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我悟了 此刻他的笑容裡充滿了智慧……(1 / 1)

徐存湛一翻身就想爬起來。

平時他即使不用靈力, 身體素質也是能徒手暴揍體修的程度。但今天就跟見了鬼一樣,徐存湛爬起來兩三次,每次都腿軟得又摔倒。

連著摔了好幾次, 從台階處一直摔到樓閣門口, 徐存湛終於找到能扶手的地方, 扶著門口爬起來站穩, 臉上神情驚恐又懵逼, 下意識看向倒在台階上呼呼大睡的陳鄰。

陳鄰攤開手躺著, 也不嫌階梯硌人, 呼吸平穩,發辮散落,那根赤紅的發繩編在淺藍色發絲之間門, 格外顯眼。

她睡得很安靜, 沒什麼惡習,呼吸聲也很淺,胸口微弱起伏著。因為脖頸底下恰好硌著一階台階,所以陳鄰是仰頭睡的,下巴抬著, 露出整段修長的脖子來。

她個高,四肢都修長,連脖頸也長, 又因為瘦, 喉嚨處那塊軟骨的突出便格外明顯, 撐起一層薄而透粉的皮膚。

和茫然惶惶的徐存湛不同,陳鄰睡得可香,好似還做了好夢,在夢裡砸吧砸吧嘴, 咽了下口水,喉間門軟骨跟著滑動。

自然不如男孩子的喉結那樣明顯,但也確實有塊陰影凸起,在她脖頸上吞咽動作。

徐存湛默然無聲的移開目光,看著台階上被月亮照亮的部分,眉頭緊皺。

一門之隔,屋裡那些喝醉的狐狸們還在撒酒瘋,人言胡話中夾雜幾聲狐狸叫,嚶嚶嚶的,像撒嬌賣癡。

有股很重的香粉味兒從門扉後面透出來。

但廊下卻清淨,偶有夜風拂過,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繚繞。睡在台階上的少女呼吸淺淺,十二破長裙鋪陳於月色之下,面如海棠,醉臥春山。

扶著門框站了不知道多久,徐存湛終於感覺自己的力氣漸漸恢複了。他站起身,有些不確信的走了幾步,兩腿又恢複了往日裡的穩健。

隻是垂眼時,徐存湛又瞄到自己食指上那抹丹紅色。

是陳鄰親他時沾到他唇上的胭脂,又被他自己抹掉了。

這很奇怪——無論如何,徐存湛都覺得這種情況難以解釋。

他走到熟睡的陳鄰旁邊,半蹲下來,低頭看著她。徐存湛的影子完全遮住月光,將陳鄰的臉籠罩起來,她呼吸間整個人都規律的起伏著,嘴唇閉合得並不嚴實,微微啟開,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

一呼一吸,吐息間都是酒味。

徐存湛沉默望著她,伸手,將指尖那點丹紅又抹回陳鄰臉上。

她的臉本就因為醉酒而泛紅,但還是口脂的紅更勝一籌,在少女臉頰上暈開昳麗的色彩。

徐存湛早就知道陳鄰格外適合各種鮮亮的色彩,隻是沒想到她臉上直接抹胭脂居然也挺好看。

或許是她本身裝扮氣質就出格,於是任何誇張的裝飾落到陳鄰身上,都會讓人眼前一亮繼而感到莫名的藝術感。

當然,徐存湛不明白什麼是藝術感,他隻是覺得陳鄰臉上這樣抹居然也挺好看。

在心底生出這樣的想法之後,徐存湛越發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他不禁摸了下自己心口,內視靈台——徐存湛的靈台還是烏漆嘛黑一片,但在死水中心,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花裡胡哨的雜物。

是陳鄰扔進去的。

徐存湛有點煩,又退出了自己靈台。

他乾脆在陳鄰身邊坐了下來。維持著一個姿勢坐了很久,換成普通人的話腿早就麻了,但徐存湛就跟雕塑一樣呆坐在那;過了許久,直到天上月亮都開始逐漸偏移位置,徐存湛終於下定決心,從自己袖子裡拿出那袋情種。

