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1 / 1)

就在鹿島遊和係統交流的時候,原先還在她身後的工藤新一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黃金水壺的邊上蹲下,他很謹慎小心沒有觸碰到液體和物證,隻稍微湊近用手掌在液體上方輕輕扇了兩下,嗅了嗅灑出液體的味道,隨後神色複雜地站起身。

“這個水裡面有杏仁的味道,應該是被加了氰根藥物。”

“氰根……”

鹿島遊重複了一遍,有些意外地想,居然真的是氰根中毒嗎?

鬆田陣平神色微變,快步走到工藤新一身邊蹲下,湊近後簡單扇聞了一下,確實如這個男孩所說那般有杏仁味。

幾人基本都是在事發第一時間往台上衝的,隻不過由於座位相對靠後的緣故,鹿島遊和工藤新一來得相對會晚一些,但也不會相差太多,所以他們也來不及察看太多。其中,鬆田選擇最先去檢查女主演的情況,萩原和諸伏分彆和台上剩下的那兩個演員交流溝通去了。降穀於是迅速做出判斷跑去後台察看情況,班長則是在思考過後選擇先去控製現場的秩序。

換句話說,暫時還真沒有人檢查過這個道具水壺裡盛的液體。而結合山田小春此時呈現出的整個狀態來看,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致死,又有明顯的抽搐和嘔吐,全都符合氰根中毒的特征,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她的死因了。

得出結論後,鬆田陣平直起腰身,對鹿島遊說:“他判斷得沒錯,就是氰根中毒。”

那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在水壺裡動手腳的那個人,也就是殺死山田小春的真凶了。

想到這裡,鬆田陣平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識看向剛才手持黃金水壺親自把盛有毒藥的液體倒入山田小春口中的,飾演女神的演員。

她穿著演出用的潔白長裙,頭上戴著橄欖編織的草環,此時正因為這場突發事件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泫然欲泣,害怕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幾乎填滿了她的表情。

女演員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此時正雙手緊抓著萩原研二的手臂,軟著腿幾乎把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了他的身上,完全不敢細看山田小春的情況。若不是有萩原幫忙托著,她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說話時的嗓音也帶著明顯的哭腔和崩潰,斷斷續續連不成完整的句子:“我…我是不是…是不是殺……小春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嗚……”

萩原隻好先低聲安撫對方的情緒。

在演出時會直接接觸到水壺的人顯然是最方便動手的那一個,但真的有人會這麼蠢地把自己推到第一嫌疑人的位置麼……鬆田陣平暫且保持懷疑。

至於現場另一個有可能下毒的人,就是同樣參演這一幕劇的死神了。

和女神相比,這位飾演死神的男演員顯然會鎮定很多。他先是在諸伏景光的溝通下,非常配合地將手中的鐮刀道具放在了一邊,然後摘下自己寬大到足以遮掩面容的鬥篷兜帽,露出了一張被粉底塗抹得異常蒼白瘦削、宛若白骨顏色的臉。妝容雖然厚重誇張,但依舊能看出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他倒是沒有刻意避開視線,不斷掃著山田小春的屍體,表情越來越複雜:“小春她真的……”

停頓了半秒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此打斷這個話題,然後對諸伏景光說:“我知道了,我會配合問話的。”

單看現在的表現,這兩個人都沒有明顯的疑點。

鬆田陣平不會在一無所知的時候盲目推理,他準備先把嫌疑人的範圍縮小到有機會接觸到這個水壺的人群,於是便對鹿島遊說:“你去跟降穀說一聲,讓他先把其他有可能接觸過這個水壺的人找出來吧,我和萩他們一會兒就來後台找你們。”

鹿島遊沒有異議。

工藤新一看了眼台上兩個演員,非常主動地要求道:“我就跟大姐姐你一起吧。”

他已經在台上晃過好幾圈了,沒有再找到什麼特彆有用的證據。所以相比較而言,他還是更想去後台再仔細看看,尤其是這幾個演員的休息室。

鹿島遊也沒有異議。

係統在這時又說話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會有一個嫌疑人出現。

由於剛剛才證實過氰根中毒,鹿島遊現在特彆願意相信係統,虛心求解:為什麼這麼說?

係統深沉道:因為三選一就是世界的真諦。

鹿島遊:?

係統又在說這些她聽不懂的東西了。

聽不懂歸聽不懂,但不得不說係統真的非常了解這個世界的發展。在鹿島遊跑去後台跟降穀零溝通過證據後,兩人一起合力調查了監控外加盤問其他工作人員,果真又鎖定了一個犯罪嫌疑人。

對鹿島遊來說,這還是個熟人。

黑發黑眼的女孩站姿依舊優雅端莊,神色看似從容淡然,但那雙不自覺抿緊的雙唇還是暴露了主人並不太平靜的內心。

降穀零看出鹿島遊的為難和猶豫,在內心微微歎了聲不湊巧,隨後主動上前兩步站在黑裙女生的面前,語氣雖然依舊禮貌客氣,但也擺明了公事公辦的態度:“還請市之宮小姐先留下來接受調查。”

市之宮杏,這位自主出資給《綠洲》劇團服飾道具全部升過級的幕後工作者,就是這批道具的負責人。

幸運的是,因為這一批道具價格不菲,劇團內部擔心有盜竊的行為出現,便將監控做得非常到位,現在才能將嫌疑人範圍縮得這麼小。不幸的是,由於黃金水壺的擺放位置不夠湊巧,所有站在它面前的人都會剛好擋住它,隻能被拍攝到背影,所以也無法判斷有誰在裡面偷偷下藥。

市之宮杏也不想讓鹿島為難,便刻意避免了同她對視,直視著降穀零的眼睛冷靜道:“沒問題,道具確實是我準備的,你們按照正常流程來就好。”

降穀零稍微鬆了口氣:她願意配合就再好不過了,會省去很多麻煩——不光是因為她是鹿島遊的朋友,同樣也是因為她是市之宮集團的大小姐。

鬆田陣平等人恰好也在此時趕到了後台,包括伊達航在內。至此,三位嫌疑人與所有警校生全部到場。

係統左右看看,在內心默默說話:哇哦,豪華陣容,所以真的沒有誰去管一下在那裡偷偷翻包的工藤新一嗎?

