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第二次見到鹿島遊的時候，是在周末夜晚的聯誼酒會上。
這是他第二次帶同班的朋友們一起參加聯誼，雖然基本是他負責聯誼其他人負責蹭吃蹭喝，不過這次還邀請了鹿島遊，他覺得應該會蠻有趣的。
聯誼的位置定在了一家西餐廳，包廂內的長桌兩側是長排的沙發椅。按照慣例，男生一排，女生一排。
鹿島遊是最後一個到的。
“啊，抱歉抱歉，我來遲了。”
藍發碧眼的青年摸著後腦勺，笑著出現在包廂門口。
用於渲染氛圍的橘黃燈光落下，為她鍍上一層柔和漂亮的暖光。墨藍的發絲上跳躍著金黃的光點，冷色調與暖色調的完美雜糅，就像是精心設計過的遊戲cg一樣。尤其是當那束暖光落進她碧綠的眼眸中時，恍若一池碧水晃蕩出陽光的色彩。
相當閃閃發光的登場，就好像主角亮相一樣，一下子就吸引了全部目光。霎時間，女孩子們的眼睛好似都亮了起來，像星星一樣。
萩原研二微眯起眼睛，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應該進修一下戲劇表演這門課程了。總不能每次聯誼的時候都被這家夥壓下去成為陪襯品吧？不要啊，那也太遜了。
不過有這家夥在，聯誼的氛圍一定很好吧。
坐在最右側的女孩關心地問她：“怎麼來得這麼遲，是在路上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唔，這個麼……”
沒有，完全沒有遇到任何意外，隻是因為看漫畫看得太專注才錯過時間了，但這可不是什麼適合說出來的借口。
鹿島遊維持著表面燦爛的微笑思忖了僅僅一秒，就決定轉移話題。
“隻是在路上稍微耽誤了一些時間……”
她一邊說一邊慢慢繞過長桌走到對面，走到問話的女孩面前單膝跪下，自下而上專注而溫柔地注視著她的眼睛，然後捧起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放了一顆薄荷糖：“希望這能彌補一點我今晚的失禮，沒能準時參加辛德瑞拉的跳舞晚會。”
女孩臉蛋紅紅地收下了：“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鹿島遊又如法炮製，一點也不厚此薄彼地給每個女孩都發了一顆糖，每放一顆糖都能說上一段不重樣的甜言蜜語。
她們對面，是完全被忽視了的警校五人組。
鬆田陣平瞧著瞧著，忽然扯了扯嘴角，半耷著眼皮露出壞笑，側過身子湊近自家幼馴染，語氣裡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被女孩子忽視的滋味怎麼樣，萩？”
“那家夥輕浮起來看上去比你更討人喜歡哦，隻靠樓下前台提供的薄荷糖就把她們哄得心花怒放，忘記了追問他遲到的原因……這點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吧？”
如果是萩原的話，他會給出令人滿意的遲到理由。但眼前這位顯然就是在錯開話題了，但即便如此卻沒有被對面那群按理來說判斷力都不低的未來女警們埋怨。
萩原研二原本還在若有所思地觀察著鹿島遊，聽見這番明顯是在擠兌他的話後，有點無奈地斜睨了眼鬆田陣平，又翹了翹唇角：“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小遊確實很討人喜歡啊。”
在兩人交流的這段時間裡，鹿島遊也發好了糖。伊達航見狀拍了拍自己身側，笑著對她說：“快坐下吧，給你留了位置。”
鹿島遊卻隻是定定地站在對面，還歪了歪腦袋：“嗯？”
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看起來非常茫然不解地眨了眨：“我坐這裡嗎？”
降穀零默默低下頭，諸伏景光偏過腦袋去看右側的牆壁。嗯，花紋很有複古的味道。
萩原研二左右看看，眼中忽然掠過一絲了然，緊接著便躍上輕快而狡黠的笑意。
“哈？”鬆田陣平單手托腮懶洋洋道，“不然呢？就算對面有位置你也不能坐在女孩子中間吧，就算是再輕浮也得有個限度吧？”
鹿島遊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可我也是女孩子啊。”
