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以為是江南煙雨,誰知卻……(1 / 1)

第五十三章

太後韋氏聽了宮婢的稟報, 氣得把好不容易開出盆栽花朵給剪了,面上卻表現得若無其事,轉身冷冷說道:

“皇後忙到連哀家的召見都能推辭?”

前來回稟的宮婢不卑不亢的回道:

“回太後的話, 皇後娘娘是這麼說的。”

太後韋氏緊咬著後槽牙,忍下心中怒火,對那傳話的宮婢揮了揮手,那被皇後派來回話的宮婢便躬身退下。

等她離開後, 太後把盆栽和手裡的剪刀徑直砸在地上,盆栽的泥土碎了一地,張德祿見狀,趕忙指揮小宮女們過來收拾, 自己上前勸慰:

“太後息怒,為了那麼個小賤婢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太後瞪了張德祿一眼:“哀家是跟那小賤婢生氣嗎?你腦子被豬吃了不成?”

張德祿早就做好了被迎面罵的準備,毫不在意的打了自己一嘴巴,奴顏婢膝道:

“太後說的是, 奴才知錯了。這不是……不敢說……那位。”

“有什麼不敢說的?那破落戶一朝飛上枝頭,竟敢站在哀家頭上撒野,簡直……目無尊長!大逆不道!哀家, 哀家早晚廢了她!”

張德祿聞言, 下意識先看了看殿門的方向,確保沒有人在外偷聽, 然後趕忙湊近韋氏勸說:

“太後娘娘,隔牆有耳啊。”

韋氏看著沒出息的張德祿,一個巴掌把他打得轉了個圈, 然後她才兀自坐下生起了悶氣。

自從新帝登基後,韋氏覺得身邊沒一件事順利的,明明先帝在時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 哪怕整個後宮都把她當做是眼中釘肉中刺,暗地裡謀害她次數無數,可有先帝的縱容和支持,韋氏在後宮依舊能大殺四方,最終把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四妃都以各種理由給除掉了,還成功把自己的兒子推上了太子之位。

韋氏對自己的手段從來都是很有信心的。

可太子登基前魏王謀反,太子身故。

韋氏一直認為太子就是魏王殺的,可魏王起兵拿著卻是先帝禦賜的兵符,先帝不僅給了魏王兵符,還給了吳天恩,讓他見機行事,勤王保駕。

所以,現在韋氏也拿不準,先帝究竟是想讓太子登基還是根本就不想。

這些事情,先帝駕崩後也無從查證,韋氏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做事,可所有事情根本不往她盤算好方向發展,沒有一件順利的。

如今連垂簾聽政的權利都被罷免,曾經推崇她的那些人,一見到魏王脫了罪,就跟牆頭草似的倒向了魏王,她和安國公手中的勢力瞬間少了大半。

以至於現在,連那破落戶出身的皇後都敢在她面前拿喬。

原本以為,憑皇後那低微的出身,就算當了皇後,在宮裡也該是寸步難行的。

韋氏自己當過皇後,知道這位置不好坐,背地裡使壞的人多如牛毛,她出身貴族,位高權重,金銀不缺,尚且不能收服所有人,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定然不可能把江氏放在眼裡,無需多時,江氏自然就會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到火上,日日都是煎熬。

可讓韋氏沒想到的是,江氏在宮裡不僅沒有煎熬,她還混得風生水起。

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整個皇宮便被她整肅得如鐵桶一般,從前那些眼高於頂,背地使壞的人,看見了江氏就跟老鼠看見貓似的,整個皇宮裡突然變得好像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所有從前那些被掩藏的陰暗處,全都被江氏雷厲風行的揪出來,攤在太陽底下暴曬。

皇宮這段時間,像是每日每夜,每時每刻的都在被迫洗澡,洗出了無數的汙垢。

汙垢多了照理說定會造成堵塞,皇宮內院定會大亂。

可在江氏的鐵腕鎮壓和妥善安排下,汙垢不僅沒堆積起來,還一個個全都有條不紊的流向了他們該流向的地方,而宮中各處各司其職,想象中的亂局根本沒有發生。

就連韋氏宮裡,都被揪走了十幾個犯過事的嬤嬤和宮婢,連她一貫忠心耿耿的李嬤嬤,不知怎的也被皇後查出兩個月前偷盜內務府貢品的罪,人贓俱獲,雖然罪不重,但慎刑司遊一遭是少不了的,韋氏當然想保她,可皇後鐵面無私,不管韋氏是下旨還是勒令,她統統無視。

