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編花花 我們都是正經人(1 / 1)

陳鄰:“我荷包裡應該有……我找找。”

她記得狐狸給她的荷包裡塞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裡面應該會有發繩。

心裡這樣想著,陳鄰把手伸進荷包裡摸索。摸來摸去,找得手都酸了,愣是沒有找到一根能用的發繩。

倒也不是沒找到能紮頭發的。

但是那些珍珠翡翠的小夾子和簪子, 顯然不能放到樸素的徐道長腦袋上。

她正躊躇著, 一低眼就對上徐存湛雙眼。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睜開眼睛了, 正懶洋洋的望著陳鄰。或許是因為曬了太陽的緣故,徐存湛現在看起來很蓬鬆很好說話的樣子,像一隻心情不錯的貓。

沒有在荷包裡找到合適的發繩, 陳鄰乾脆放棄了荷包裡會有發繩的想法, 轉而拍了拍徐存湛肩膀:“你先坐起來, 不然我沒法幫你綁頭發。”

徐存湛兩手撐著台階坐起來, 陳鄰繞到他身後坐下, 把自己腰帶上纏著的絲絛解了一條下來。

綁頭發嘛, 有條繩子能綁住頭發就行了, 不一定非得是發繩。

狐狸給陳鄰親自配的絲絛是紅色,倒是和徐存湛原本的發繩顏色很像。

陳鄰用手梳了梳徐存湛頭發, 他的頭發很順, 陳鄰手指探進發絲之間, 有種攥著一把流水的錯覺。

她問:“低馬尾還是高馬尾?”

徐存湛:“隨便你。”

陳鄰樂了,開玩笑:“那我會給你編辮子喔?”

徐存湛腦袋往後仰,後腦勺壓著陳鄰手掌,上目線一瞥陳鄰。

他臉上掛起一絲笑, 很快又坐回去,聲音仍舊懶散:“都說了,隨便你。”

陳鄰本來隻是開玩笑。

但是徐存湛態度這麼配合,陳鄰反而躍躍欲試, 真的想給他編個辮子了。

從側面抓了一縷頭發,順著編下來,邊編邊加入新的頭發。陳鄰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編了一小段後,又繞到徐存湛面前蹲著看效果。

結果繞到正面一看,陳鄰才發現自己編歪了。

雖然編歪了,但是小辮子配上徐存湛,意外的很可愛——尤其是他那副無所謂的懶洋洋模樣。

陳鄰沒忍住,笑了一聲。

徐存湛抬眼看她,挑眉。陳鄰解釋:“編歪了……我不經常給彆人編頭發,從後面編還挺不習慣的。”

徐存湛:“平時都隻給自己編?”

陳鄰撓了撓臉:“嗯,平時比較喜歡自己搗鼓頭發。”

徐存湛看了眼她太陽光底下顯眼的淺藍發色,對這句話倒是很信。

他指了指自己兩腿中間的空地:“那你背對我坐在這邊,不就和給自己編頭發差不多了嗎?”

陳鄰連忙擺手:“不行不行——”

徐存湛不解:“為什麼不行?”

陳鄰乾咳一聲,小聲:“因為這樣離得很近。”

徐存湛:“離得近點,不是更方便嗎?”

陳鄰鬆開手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抱怨:“徐道長,你情竅壞了可我的情竅沒壞呀!離這麼近我會不好意思的!”

她一鬆開手,剛編好的半截發辮頓時散了。

略有些卷曲的碎發散開,垂落徐存湛臉頰邊,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陳鄰重新繞回徐存湛背面蹲著:“還是給你綁個低馬尾吧,這樣不容易散。”

紅絲絛纏繞雪白發絲,陳鄰合攏發繩後打了個活結,把長出來的部分卷進去藏好,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

但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似乎是顏色相性不太好。

陳鄰覺得顏色不均衡,低頭開始扒拉自己的裙子——十二破的裙子工字褶不少,垂下糾纏的五色絲絛。在一堆顏色裡挑挑揀揀,最後選出了明黃色。

她拆了那條紅色的,把明黃色綁上去,收尾時將兩條絲絛打結編織,收攏成花朵的模樣。

編花朵是陳鄰的強項,她有段時間沉迷手工編織包,編了一大堆不同款式的針織包,還織過各種花裡胡哨的針織吊帶和毛衣。

編小花比較耗時間,陳鄰也沒打算隻編一朵。

她低頭編得認真,編著編著,忽然膝蓋一沉。陳鄰嚇了一跳,目光從自己手頭絲絛上挪開,看見徐存湛枕在自己曲起的小腿上。

他閉著眼睛,但陳鄰也看不出他有沒有睡著。

“……徐道長?”

