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第 248 章(1 / 1)

林巍峰安靜聽妻子說完, 她眼中的焦急、擔憂、恐懼,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實際上跟徐娟想的不一樣,林巍峰並不是很介意妻子跟前夫還有聯係。

這個有聯係, 是指保有對方聯係方式,必要的情況下進行正常的交流溝通。

比如像徐娟說的,孩子要上學了,跟前夫說一聲。

林巍峰並不覺得有什麼,年崽不是他的兒子,這是事實,妻子在嫁給他之前有過一段婚姻,這也是事實,不是他強行斷絕兩人所有聯係就不存在的。

事實上,他寧願林平是個潑皮無賴,耍渾要錢,敗光徐娟對他的所有好感, 連曾經的過往都不願想起。

可恰恰相反,年崽的爸爸雖然窮, 但他是個好人。

林巍峰不知道妻子跟前夫還有沒有感情, 但他知道,她念著他的好。

“彆緊張。”林巍峰溫聲安撫道:“不是什麼大事, 想看看孩子, 你跟他說就好了。”

徐娟一愣,她著實沒想到, 林巍峰竟然會這麼輕易的鬆口了。

當初簽那些合同的時候,不是說……

她突然想起來, 簽合同的時候林巍峰並沒有出面, 那些話隻是他助理口頭上說的, 合同上也沒有。

她頓時覺得自己誤會了林巍峰,十分不好意思。

“那……那我……”徐娟吭吭巴巴,面對林巍峰,她總是會心虛,底氣不足。

林巍峰摸摸她頭發,微笑著說:“去吧,我信你。”

徐娟臉一下子紅了,猛地站起身:“那……那我現在給他打電話……”

說完拿起手機,逃似的離開了。

她躲在衛生間裡,洗了把臉冷靜了一下,拿起手機撥了林平的號碼。

第一次竟然沒打通,提示正在通話中。

徐娟立刻猜到了,一定是在跟林家二老通話,他們這個手機,需要接打的電話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用來跟家人聯係。

如果有活兒,包工頭會直接去工棚找他們說一聲,或者找個工人帶個話,並不需要一個個通知工人。

想到以前的公公婆婆,徐娟一陣心虛。

林家一家子都是好人,林爺爺林奶奶也不是那種搓磨兒媳的人,林爺爺不愛說話,基本跟兒媳婦沒什麼接觸。

整個家裡,徐娟接觸最多的不是丈夫林平,而是婆婆林老太太。

憑良心講,婆婆對她十分不錯,不至於說把她當親女兒,但絕對沒有搓磨打罵。

家裡的活,都是分著乾的,沒有說她年輕,她是娶進來的媳婦兒,就把重活臟活全扔給她。

徐娟懷年崽的時候,懷相不好,害怕會難產,她見過難產死掉的女人,還不止一個。

於是壯著膽子提要求,要去醫院生孩子。

這在村裡可是獨一份兒!

婆婆也答應了,為此幾乎掏空了家底兒,好在這一手防著了,雖然難產,她和孩子的命都保住了。

但她難產,產後虛弱,沒辦法照顧同樣虛弱的孩子。

林平是個男人,年崽是頭一個孩子,他連怎麼抱孩子都不知道。

年崽出生後,一直是他奶奶在照顧。

後來又出了許多事,家裡背了債,為了還錢,徐娟跟著林平外出打工,年崽自然而然留給了二老照顧。

可以說,景年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是他們的心頭肉,命根子,一點兒不誇張。

她跟林平離婚,把崽崽要來,就是挖了二老的心頭肉,碰了他們的命根子。

可是沒辦法,她也是為了孩子好,林平不也接受了嗎?

之前徐娟一直這麼安慰自己的,但是一想到公公婆婆,她還是會心虛。

她旁敲側擊跟年崽打聽過,知道公公婆婆並不了解真實情況,年崽是林平找借口從老家帶出來的,林家二老不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

徐娟緩了緩心情,又播了個電話過去,這回順利接通了。

她沒有提剛才那個沒打通的電話,林平的手機在通話中不會有未接提示。

“年崽明天要去上學了。”沒有稱呼,張口的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林平沉默片刻,嗓音低啞:“知道了。”

徐娟說:“我把地址報給你,他上下學的時候,你可以看看他。”

“好。”這回林平答應的很快,好像他早就在等待著,期待著。

徐娟報了景年的學校,以及上下學時間,並沒有詢問林平打算什麼時候去。

林平又回了一聲“好”。

聽筒裡沒了聲音,兩人都沉默著。

片刻後,又同時出聲,隻吐了一個字音,都停住了。

又是難言的沉默,曾經相濡以沫的夫妻,走入了如今動不動冷場的境地。

林平先開了口,說的卻是:“你先說。”

徐娟沒有推辭,問了一句:“還有什麼事嗎?”

