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演技不錯啊。(1 / 1)

第二十七章

高儉接過葉丹青手裡的告示, 唰的展開,一眼就看到個醒目的紅字——通緝令。

內容指名道姓的針對柳星白與師嵐二人,將二人定為闖宮亂賊, 特發此通緝令, 全城搜捕, 務必將二人捉拿歸案。

“混賬!誰讓他們發的這通緝令?京兆府何在, 這種罔顧事實,顛倒黑白,恩將仇報的指令究竟是哪個被豬啃了腦子的混賬王八羔子發出去的!”

高儉怒不可遏的將告示甩到長信侯的臉上,而勤政殿中等候的群臣們也聽到高儉在殿外的吼聲, 紛紛出殿觀望怎麼回事。

張大人來到正在看告示內容的長信侯身旁, 拿過另一張與其他同僚一同觀看。

高儉繼續發他的脾氣,指天叫罵:

“葉丹青,還愣著乾什麼?去把京兆府提來, 朕要好好問問他, 究竟為何要陷朕於不義,如今張大人生死攸關之際, 他京兆府半分力都不出, 卻在背後拖朕的後腿, 他是巴不得張大人死於非命嗎?”

高儉一口一個擔心張大人的安危,把一頂碩大的黑鍋甩了出去。

張大人看著手裡的通緝令, 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理解陛下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這兩位少俠明明是護送皇後娘娘回宮的,卻在把人送回之後被朝廷按上一個‘亂賊’的罪名,還正兒八經讓京兆府下了通緝令。

這真是陷陛下於不義,是非不分,不識好歹, 令世人所不恥之行為。

張大人也忍不住問葉丹青:

“葉統領,這告示……是京兆府發的?已經發出去了嗎?”

葉丹青回道:

“可不就是京兆府發的,這幾張就是我在去尋二位少俠的路上,在城裡的告示欄中親手揭下來的,如今我已命人去將已經發出的通緝令追回,還不知能追回多少,總之肯定發出去了,也肯定有人看到了。”

“哎喲,這可如何是好?原本還想著請人家幫忙,現在迎面打了人家一棒槌,忙是肯定不會幫了,不記恨朝廷反過來給朝廷添亂就算好的了。”張大人身邊一位大臣如是說。

“是啊。京兆府的腦子裡有漿糊嗎?這簡直是要把皇家的臉面給丟儘了。”另一位大人跟風附和。

高儉很滿意大家的反應,對葉丹青催促一聲:

“你還愣著乾嘛?還不去把京兆府給朕抓來!”

葉丹青面上現出為難:

“陛下,要不還是彆抓了吧。臣已經去問過罪了,京兆府說他也是奉命行事,宮裡下的懿旨,他不敢違背。”

高儉眉峰一挑,刻意重複的問了句:

“宮裡……下的懿旨?長信侯,你說這宮裡能給京兆府下懿旨的都有誰啊?”

長信侯終於意識到問題,愣了好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宮裡能給京兆府下懿旨的,除了皇後就是太後唄。”角落裡有個聲音如是說。

眾臣的表情立刻豐富起來,然後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到了安國公身上,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被所有人質疑的境地。

而這一次,便是長信侯也沒有借口再為他解一次圍了。

畢竟,下懿旨通緝人家的不是彆人,是太後啊。

太後此舉,簡直有幫安國公坐實謀害朝臣罪名的作用。

長信侯先前若不提請天極盟那兩位少俠幫忙還好,通緝令發出就發出了,大家也不會關注到這件事,偏偏長信侯當眾提出了,讓大家把關注和希望都放到兩位少俠身上,然後卻又鬨出了這麼大個烏龍。

這表明什麼?

表明太後和安國公十有八|九就是幕後黑手,他們甚至想提前把有可能救張大人的人給通緝起來,斷張大人一條活路。

安國公被大家看得如坐針氈,恨太後沉不住氣的同時,也忍不住埋怨長信侯,好端端的提什麼天極盟。

現在好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若不趕緊做點什麼挽回一下,就真要被扣上刺客頭子的黑鍋了。

“陛下,原本朝廷之事請江湖人幫忙就是笑談,若真有刺客要對張大人不利,臣義不容辭,必將誓死守衛張大人,絕不讓刺客有機可趁。”安國公當機立斷,接下了保衛張大人的責任。

隻要他把張大人給保護好了,這些人總不能再懷疑他與刺客有關聯了吧。

這好像是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安國公心想,隻要到時候多調集一些禁軍,將張大人的府邸圍個水泄不通,任那刺客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禁軍的重重包圍之下對張大人不利。

長信侯在旁想阻止安國公攬事兒都沒機會,他到底知不知道保護張大人這件事可大可小,吃力又不討好,乾好了是應該的,乾不好就等著被唾沫星子噴吧。

“好!”

高儉沒有給安國公反悔的機會,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安國公有此決心,朕心甚慰,張大人,有了國公的保證,您可算放心了吧?”高儉和顏悅色的問張大人。

張大人今日進宮本就是來請兵的,既然安國公已經答應出兵護衛,那他的目的就算達成。

“是,多謝陛下,多謝安國公。”

張大人對二人拱了拱手,但目光仍有些遺憾的瞥向那幾張京兆府的告示,總覺得若非太後多此一舉,說不定有江湖中的高手護衛,他還能更加安全些。

**

安國公接下防衛的責任,勤政殿的大人們也一一告退,五成群的走在出宮的路上,長籲短歎,對京城近期發生的兩起刺客事件表示擔憂。

長信侯叫住了疾走的安國公:“國公留步。”

安國公回首見是他,便停下腳步等待,長信侯走近後他才問:“長信侯還有何指教?”