“嗯,活著的。”

原來沒睡著——陳鄰覺得好笑,又無奈,懷疑道:“你這樣躺著真的舒服嗎?”

不是她小氣不願意把腿借給徐存湛躺,隻是徐存湛這個姿勢躺著,陳鄰都替他難受,也不知道徐存湛為什麼能躺得這麼理所當然。

他的脖子真的不會落枕嗎?

徐存湛把眼睛虛虛睜開一條縫隙,瞥她,又將眼閉上:“舒服啊。”

陳鄰:“……算了,你不覺得難受就行。”

她垂首,又繼續專注於給絲絛打結編小花。

絲絛交錯拉扯,柔軟皮膚不時勾纏發絲,這些細微的動靜對於修道者來說卻很好捕捉。徐存湛是學習能力很可怕的那一類人,即使並沒有睜開眼去看陳鄰編花朵,光是聽聲音,卻也已經在心裡大概熟悉了用絲絛編花朵的手法。

太陽很暖,曬得徐存湛都難得懶散起來。

他少有這樣鬆散的時刻,偶爾放縱一下居然也覺得不錯。這樣想來似乎都要將其歸咎於陳鄰——她周身自成一股奇妙的氣場,讓人感到安心和舒適。

到了傍晚的時候,陳鄰終於編完了。

她坐直了背伸懶腰,活動脖頸和肩膀,抬頭便看見天邊燒紅的晚霞。

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熱鬨,街道上行人漸多,不少高樓上都已經點起了燈籠。

一束流光在夜色中穿行,準確無誤落向徐存湛;徐存湛抬手抓住,捏破流光時眉頭皺了下。

陳鄰揉著肩膀,問:“是你師侄給你傳信了嗎?”

徐存湛:“嗯,他們說要去擺放不夜城的城主。”

陳鄰:“啊,是那個,真身用來鎮壓了缺弊塔的——”

徐存湛:“蓮鶴夫人。”

陳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我們也要去嗎?”

徐存湛一翻身起來——陳鄰坐他身後,清楚看著他翻身起來時甚至沒有用手撐一下台階借力。

……好離譜的核心力量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沾灰的地方,道:“去啊,我也好奇,那麼大一個販賣修士的拍賣場,蓮鶴夫人作為一城之主,到底知不知道。”

陳鄰從他的話裡品出幾分不對味來,好奇:“所以拍賣場是不能拍賣修士的嗎?”

徐存湛:“我問過常煥東了,不止禁止販賣修士,就連販賣普通人也是不許的。”

“對於凡間帝王而言,人分奴與民,但對修士而言,人隻是人,帝王與平民並無太大的區彆。像這種大型拍賣會一般都需要凡人與修道者合作才能辦得起來,不將同族計入貨物,是修道者的底線。”

陳鄰小聲嘀咕:“真看不出來,這個世界的修道者底線還挺強……”

他們似乎格外忌諱隨意介入普通人的生命,但對同為修道者的存在又格外殘忍。

仍舊是徐存湛帶路,兩人拐入一條光看裝飾就格外花裡胡哨的街道,隔著老遠就看見常煥東在街道入口守著。

常煥東一邊揮手一邊向兩人跑過來:“師叔!陳姑娘!你們來啦?”

徐存湛:“見到城主了?”

常煥東臉上熱情的神態瞬間垮下:“沒,城主說自己最近身體抱恙,不想看客,隻安排了我們在牡丹樓休息。”

牡丹樓。

聽見這個名字,再看這條街花裡胡哨的風格,陳鄰心底驟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試探性的問:“你說的那個牡丹樓……在這條街上嗎?”

