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高岄:……賠……(1 / 1)

第十八章

“你是……公……”長信侯稱呼高岄的‘公主’二字沒說完,就見高岄果斷承認:

“對,是我!侯爺有禮!”

說完,高岄又看向目光一直在她和雲庭身上轉悠的老人家,看裝扮應該是長信侯府的老夫人,高岄對老人家一向比較尊重,正位站立後給老人家規規矩矩福了福身:

“老夫人有禮!”

陳氏沒認出來高岄,直到雲伯釗在她耳邊提醒了才恍然大悟,然後對雲庭和高岄的關注就更密切了。

對雲家的長輩總不能像對雲庭那般隨意,高岄客氣的提出想跟他們一起進鎮國公府吊唁的事,長信侯和雲老夫人都沒什麼意見,於是高岄便順理成章的跟在長信侯府的隊伍中進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進門後,濃重的香燭味和人來人往把高岄嚇了一跳,這還隻是鎮國公去世的第二天,顯然沒到正式問世面客集體吊唁的日子,居然就有這麼多人上門,可見鎮國公在京中地位有多超然,他撒手人寰,武家後人也不知能不能維持住國公府的這份超然。

雲伯釗遇到兩個同僚,駐足說話,改由雲庭扶著陳氏往靈堂去,高岄則遠遠的墜在雲家隊伍的最後。

陳氏小聲問雲庭:

“你和山月公主此前認識?”

剛才走過來見自家孫兒與公主說話時頗為熟稔,覺得有些新奇才這般問。

雲庭想起兩人為數不多,但都印象深刻的見面,對陳氏回:

“前幾日不是在禦獸園見過。”

陳氏想起是有這回事,那日禦獸園有人來報,說福寧公主把魏王妃和扶華縣主推下了白獅潭,山月公主也跳了下去雲雲,庭哥兒和奉恩公府的煦哥兒一馬當先趕到禦獸園救了人。

山月公主這小小年紀,膽子不小,跳白獅潭救人,沒點勇氣還真跳不下去。

陳氏向來欣賞有膽氣的姑娘,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墜在後頭的高岄,她正走到兩株老槐中間,陽光透過茂盛的樹葉落下斑駁光點,有那麼一瞬間,陳氏仿佛在高岄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氣質,跟某位久負盛名的大美人有那麼點相似。

大抵美人都有相似處吧,陳氏心想。

鎮國公去的突然,很多事都沒有準備,禮部和宮裡都派了人來幫忙,府裡連夜搭建了靈堂,武家幾輩人跪了一地,有大哭不止的,有嗚咽抽泣的,還有那經受打擊變呆愣的……整個靈堂的氣氛低迷哀戚。

“長信侯府雲家有客到——”

隨著一聲高唱,雲家在雲老夫人的帶領下走入靈堂,雲老夫人原本可以等國公正經問世那天過來吊唁,但她和國公是同輩人,年輕時便認識,突聞噩耗,是一定要來見最後一面的。

磕頭、上香一係列的流程走過,高岄給鎮國公磕完頭從蒲團上站起身,立刻有兩個白衣婢女前來接過她手中的香,為她插在靈堂最前方的巨大香爐中。

雲家幾房的夫人們按照規矩給高岄答禮,卻在答禮後疑惑她的身份,武宣貞揉了揉已經哭紅的雙眼,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正在給祖父棺槨磕頭的姑娘怎麼長得那麼像山月公主?

直到高岄跪完起身,武宣貞才敢確定。

高岄察覺有人在看她,人群中環顧一圈,跟武宣貞的眼神對上,她神情肅穆的與武宣貞點頭致禮,武宣貞也趕忙回應,見著高岄隨在雲家人身後往停放鎮國公棺槨的內堂去。

武宣貞的母親,鎮國公世子夫人劉氏見女兒神情恍惚的盯著來客看,趕忙提醒她:

“不可無禮。”

武宣貞趕忙聽從母親之言把頭低下,隻聽一旁的二房嬸子問她:

“貞姐兒,跟著雲家人後面的姑娘是誰啊?”

