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雪紀在提出情報交換的時候,多少是存了一點提醒夏油傑的心思。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價值毋庸置疑,他本身又已經叛逃,脫離了咒術界的陣營。在孤立所有人的同時,自身也是可以說是孑然一身。
他所在的盤星教,實際上也單純是靠著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這樣處境之下的夏油傑,一旦被羂索有心算無心地偷襲,甚至都找不到能幫得上他的人。
但雪紀忽視了一點:身為最年輕的特級之一,夏油傑儘管已經不再認為自己和五條悟能並稱最強,但也依然保有金字塔頂尖的強者的認知,在心態上,他對於特定人員之外的絕大多數人,從來抱著俯視的心態。
詛咒師而已,夏油傑自從叛離咒術界之後,不知道遇到多少自命不凡前來找茬的詛咒師,也有主動投靠他的,還有覬覦他術式的……對比咒術界的力量,詛咒師勢力堪稱衰微。
‘換腦’這個術式確實值得警惕,但在真正見識到敵人的難纏之前,無論是夏油傑還是五條悟,都沒有將雪紀那句‘夏油是下一個目標’的提醒放在心裡,他們倆討論的點全部集中在[天元]的身上。
“咒術界的天元大人居然還會收留詛咒師,他不是從來與世無爭,就連同化[星漿體],也是待在薨星宮等我們送過去嗎?”夏油傑的臉上滿是諷刺,自從護送[星漿體]的任務過後,夏油傑對天元的敬意早就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質疑。
因此,在聽到雪紀的說法時,夏油傑沒有一點質疑就相信了,除開他對雪紀的信任之外,也是因為夏油傑本身對天元的惡意。
“傑,你說天元現在是什麼狀態?”五條悟提起了一件事,“當初接下護送[星漿體]的任務時,夜蛾就提到過——根據天元自己的說法,無法通過同化星漿體重置肉體信息的話,他的術式會將他老化的肉體強製進化!而進化之後,天元會脫離人類的形態,成為更高維度的生物,因此無法判斷立場,最壞的結果是會成為人類的——敵人?”
巧了,這不是對上了嗎?
會主動收留詛咒師,還是曾經做出咒胎九相圖、絕對不無辜的家夥……如果用天元進化之後立場出現問題來解釋,可以解釋得通。
“不對。”夏油傑皺眉,“九十九由基當初和我提起過天元,當年我們護送……理子,可能隻是明面上的誘餌,證據是在同化失敗後,天元的狀態依然維持著【安定】。”
夏油傑一直沒有懷疑九十九由基口中‘存在第二個適格[星漿體]’說法,是因為在護送[星漿體]的任務過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天元都仍然像是樹一樣的安靜,高專的結界一如往常,輔助監督也可以照常下[帳],一切和以前沒有絲毫變化。
“九十九由基?她不是一直在國外嗎?”那段時間被任務壓得連軸轉的五條悟瞪大了眼睛,臉都皺起來了,“她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星漿體每五百年隻有一個適格者啊。”
夏油傑瞳孔
一顫。
曾經,在知曉天元沒有受到任何任務失敗的影響的時候,‘天內理子的死亡毫無意義’這一事實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甚至一度讓他產生了強烈的虛無感。但如果,九十九由基是錯的呢?
五條悟將夏油傑的異樣看在眼中,他有些不爽地撇開臉。偏偏是夏油傑離開高專之後,五條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年在傑的身上應該發生了很多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轉變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諸多負面情緒的疊加,所以才會走得那麼決絕。
和夏油傑不同,五條悟關注天元,主要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他看著夏油傑,開口說了一段往事:“之前以八原為源頭爆發的【百鬼夜行】,傑還記得吧。”
夏油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想忘都忘不了,悟這家夥當初可是直接打進了盤星教,當面懷疑他是那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還拿出了雪紀和妖怪戰鬥過的痕跡作為他教唆犯罪的證據。
“你當時說……天元不對勁。”
夏油傑回想五條悟曾說過的話,不由有些頭皮發麻。
五條悟和雪紀都在不同方面指出了天元的異常,而天元失格可能對咒術師們造成的影響……
“你當時說過會去調查吧?”夏油傑問,“查出什麼了?是不是天元借由遍布全日本的大結界,下達了什麼連鎖詛咒、混淆了我們的認知?”
五條悟噎了一下,移開眼神:“是啊,我是去調查了。”
“然後呢?”夏油傑看著他的表情,嘲笑道,“該不會是一無所獲吧?”