李嬤嬤是在韋氏面前被殘忍拖走的,至今李嬤嬤那聲聲淒厲的‘太後救我’四個字仍在耳邊回蕩。

韋氏氣急了,想用這件事跟皇後開戰,讓朝臣們都知道皇後是如何蠻橫霸道,目無尊長的。

誰知,皇後一口氣甩出了十幾條罪狀,都是太後宮中伺候之人做的惡事,有大有小,可不管大小,樁樁件件,證據十足,容不得人狡辯,那些上書的朝臣們都隻好閉了嘴。

於是,韋氏不僅沒能救下李嬤嬤,最後還又搭進去十幾個用慣了的大小心腹。

那次交鋒之後,韋氏才真的有些怕了,因為她不知道皇後手中到底藏了多少她身邊人的罪狀,若再針鋒相對下去,自己身邊的人隻怕要被她以此為借口清理乾淨了。

所以現階段,韋氏就算對皇後的不滿,也隻能保持在喊她過來侍疾,罵她不孝,目無尊長這些不痛不癢的長輩倫理方面,其他動真格的事情,還真沒底氣。

高瑢從殿外走入,看見宮婢們收拾好的盆栽碎片,知道太後定是又發脾氣了,快步走入。

張德祿看見她就跟看見了救星似的,甩著拂塵恭迎:

“公主來了。快勸著些太後,氣大傷身啊。”

高瑢對張德祿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張德祿求之不得,不僅自己走了,還把殿中其他伺候的人也一同喚走,讓祖孫倆放心說話。

待宮婢們儘皆退下,高瑢才走到韋氏身邊,扶著她坐下,自己則乖乖的站在韋氏身後給她捏肩揉背,說道:

“祖母不是答應瑢兒不生氣了嘛,上回太醫也說,您這身體得平心靜氣的養著才行。”

韋氏拍了拍孫女孝順的小手,拉著她到一旁坐下,說:

“祖母不生氣,沒事的。”

高瑢一頭撲進韋氏懷中,說道:“祖母,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我和哥哥都隻有您了。”

韋氏輕拍孫女後背安慰:“放心吧,哀家就算為了你們也不會有事的。”說完又問高瑢:“你母妃身子可好些了?”

高瑢搖頭:“母妃又比從前瘦了些,成日都不說話,太醫說母妃這是心結,且不容易好呢。”

韋氏一聲歎息:

“宮變那日,她約莫也是嚇壞了,帶著宮人去救你父王卻看到你父王的屍體,心結需心藥醫治,你沒事多回安王府看看她吧。”

高瑢默默聽著,乖順應承:“是。”

“祖母,近來宮裡不太平,皇後娘娘真是要把人逼得沒活路了,您就這麼乾看著,任她胡作非為嗎?”

韋氏低頭看向孫女,緊張的問:“皇後她動你了?”

高瑢說:“那倒沒有,可如今這宮裡人人自危,再沒有從前您掌管後宮時的自在了。”

韋氏歎了口氣,說道:

“你彆管太多,從前如何,現在還是如何,若她膽敢有苛待你、慢待你之處,我絕不饒她!”

高瑢坐起身,小聲問韋氏:

“難道咱們以後都要看皇後娘娘和高岄的臉色嗎?我不想居於高岄之下,她太討厭了。我都主動放下身段向她示好,想與她一同玩耍,可她卻對我不理不睬,成日往宮外跑,把身為公主的身份與儀態都丟光了。”

韋氏臉色陰沉下來:“那就是個沒教養的,你自降身份與她示什麼好?”

高瑢猶豫片刻後又說:

“我聽說她也加入了那個什麼陽關道,我也想去。”

韋氏不解:“那三教九流的地方,你金尊玉貴的人去做什麼?”

“那為什麼高岄能去?我不管,她能做的,我也能做!”高瑢執著的說。

韋氏輕叱:“她是蠻子,你也是嗎?”叱完又怕孫女傷心,又放緩了語氣,說:“再說那地方如今是雲庭在管,能不能進隻有他一個人說了算。”

高瑢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說:

“那祖母下道旨意,他難道還敢不從嗎?大不了讓長信侯去說。”

提到這個,又是韋氏的一處憂愁,要是長信侯能管得住他這個兒子,那勞什子陽關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這事以後再說吧。”韋氏輕柔眉心,拒絕再繼續這個話題。

高瑢見狀也不敢再多言,乖乖的伏回韋氏身上,韋氏輕撫著孫女,暗想這苦命的孩子,若是她父親仍在,又怎會過得如此憋屈。

彆說她了,就是韋氏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

怎麼就讓高儉這頭笑面虎登上皇位了呢?以為他是個面團好揉捏,可真正揉起來卻是綿裡藏針,一捏一手血。

還有他娶的那個江氏,以為是一場朦朦朧朧的江南煙雨,誰知卻是劈頭蓋臉的狂風暴雨。

最關鍵是,這對夫妻恩山義海、同心同德,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成婚這麼多年,閨女都十七了,感情居然一點沒淡,成天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這樣下去,隻怕日子久了就更不好對付了。

可要怎麼才能讓他們夫妻離心呢?

韋氏腦中忽然有了個想法,這世上就沒有從一而終的男人,之所以有,那也是他們沒機會,或者沒遇到更好的。

她就不信高儉是個例外。

從前沒當皇帝,能找個像江氏那般容貌的女子為妻已是難得,所以十分珍惜。

可他現在當了皇帝,有能力坐擁天下所有絕色美人,沒有動心是因為沒有人為他創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