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一場酒喝得載歌載舞,相……(1 / 1)

第五十五章

高儉想了想, 好像是這麼回事。

“我生氣不是因為你答應這件事……而是因為……你!答應了這件事。”高儉非常認真的把話語中的重音落在了‘你’的上面。

江秋寒一時沒懂:“有什麼不一樣?”

高儉氣絕,把江秋寒的兩條胳膊從自己肩膀上拉下來,像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就是不一樣!”

江秋寒略略遲疑片刻, 說:

“咱們的老二當年沒能保住, 我也傷了根本,今後隻怕……”

高儉預感她接下來說的話自己定然不愛聽,直接打斷:

“隻怕什麼?咱們不還有岄兒。”

江秋寒看了一眼殿門的方向, 略感憂愁:“岄兒……要不你就看看, 有合適的便留下,我, 應該也能容她。”

高儉很少聽江秋寒說起當年那個孩子,見她神情落寞, 想緊緊抱住她, 給她安慰, 可聽她後來說的那些,高儉又不想抱了。

“你能容她?”高儉輕問。

江秋寒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 說:“隻要她安分守己不作妖。”

高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傷害,盯著江秋寒看了好一會兒後, 驀地轉身氣衝衝的走了。

江秋寒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奈幽幽的一歎。

坐在台階上的高岄聽見動靜回頭, 看見向來堅定不移夫人吹的人居然憤憤然的從他夫人那兒離開。

她聽力不錯,先前他們夫妻的話都聽在耳中, 阿娘提起了她那個素未蒙面的弟弟,那次的傷害,不僅僅對高岄來說差點致命,對阿娘更是如此。

那一場江湖恩怨, 差點斷送了她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命。

高岄重傷後,被外公帶去了無想山的琅琊書閣,有幸從無想山收藏的武學至寶星辰圖中參悟出了一條命,但曾經在阿娘腹中的弟弟卻沒有她幸運,神醫穀的穀主當年也說過,阿娘小產傷了根本,今後可能很難再有孩子。

儘管老爹知道阿娘腹中孩兒沒了之後什麼都沒說,隻管天天守著灶台親自給阿娘燉煮養身補品,但高岄也曾看到他獨自坐在灶台後抹過眼淚。

他們夫妻很有默契的很少提起那件事,但不提不代表沒有發生,阿娘心裡對老爹定然有一百分的愧疚,這大概也是她主動應承太後選秀的原因之一吧。

突然感覺心裡悶悶的,高岄沒有再進殿質問阿娘,而是一個人出宮去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與周邊叫賣的貨郎小販們擦肩而過,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人在拍了拍她的肩膀,高岄這才回神轉身,正對上雲庭那雙深邃明亮的桃花眼,清俊至極的相貌讓他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很輕易的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雲庭展開先前輕拍高岄的扇子,平日裡總以梅蘭竹石為扇面畫的人,今天居然用了一把扇面畫著大貓小貓的扇子。

一隻大白貓,外加兩隻毛茸茸的小白貓,追著一隻小繡球,一個作勢撲起,一個滾成一團,憨態可掬,十分可愛,可高岄看著卻越發覺得鼻頭發酸。

雲庭原本見高岄一直盯著自己今日特地選的扇子看,以為她喜歡這種畫風,正要講解一番時,卻見她眼眶發紅,神情有異,不禁趕忙合上扇子,關切問道:

“怎麼了?”

高岄的雙眼生得非常好看,平日裡飛揚灑脫英氣十足,此時眼尾泛紅,泫然欲泣,竟也有一番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之感。

她大概意識到自己失態,高岄沒有回答雲庭的問題,而是眨巴兩下眼睛扭頭就走,雲庭趕忙追上,身後的馬車緩緩追隨。

“彆跟著我。”高岄加快步伐,想把雲庭甩掉。

可無論她走得多快,雲庭總能很輕易的追上她,高岄大怒:

“你煩不煩?想打架啊?”

雲庭被罵了也不生氣,隻是笑了笑,見她額上沁出細密汗珠,便用扇子為她扇風。

“你!”

高岄本就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雲庭又是這副大度不計較的模樣,讓她根本發不出脾氣,當街對峙好一會兒後,高岄乾脆轉身躍向屋簷逃開這人。

可她才剛想躍起,就被雲庭拉回,不由分說把她推上了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馬車。

“帶你去個地方。”雲庭說。

高岄完全不想配合:“不去。”

說完,便從馬車車蹬上跳下,誰知雲庭長臂一攬,把跳下來腳還沒著地的高岄又攔腰推了上去。

高岄感覺自己跳了又仿佛沒跳,此時雲庭也爬上馬車,推著她進車廂,口中說道:

“不是要打架嗎?你想在大街上打?”