伊達航：“……”
鬆田陣平：“……”
萩原研二：“哇哦。”
諸伏景光繼續看牆，降穀零的肩膀已經開始憋住不地聳動了。
對面幾個女生也已經笑嘻嘻地鬨作一團，捂著嘴打趣：“哎呀哎呀，鬆田君原來不知道嗎？鹿島可是我們班最英俊最漂亮的女孩子哦。”
鬆田陣平：“……”
這時候還反應不過來，那麼鬆田陣平真的可以回爐重造了。他磨了磨後牙槽，一甩手臂直接勾住了降穀零的脖子，狠狠將人拽了過來：“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降穀同學——”
降穀零努力憋住笑，露出了一副特彆純良無辜的表情：“解釋什麼？我可從來沒說過鹿島是男生。”
鬆田陣平咬牙。
好想揍這個金毛混蛋！
而伊達航還在震驚，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將鹿島遊觀察了個遍，繼續震驚。
鹿島遊除了有一張漂亮的帥哥臉之外，連身高都跟景光他們差不多，身材也是標準的長手長腳外加平胸，脖頸上甚至還有一點喉結——雖然對比一般男生來說沒那麼明顯，但對比一般女生可就要突出許多了！
一定要說的話，對方的嗓音確實比較清亮，能聽出女孩子的感覺，但起初他也隻是以為她就是這樣的音色。
伊達航不是沒有見過中性風的女孩子，在警校裡這還挺常見的，但眼前這位純粹就是男性風啊！
與班長和幼馴染不同，在鹿島遊說話前就有猜到一些的萩原研二表現得就要淡定多了，此時正摸著自己的下巴，視線在幾人之間轉了轉。
“對了。”
萩原研二忽然彎起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降穀零：“我記得小諸伏說過，小降穀和小遊在高中時期打過架？”
降穀零微微一怔。
鬆田陣平反應過來，立刻接過話題：“我想你這家夥應該沒有遜到和女孩子約架吧……也就是說，你之前也認錯了鹿島的性彆？”
降穀零：“……”
諸伏景光：“咳。”
他也不看牆壁了，轉回頭嘗試替自家幼馴染挽尊：“鹿島剛開學時穿著男生製服，很多人都誤會了……”
說到底她會穿男生製服就是在領製服的時候被認錯性彆了，而這家夥覺得有趣於是半句解釋也沒就這樣興高采烈地收下了。
鬆田陣平挑起眉，有點好奇：“那你們是怎麼解除誤會的？”
諸伏景光頓了頓，目光遲疑著往身邊偏。
他要說嗎？說鹿島要進女廁的時候被零當成變態抓住差點又被揍了一頓嗎？那場面真的太尷尬了。
降穀零露出微笑，一字一頓道：“因為後來鹿島自己解釋清楚了！”
原本若無其事聽了半晌的鹿島遊，在這時候忽然插進話題：“哦，那是因為再不解釋他就要在廁所門口揍我了，還有那麼多女孩子看著呢！”
鬆田陣平憋笑：“噗嗤。”
萩原研二起哄：“哦～”
伊達航輕咳一聲。
諸伏景光移開視線。
降穀零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明明就是你故意瞞著的吧？”
鹿島遊還挺配合地點頭承認了：“因為感覺很有趣。”
他們的話題也吸引了女生們的注意，一個兩個全都關切地望向鹿島遊，再以譴責的目光瞥向對面的金毛：“和他打架時沒有受傷吧，鹿島？”
鹿島遊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而且我以前還不止和他打過架呢。”
女孩們：“哎——？”
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寫滿了八卦。
鹿島遊乾脆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被女孩們包圍會讓她單純感到開心，也不介意滿足她們的好奇心。然後伸出手扳著手指數：“各科學習成績啦，體育運動項目啦，還有在學校裡的受歡迎程度啦——嘛，這些差不多都比過吧。”
鹿島遊還記得係統的給她準備的長命百歲人設，認真總結道：“畢竟這家夥可是我命運的宿敵啊。”
鬆田陣平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嘲笑了，挑著眉看向已經開始扶額的降穀零：“宿敵？”
降穀零頭疼。
他該怎麼解釋這隻是鹿島表演欲過剩，給自己安排的奇怪設定……虧他還以為四年沒見這家夥已經變成熟了，上次見面時也沒露出什麼異樣，怎麼還惦記著把他當成宿敵啊！