二房嬸子先前見武宣貞的目光一直盯著人家,不禁好奇問。

武宣貞愣了愣,想著山月公主既然便裝而來,又沒有報名號,自己還是彆給她招麻煩了,於是對二房嬸子搖頭回了句:

“看著有點面熟,想不起來了。”

二房嬸子聞言遺憾的哦了一聲,還以為那美貌姑娘是雲家的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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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岄隨雲家人來到內堂,守在內堂的是鎮國公老夫人,因太過悲傷,先前哭得都暈死過去,此刻歇在側堂內,聽聞雲家老夫人親自來了,鎮國公老夫人也掙紮著起來,由四房五房的兩個小媳婦扶著出來見客。

兩個老人一見面就抱在了一起,鎮國公老夫人哀戚的哭聲傳遍內堂,周圍媳婦又開始新一輪的勸慰,雲家老夫人感同身受,自然也跟著一同悲戚落淚。

雲庭從老夫人之間悲傷的氛圍中脫身出來,環顧一圈後,看見高岄在棺槨外探頭,鎮國公府的守靈子孫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勸阻,雲庭走過去,對守靈子孫低聲說了句:馬上就走。

守靈子孫認識雲庭,知道他是長信侯世子,應聲後便不再阻攔,雲庭來到高岄身旁,順著她的目光往棺槨裡停放的鎮國公屍身看了一眼。

屍身已經換上了壽衣,周身擺著濃鬱刺鼻的香丸壓製屍腐之氣,按照習俗鎮國公屍身的頭臉蓋著紅紙,不過被工整擺在腹部的雙手卻是黑紫一片,說明國公是在打鬥時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而亡的。

雲庭拉著高岄的衣袖,將她從棺槨處拉開,向外走時還順便跟守靈子孫說了句抱歉。

高岄將衣袖抽出,滿腦子疑惑,居然下意識繼續跟雲庭走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著雲庭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

“看什麼?”高岄見雲庭一直盯著她看,忍不住問。

雲庭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問她:“你傷好了?”

高岄不解:“什麼傷?我沒受傷。”

她那日被高瑢的行徑氣得心脈震蕩,直接暈了過去,並不記得自己是暈在地上還是誰的懷裡。

高岄語氣堅定,讓雲庭有一瞬間竟懷疑自己那日是不是診錯了脈,然而,理智告訴他並沒有。

不過既然她不想多說,雲庭也不會死乞白賴的追問,於是換了個話題:

“你今日是特地來看國公爺死狀的?”

這話問的,對她對國公爺都不尊重。高岄想起雲庭跟奈何橋似乎有所牽扯的事,反問他:

“你說你自己嗎?”

雲庭扇扇子的動作頓了頓:

“殺手留下了標記,一朵花一座橋。”

高岄不解說:

“聽說了,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雲庭見她油鹽不進,乾脆搖頭說:“隨便問問,橫豎與我無關。”

高岄一雙幽沉沉黑亮亮的眸子盯了雲庭一會兒,意有所指道:“要真的跟雲世子無關才好。”

“怎麼說?難不成公主懷疑凶手是我?”雲庭問。

高岄聳肩:“我可沒說。罷了,橫豎也與我無關,告辭。”

說完這句,高岄便想繞過雲庭離開這裡,卻被橫出來的一把扇子攔住:

“對了,上回我在禦獸園救了公主,可公主還沒跟我道謝呢。”

高岄的目光從他的扇子看到他的手,再到他的人,覺得哪兒哪兒都欠揍,還沒等她回答,雲庭又火上澆油補上一句:

“出於禮節,希望公主可以對你的恩人稍微客氣些。”

高岄忍無可忍:

“你算我哪門子恩人?我已經對你很客氣了。”

如果他指的是禦獸園那次,他救的是魏王妃母女,也不是高岄,這就敢以恩人自居了?

雲庭覺得她蹙著眉頭,怒聲質問的模樣很好看,儘管她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動手似的。

合上扇子將她從頭指到腳,雲庭問:“你管這叫客氣?”

高岄叉腰後退,給自己留出了揮出劍氣揍人的距離,說:“不客氣的樣子你還沒見過。”

雲庭以扇擊手,故意提道:“哎,公主莫不是健忘了,在下有幸見過的。”

說完,雲庭對高岄做出一個縮小版劈下劍氣的動作,高岄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他綁架小蔡那天的事,冷笑說:

“哦。那我還有更厲害的,世子要試試嗎?”

雲庭不接話茬,反而話鋒一轉,對高岄伸出手,說:

“說到這個,那日我隨從的劍鞘被你弄彎了,那可是天工門魯九大師的手作之物,千金難求,送回天工門修複花費不小,公主要不要適當賠償一些?不多,三百兩即可!”

高岄:……賠你三百個巴掌還差不多。

意識到跟這人說不出什麼正經話,高岄果斷繞過他徑自抱胸離去,邊走還不忘回頭瞪雲庭一眼,那家夥悠然自得的扇著扇子,像打了一場勝仗般得意。

六壬書院首座弟子竟然是這麼個玩意兒!六壬書院藥丸啊!