高岄的怒氣值快要登頂,摩拳擦掌確實很想跟人打一架,雲庭的挑釁算是正中下懷。

跟著雲庭進到車廂,不待他坐定,高岄便直接出手,雲庭下意識躲避,高岄窮追不舍,雲庭的馬車雖然比一般馬車寬敞,但打起架來還是略顯狹窄,打得馬車晃動不已,給在外駕車的臧天羽造成極大的困難,所幸他駕車技術很好,換個人來說不定就當街翻車了。

高岄一個近身旋轉,從刁鑽的角度把雲庭撲倒在車座上,揚起拳頭就往雲庭打過去,雲庭這時隻要一個挺身,就能利用空間把高岄反製,但那樣她的後腦勢必會撞到車壁,想到這後果,雲庭乾脆放棄了抵抗,轉過腦袋緊閉雙眼等待來自高岄的暴擊。

所幸在最後關頭高岄恢複了理智,捏緊的拳頭就懸停在離雲庭面頰不足一指寬的距離處。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來臨,雲庭把頭轉回,看到了高岄懸停在面前的拳,暗自鬆了口氣,伸出兩指將她的拳頭微微推出安全距離,感恩道:

“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高岄看他這樣,真是有氣都撒不出來了,從雲庭身上爬起,還順便對他伸出援手,看到馬車裡被他們鬨得一塌糊塗,高岄過意不去,主動收拾,把一切東西歸位以後,才抱著個大迎枕蔫巴巴的坐下。

這時馬車聽了,傳來臧天羽的聲音:

“少主,到地方了。”

雲庭應了一聲後,對高岄說:“走,帶你去玩兒。”

高岄意興闌珊,不太想出去,是被雲庭拉著出馬車的,臧天羽好奇的多看了他們兩眼,畢竟在馬車裡打了一路,車不散架、不側翻已經是對馬車質量以及他駕車技術的最大肯定了。

“這是哪兒?”高岄環顧一圈,發現他們早已出了內城,眼前是一處彌漫著異域風情的場所。

像是一處大集市,不過來往的人卻大多金發碧眼,非我族類,看外圍賣的東西就和城內的完全不一樣。

雲庭拉著高岄下車,說道:

“千奇坊,胡商聚集地,沒來過吧。”

這地方彆說高岄這種以前沒來過京城的,就是從小長在京城的人都未必來過,因為這裡就是那些貴人們常說的下九流之地。

“走吧。裡面人多,你跟緊我。”雲庭拉著高岄從一條窄窄的巷子走入,高岄從進來開始,眼睛就沒停過,覺得到處都是從未見過的場景。

在這裡,他們和牽著駱駝的西域商人擦肩而過,被頂著猴子賣藝的紅發雜耍人攔路表演,被戴著滿頭花冠的老婆婆贈花,不過代價是要買她一瓶其實不太好聞的花露。

雲庭帶著高岄在這千奇坊中轉悠,看到新鮮的便駐足,看到惡心的便逃竄,看到搞笑的便開懷大笑,高岄已經忘了自己剛才為什麼難過。

他們一整個下午都泡在千奇坊,雲庭帶著高岄去鬥了雞,押了狗,聽了魔笛,看了蛇舞,買了臧天羽滿身滿手的東西。

夜幕降臨,千奇坊的熱鬨卻才剛剛開始。

雲庭帶著高岄來到千奇坊中最高最大的天心酒坊,要了最頂層的豪華單間,窗邊可賞繁華熱鬨的夜色街景,裡面可賞樓下熱情洋溢的胡姬歌舞。

天心酒坊的主要吃食是饢餅和烤肉,酒是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咱們沒上過沙場,卻也能品到這葡萄美酒,來,乾一個。”雲庭舉杯說道。

高岄正饒有興趣的趴在欄杆上看樓下胡姬跳轉裙舞,那五顏六色的大裙擺,旋轉開來像一朵盛放的花,配合著鼓點和歌聲,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情。

聽到雲庭說話,高岄也拿起自己面前的葡萄酒,先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後跟雲庭一個碰杯,仰頭飲下,略酸的口感讓她眉頭微蹙,但很快便品到了回甘。

“還不錯。勁兒小了點。”高岄說。

雲庭笑著為她添酒:“彆這麼說,這酒後勁兒可大,你再喝兩杯就知道了。”

“能有多大?我酒量不錯的。”高岄說。

雲庭點頭:“上回就看出來了。”

高岄知道,他指的是上回他們倆在韓家屋頂上喝酒的那回,高岄問他:

“雲世子,你常跟人喝酒嗎?”

“不常。”雲庭回道,想了想又追加一句:“跟姑娘更是沒有過。”

高岄眸光微閃,把酒杯抵在唇邊低喃一句:“人家京裡的姑娘金貴著呢,誰會跟你出去喝酒?”

原本隻是自言自語,雲庭卻聽見了,立刻回道:

“她們就是想跟我喝,我也不會跟她們去喝。”

高岄嗬嗬一笑:“那我還得謝謝雲世子你賞臉跟我出來喝酒了?”

雲庭從善如流的舉杯:

“哎,你知道就好!能讓我賞臉陪酒的人,這世上就三個!我爹、我娘,然後就是你了。”

“你爹娘?”

高岄覺得自己和長信侯夫婦放在一起似乎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抬頭見雲庭笑得燦爛,高岄借口催他喝酒,微微的避開他的目光。

雲庭是個非常好的酒友,他見識廣博,談吐風趣,從南講到北,就是不問高岄白日裡為何心情低落,給了暫時不想敞開心扉的酒友足夠的尊重。

一場酒喝得載歌載舞,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