但它也隻是在心裡稍微吐槽一下,因為它能感覺出來,自從市之宮杏被列為嫌疑人後,遊崽就有點著急起來了。

一行人先是來到了監控室,根據道具室的監控顯示,除了負責準備道具的市之宮杏之外,就隻有共同出演這一幕戲的三個演員接觸過黃金水壺——飾演主角的山田小春,飾演女神的桑島真澄,以及飾演死神的渡邊太一。其中,渡邊太一就是《綠洲》劇團的團長。

市之宮杏是最先將水壺帶進來的人,而桑島真澄是最後將水壺帶走的人。但這中間,山田小春和渡邊太一各自都在水壺前停留過一段時間。

經過萩原研二的安撫已經冷靜了不少的桑島真澄雙手緊攥著手帕,不自覺將它緊擰著,眼睛也紅通通的,但好在情緒還算是穩定。

她的嗓音還有點沙啞,慢慢說話:“小春應該是去倒水的……按理來說水壺隻是個裝模作樣的道具而已,但她跟我說最後一場戲她想精益求精,準備真的在水壺裡裝一些水來加強真實感……”

沉默了一會兒,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語氣裡充滿了懊惱:“我不應該答應她的。”

坐在監控屏前的鬆田陣平沒說什麼,隻是將視頻往前倒了倒,切到了山田小春出現的時刻,也看見了她手中拿著的水杯。水杯是無色透明的塑料杯,杯蓋是藍色的,款式樸素。杯子裡的水在她進入道具室前後確實有個水位上的減少,能證明桑島真澄所言非虛。

見完這些,鹿島遊這才稍微放鬆了點。

這樣就能減輕小杏的嫌疑了,畢竟她放道具的時候壺裡還沒有水。提前在水壺裡下毒暴露的風險太大,這種仿古的水壺是敞口的,能輕鬆看見壺底,凶手不會敢賭山田小春看不見裡面的東西。與此相反,在山田小春之後接觸水壺的渡邊太一和桑島真澄嫌疑值就提升了。

但很快她又重新皺起眉,困惑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說這是她最後一場戲,她以後不準備演戲了嗎?”

“並非如此。”市之宮杏出聲解釋說,“山田小姐隻是換了個更好的劇團而已。”

她慢條斯理地說話,平靜且並不留情面地指明:“畢竟這個劇團唯一拿得出手的劇本隻有《綠洲》,而《綠洲》又完全是由山田小姐成就的,她會去追求更好的發展空間也是情有可原。”

接著,她又合理地拋出自己的懷疑:“而劇團唯一的王牌選擇離開,也許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

市之宮杏很清楚自己不是凶手,她的懷疑對象自然就定在另外兩個人中。她並不算太懂推理,但她理解利益。山田小春的離開對劇團的損失是巨大的,而這個證據會更指向作為劇團團長的渡邊太一。

但桑島真澄卻忽然情緒激動地朝她走了兩步,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紅著眼眶瞪向市之宮杏:“不是這樣的!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小春她一點也不想離開這個劇團!這是我們大家一起做出的決定!!”

女人失態的模樣與市之宮杏的冷靜自持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一直沉默著的渡邊太一忽然歎了聲氣,抬起手拍了拍桑島的肩膀,隨後帶了點力度將她拉了回來,自己則是上前一步擋在前面。

然後他環視了一圈周圍,主動說明道:“我們這些人基本都是同一個大學戲劇部出來的,我是當時的部長。大家關係一直都很好,又誌趣相投,畢業後就約定好一起組個劇團。起初確實沒什麼名氣不溫不火,但因為是和大家在一起做喜歡的事情,又不至於淪落到填不飽肚子,也就沒人介意。”

“後來小春交了個很有天賦的劇作家男友,《綠洲》就是他送給她的劇本。我們自然是推她來當女主角,而她也確實表演得非常出色,甚至一炮而紅。”

市之宮杏聽到這裡,似是想起什麼,神色微變:“我記得《綠洲》的作者他……”

渡邊太一微微扯了下嘴角,笑容略微有些諷刺:“嗯,你應該也看過新聞吧,他出車禍死了。那些媒體還拿這個宣傳過,成功把《綠洲》推向了它本不該到達的高度。”

“但《綠洲》這個劇本隻會不斷提醒小春想起這件傷心事……所以我們就一起商量著,想說服小春去一個更好的劇團。明面上給出的理由是她有這個實力,實際上大家隻是想讓她離開《綠洲》罷了。”

“她起先並不願意,後來也答應了。我們都很為她高興,但我沒有想過……”

渡邊太一停頓一瞬,再次深呼吸一口氣:“我和真澄不可能殺害小春,至於市之宮小姐,我想未來的警官先生們也能判斷出她的嫌疑其實很小,也不存在什麼動機。所以我能想到的就隻有……”

說到這裡,這個飾演死神的男人嗓音都在顫抖了。他終究還是沒有成功說完這句話,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難以繼續維持冷靜,神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好半晌後才沙啞道:“我們想讓她離開綠洲,但如果她人生的終幕不是綠洲就是死神的話……”

“那就是我們一起把她推向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