一下，這裡是高端空間進入前特有的準備區，為了給隊員準備用的。】

【這次百億補貼基金會虧了一大筆，回過頭來就提了不少B+的項目上A.級，以後估計直播的高端空間還不少，把高端空間展現給我們這些中低端投資者看，基金會你是懂怎麼刺激大家消費的。】

【哇好多熟悉的大佬，都是幾年前的老隊員了，有幾個我還以為早已經結束合約離開基金會了呢，原來都上到高端空間去了。】

【雲廣哥也在啊，雲廣哥老勞模了，看見他我就感覺穩了。】

【雁兒姐自從你去了高端探索我已經三年沒有見過你了！三年！你知道我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咦，腸粉也在，怎麼奧神沒來。】

【奧神沒接受邀請吧，他高端空間還去的少嗎，肯定看不上這個B+升上去的。而且我懷疑他壓根沒加腸粉的好友……腸粉沒有好友位，出了未知空間聯係不上他。】

【我2G網了？腸粉是誰？奧神又是誰？】

【說起來為什麼基金會這次突然提了這麼大一批空間的等級啊？發生什麼了嗎？】

【呃……或許你們聽說過前幾天的那個E升B的傳說級項目，百億補貼奧多多嗎？】

不少從未見過高端空間的投資者們蹲點等著直播開始，就在彈幕聊的轟轟烈烈之際，雲廣看了看時間，也提醒道：“讀秒結束馬上就要進入了，大家檢查看一下隊內頻道是否正常。”

基金會面板上的小隊臨時頻道內，雲廣發了一個1。

眾人紛紛跟著發了一個1測試。

“好，正常，我們準備出發吧。”

【未知空間載入中——】

【未知空間載入完畢】

【未知空間場景為：棄我去者】

【基金會預判收藏等級：A】

【初始潛力值：162，100】

【探索者小隊人員額定：10人】

【本未知空間可探索最長時間：七天】

【該界面鏈接良好，奇跡兌換及使用正常開放】

這是一個看起來坐落在深山之中的小山村。

晨光微熹，太陽才從地平線冒出來一個角，山村周圍的農田上就已經全是清晨起來勞作的村民了，隨著一聲清脆的【叮——】，被暫停的時間重新流動了起來。

【先驅者JS5418345登入完成】

短暫的眩暈過去之後，白燼述睜開眼睛，在一個平房內的木板床上醒來。

報紙糊的牆，隻墊了薄薄一層褥子的木板床，還有散發著淡淡土腥氣的空氣，這裡的一切都在說明這不過是一個小山村。

他躺在木板床上，左手邊是個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的長木桌，桌子旁邊靠了一個很大的登山包，桌上零零散散放著些筆記本之類的東西。

電腦放在桌沿半合著，閃著幽幽的白光，白燼述順著電腦接口接的電源線往外看，房間裡沒有插頭，於是電腦的主人從外面拖了一個插線板進來給電腦供電。

插線板上還插了幾個閃著七彩光芒的萬能充，還有手電充電寶一類的東西。

粗略幾眼，立馬就可以判斷出來這次的身份恐怕並不是這個小山村裡的原住民，和環境格格不入的登山包，昂貴的蘋果電腦，還有正在充電的萬能充和手電，這次的人物背景應該依舊來自城市，隻是因為某些原因進入了這個小山村進行探索或者調研。

白燼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先打開電腦屏幕看了一眼。

【《地理野外實習心得》

一、序言

自然地理學是……】

這是一篇地理學研究生出野外實踐後需要上交的實習報告，白燼述匆匆掃視了幾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作者本人學藝不精的緣故，這份報告的用詞並不具有強專業性，反倒是十分業餘的充滿了口語化用詞，連他這樣的絕對外行人都能看得懂。