他才不想要這樣的宿敵呢！
最開始挑起話題的萩原研二饒有興趣地瞧著鹿島遊得意洋洋的模樣，覺得有點可愛，一想到對方是個女孩子，就感覺更可愛了。
他從不吝嗇自己對女孩子的誇讚，哪怕是拐著彎也要表揚一下：“能和我們的警校第一成為宿敵，看來小遊也很厲害啊。”
“那當然啦。”
雖然最開始是係統的提議，但和降穀零這樣強大的對手比試起來還蠻有意思的，鹿島遊如今回憶起來還覺得興致勃勃：“降穀雖然成績更好，但我也不差，而且我還比他更討人喜歡！”
“哦，還有！他高中那會兒演技還超級爛！”
降穀零：“……”
“哦？他以前演技很爛？”
看同期的樂子可比看萩原個人秀的聯誼有趣多了，雖然這場應該是鹿島的個人秀，總歸鬆田陣平已經被徹底挑起了興趣，瞧了眼身邊剛剛還在裝的降穀零，有意引出更多對方的黑曆史：“看不出來啊，他以前演的有多差？”
“其實現在的他還算有進步了，以前連睜圓眼睛在老師面前裝乖都不會，簡直就是在浪費他那張童顏的臉。”
說起來，這家夥的臉從高中到現在好像就沒什麼變化，真厲害。
鹿島遊打了個響指：“噥，你們瞧。”
她輕眨了下眼睛，收斂了唇角的笑意，碧色的瞳孔中透著清澈的茫然，帶了點詢問的困惑，一切情緒都那麼自然且恰到好處。
“這是無辜。”
然後又轉變為溫柔的表情，雙眼含情脈脈，藏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也帶著欲語還羞的怯意，露出一種看狗都深情的目光。
“這是深情。”
最後微微垂眸，眼中的光好似揉碎般散開，神色黯淡，唇微微抿著，明明沒有哭泣，卻由內而外散發出濃稠的悲哀。
“這叫心如死灰。”
下一瞬她就收斂了神色，笑嘻嘻道：“我還可以表演一個三秒落淚，你們想看嗎？”
“……”
鬆田陣平直接改了口：“降穀的演技確實爛。”
該說不愧是戲劇部的王牌嗎？和鹿島遊比起來，他們這些人就沒有演技不爛的。
女生們也很興奮，鹿島遊頂著這樣一張帥哥臉做出不同表情有點像是角色扮演，尤其是剛剛深情款款的時候，心跳都不自覺更快了，也讓她們忍不住想看見更多不一樣的。
於是有人起哄般興致勃勃地提議：“能試試看那種大反派的感覺嗎，鹿島？”
“可以啊，你們想看什麼樣的反派？”
“超級大壞蛋！”
“冷酷無情，陰險狡詐！”
“能讓我的手銬蠢蠢欲動的那種！”
鹿島遊想了想，開始調整姿勢，雙手交叉抵在下顎，又翹起二郎腿。
隨後眸光微斂，仍舊是溫和微笑著的樣子，但眼神裡隱隱約約透著些冷意，連帶著唇角的笑都顯得漫不經心。明明是清爽乾淨的長相，此刻卻像是揉上了一層難以抹去的陰翳。
忽然，她斂去了全部的散漫笑意，拉直了唇線，也倏地抬起眼睫。瞳仁縮成細細的一點，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她對面的降穀零，殺意外露，鋒芒乍現。
“這叫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降穀零：“……”
所以為什麼非要盯著他看，她明明正對著鬆田吧？
現場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鹿島遊：“咦？怎麼了？我演得不好嗎？”
不應該啊，她雖然一直是主角役，但也有專門研究過怎麼演反派的。
女孩們輕咳了兩聲：“沒，你演得很好。”
“不如說是太好了，已經想要掏手銬了。”
“嗚，但這樣的鹿島也好帥！”
降穀零面無表情地看著被女孩們捧得有些飄飄然的鹿島，忽然道：“演個女生看看。”
鹿島遊一愣：“哎？”
降穀零補充：“演個性格可愛的戀愛中的女生。”
“……”
鹿島遊掙紮半晌，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露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失魂落魄道：“可惡，算你贏了……”
她就沒在舞台上演過女生，也潛意識排除了這個方向，更彆說還是性格可愛的戀愛中的女生——這對於她來說就是百分百的超綱題。
其他人：“……”
不，等等，為什麼讓你演個女生就認輸了啊？你自己不就是女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