“唉,國公,今日太衝動了。你怎可貿然應下此事?”長信侯憂心忡忡的說。

安國公想起他多嘴提起天極盟之事,心中有氣,語氣不悅道:

“我不應下怎麼辦?難不成真讓他們把刺殺鎮國公的屎盆子扣我頭上嗎?長信侯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長信侯沒想到自己過來好言相勸,還落了一通埋怨,也不想想,今日在勤政殿中是誰冒險幫他解圍,要不是太後那一封多餘的懿旨,他早就成功把責任從朝堂轉移到江湖上去了。

“是是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此我便祝國公好運吧。”

說完,長信侯不等安國公做出反應便拱手告辭。

安國公見他生氣,也有點後悔,但他現在腦中一團亂麻,實在沒心情追上去安撫,甩著衣袖往反方向去。

高儉拿著小剪子,修剪著一株迎客鬆的小盆景,葉丹青從殿外走入,高儉看了他一眼,不禁笑道:

“演技不錯啊。”

葉丹青謙虛的說:“都是陛下教得好。”

高儉用小剪子點了點他,嘴角噙著一抹輕鬆的笑,問:

“告示沒真的張貼出去吧?”

葉丹青說:

“沒有。陛下的慰問嘉獎旨意比太後懿旨先送出去了,京兆府尹拿不定主意,兩邊都想討好,又兩邊都不想得罪,一直猶猶豫豫,到最後也沒決定到底貼哪張。”

原來在太後下懿旨通緝柳星白和師嵐之前,高儉已經派葉丹青去傳嘉獎二人的旨意,京兆府尹怕卷入皇帝與太後的爭鬥,便準備了兩張告示,打算先拖一拖,看看形勢再說。

“那個老太婆,小肚雞腸,又蠢又壞,居然能在先帝身邊待了一輩子,色令智昏啊。哎不對,老太婆也沒什麼色啊,令人費解。”

高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葉丹青抱怨,手裡的小剪子一點沒停,卡嚓卡嚓的按自己的心意修剪著翠綠飽滿的盆景。

葉丹青不敢接話,卻在心中無限讚同高儉的話。

按理說太後能在先帝身邊待一輩子,不該是這樣衝動易怒沉不住氣的性格,可她偏偏就是能在後宮橫行霸道,把先帝後妃們弄死一個又一個,還成功熬到了太後的位置上,究竟是先帝對她情有獨鐘,還是有什麼彆的不為人知的原因呢?

高儉把最後一處剪掉,心滿意足的放下小剪子轉身離去,口中歡快的說:

“奏折不批了,朕找皇後去。”

高儉從窗前離開後,葉丹青看到被他剪過的盆景,十分的無語。

隻見好好的迎客鬆居然被他修剪成了一個愛心的模樣。

就他這樣,還敢說先帝色令智昏?葉丹青忍不住心想。

太後的眼線不少,自然也聽說了張大人被預告刺殺的事,但她懶得去管,便在得知群臣到勤政殿商議對策時偷了個懶,沒高興去旁聽,一直等到勤政殿那邊傳來消息,說群臣已經散了之後,才將她安插在勤政殿外的內應召來問話。

得知自己讓京兆府下通緝令的行為受到群臣指責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一件事,竟成了壓在安國公身上的大山,還逼得他衝動應下保衛張大人之事。

太後隻覺耳鳴聲起,血氣飆升,倒退兩步後被氣得暈過去,緊接著就是太醫署的好一陣忙亂。

而太後原定召見皇後給她下馬威的計劃,隻能暫時擱淺,畢竟折騰人也是需要養好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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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被預告刺殺的事在京城很快發酵起來,人人都很關注事態的發展。

安國公在勤政殿中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一時衝動,毛遂自薦保護張大人的安危,原本他以為保護一個人能有多難,隻需多調些禁軍把張府團團圍住就好,再派人日夜追隨貼身保護張大人就好。

然而這件事真正做起來,他就知道到底有多困難。

其中最讓他崩潰的是,由於關注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每做一個部署調整,很快就被傳出去,短短的六日,他改了不下二十多套布防方案,就為了把張大人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可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就被人破解流傳出去。

他想找出內鬼,可偏偏人人都可能是內鬼,張府裡有,禁軍裡有,讓他想抓都不知從何抓起。

好不容易到了第七日,刺客約定的殺人之日。

夜色當空,繁星閃爍。

本該是良辰美景的夜晚,張府上下卻一片肅殺。

從大門到二門,再到門、四門,凡事有門的地方就有禁軍看守站崗,屋頂上,屋簷下,水井旁,大樹邊,門裡層門外層,八百個禁軍把張府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如此高規格的嚴陣以待,刺客見了都會覺得榮幸。

禁軍統領桑天佑在安國公找上他之前,突然摔斷了腳,躺在床上連值都沒法當,安國公總不能讓他瘸著腿過來,於是隻能退而求其次,把禁軍副統領於誌彪拉過來充數。

於誌彪知道這次的事兒不好辦,可統領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寧願摔斷腿都不願意來趟張家的渾水,他能怎麼辦?把事兒再推回去?除了硬著頭皮上,沒彆的法子。

安國公也看出於誌彪的為難,私下安慰說不必擔心,有他在旁親自部署,保管讓禁軍此番大大的露一次臉。

於誌彪隻好笑笑,心裡卻實實在在的希望這位國公爺彆太操勞,就他那半個時辰換一次的布防,最後乾脆連布防都省了,直接碼人的行為,能抓住武功高強、詭譎陰險的刺客才叫有鬼了。

總之,他已經做好了連降級,拖家帶口被貶出京的準備。

深夜的涼風似乎帶著霧氣,從四面八方吹向毫無燈火、一片寂靜的張府。

然後,隻見銀色月光下,從正門開始,守門禁軍們沒有任何征兆的層層倒下,連露臉掙紮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