比起說這是一篇實習報告，不如說這是一篇詳細的記錄了前幾天分彆發生了什麼的流水賬。

他剛剛關閉文檔，想要從桌面尋找有關於這個身份的更多線索時，就聽見外面傳來了其他人的說話聲。

看來是其他隊員們紛紛都起床了。

白燼述合上電腦，也披上外套走出了屬於他的這個房間。

小院裡站著雲廣和管紅雁，還有另外兩個隊員張鹿和李仁，四個人似乎在討論什麼，看見他出來，雲廣率先友善地打了個招呼。

白燼述對這個老好人型的隊員印象不錯，也回了一個懶散的點頭。

兩人剛剛打完招呼，白燼述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其他房間都是空的，沒人，”魯長風從後面的平房裡出來，聲音有點焦急，“隻有我們五……哦現在是六個。”

顯然，他看見了白燼述。

“沒事，”雲廣很鎮定地點了點頭，“高端空間內這種進入之後打散隊員的機製很常見，既然沒有一開始把所有人都分散在不同地方，那麼我們六個在一起，其他四個人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

“通訊限製的情況很少，但不是沒有，”另外一個高端隊員張鹿也向魯長風解釋道，“這種情況我們一般會主動分為AB隊，我們人數多是A隊，他們人數少是B隊，兩邊線索不同獲取的規則也不一樣不影響最後的規則填寫，不用太擔心。”

相比起上個空間的楊培來說，這個空間的老隊員們對於魯長風這個新手極其友善，沒有任何老資曆的架子，反而還很主動的向他科普高端空間內的特殊情況及處理方式。

“什麼情況？”白燼述等他們解釋完之後才慢吞吞開口。

“另外四個隊員聯係不上了，”雲廣說明道，“小隊頻道裡顯示不在聯絡區，魯長風查探了這一片區域也沒有看見他們的蹤影，應該是要分AB隊。”

幾個老隊員看起來都很鎮定，倒顯得魯長風的焦急有些沒必要的突出，白燼述聽完解釋後就又是一副懶洋洋沒睡醒的樣子，沒有任何想要發表自己意見的想法。

幾人正聚在院子裡交流，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大叔的聲音。

“喲，今天你們這些城裡的學生崽還起挺早的嘛。”

幾人應聲看去，門口的是個手上端著個托盤的大叔，大叔走進院子，把托盤上的六碗白粥放在小院裡的桌子上，中間擺了幾碟看不出是什麼植物的鹹菜，不好意思道：“我們這條件就這樣，讓大家吃了六天的白粥鹹菜實在不好意思，好在今天過後橋就修好能通人了，你們明天早上就能走。”

白燼述眉頭皺了皺，這話好像不太對。

他抬眼看了一眼周圍的隊員們，果然大家的神色都若有所思。

“既然你們起了，我就去給你們馬老師說一聲。”大叔放下白粥，抬步就要走。

“等一下叔，”雲廣主動叫住了大叔，“橋今天還不能通人嗎？”

“不能啊，”大叔為難的說道，“我們這山裡條件不好，本來那橋就是早年間用木頭搭出來的，泥石流一衝就沒了，外面修理隊不好進來，現在都還是村裡的人在修。”

“這樣啊，不好意思啊叔，”雲廣見狀抱歉地站起來，“這六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不麻煩不麻煩，馬老師都給我們說了，你們來這裡叫什麼……什麼旅遊調查？”大叔連連擺手，“說是有個特彆有意義的什麼大洞遺跡，政府要開發做旅遊景點，以後我們也不用種田了，都能富起來！我們這一個泥石流把你們困在山裡六天才是給政府添麻煩。”

看雲廣沒有接話，大叔在圍兜上擦了擦手：“那個……你們這鹹菜還是前幾天那樣，再加點嗎？”

嗯？

所有人順著他的視線向身後看去。

剛剛還擺了六碗白粥的桌子上，現在隻剩五碗了，消失的那碗粥被佘莫楚捧在手裡，已經有半碗多都下了肚。

中間的幾盤鹹菜將近空盤，最後一根碩果僅存的菜葉剛剛被佘莫楚夾走。

情況明顯不對勁，他們都在認真分析大叔的話，試圖從裡面找到線索的時候，這小子居然在吃飯？

甚至還吃完了所有鹹菜。

所有人眉心一跳，這什麼人啊，吃飯口味得有多重，白粥才下去半碗，幾盤鹹菜都快被吃完了。

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自己這裡，佘莫楚莫名其妙地從碗裡抬起頭：“怎麼了嗎？看我吃飯乾嘛？你們都不吃飯啊？”