常煥東點頭,指了指正前方:“喏,就在那邊。”

陳鄰看著前方那酒醉金迷氣息都快滿溢出來的花樓,陷入了沉默。

常煥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解釋:“彆誤會!雖然牡丹樓是花樓,但我們隻是暫住後院,和前面的姑娘們不會有所接觸。”

“牡丹樓是城主經營的產業,樓裡的姑娘都是與她同係的花妖。平時有其他人要拜訪城主,城主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去見的話,也是讓客人暫住在牡丹樓後院的。”

他帶著二人繞到側門進去。

側門就要安靜很多,門口兩個護衛看見常煥東帶著兩個人過來,客客氣氣的一拱手讓開門,請三人進去。

裡面有個園子,種著各種花樹,粉的白的開成一團,遠遠望去繁華熱鬨。

暮白山弟子們就住在園子後面的一處閣樓。

十五個弟子三人一間,住滿了二樓,三樓還空著五個房間可以隨便住。

常煥東邊帶路邊介紹:“這邊很幽靜,平時隻有送餐的侍女會過來……”

徐存湛:“他們送過來的食物,你們都吃了?”

常煥東神色一淩:“吃一塹長一智,我們自然不敢再亂吃東西,都是仔細檢查過後,確定沒事了才吃的。”

徐存湛點頭:“所以還是吃了。”

常煥東:“……”

他羞愧的垂下了腦袋,不敢說話。

進了閣樓,先在大廳坐下。

徐存湛和陳鄰坐了,但常煥東不太敢坐,像個等著班導訓的小學生,兩手局促背在身後,眼眸低著看自己鞋尖。

徐存湛也沒為難他,隨便指了張椅子:“先坐,說一下情況吧,你們怎麼從鷂城查到這裡來,又是怎麼被拐的,全都說一遍。”

常煥東扭捏的坐了,脊背挺直得像把尺子,回答道:“我們按照師叔留下的線索,先去調查了城主一家,發現最先提出獻祭的老城主與鮫人關係匪淺,鮫人族刻在祭壇上的魔族陣法並非它們自己搗鼓出來的,而是凶老城主手中得到。”

“活人祭祀一事,顯然是老城主一手推動。但是鮫人族死得乾淨,老城主又故去多年,所以我們也沒查出他到底是怎麼說動鮫人族與自己合作的。”

“我們走訪了許多當時還活著的老人,從蛛絲馬跡中查到老城主在與鮫人合作之前曾經去過不夜城,並在不夜城滯留了半年之久——雖然不確定他學得的魔族邪術是否和不夜城有關,但我們還是打算來不夜城拜訪調查一番。”

“商枝姑娘是半路上才和我們遇到的,她聽我們講完此行目的後,也對鷂城的事情頗感興趣,就決定和我們一起來不夜城。”

常煥東面露羞愧,聲音也小了下去:“是我們警惕性不夠,不僅自己落入了拐子手裡,還連累商枝姑娘受罪,這次要不是師叔你及時趕到,我們真的是……”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從樓梯上下來。陳鄰側過臉往樓梯那邊看去,正好看見之前在囚牢裡有過一面之緣的商枝。

她仍舊穿綠衣,臉色蒼白病弱,望過來時露出幾分詫異。

陳鄰忽然意識到她不是在看自己——她的目光越過陳鄰,是在看陳鄰旁邊的徐存湛。

常煥東立刻站了起來,三兩步衝過去扶她:“商枝姑娘,你怎麼下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

商枝擺了擺手,婉拒對方的攙扶,失笑:“我又不是玻璃娃娃,一點小傷,已經服過藥,沒多久就會痊愈了。”

常煥東搓著手應了一聲,繞在商枝身邊。商枝走過來,先看徐存湛,後又看陳鄰,詫異:“陳姑娘?”

陳鄰撓了撓臉:“……嗨?”

她的目光在陳鄰和徐存湛之間轉了轉,輕聲:“我沒想到,你居然和蓮光認識。”

“好久不見了,蓮光。”

徐存湛抬眼瞥她,面色不改:“嗯。”

陳鄰覺得氣氛有點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