雖然說不清道不明,可總感覺自己今天好像吃了虧。

從角落出來,高岄便想直接離開,但想了想還是再次去了靈堂外面,等給客人答禮的武宣貞抬頭時,對她擺了擺手,然後指指大門的方向,表示自己要走了。

武宣貞紅著眼睛對高岄點了點頭。

高岄離開時,眼角餘光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長信侯大概剛剛吊唁結束,正往大門方向走,高岄心中一動,想起小蔡曾經跟她說過的關於雲庭的事。

小蔡說,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長信侯與世子父子關係不睦,原因是什麼沒人知道,不過長信侯在外面從來不提長子雲庭,也從不像彆的父親那般為兒子鋪路造勢,兩人跟有仇一樣。

想到這裡,高岄高聲喊了一聲:

“長信侯留步。”

長信侯雲伯釗回過頭,見有一年輕姑娘向他小跑過來,定睛一看,竟是山月公主,雲伯釗轉身迎上兩步,親切的低聲問:

“公主何事?”

高岄先是對他溫婉一笑,而後在成功挑起長信侯的好奇心之後,她才支支吾吾的開口:

“那個……有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告訴長信侯比較好。畢竟事,事關……雲世子。”

雲伯釗聽到‘雲世子’三個字時,表情頓了頓,但很快恢複過來,順著高岄的話說:

“是,請公主賜教。”

高岄做出十分扭捏的模樣,吞吞吐吐的樣子讓雲伯釗感覺事不小,心中暗道:那小子不會做了什麼烏糟事得罪了公主吧?

“唉。”高岄長歎一聲,故意向長信侯那邊湊了湊,以手掩唇,小聲說道:“就是剛才,我經過那邊的角落,看到雲世子他……他……他……”

高岄‘他’了半天,也沒‘他’出個什麼所以然,倒是雲伯釗等不及了,急聲催問:

“他怎麼了?公主倒是說呀。”

高岄做出一副受驚的模樣,十分為難的不斷搖頭,在把雲伯釗的耐心耗儘之前,她終於大方的說出:

“總之,就是……哎呀,我說不出口,要不還是侯爺自己回去問他吧。”

這麼說完,高岄就對長信侯擺手告辭,留下一臉懵的雲伯釗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心裡跟有貓爪在撓似的,腦子裡不斷想象著那小子究竟乾了什麼讓山月公主連說都說不出來的惡事。

平日裡沒事,雲伯釗都要找一找雲庭的晦氣,更彆說有事了,他當即轉身,決定找雲庭去當面問個清楚。

高岄演了一場戲,心情大好,腳步輕快的走出鎮國公府大門,此時外面前來吊唁的車馬更多了,高岄好不容易找了條可以通過的小路,正要走過去,卻見離她最近的馬車車簾子突然被掀開,雲老夫人在車簾後與她打招呼:

“公主要走了嗎?”

高岄嚇了一跳,尤其是看見從馬車另一端走出的雲庭時,心虛的感覺讓高岄變得更加知禮謙遜:

“雲老夫人好,我是要走了。告辭。”

行過禮便要走,雲庭覺得她隻是片刻未見,怎麼變得靦腆了,連他的眼睛都不敢正視。

要走的高岄被雲老夫人喚住:

“公主一人出宮,隻怕會有危險,不若我們送你一程吧。”雲老夫人說。

“不必!”

“不用!”

高岄和雲庭幾乎同時開口,這突如其來的默契讓雲老夫人愣住了,雲庭乾咳一聲,說道:

“我的意思是,公主藝高人膽大,危險都會繞著她走的。”

高岄感覺他在內涵自己,慌張的回頭看了看,生怕遇見長信侯,難得讚成雲庭的話,附和了一句: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多謝老夫人好意,告……”

第二次告辭的話都沒說完,就被雲老夫人打斷,隻聽她慈祥的說:

“公主,我家庭哥兒性子有些孤僻,自小便不愛見人,他說話直,你彆見怪。”

高岄往雲庭看去,對雲老夫人的話存疑,就他這氣人綁人的水平,不像是孤僻不愛見人的性子,嗬,長輩面前挺能裝啊!

餘光瞥見長信侯的身影,高岄匆忙對雲老夫人回了句:

“是是是,聽老夫人的,我不見怪!那個,我還有事,改日再登門拜訪老夫人,告辭。”

趕場似的說完這些,高岄不等雲老夫人回應就果斷鑽進了人群。

“這孩子……急什麼?”

雲老夫人兀自疑惑,雲庭也有些不解,直到長信侯回到馬車旁,臉色鐵青,壓低了聲音對雲庭低吼質問:

“你先前在國公府究竟乾了什麼好事?”

雲庭一頭霧水,下意識往高岄消失的方向望了望,竟見已經匆匆離開的她此刻正踩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車軲轆上,往這邊探頭觀望,美貌的小臉上清楚的寫了‘幸災樂禍’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