打開錦囊看著裡面那把種子時,徐存湛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壯士斷腕似的悲壯。

但盯了種子一會兒後,徐存湛仰頭張嘴,一口將裡面的種子全部囫圇吞下。

那些種子太小,徐存湛沒嚼,也沒嘗出什麼味道,喉結一滾便將情種儘數咽下。

他以前也沒吃過情種,不知道這東西如果在體內生根發芽是個什麼章程。因為不喜歡狐狸,所以那天要完情種就走了,徐存湛也沒問狐狸情種要怎麼發芽。

不過他想反正是在自己身體裡發芽,自己總該有感覺才對。

情種咽下去了,徐存湛坐在原地,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什麼感覺也沒有。

他眉頭皺起,摸了摸自己心口,靈力在靈台與經脈中四處遊走:走來走去,什麼也沒有找到。

那些被吞下去的情種好像憑空消失了,既沒有發芽更沒有開花。

……沒有開花,就意味著自己沒有情動吧?

雖然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徐存湛實在解釋不了自己剛才為什麼腿軟。

他是不信陳鄰能有什麼法術能暗算到自己,讓自己腿軟摔跤的。

陳鄰自己走路就能摔跤。

但徐存湛也沒經曆過這陣仗。

他這輩子離女人最近的時候,就是從敵人手裡搶人質,搶到了女人質,順手抓著對方衣領把她往身後扔的那一瞬間門。

那時候徐存湛滿心注意力都在敵人身上,人質是男是女他根本沒注意。至於對方被扔出去,那群廢物能不能接住人,人質會不會摔傷,徐存湛更是半點不在乎。

隻要他的戰鬥場裡沒有拖後腿的家夥就行了。

可陳鄰不一樣。

陳鄰抱過他,喝醉了還親他。

徐存湛從沒被人親過,也沒有被人抱過。他感覺很怪,但又說不上哪裡怪,因為這些事情隻有陳鄰對他做過,他找不到第二個參考對象可以拿來對比。

想了又想,徐存湛又疑心:是不是因為距離被親那會兒太久了,自己的心情已經平複,情種才沒有反應?

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那就得再親一次——徐存湛低頭,手掌拍了拍陳鄰的臉。陳鄰偏過臉去,打開徐存湛的手,嫌他煩,翻了個身繼續睡。

被拍開了手,徐存湛也不惱。他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又看著陳鄰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眉頭皺起,沉思。

那群狐狸是耽於享樂,不知節製的酒鬼。在徐存湛把陳鄰拖走之後,她們仍然沉迷於美酒帶來的快/感,醉醺醺的開了一桶又一桶的春夢無痕。

空氣中都是酒味,很濃,摻雜脂粉氣,從屋子裡面盤旋蔓延到屋子外面。徐存湛對這些東西向來很有自製力,但空氣中的酒味過濃,濃到讓徐存湛感到一點呼吸困難。

他俯身,單手撐在台階上,垂首親了一下陳鄰醉紅的臉頰。

少女的臉頰格外柔軟,但日常生活過於無聊的徐存湛很難找到某種替代物來形容親到對方臉頰的觸感。

隻是蜻蜓點水的一親,然後又拉開距離,徐存湛仍然單手撐著台階不動,仔細感受自己靈台之中的動靜:情種一點反應都沒有,看起來就好像死了一樣。

難道親臉不管用?