林平:“……沒有。”

他原本還想問一句,年崽有沒有哭鬨,有沒有想他,想爺爺奶奶。

但是剛才一打岔,他突然冷靜下來。

沒必要問的,這些話問出來,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孩子想他們,他沒辦法帶他走帶他回家,隻能聽著孩子哭鬨難過的消息傷心。

如果不想……

不想也好吧,那家條件那麼好,年崽留在媽媽身邊,會過上最優越的生活,他永遠也給不了的那種生活。

“那我掛了。”徐娟說。

林平又說了一個“好”。

電話斷了,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

林平僵立在原地,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

徐娟猜得沒錯,在接她的電話之前,他確實在跟父母通電話。

以前二老心疼電話費,而且知道兒子打工工作忙,沒多少休息時間,不想耽誤僅有的那點兒空閒。

所以年崽在的時候,他們基本上一周就通一次電話,報報平安,隨便說兩句近況也就掛了。

但是年崽被林平帶走之後,二老一下子像被抽走了主心骨,魂都散了一半。

三天兩頭的電話打過去,也顧不得省錢了,不為彆的,就為聽聽孫兒的聲音。

他們聽餘妙妙說,那個什麼智能手機,能視頻,就是打電話能看見人臉。

一向節省的二老,甚至想掏錢買個這樣的智能手機,好看看崽崽,看看他們帶大的孫兒。

舍不得啊,見不著孩子,老兩口臉上的笑都沒了。

可是剛走那兩天還好,火車上噪雜,崽崽的聲音也聽得出疲累,但依舊充滿活力,親親熱熱的喊著“爺爺奶奶”。

然而沒多久,再打電話過去,就聽不著孩子聲音了。

問林平,他說年崽送去學校了。

孩子要上學,這是正經事,林爺爺林奶奶雖然遺憾,但也不敢耽誤孩子學業。

於是就等著,上學接不著電話,放學總能接了吧?

晚上再打過去,還是接不著,林平總有理由。

打的早了,說還沒放學,打的晚了,說年崽睡了。

不早不晚掐著點兒,去同學家玩兒了,反正就是接不著電話。

一開始二老很相信的,親兒子,騙他們做什麼呢?

而且城裡情況他們不了解,林平編的一些理由,他們找不出漏洞。

然而時間久了,漸漸瞞不住了。

有再多的事,再多的意外,總不至於一次電話都接不著吧?

老兩口是單純,又不是傻,逼著兒子說實話。

林平哪敢跟他們說實話,離婚這種事,在村裡已經很少見了。

如果說他和徐娟離婚,父母雖然難以接受,但已經成既定事實的事,頂多說他兩句。

可是把孩子給了他媽媽這事,他知道父母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剛才,父母電話再次逼問,他又一次糊弄了過去。

但是林平知道,這已經是底線了,再不給個合適的理由,二老真的會像電話裡說的那樣,跑到城裡來找他。

黑夜裡,林平僵立了許久,很多事,好像已經到了一個必須了結的節點。

第二天。

媽媽拍著被子叫他起床的時候,景年一頭把臉埋進小熊肚子裡,哼唧著還想在賴會兒床。

冬天的被窩實在太暖和啦!

每天早上起床都是一場艱難的抗戰,大部分時候,年崽都是戰敗者,要被困在被窩結界裡好一會兒。

平常崽崽想賴床,哼唧兩聲撒撒嬌,來叫他起床的徐娟便會不忍心,任由他再睡一會兒。

但是今天可不行了,徐娟又拍了拍被子,溫聲哄道:“年崽,今天要去學校哦,不能再睡了,要遲到了。”

被窩裡的團子蠕動了一下,突然坐了起來:“媽媽!”

卷卷的頭毛在被窩裡磨蹭了一晚上,胡亂翹著,未睡醒的小奶音也軟綿綿的直戳人心。

“媽媽,我要上學!”這回聲音清醒一點兒了,圓溜溜的大眼睛也睜開了。

“那快起床吧。”徐娟拿來衣服給他穿。

幼兒園有園服,是一套綠色的羽絨服,裡面有配套的淺綠色毛衣,室內有暖氣,進去之後把外套脫掉就可以了。

整套衣服還算有點兒設計感,而景年仗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妥妥的,穿碎花棉襖都好看。

一身新園服上身,徐娟領著他在鏡子前面轉悠了一圈,小家夥兒臭美的抿著笑:“媽媽,好不好看?”

“好看,我們年崽是最靚的崽。”這話她聽家裡哪個提過一嘴,就記下了。

得到媽媽的誇獎,景年臉上的笑立刻憋不住了,眼睛彎成月牙,笑嘻嘻地往樓下跑。

他跟家裡人已經混熟了,下樓到餐廳,看見坐在餐桌旁的林巍峰和林錦榮,壯著膽子跑過去。

“年崽,怎麼了?”林錦榮問,林巍峰也投來視線。

“叔叔,大哥哥,我要上學了哦。”崽崽仰著小下巴,藏不住的高興。

小家夥兒。

這歡喜勁兒,可真夠討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