這人說話的時候不愛抬眼睛，語氣又拖腔帶調慢慢吞吞的，說個話都挑釁似的。

聽的人感覺拳頭都癢起來了。

“吃，”雲廣的脾氣是真的好，他從中間取走了一碟已經空盤的鹹菜碟子遞過去，“叔，要不再添點鹹菜吧？”

“有眼光，”佘莫楚捧著飯碗讚揚道，“那盤鹹菜最好吃，比我之前在外面飯館裡吃過的鹹菜都好。”

所有人視線再次難以言喻。

所以你才把它吃了個精光？

“行，叔這就去添，這是今天新醃出來的，·”大叔一聽彆人誇讚他的手藝，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驕傲了起來，樂嗬嗬地伸手取走了中間的鹹菜碟子，“其他要不要再添一點？”

“這個這個，”佘莫楚積極地又遞過去一盤，“這盤也好吃。”

大叔帶著幾個空盤走了，隻留下院子裡的白燼述和無語的五個人。

“你……”李仁抽抽嘴角，“你早上進入空間之前沒吃飯？”

“吃了啊，”白燼述放下白粥，古怪的看了他幾眼，“難道你會因為昨天吃了飯而今天就不吃嗎？”

但這不是你餓死鬼一樣把所有鹹菜一掃而空的理由吧？！

李仁一時話噎在嗓子眼裡，不知道要怎麼回。

“李仁，”雲廣做了個下壓的手勢，“你沒發現不對嗎？”

“什麼？”雲廣的威信看來在高端隊員中真的很重，其他隊員一聽他說話就會不自覺的聽從，看來他的資曆要比自己想象的重。

白燼述若有所思時，雲廣已經開始了分析：“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剛大叔說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六天了。”

其他隊員紛紛點點頭。

“而且大叔似乎對我們很熟悉的樣子，”雲廣繼續說道，“他對於我們的起床時間非常熟悉，對於我來代替所有人發言習以為常，對於小佘要添鹹菜習以為常，甚至還主動問是不是要向前幾天一樣。”

“對，而且他說的話，”魯長風也學著上個副本他奧哥的方式跟著分析，“他說我們在這裡待了六天了，明天就可以走。現在合理分析推理，我們目前的身份是一隊地理考察隊員，為了考察他所說的那個什麼洞是否適合做旅遊景點而來。”

“溶洞。”白燼述忽然糾正，“這裡有喀斯特地貌，隻能是溶洞。”

“哦……哦，溶洞，”這人一直一副懶懶散散懶得探索的樣子，忽然開口補充內容，倒把魯長風嚇一跳，“為了考察溶洞是否適合做旅遊景點而來，然後意外遭遇了泥石流，衝垮了出山的橋，從而導致在這裡滯留了六天，明天才能出去。”

“對，背景信息是這樣，”雲廣肯定了魯長風的發言，“但是問題在於，大叔的樣子像是已經和我們待了六天一樣，對我們的性格非常熟悉。”

張鹿趕緊點頭：“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其實莫楚也發現了，他回答李仁的時候說‘難道你昨天吃了飯今天就不吃了嗎？’”，雲廣看了白燼述一眼，雙手交叉，緩緩放在桌上，“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其實已經在這裡面待了六天左右了？”

所有人一驚。

“基金會的未知空間探索，一般情況下並不會超出某個範圍，這是由未知空間的特性決定的，隊員登入空間之後所處的位置就是未知規則所在的地域，”雲廣的分析有條有理，邏輯列的清清楚楚，“所以如果今天是我們進入這裡的第一天，那麼明天我們就會因為修好了橋而離開，這不符合基金會投放的標準。”

桌上的大家點點頭。

“所以現在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今天就是我們進入的第一天，明天橋會繼續出問題，導致我們在這裡繼續滯留下去。但是這個說法無法解釋為什麼大叔對我們那麼熟悉。”

雲廣環顧周圍一圈：“第一種，也是我比較傾向的一種：今天是我們進入的第六天，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我們在昨天的探索中違反了某條規則，導致失去了所有探索的記憶，誤以為今天是我們進入的第一天。”