他皺眉,目光又轉回陳鄰臉上。

陳鄰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還睡得很香。

徐存湛又俯身,這次親了陳鄰的唇;他動作很輕,比起常規意義上的啵啵,這個姿態更像是隻用嘴巴貼了貼陳鄰的嘴巴。

這是這個姿勢離得太近,陳鄰的呼吸撲到徐存湛臉上,酒味清甜,又發著熱。和平時徐存湛身上的燥熱不同,那是一種很溫暖的熱,像冬天沒睡醒的被窩。

當然,徐存湛冬天也不睡覺。

他隻是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這個形容詞而已。

親完後他便後退,歪著頭疑惑的看陳鄰。

情種沒有反應,他雖然蹲了很久,但腿也不軟,反應和之前陳鄰親他那次完全不一樣。

這下徐存湛更搞不明白了。

*

陳鄰睡了個好覺。

她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終於和朋友續上那攤沒吃完的火鍋,點了她最愛吃的蝦滑。

那個夢過於真實了,真實到陳鄰夢醒後看見眼前狐狸的閣樓時,還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但很快,宿醉的頭痛和腫脹的眼皮都讓陳鄰清醒過來。她抱住自己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哼哼,心想真是見鬼,我都變成人偶了怎麼還要被宿醉折磨?!

隻有這種時候陳鄰才會懷念自己身為布偶的時候——布偶五感遲鈍,就算是被捏碎了也不會怎麼痛。

這具靈偶哪裡都好,就是五感也太真實了。

在心裡對比著前後兩個身體的好處與壞處,陳鄰搓了搓自己的臉爬起來。

剛坐起來轉頭,就對上徐存湛近在咫尺的臉。

雖然臉是帥哥的臉,但大早上的貼這麼近,還是把陳鄰嚇一跳,尖叫一聲後連滾帶爬往後退;幸好她本來就是躺著的,不然準要一腳踩空從長階梯上滾下去。

慘叫到一半,陳鄰意識到那不是妖怪是徐存湛。

她把長大的嘴合上,抱怨:“徐道長,你蹲我旁邊好歹也吱個聲啊,這樣不聲不響的貼上來真的很嚇人啊你知不知道?”

徐存湛面無表情:“吱。”

陳鄰:“……”

她抱緊自己胳膊搓了搓:“好冷的笑話,謝謝你,給我冷清醒了。”

徐存湛沒接陳鄰的話茬,反而是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我沒開花。”

陳鄰一愣:“啊?”

徐存湛眯了眯眼,又看向陳鄰:“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陳鄰:“呃……睡得挺好的。”

徐存湛:“我昨天在這守了一晚上,但是沒開花。”

陳鄰:“……”

她伸手摸了摸徐存湛額頭,另外一隻手又摸著自己額頭,兩相對比溫度,自言自語:“雖然額頭是熱的,但你平時也是這個溫度,摸起來也沒發燒啊。”

“在胡言亂語啥……”

徐存湛抬眼,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笑容:“我明白了。”

陳鄰莫名其妙:“你明白什麼了?”

徐存湛:“我喜歡你。”

陳鄰跟觸電似的縮回探徐存湛額頭的手,滿臉驚恐,肩膀都不自覺蜷縮,神態酷似一隻受到驚嚇的鵪鶉。

徐存湛兩手撐著台階,湊近陳鄰的臉,陳鄰兩腳蹬地忙不迭後退,感覺自己今天真的是撞了鬼了。

徐存湛他不會是也喝酒了吧?

喝大了?

徐存湛沒理會陳鄰的驚恐,臉上仍然是笑,伸手摁住陳鄰腦袋,聲音溫柔:“我以前一直覺得,修道隻需要降妖除魔匡扶大道即可。但昨天我蹲在這想了一夜,終於想明白了,修道者降妖除魔,本是為了救濟蒼生,兼愛蒼生。”

“陳姑娘亦是蒼生之一,所以我愛陳姑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此乃蒼生大愛。”

不知道為什麼,陳鄰感覺徐存湛的笑容裡莫名其妙透露出一種非常佛光普照的感覺。

甚至就連摁她腦袋的動作都變得比平時溫柔了許多。

但是陳鄰還是沒聽懂徐存湛在說什麼,甚至懷疑他終於因為吃不上飯而把腦子熬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