“誰讓天元怎麼都不肯出來見我。”五條悟嘁了一聲,語氣惡劣,“就算我硬闖進去,還是找不到那個老家夥,到處都是結界,我又不能真的轟了薨星宮……他也太能藏了。”
事後因為擅闖薨星宮的緣故,五條悟被總監部高層借機找茬,多塞了很多麻煩的任務就不提了,後來收的幾個學生被針對到轉學也有這個原因。
“我這邊也會調查的。”夏油傑笑話過五條悟之後,表情變得正經起來。
“可是傑,你現在可是詛咒師!”五條悟眼眸亮了一瞬,開口就將夏油傑剛才的嘲笑還了回去,“我還能抽空在薨星宮門口散散步,你的話,連高專大門都進不去吧。”
天元這個薨星宮呆了幾百年的性格,除非夏油傑進攻東京高專,不然是絕對接觸不到的。
“我可以找雪紀幫忙。”夏油傑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某人在得意什麼,調查了這麼久,知道情報的還沒有一個小女孩多。”
“傑你比我好到哪裡去?”五條悟很不服氣,“連自己被盯上了都不知道還要雪紀提醒。”
“區區詛咒師……”夏油傑嗤笑一聲,正要放兩句狠話,突然臉色一變。
五條悟的眼睛轉向雪紀。
隻見原本籠罩在雪紀腦袋上空的煙霧狀咒靈瞬間膨脹,像是快要被撐爆的氣球,下一秒在即將爆炸之前,被夏油傑眼疾手快
地送了回去。
雪紀從夢中驚醒,眼睫顫動⒚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露出一線赤紅如鴿血的瞳仁。
那一瞬間,在場的兩個特級都能感受到一種刺骨寒涼的沉重壓力。
“雪紀,發生了什麼?”夏油傑有些關心地問。
五條悟好奇地注視著雪紀,六眼的視界中,她此刻體表的咒力波動正強烈起伏著。
她遭遇了什麼?難不成是夢到仇家了?
好生氣的樣子~
雪紀深深呼吸了兩次,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抱歉,夏油。你的咒靈沒事吧?”
夏油傑擺了擺手,溫和地問:“我記得我之前說過,夢魘隻是一級?”
上限是一級的夢魘對於咒術師影響有限,而且對越強的人作用越小,他之前是強調過的。
但夢魘還是被反噬了。
雪紀垂著眼眸,回答:“我本來以為控製自己的夢境很簡單,但實際上,壓製自己本能最強烈的渴望,真的很難。”
“夢畢竟是夢。”夏油傑安慰道,“比起現實,人在夢中更難以騙過自己。”
“雪紀最想要做到的事情是什麼?咒靈做不到,這裡還有最強哦!”五條悟探頭湊到兩人之間,毫不客氣地擠走夏油傑,很大一隻蹲在雪紀身邊,好奇地看著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雪紀產生這麼強烈的負面情緒。”
“喂,悟。”夏油傑警告。
雪紀卻並不在意,她平淡地坦白了:“我最強烈的渴望,是身體健康。”
此話一出,兩個男人都沉默了。
雪紀是[天與咒縛],從出生起就被‘天’奪走了健康的體魄。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五條悟轉臉看著臉色病態蒼白的雪紀,認真地說:“跟我回高專吧,我帶你去找硝子幫忙。”
“反轉術式是沒用的。”夏油傑微微搖頭,直接否決,“還不如指望我以後遇到術式有用的特級咒靈。”
夏油傑不知道第幾次後悔自己收服夢魘的時間太早。下次遇到術式特彆好用的咒靈,他一定要等到它成長到滿意的程度,再進行收割!
“……之後做任務的時候,我也會留意有用的咒靈。”五條悟這回倒是沒反駁,他本身就會反轉術式,很清楚反轉術式的局限性。
他看來有點失落,因為沒能立刻幫上忙,但還是做了力所能及的承諾。
雪紀淺淺地笑了一下:“好,謝謝你們。”
“我可沒說是義務幫忙……算了。要再來一次嗎?”夏油傑抱怨一句,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召喚出夢魘。
因為雪紀的夢而慘遭反噬的夢魘還蔫到不行,夏油傑接連召喚出了好幾隻工具人咒靈喂給夢魘吞噬,用最原始的補充咒力的方式,硬生生將它補回了初始形態,然後再次對雪紀使用了術式。
這一次,雪紀改變了思路,她並沒有陷入深度睡眠,而是保留著半睡半醒的意識,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抓住那隻符合條件的咒靈……
夢魘發動了術式,因為之前的慘痛遭遇,即使隻剩下本能,它也不太想要靠近雪紀。但來自咒靈操使的指令,是被收服的咒靈永遠無法抗拒的。
夢魘不情願地出現在雪紀的夢中。
和上一次活力滿滿、到處亂跑的樣子不同,這一次的人類,在夢裡……占卜。
比起上一次夢境中要它命的夢境內容,這一次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夢魘放心地發動了術式效果。
雪紀清醒過來。
她意識到夢中的占卜取得了成效。
此刻,她腦海中出現一幅異常清晰的意象。
雨天,車站。
一個黑色長發的女孩安靜地等車,女孩的身旁站著一隻巨大的人形咒靈。
她是誰?式神使?
那隻咒靈,是任務目標嗎?
雪紀記下了車牌上顯示的站名,順便瞥一眼天色,判斷出大致的時間。
她最後看了一眼女孩。
女孩看似低頭盯著手機,細看之下,金色的眼眸中卻滿是空洞,甚至有著隱隱的淚意。
她周身拚命隱藏卻遮掩不住恐懼的種種細節,讓這幅安靜的雨中等車圖突然變得驚悚起來。!