大家面面相覷，不由得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兩種可能內，後者的難度簡直是前者的百倍不止。

“來了來了，”大叔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緒，“這盤鹹菜是小佘喜歡的，給你放這。”

大叔把白燼述點名說好吃的那盤放在了他面前。

“還有這些都是後面添的，你們放心吃，管夠，不夠了還有。吃完之後我把碗帶回去一起洗，你們馬老師說今天最後一天了，任務繁重，讓你們趕緊準備。”

“好，謝謝叔。”雲廣溫和地笑了笑，幫著他放好了後面幾盤帶來的鹹菜。

由於有了個外人在這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有關於規則探索的內容，轉而認真吃起飯來。

白粥確實沒什麼味道，村裡本來就窮，米也不是什麼之前的好品種，煮出來的粥自然也沒什麼大米的清香之類的東西。

李仁端著飯碗，看了看佘莫楚面前那盤鹹菜，伸出手夾了一筷子。

這粥不搭點彆的還真吃不下去。

他把那片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菜放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吃一口米飯，就手一抖，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呸。”

“呸呸呸。”他也顧不得大叔就在旁邊了，趕緊把這口菜吐了出去。

“你吃到什麼了？！”管紅雁刷的一下站起來，很敏.感地看向李仁，語氣戒備。

“水、水……咳咳咳咳水，誰給我杯水，快快快！”李仁臉都皺成了一團，左手在空中揮來揮去。

“這裡這裡。”魯長風趕緊從身後農村蓄水的大缸裡舀出來一瓢水，小跑著趕緊遞到了李仁手裡。

李仁抱著瓢就仰頭狂灌，喝了好幾口之後才說得出話來：“鹹……”

他崩潰地看了佘莫楚一眼：“齁鹹！”

這是做的時候把菜掉鹽缸子裡去了吧！哪有這麼鹹的鹹菜，簡直都已經鹹到了發苦的地步，他喝了好幾口水勉強壓下去之後舌根還是苦的。

佘莫楚這是什麼口味？！這玩意哪有一點是和“好吃”，甚至是“比飯店裡的都好吃”扯得上關係的。

他吹牛不打草稿的嗎？這玩意白送他他都不要好吧？

被他崩潰的眼神盯著，佘莫楚還是那副懶得抬眼皮的樣子，一臉淡然地學著他的樣子夾起來一根鹹菜，放進嘴裡嚼了嚼，又夾起來一塊米飯，放進嘴裡嚼了嚼，然後完成吞咽。

李仁：？？？

是啊，明明佘莫楚吃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口鹹菜一口飯啊，怎麼他嘴裡的這根鹹菜就鹹成這樣？

難不成是他運氣不好，夾到了一根鹽最多的？

李仁不信邪地又試探著夾了一根，隨即收獲了更大的痛苦。

哪裡是他運氣不好，明明這一盤菜都是這麼鹹，鹹到發苦，簡直做的時候像打死了十個賣鹽的！

他放下飯碗，看向一口一個就快吃完這盤菜的佘莫楚崩潰道：“你沒有味覺的嗎？”

這玩意真的是正常人能一口一個吃得下去的嗎？

佘莫楚這能是人？

“有啊。”在他對面，垂著眼皮正在吃飯的佘莫楚抬起眼，蛇似的豎瞳鎖定了他半晌，“我知道這是鹹的，我聞得見。”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李仁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他在高端空間也待了半年多了，見過的奇怪隊員不少，但佘莫楚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這人長的就太不像人，有一種用筆鋒一寸一寸極端精細地細化過後的非人美感，像是建模出來的CG，那張臉跟畫出來的似的，總之不太現實。

而且他平時垂著眼睛的時候還不明顯，一旦他睜開眼睛把那雙很明顯的豎瞳露出來，就能很直接的感覺到佘莫楚身上的非人感極重。平時那股懶懶散散得過且過的氣質在露出雙眼後會立馬一掃而空，變成一種冷血動物鎖定獵物時的冷冽和凜然。

而且他似乎從不眨眼睛。

蛇也從不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